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原本的意思是把媛姐儿养在我屋子里,可即便梅姨娘再怎么不好,也终归是媛姐儿的亲娘,这过继的说法总不好,说出去也让人笑话。”见萧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六娘子又道,“是以我想着,就让媛姐儿住到您屋里去,一来呢给您做个伴,二来呢,早上的时候我事儿多,让她跟着您学些规矩,午睡后您让人把她送来暖香坞,我教她些描红针黹什么的,至于姐儿要不要启蒙,那要看侯爷的意思了。”
听六娘子这么一说,萧氏便有些心动道,“按说我也没什么规矩可以教姐儿的,不过帮你看着一早上还是没问题的。”
“娘您过谦了。”六娘子知道萧姨娘也是出身的,不过当年因为她执意要给沈老太爷过门做妾,所以和娘家闹了僵。是以这几十年来她和娘家亲眷之间一直鲜有来往,因此六娘子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将话说破。
但一来二去的,这事儿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萧氏走的时候,六娘子送她到了抄手游廊,然后一个往前回了自己的景华苑,六娘子则折道去了清懿阁请安。
没想到入了清懿阁,六娘子又碰到了带着景哥儿在沈老夫人跟前尽孝的康姨娘。
见了她,康姨娘的神色也有些不太自然了,便是局促的拉过了正在和丫鬟玩弹珠的景哥儿,连连让景哥儿喊人。
同是四岁的孩子,景哥儿则比媛姐儿要大方自然的多,听康姨娘一说,景哥儿便小大人似的冲六娘子作了一个揖,然后稚嫩的喊了一声“母亲。”
六娘子柔柔的笑了笑,然后蹲了下来,与他平视道,“景哥儿乖,今儿晚上吃了什么?”
景哥儿闻言一一做了答案,流畅通顺,聪明的很。
六娘子看着喜欢,便拉着他陪了沈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挑了些庄子上的趣事儿绘声绘色的讲了讲,逗得沈老夫人捧腹大笑,连连让她接着说。六娘子见老太太难得这么高兴的和自己聊天,便一口气说了好些,却只字不提打算将媛姐儿放到萧氏屋里养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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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聊,六娘子在清懿阁就待到了戌时末,当她匆匆赶回暖香坞的时候,沈聿白已经沐了浴换了一身宽敞的长袍,正靠在贵妃榻上看书。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六娘子的步子就顿住了。不知为何,当她看到沈聿白的时候,刹那间涌入脑海的竟会是那天晚上两人在濮家庄厢房中那活色生香的冶艳画面。
她当下心里又羞又恼的,便是匆匆的进了屋,打算跑过沈聿白直接进净房,谁知却终究被他一把抓住逮了个正着。
“这是怎么了,当没看见我?”沈聿白见六娘子涨红着小脸却瞪着眼睛,便是隐约感觉到了她微微的不悦,不禁蹙眉道,“莫不是庄子上又有什么事儿了?”
六娘子闻言,心里似打翻了调料架子一般五味杂陈的,不知该笑好还是该继续生气好,便只能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转了话题道,“侯爷,妾身打算把媛姐儿养在娘的景华苑。”
沈聿白一愣,松开了她的手问道,“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六娘子见状,忙细细的分析了其中的利弊给沈聿白听,末了才道,“既侯爷不准备让梅姨娘继续带媛姐儿,且我这儿早上实在也有些忙不开身,那以后每天早上,便让媛姐儿跟着娘学规矩吧。娘屋子里冷清了些,媛姐儿也不算闹腾,且那么多丫鬟伺候着,娘也累不着。”说着她又轻轻嘀咕了一句,“毕竟大家在一个屋檐下,侯爷想尽孝,却也要看看母亲的脸色,再说了,侯爷毕竟是忙多闲少的,有了媛姐儿作伴也多少能让娘的日子充实些。”
六娘子说完以后松了一口气,只耐心的等着沈聿白的回答。
不过,她垂头等了很久,也不闻沈聿白开口,六娘子不免心里泛了紧张,就微微的抬了抬眼皮,想借着余光看看沈聿白的反应。谁知突然的,沈聿白的吻就这样不安排理出牌的落了下来。
“想不想我…”
拖长了尾音的四个字让六娘子好不容易压下的娇羞又冒上了头,当下她便红着脸连连后退了两步道,“沈聿白,我在和你说正事儿呢,你休想和上次庄子里一样再闹我!”
