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林池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这人眼睛不好使,你别介意啊!”
我怎么会介意呢,我没资格介意,这时候,谁能给我一份工作,他怎么说我都无所谓。
我摇了摇头。
林池又问了我几个问题,她很温柔,说话声音像小猫,细细软软的,像是猫尾巴在心尖上搔,痒痒麻麻的,让人心颤。
叶琛不想要我,嫌弃我性格太懦弱,人又瘦小,但是林池一撒娇,他就答应了。
后来看得多了我就明白,叶琛是个固执的人,但是林池是他的软肋,他的所有固执在林池面前都会烟消云散,甚至于连底线都可以再降一降的。
后来我就在叶家做工了,林池知道我是个孤家寡人,甚至腾了一个房间出来,从此我就在叶家有了一席之地,家里的活不多,我只负责做饭,因为林池不会,据说她学做饭的时候,把厨房给炸了,油烟机炸起的火星,把实木的柜子都烧成了黑炭,叶琛冲进去把吓傻的林池抱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颤抖的,自此再不让她进厨房。
家里本来是有一个厨师的,但是林池不喜欢家里太多人,于是知道我会做饭之后,就把厨师给辞了,叶琛是不高兴的,因为他对食物很挑剔,我不是专业厨师,做出的菜达不到他的要求,但还是那句话,林池一撒娇,他就什么都依了。
我从来觉得他这个人毫无底线,有时候甚至觉得就算林池要天上的太阳,他也得拿把弓箭给射下来。
虽然别人都说他年轻的时候风流的很,惯会伤女孩的心,但我是不信的。
我每天负责三餐,打扫卫生,还有收拾林池的书房,她是个很宅的编剧,很多时候都是窝在书房里写稿,投入起来总是乱扔东西,所以屋子都永远都是乱糟糟的,地上到处都是翻开的书本,稿纸满天飞,胡乱堆叠的资料有半人高,进去的时候,脚都几乎没地儿搁。我每天都帮她收拾,但是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又是一样乱。
有时候我闲下来的时候就待在书房的角落,随时把她扔下的书给收拾了,林池看我无聊会塞给我一本书看,我在她的书房里看完了全套的二十四史,虽然我基本也没看懂什么,毕竟我大学都没读完,按照现在的标准,就是半个文盲。但我喜欢那种感觉,世界一片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鼻尖有轻微的墨香味儿,还有自己的呼吸,又轻,又缓。
有时候叶琛下班回来会进书房,我会识相地出去,或者去花房浇浇花,或者就坐在阳台读报纸,他们是不会怪我偷懒的,只要我把家里该做的都做好,就算是白日睡大觉,他们都不会过问,这让我很放松。
我在叶家待的很舒服,除了有时候总是把握不好时间,会撞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事,叶琛很喜欢挑逗林池,总是把她搞的面红耳赤,我毕竟年纪还小,看见这些总是比他们还害羞。
我就越发不爱动,没事就坐在阳台,那里几乎成了我的专属之地。
叶琛是个轻薄的人,如果是看他在家的样子的话,他有时候赤着上身就在屋里走,林池会踢他的腿,让他去穿衣服,他会舔着脸伸着脸要她亲一口,不亲不去,林池若是凑过去亲他的脸,他会突然转过头,让她正好亲到他的唇,然后得意地笑,像是偷吃到了糖果的孩子。
他还喜欢把林池扛来扛去,有次从外面回来,在玄关处踢了鞋子就把林池背起来,他个子很高,林池小小的个子趴在他的背上,像个孩子。
林池是生育不了的,确诊结果出来的时候,林池偷偷哭了半天,离婚协议都拟好了,叶家到叶琛这一代,只有他自己,家里早就盼着能早日抱孙子孙女了,林池已经能想象得到大家失望的表情了,因为她自己都失望透顶了。
那天叶琛回来的时候,林池肿着一双眼把离婚协议书推到他的面前,嗫嚅着说,“叶琛,我们离婚吧!你找一个好姑娘…”说到这里她就有点儿受不了,哽咽了一下,闭上了嘴不说话,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叶琛对林池发脾气,他攥着她的手,骂她,“你把我当什么?我特么要是想要个孩子,还用费这么大劲把你娶回来吗?不离,门儿都没有。”
他凶狠地瞪着她,气得七窍都要生烟了。
林池只是哭,她不是不相信他,她只是恨自己。
那天夜里的时候,我听见叶琛小声地哀求,“木头,别让我看不见你,好不好?”
