他老早便选好了这个地点,只是等待时机,等待像今夜这般的大雨…
旅店前台马克看看屋檐下坠成的雨帘,摇晃着大脑袋又坐回了柜台。像这样的天气是不会有什么顾客上门的。
他这样想着,一会儿便觉得很无聊,顺手从抽屉里拿出色情杂志。有些事情马克是想不通的,在这里干了几年,他见惯了形形色色前来偷情的人,其中也不乏妓女(他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只是,为什么有一些看起来很不搭调的人也会走到一起呢?丑男美女也就算了,为什么他能经常见到俊男丑女这样的组合呢?对人性缺乏认识的马克,想不明白这件事。
马克还有一个副业,曾经那才是他真正从事的工作。在他那颗丑陋的大头之下有着良好的绘画能力和精巧的取景技术,不过,在大型包装和摄影公司强大的压力面前,他那个小店就经营不下去了。
旅店工作的便利,使马克常常能利用潜藏的相机无声地拍摄那些性感女人的裙下秘密。当然,他需要做得小心翼翼,以免被客人发现。他不出卖那些照片,更不想敲诈什么,他只是喜欢对着那些美女照片想入非非而已。
马克打开一本色情杂志,他曾经把偷拍的照片贴在自己看不顺眼的页面上。这一本还算新鲜,夹杂着最近一个月以来的“收获”。
马克把身子往下伏,高高的柜台遮住了他,除了那颗大头。他一边看着,一边把手不自觉地移向别处…
一个清脆的响指打破了马克的幻想,他震惊地抬起头,赫然发现柜台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笼罩在一件深色的雨衣之下,帽子盖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马克只能看见他的嘴和下面浓密的棕色胡子。
马克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男人已经开口了,“一个安静的房间。”
他的声音空洞而遥远,马克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位客人,结结巴巴地说:“是,先生,您,您一个人?”他真的昏了头,会有单独的一位客人来到这里住吗?
“不是一个人…我要一个安静的房间。”男人重复着。
马克逐渐回复了平静,“啊,好的好的,请您先在这里登记,我给您看看空房。”他对客人的要求不感意外,来这里的很多客人有着异样的性癖好,因此也往往要求安静的房间。
男人把左手拿到柜台上,带着手套。他拿起笔,捻了一下笔杆,在姓名一栏写下了“史密斯·罗德”。
在男人填写的时候,马克偷偷地擦了一把汗。
男人很快填好了,马克看也不看地接过来,来光顾的客人本来就不会写真名。马克递给他一把钥匙,“218,先生,您上楼梯向左拐一直走到尽头,有什么需要…”
“不用了。”男人接过钥匙,甩下这句话后咔嗒咔嗒地迈上楼梯。
马克见他上了楼,又擦了一把汗,这才有时间整理狼狈的自己。
他提好裤子后,绕到柜台前面,盯着地板上的那滩雨水,愣了一会儿。没有女人也不错,马克这样想。
晚上10点整,男人沿着走廊来到尽头,用钥匙卡划开房门,却没有马上进去。他站在尽头的那扇大窗子前面,用手拔开了插销,探出头向下看看,复又看看窗台,一切和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区别,很好!