她话音刚落,沈聿白的大笑声便紧随其后。
“哈哈,我当你这是怎么了,没头没脑的连个招呼都没有,就这么贸贸然的和我说媛姐儿的,无端端的脸还涨的这么红。”
看着沈聿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六娘子心里烧起了一阵无名火,气的随手拿起了炕上放着的锻绣迎枕就扔了过去,“笑什么笑!”
沈聿白轻松的将迎枕单手拿住,眯眼看着六娘子娇嗔成怒的模样,心里喜欢的紧,便伸手一揽,将她径直抱入了怀中,然后压下了她拼命抵住他胸口的双手,俯在她耳边道,“媛姐儿的事儿就依着你的法子去办。”
六娘子一愣,没想到沈聿白会在笑过以后还能和自己谈正紧事儿,便是刚想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感觉樱唇一热,紧接着,她耳畔边就响起了一句话…
“小东西,我想你了!”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满庭芳•入春琐事
整个二月,沈聿白因为皇上和祁王的事儿,几乎天天往外头跑,还时不时的会在皇宫留宿,少了他,六娘子便专心的和高进还有陈伯对付起濮家庄的事儿来。左右仔细盯了一个多月,当濮家庄的春播撒下去后,六娘子可谓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农庄是看天吃饭的没错的,可春播好不好却也直接影响庄稼的收成。看着因为首担重任而事事尽心瘦了一圈的高进,六娘子笑道,“回去让流萤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
高进红了脸,质朴的结巴道,“让…让、夫人见笑了,其实我饭量大,却不知道为啥看着还瘦了。”
“有了心思,睡的就不踏实了”六娘子亲自给他斟了热茶,然后问道,“这几日,庄子上还有闹情绪的人么?”虽那次闹事被沈聿白和她压了下来,可除了濮冬生以外,庄子上也总是有那么一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庄民在刚开始高进接手庄子事宜的时候暗中给他使绊子的。
高进连摇头道,“没有了没有了。其实夫人,庄子人老实,一个月下来,大家伙儿发现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情绪便也稳定许多了。”
“那就好。”六娘子点头笑了笑,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问道,“惜燕这一个月好吗?”
“好!”高进道,“其实她来了也刚好给流萤做个伴,流萤最近肚子大了很多,反倒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容易累了。多亏了有惜燕姑娘在一旁细心照顾着,我最近也忙着庄子上的事儿…总是会顾此失彼一些。”
“她也是个苦出身,你等庄子的事儿上了手,帮她留意留意有没有好一点的不嫌弃的人家,给她指个媒。”
“啊?”高进有些诧异,却在看到六娘子认真的神情时才喃喃低语道,“我当夫人没这个想法的。”
六娘子却叹气道,“终归还年轻的,这样一个人守着日子,往后会越来越难的。”
“是是!”高进闻言应下了六娘子的话,“夫人放心,这事儿我让流萤也帮着上心。”
六娘子笑了笑,然后便让竹韵送他出了暖香坞。
这一忙庄子上的事儿,二月便就悄然而逝,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三月。
三月三的时候,沈老夫人请了府上众女眷在清懿阁用午膳,张罗这事儿的是老太太身边的邱妈妈。六娘子乐的清闲,只在回事妈妈们早上来请安的时候特意吩咐道,若是邱妈妈有什么私下的要求,大家便是先尽量的满足,事后再来报也是一样的。几个管事的妈妈皆一一点头称了“是”。
不过三月一到,六娘子心里便放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忠毅侯夫人蒋氏即将要办的定在三月十八日的赏春小宴。
按着理,女眷小宴,受邀的人是可以携带家属的,因为这种聚会,其实有两层意思,一层就是同阶级层面的女眷们多走动走动,互通感情,交流多了,分门别类了,时间一长自然也能加入属于自己的圈子了,还有一层就是变相相亲。
古人寿命不比现代人,步入五十已是不惑之年了,寿命一短,所有的事儿都要提前了,比如成亲,比如生子,所以相亲的事儿自然也就提早到了十几岁。
因此像六娘子这样,其实正是仔细挑挑媳妇女婿的好时机。但媛姐儿和景哥儿显然太小了,即便六娘子有心现在替他们考虑未来的终身大事,可是古代孩子的夭折率还是很高的,养着养着指不定哪天孩子就没了,因此若是看到了中意的公子小姐,未必以后就能成有缘分的两家人。所以,六娘子便想到了沈慧湘和沈慧蓉,是以三月三日这天午宴,六娘子便把这个想法在席间同沈老夫人提了提。