男人走进房间,锁上门,脱掉雨衣,挂在浴室门后,任由它滴着水。他一把撕掉了粘在下巴上的胡子,又摸了摸头上散乱的金发,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环顾房间的布置。很好,他想,只是有一点问题,这里新换的床单比以前短了一截,露出了床架,他不能把“斯考特”藏在那里。
不过没关系,他想,看了看屁股下面的沙发。他掀起沙发垫,设想从这里抽出它时的样子,不算费力。
他用不了一秒钟就能控制住她,至少,能让她出不了声。他不会把活儿做得太快,但那是离开这里以后的事情了。之前,他曾有一个谨慎的想法,要把她从这儿弄出去再支解,不过很快便放弃了这种愚蠢的念头,因为他考虑到自己最近体力不佳,很难扛着尸体从窗户逃走。
当然,他会处理得很小心,以至于不留下一点证据,因为他是一个出色的推理小说家。DNA?纤维?那些高科技玩艺儿他了如指掌。
文森特的时间很富裕,她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来。他从背后摸出那个压得扁平的塑料袋,取出那把名叫“斯考特”的奇特小刀,这东西是赛斯·沃勒送给他的。
那是在一个博览会上无意碰见的,这把资深猎人用来割鹿角的小玩意儿一下子就吸引了赛斯的注意力,他花了旁人看来很不值得的价钱拥有了它。然后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文森特。
“斯考特”的刃在弯钩形的外侧,可以轻松撕裂坚韧的水牛皮;活像鹰嘴一样的尖锋处更是文森特深深爱着它的地方。他把它插回刀鞘,塞进沙发垫下面,让刀把冲向外面。他站起来仔细地观察,谁也不会看出垫子下面的玄机。
文森特感到很满意,他把塑料袋连同里面剩余的东西一起放在床下面。
他换上拖鞋,毫不在乎上面可能留下他的脚纹或是其他什么纤维残留。一把火可以解决一切,是的,等到楼下那个丑八怪察觉的时候,这里已经…
他温习着计划,并不紧张,也没有什么可不安的。
他是几年前在“雷鸟赛车手”训练中心邂逅她的。那天,她上身穿斯妮卡的白色衬衫,下衬伯克紧身马裤,像天使一样冲他微笑。她有多大,二十五岁?年纪并不重要,文森特盯着她翻身跨入车子的姿态,想起了《廊桥遗梦》,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就像那里面末世纪最后一个牛仔的女性翻版。她不俗的谈吐和优雅的做派深深吸引了他。然而,他的表述是那么含蓄,这可能是受他原先爱情失败的影响。他目送她开着杰沃士吉普车离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含蓄得过了火,连电话号码都没留下。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几乎没费功夫就查到了她的电话和住址。他开车在她家门外徘徊,身后藏着一束鲜花,犹豫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自我“推销”。
当她从房子里款款走出来的时候,文森特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她穿着惹火的敞胸装束,亲热地坐进了一个男人的敞篷轿车。文森特深感意外,倒不是因为吃醋,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打扮成那付德行。他压下了偷窥的强烈不道德感,驾车缓缓地跟在他们后面。他原以为他们会去购物中心或是娱乐场所,但是他再一次想错了。他们开车到了一个大宅子,她跟着他进去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出来的时候,文森特看到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仿佛刚刚洗过澡。她搭另一辆车走了,剩下文森特在那里发呆。
接下来的一个月,文森特试着不去想她,也真的做到了。只是有一次,他又不自觉地把车子开到她家附近了。他不想深入探究别人的秘密,时值正午,他决定去最近的餐馆用餐。当他对身后的放肆的嘻笑声音投去轻蔑的一瞥时,惊讶的看到她就坐在那个桌上,被几个下流男人所簇拥。文森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发现里面并没有上次见到的那个男人。
从那之后,他就经常跟踪她,有时候开自己的车,有时开朋友的。他慢慢揭开了她的秘密,作为一个富商的遗孀,这女人用不着为生计发愁并与多个男人保持着关系。她的举动受到一些放浪之徒的欢迎,并且,出于她的姿色,也带给他们一种玩弄她的快感。游戏只有一次稍嫌过火,一个单纯的男孩子因为她自杀了,伤心欲绝的老夫妇面对遗书上一个化名,根本不知道那个害死自己儿子的女人是谁…
她丝毫并没有收手或是忏悔的意思,而且愈演愈烈。文森特曾经目睹她跟着五六个男人一起进入旅馆…
他把这些也映射进他的那本备受批判的书里,得到了预想到的来自女权主义者的强烈抨击。对此,他显得毫不在意,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设计她的死法了。他最开始想让她来个自杀,使用手枪(注:据统计,美国女性自杀方式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使用手枪),后来这想法被放弃了。
他从一个和她做过的小子嘴里得知,只要给她打个电话(她通常被从一个人介绍给另一个人)就可以上她。这个下流的家伙表示直到现在仍然念念不忘她。
文森特打了电话,她果然答应来这个小旅店和“素未谋面”的男人…
这一次,他将给她前所未有的体验,作为一件礼物…
她迟到了十分钟,这也在他算计之内。他知道她的行车路线,故意叫她把车停在两个路口外,理由是他不想曝光,因为他是个名人。
她穿着黑色超短裙和吊带丝袜,手里拎着还在滴水的小黑伞。
文森特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装作色迷迷地打量黑色露脐装下轮廓分明的身材。
她把伞扔在地上,淡紫色的眼影下,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闪出欲望的光芒。那同样上着紫色唇彩的性感嘴唇很夸张地努成“O”的造型,对他隔空吻了一下。
他指了指腿边的空地,示意她坐在那里,“我是文森特,甜心,你真美!”
她熟练地扭动着屁股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这妓女般动作令他作呕,不过没关系,就快结束了。
她的手似乎很随意地往边上一搭,正好放在他两腿中间,“谢谢你,亲爱的,你在电话里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
是的,“玛格丽特”,那是个不知道她和谁一起玩儿的时候随便编造出来的名字。
她已经不记得曾经见过他了,这一点文森特很确定。
他的手在她的大腿上摩挲,是的,这上面曾经爬过无数男人。文森特按住内心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抚摸。
“哦,亲爱的,你可真急啊!”她娇笑了一声,卧倒在他身上,“你真坏,为什么叫我把车停那么远?弄得我都湿了…”她别有深意地这么说着,然后火热地吻他。
他很想把舌头抽出来,赶紧结束这一切!
他借势抱着她翻转身体,把她压在了身子下面。他很沉重地压着她,左手悄悄摸向藏在垫子下面的“斯考特”。
他本来是很想在她兴奋到极点时给她个惊喜的,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热情。他现在就要在她的颈动脉上狠狠地来一下,然后剖开她的胸膛,是的,一个富有创意的造型,一件美丽初衷的礼物…
他快要触到“斯考特”了,他会把它轻轻退出刀鞘…
“等等!”她尖利地叫了一声,吓了他一跳。
“等等,硌死我了!”她把手伸向身下。
文森特吃惊地看着她,手从垫子下面抽了回来,身体半弓着。
“看看,”她从下来身后拉出一个小皮包,那是她带来的,“亲爱的,你的表情好难看,我是不是毁了你的兴致。”
“不,没有。”文森特咽了一下口水,有些木讷地说。反正还有机会。
她又“哎呀”地尖叫了一声,再次吓了他一跳,他差点儿以为她发现了他的秘密。谁知道她急切地把手探向皮包,从里面掏出一包压扁了的纸烟。
“真背,不过还好,”她从里面取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递给文森特,“要不要来一支?”
文森特接过来,盯着那个扁扁的烟盒,他看见那上面的牌子——骆驼。
“你只抽骆驼吗?我觉得有点儿太呛了。”文森特躺在草地上,双臂尽量伸展,抓住了矮草。
“嗯,”赛斯·沃勒在他身边蹲下,露出了熟悉的微笑,“你要不要再试试,我觉得刚刚好。”
“好吧,我就来一根。”
“哎呀,刚才不小心坐坏了!”沃勒皱着眉,递给他一支皱巴巴的烟。
“火儿,赛斯。”
“喂,坐起来自己点,别人会把我们当成玻璃(同性恋)的。”…
“嘿,你每个月都要费这么多工夫吗?”文森特不解地看着。
“是啊。”沃勒打开ZIPPO的盖子,拔出里面的芯,转动下面的“一字型”螺丝,倒出火石。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里面的棉花和燃捻儿,用一根蘸了清水的棉签仔细擦拭附着的油垢。
“还真令人羡慕!你做事总是井井有条,不像我,老是丢三落四的。”文森特呷了一口咖啡。
沃勒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几天后文森特的生日宴会,他送给他一个特别定作的银质打火机,“这次我给了你一个机会,记得每个月都要清洗啊…”
“来一支吗?”文森特抖出一支弯曲的“骆驼”,沃勒接过去。
“啊,我还在惊讶为什么你不再继续玩儿你的布条了呢。”文森特也靠在精神病院娱乐室的墙上,嘴里咬着一支更为弯曲的烟…
“你怎么了?”玛格丽特递过来打着的火儿。
文森特没有听见她的话,火光中映照的她的脸慢慢变形…变成了那个一头黑发常常对人微笑的朋友…
骆驼香烟从他颤抖的嘴唇间掉在地上,他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她的香烟戳到他的脸上,她赶紧把它啐出去,“喂,喂,你这家伙怎么了…喂,文森特,你怎么了…”她感到自己的肩膀湿了。
他把她抓得那么紧,弄得她很疼…他像个孩子似的肆意大哭,她叹了口气,轻轻搂住他,在他背上缓缓抚摸…
午夜时分,她从床上坐起身,又点了一只烟。
他翻过身来看着她。
“我要走了,”她说,然后从半掩着身子的被单中站起来,利索地穿好衣服,“你打算睡到天亮吗?”