当时沈老夫人的身旁坐着蓉姐儿的生母龚姨娘,徐娘半老的她看着比萧姨娘要老成些,她是当年沈老夫人的陪嫁,虽现在年纪大了总是深居简出的不太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了,但遇着老太太宴请的场面,她还是会有规有矩的伺候在沈老夫人的身旁。
听了六娘子的话,她不由的微微看了看抿着嘴的沈老夫人,挺了挺腰身以后又畏然的垂了头。
六娘子当没有看到,只笑着同沈老夫人继续道,“媳妇瞧着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媛姐儿太小了,若是带去,总显得有些刻意,更何况这才是头一次,带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总是有些不便,若是湘娘和蓉娘能跟着媳妇一起去,也刚好可以给媳妇壮壮胆。”
沈老夫人抬头看了六娘子一眼,有些犹豫道,“忠毅侯…和咱们素来也没什么交往。”
“那是以前。”六娘子道,“如今母亲既回了宣城,左右也不能总是闷在屋子里不见客,等今年过了夏天,媳妇还想在侯府办个赏菊宴,若是母亲也不支持,媳妇又怎么能体面的起来。”六娘子的官腔打的很漂亮,明着面儿上全是给沈老夫人在做铺垫。
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睛不禁微微的眯了眯,心里就琢磨开了。其实六娘子的提议不错,沈家在凉都这些年,耽误的小辈的婚事又何止湘娘和蓉娘这两个姑娘。包括春娘,包括沈聿白之前和章氏的那一段,沈老夫人都不是那么满意的。在回宣城之前她就暗暗的想,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给下面几个未娶媳妇未出阁的小辈寻个体面的亲家,而如今,六娘子这个主意,不是正好么。
想到这里,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道,“人家相邀是好事儿,你若不嫌麻烦,带着湘娘和蓉娘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沈老夫人话音刚落,一旁一直揪着心的龚氏终于常常的舒了一口气,脸上也微微的展开了笑容。
而一旁长房的梁姨娘侧耳听了这事儿,便是趁着大家伙儿七嘴八舌闲聊的时候,站起了身走到六娘子身旁笑道,“四奶奶往后这种大宴小宴的想必是多了去了,若是下回四奶奶得空,带着咱们慧琴也和姐姐妹妹们去见见世面呗。”
沈慧琴是长房庶出的小姐,其实今年也已经一十有五了,但却还没有说婆家,梁姨娘着急也是有情可原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贸贸然的来和她说这个,六娘子却觉得梁姨娘有些操之过急了。
果不然,梁姨娘话音刚落,金氏的脸就黑了一半,而一旁一直默默坐着鲜少有话的琴娘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涨红着脸跺着脚,愤愤的冲讪笑着的梁姨娘瞪了几眼,然后飞快的跑出了膳厅。
金氏见状,冷笑道,“梁姨娘这话说的,咱们长房姑娘的事儿,什么时候需要劳烦二房之手了。”
梁姨娘站起了身,看着金氏道,“夫人别恼我,我不过是想让四奶奶以后也多多照顾咱们琴娘罢了…”
六娘子知长房老太太金氏是个烈性子,脾气被挑起来便是说一不二的,却没想到梁姨娘也是个一根筋的,和金氏冲撞起来那也是毫不嘴软的,当下便觉得自己说的这个话题似有些不合时宜,随即干笑着起身冲金氏福身道,“大伯母严重了,其实咱们一家人,哪里分你的我的?不过我此番赴宴也是头一回,若是带多了妹妹们总怕闹了笑话,那自己屋子里的,回头我也好贿赂妹妹们帮我留点口德呢。”
六娘子这话一出,一旁的湘娘便笑着站起来替六娘子圆场道,“大伯母可别以为四嫂在说笑呢,你们都道四嫂看着是个精明能干的,可有时候她却容易犯迷糊。上次我和蓉娘去暖香坞串门,四嫂正在给媛姐儿梳头,和我们讲了两句话后,四嫂便拿着梳子到处在找梳子,可把我们乐坏了。”
湘娘说这番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的,仿佛一个人演了一出独角戏,把大家逗的乐不可支的,连一只绷着一张长脸的金氏都岔气的笑了出来,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开了。
六娘子感激的看了沈慧湘一眼,然后笑着同身旁有些不自然的梁姨娘轻声道,“姨娘是好心,可也要顾着妹妹的面子,琴妹妹是个脸皮薄的,姨娘今儿这样当众一说,只怕妹妹又要有好几日不出门了。这样的内向,以后便是我带着出去,她自己也吃不开。”
梁姨娘自知理亏,便是讪讪的笑了笑,然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六娘子见状,这才转了身,刚想吃一口已经放凉了的酒酿小糯圆,忽然听沈老夫人问道,“听说,你把媛姐儿放在了景华苑?”