文森特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得到什么,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既然活着就该享受生活。你可能觉得我不要脸,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你或许从什么人那里听说过我的放荡生活;那都不要紧,我喜欢这种生活,我不在乎你是只想找点儿乐子还是有什么企图。如果你看上了我的财产,那么还是尽早放弃吧。当然,我只是这么一说,进来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活死人。只有一件事,我是可以肯定的,在赛车场的时候,你比现在精神多了!晚安,小男孩儿,我该走了。”
文森特还是没有说话,她记得他…
她离开后不久,文森特收拾好了必须带走的东西,也下了楼。他没有对马克说什么,夹着雨衣走出来。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星星在夜空露出了微弱的光,像一盏盏照着来路的灯。
是啊,雨已经停了。
文森特忽然觉得她根本就不怕死,他甚至以为她早已预见了自己会死。
他看到她那原本应该光滑细腻的大腿内侧遍布了许多小小的瘢痕。
她毫无表情地告诉她,那些都是死掉了的有钱的老头弄出来的。他已经不能勃起了,却喜欢用烟头烫她,折磨她。等他死之后,二十出头的她已经伤痕累累了。他对她唯一的好处就是留下了这巨额遗产。
她知道她有一天会死,也知道总会有什么人盯上她的钱,更何况自己总是跟不知名的男人上床。她的全部财产都存在银行里,并写好了遗嘱,死后将全部财产捐给慈善机构。她的确不害怕对任何人都等价的死亡的降临,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早已经死了…
文森特在湿漉漉的路边来回晃荡,体会着传到身上的那丝寒意,感觉着下面那冰冷无情的路面。原来活着就是这样。他忽然有些头晕,是的,习惯性的头疼,从很早时候开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面对新的生活…
玛格丽特坐在反方向的路边,静静地抽了好几支烟。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想他。
她见过太多的男人,但是,第一次有男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那个落魄作家!
她一见到他就认出了他,却不愿说出来。她看过他写的那三本书,作为打发无聊时间的最好消遣。
她感觉着他的才华,他的男人味儿,在今天,还有他的伤感…
她不知不觉坐了好一阵子了,也许,明天,她会打个电话给他,约他一起出去晚餐。
她晃着车钥匙走向自己的吉普车,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装束,如果天亮以后,她还有这份勇气,她就穿着那身衣服约他吧。
她不觉微笑了一下,很久没有过的微笑。
雨停了,好清新的空气啊!她站在车子前面,抚动上面的防雨车篷。许久没有呼吸到这样的空气了,她要早早回家,冲一个澡,睡一个好觉,省得明天眼圈黑黑的…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就在这时,她的左脚被车下突然伸出的东西紧紧钳住了。
她发出了尖叫,还没等弄明白出了什么事儿,那个东西就夹着她的腿用力往车子下面拖。
她的腿撞在车身上,磕破了,人也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她胳膊拄着地,试着掏出皮包里的小手枪。
她看见车子下面有一个怪异的人脸面具,这使她惊惶失措…
真的,雨停了,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她原本想约会他的。
第六章 幸福生活
格雷兹教授摘下白色乳胶手套,扔在水池里,转身走进盥洗室。几分钟后,他揉着酸痛的眼睛来到办公室。
“教授,您还有一个预约,是琳达小姐…”秘书翻看记录。
“谢谢你,翠西,我马上过去。”格雷兹抬腕看看表,已经十点出头了,“你也赶紧回家吧,都这么晚了,要不要打个电话叫皮特来接?”