六娘子拿着汤匙的手一顿,然后笑着转头道,“从哪儿传到母亲耳朵里的话,都荒腔走板得没了样子。不过是每天早上我事儿太多,怕媛姐儿一个人太寂寞,便让萧姨娘帮着带一个早上。母亲不知么,媛姐儿每个下午都在我屋里跟着我描红呢。”
“哦?”沈老夫人一挑眉,好奇道,“听老四说你写的一手好字?”
六娘子谦虚道,“哪儿啊,多年不写早生疏了,趁着教媛姐儿的空挡,刚好自己也练几笔。”六娘子云淡风轻的将话题给带了过去,反正沈孝媛跟着萧氏这事儿也不需要什么成文的规矩,她本意是想让萧姨娘的景华苑热闹些,却不是想给她添麻烦的,便也刻意的没有再就这件事儿多解释什么了。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满庭芳•赏春小宴(上)
三月三,天公作美,海棠睡,绣球落,确是赏花好时节。
这天一早,六娘子便起了身,趁着沈聿白还在睡,她连连进净房沐了浴。当她发沾暖雾脸色红润的从净房出来的时候,却见沈聿白正准备去园子里打拳。
“回头要派了马车去接你们吗?”见她缓步落座镜台前,沈聿白便是单手倚在门框边,斜着身子低头看着正准备上妆的六娘子问道。
六娘子一开始是摇了摇头的,忽而又点头道,“侯爷今天若是出门的话,下午不妨来忠毅侯府绕一圈?”
“我今儿和晖生一起去祁王那儿。”沈聿白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衬着没有束紧的一头墨发,竟显得格外的性感迷人。
六娘子看了他一眼,转了头,将视线挪回了铜镜前,心里却是一暖道,“也不知是不是妾身自作多情了。”
沈聿白一愣,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不过是忠毅侯想约了祁王喝酒,今儿才得空罢了。”
六娘子闻言却更是心情大好了几分,连连认真道,“既侯爷下午和忠毅侯是顺路回来的,那便劳驾侯爷来接一下妾身和妹妹们吧。”
沈聿白瞪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出了屋子,而六娘子却在他放下门帘的瞬间笑出了声。
后面帮她梳头的竹韵不解的看着莫名发笑的六娘子问道,“夫人笑什么?”
六娘子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说罢便是坐正了身子道,“今儿梳个双宝髻吧,第一次赴宴,总是要郑重些的。”
竹韵点点头,又开口道,“上次夫人有问起梳头婆子的事儿。”
“有眉目了吗?”六娘子以前做姑娘的时候穿衣打扮是没这么讲究的,小女孩子家家的,梳头也不复杂,不是双鬏儿就是桃花髻,扎个缎带或缀个花钿,便就漂漂亮亮的了。可如今她成了亲掌了家做了姑奶奶,这发髻就不能这么随便了,所以竹韵的那些手艺就有些不够看了。
“是景哥儿乳娘的妹妹,她之前在大户人家里面是给夫人太太梳头的,后来年纪满了放出了府,前年刚嫁了人,生了孩子,今年便想再出来做些轻松的活儿,贴补贴补家用。”
“她是宣城人?”六娘子问道。
竹韵道,“不是,是覃州尉县人,不过年底的时候来了宣城,是来投靠景哥儿的乳娘的。”
六娘子挑着眉问道,“景哥儿的乳娘,是怎么知道我要找个梳头婆子的?”
竹韵拿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颤,那把通透的牛角梳就顺着六娘子乌黑的发髻一落而下,“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听出了六娘子声音中的一丝凉意,竹韵连忙跪了下来眼露慌张道,“夫…夫人…您别多心,不过、不过是上个月夫人提及这事儿,奴婢就在犯愁,闲聊的时候就说起了,也不知是谁听了一耳朵,过了两日景哥儿的乳娘就找到了奴婢。”
见六娘子散着长发转头看着自己,却并没有要让自己起身的意思,竹韵心里就泛起了一阵委屈,眼泪便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哭哭啼啼的继续道,“奴婢当时也觉得有些不妥,可后来想想不过是个梳头的婆子,便想着能不能入夫人的眼也是两说,这才…这才斗胆向夫人提及的。”
“起来吧。”六娘子叹了口气,拉着她道,“说实话,侯府眼下的富贵,便是连我都没有看到过,又何况是你们。世界上的人,最爱攀高踩低,会无缘无故捧着你的,有多少是会和你交心?以前在怀阳的时候,日子简单,没这么多的勾心斗角,你们也就少了一丝防人的念头,如今,可真的要瞪大眼睛看看了。”
说到这里,六娘子不免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康姨娘,看着倒是个温润如水的,可没想到一双手倒是伸的挺长。
“那,奴婢一会儿就去回了孟回九家的。”竹韵见六娘子不是真的恼了她而是借由这件事儿在告诉她为人的道理后便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孟回九家的就是景哥儿乳娘的妹妹?”见竹韵抹着眼泪点了点头,六娘子便笑道,“回她做什么,过两日找个有空的时间让她来府上给我瞧瞧手艺。”
竹韵纳闷的看了看六娘子,却聪明的不再多问,只点头称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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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末,忠毅侯夫人派的丫鬟到了暖香坞,六娘子让人赏了她一两碎银子当辛苦费,然后便带着沈慧湘和沈慧蓉二人一并出了侯府。
今日的六娘子穿着一件宝蓝色的交领相花遍地洒金宽袖窄腰褙子,里面衬了件玫红色的漩涡纹绣并蒂莲缎裙,裙摆有折,高束得六娘子腰如约素,瑰姿艳逸。而那一头墨发则盘成了双宝髻,缀着鎏金花钿,长长的流苏顺着发髻而下,随着六娘子的步伐轻晃而摇,漾出漂亮的碎金弧度,令人眼花缭乱,正是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而她的身旁,侯府的两个小娘子也打扮的尤为俏丽卓越。沈慧湘一身鹅黄色蝶戏水仙裙衫外面穿了件浅紫鸡心领绣梅花褙子,梳的是姑娘家惯见的垂云小髻,戴着镶宝双层花蝶鎏金银簪,化的桃花妆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如轻云出岫一般楚楚动人。而一旁的沈慧蓉则是一件浅绿色的古烟纹碧霞罗衣,衬了一件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梳的也是垂云小髻,戴的也是镶宝双层花蝶鎏金银簪,安安静静的站在湘娘的身旁,少了一分跃动多了一分恬淡娟秀,优雅大方的丝毫不比湘娘逊色。
六娘子满意的看了看她们两个,很喜欢她们这种出门在外不刻意争奇斗艳一比高下的性子,便笑道,“其实今儿那忠毅侯府我也是第一次去,同你们一样,见的也都是陌生人,咱们三个出门在外,互相壮壮胆,权当是去开开眼界。”
两个姑娘笑着点了头,三人便在丫鬟的搀扶上一并上了六娘子事先就备好的马车。
其实宣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以皇宫为中心点往外扩散,朝廷那几个数的过来的权臣的宅子其实都相距不算远。
是以才晃悠了没多久,匀速的马车就停了下来,忠毅侯府过门煜宁侯府来带路的丫鬟就恭敬的从外头掀开了门帘道,“夫人,小姐,到了。”
踩着脚凳,扶着丫鬟的手,六娘子和湘娘、蓉娘就依次下了车。
还未等她站定,府邸门前就响起了一阵寒暄声,“哟,妹妹可来了!”
六娘子抬头看去,只见高高的台阶上,一个身形姿秀的女子正笑容可掬的快步迎了下来。
她身着一件粉夹艳红的乳云蜀锦对襟衣衫,下面穿了条缎地绣花百蝶裙,长摆翩翩,蝶若展翅,远远的看去灵动而美妙,看得出料子上的刺绣手艺极为精湛。
不过正当六娘子分神看着那女子裙摆上的绣工时,那抹娇艳的身影已经闪到了六娘子的眼跟前,六娘子吃了一惊,连忙定气敛神的笑迎了上去道,“让蒋姐姐久等了。”
按着位份,其实沈聿白比冯晖生这个世袭的忠毅侯还要高上半级,是以虽六娘子比蒋氏要小很多岁,但她也只要称蒋氏一声姐姐请收藏、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