“他已经在外面等了。”
“哈哈,我还真是多虑了。”教授对他的秘书笑笑。
他们一起走到楼口,她的丈夫正等在那里。
“要不要我送您一段?”她发出邀请。
“不了,我走着过去,顺便散散心,”教授撑起一把老式大雨伞,“有备无患嘛。”
尽管有伞的庇护,雨水还是沾湿了裤脚和鞋子。在那次的事故之后,格雷兹教授就再也没有开过车子,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了。他永远无法抹去那个恐怖的记忆,她在那里等他,手里捧着一大袋爆米花,他冲她跑过去,倒不是因为他那么急切地想要拥抱她。
他连一声叫喊都没来得及发出,那辆该死的汽车就撞到了她。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看到车子接触她的身体,他看到爆米花从她的手里飞了出去,他看到她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抛到远处,他看见…散落的爆米花覆盖了她血肉模糊的身体…他们的孩子也因此没了…那一年,格雷兹四十岁。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开过车子,除非迫不得已,他也不会搭乘任何交通工具。他的好友——一位心理学家对他使用了各种方法,包括催眠,也没能改变什么。他没有恐惧症,只是厌恶。
三年后,他又结了婚,不完全是出于感情,他想要找个借口别让愤恨迷离了双眼。现在,他的生活可以用幸福来形容,他的妻子也感悟着他对她的爱。不过,生活中总有一些小事堪称美中不足,比如说,格雷兹教授再也没有开过车子。
要走的路不远,他还是多花了一些时间,因为他想起爱徒一定还没有吃晚饭,便买了一份蔬菜沙拉、两客三明治和一些热饮。雨下得最大的时候,他走进警局。每个人都认识这位著名的人类学家,他向他们微笑致意,而后快步走向目的地。在停尸房,他见到了琳达·罗莎丽。
他想起了某个朋友的玩笑:“停尸房常常是法医和朋友们的聚会场所。”不禁哑然失笑。
琳达闻声回过头来,眼神充满了惊喜。在那之前,她给他的办公室去过电话,得知他正在处理一个棘手的鉴定,她以为他今天晚上不会过来了。
他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父亲般的拥抱,“你还好吗?我的孩子。”他觉得她又瘦了些。
“是的,你能来我真高兴,”她抱着他呆了一会儿才松开,“怎么样,你手头的工作?”
“一个晚上搞不定,他们从遥远的墓穴找来了一具腐烂的女尸。拜已逝先师梅普尔斯博士的威名所赐,他们经常给我看一些干尸,然后问我它是谁,生活在几世纪或是公元前几世纪,我差不多成为考古学者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一定还没有吃饭吧。”教授晃晃手里的大纸袋。
“谢谢,格雷兹教授,你总是那么体贴。”琳达开始收拾停尸房的办公桌。
“等等!”教授瞪圆了眼睛,“你不会说在这里吃吧?”
“没有关系吧,我都习惯了。好吧,我们去办公室。”
“你养成了这种生活习惯吗?”
“至少比饿着强!”
教授不说话了,跟着琳达走进办公室。
“很丰盛。”琳达夸张地搓搓双手,随即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不住地点头。
教授很诧异地看着她,“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不一定,要是忙了就什么也不吃。”琳达又咬了两口,然后抬头,正迎上他的目光。她的两腮鼓鼓地充满食物活像一只小松鼠,但是,教授却笑不出来,他有些不是滋味。
他盯着她的小腿肚看了足有半分钟,然后又把视线移到她的大臂、小臂直到指尖。
“别像看猪排一样的盯着我看,真叫人不舒服。”琳达轻微抗议着。
“听我说,琳达,你应该找一个男人,也许…”
“算了吧,教授,到头来还是我照顾他,我从男人身上什么也得不到,而且我也不愿意这样了,”她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的脸色,“当然,你是一个例外。你对我的帮助远远超过你应尽的职责,对此我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