原来他也是会怕的。
后来林池收回了离婚的话,叶琛跟家里说,说他提前把话撂这儿,都是二十一世纪了,大清亡了一百年了,他娶的是媳妇儿,不是生孩子机器,谁要是敢拿林池不会生说事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家里的人都尚算开明,虽然遗憾,但是谁也没在林池面前说过这事儿。
他们一直活的很幸福,如果不是那一年**的话,那一年的**来的奇怪,只在部分地区爆发,来得迅猛而毫无防备,本来以当时的医疗条件,是不至于恐慌的,但是那一年国际形势复杂,有人怀疑是人为操纵,加上病毒有变异倾向,传统的治疗办法控制不住,越发让人相信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公害事件,很多人开始怀疑医院,怀疑政府,乱得像是一锅粥,林池向来有种奋战到第一线的精神,天生就有一种探求真相的**,她喜欢去深入琢磨一些她感兴趣的事,然后把这些诉诸笔端。
她是去监狱医院与病人接触时不慎感染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然后就是隔离,叶琛仗着自己的财势纠结了一批专家花了大量的钱去做研究,但是无济于事,林池发病太快,新型病毒霸道异常,没多久就去世了。
叶琛还是资助那些人完成了研究,联合卫生部的人一起控制疫情,没多久就解除了警报,据说那一年因为新型**三个省市共死亡一百二十七人,有多半还是因为拒绝接受治疗。
死亡率不足百分之二。
可惜对于叶琛来说,这就是百分之百的灾难。
从那之后他就不怎么笑了,变得有些沉默,倒是也没别的特别的改变,但是我总觉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很想念林池,我看得出来,有时候他会把自己锁在林池的书房,一整天都不出来,我进去叫他吃饭的时候,有时候能看见他躺在里面的椅子上,满脸泪水。
每个周六,都会把自己打扮的很隆重,像赴一场重要的约会,去墓园扫墓。
像现在这样。
“先生,要开始准备早饭了吗?”我轻声问了句,哪怕我心中早有答案。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回答说,“不用了,我出去一趟。”
“好的。”我去厨房把准备好的花束拿出来,塞到他手里,又顺手递给了他一把伞,“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带着吧!”
他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想起来,“木头怕打雷,要是打雷,你陪一陪它。”
“好的,先生。”我说。
他很少叫猫的名字,我也很少叫,因为“木头”这两个字实在是个禁忌,林池的小名叫木头,他起的,说她傻了吧唧的,木头脑子。
但就是这么个木头脑子,他却忘不了。
我扭过头去寻猫的时候,那只猫就窝在地毯上,四仰八叉地瘫在那里,一动都不不动,它已经有十岁了,年纪算是很大了,褪毛褪的厉害,也越发的懒怠,以前还喜欢到处跑,在屋子里每一个地方都踩上它的印记,而现在就喜欢趴着,眯着眼,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了似的。
它老了,叶琛也老了,我也快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叶琛是不喜欢猫的,他对长毛动物都没什么好感,但是林池喜欢,林池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和他说过好多次想养一只猫。
他不许她收养流浪猫,说那玩意儿脏,可他帮她物色了一只纯种挪威森林猫,可惜还没来得及弄回来,林池就出事了。
然后他收养了那只林池一只很想收养的流浪猫,给它取名叫木头。
他不喜欢动物,但还是耐着性子把木头养到了这么大,他脾气挺燥的,但至今没对猫发过脾气。
还会关心它会不会被雷声吓到。
大概是因为它叫木头吧。
他可真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背景都是瞎扯淡,别跟现实挂钩哈~
还是蛮温馨的,对吧?
76.番外六 卓诚
卓家自从在泥地里滚了一趟, 沾了满身的污水又洗净了之后,路途走的是越发的顺畅。
这多亏了卓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A市地界儿上,谁人不知, 这卓家的二世子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寻欢作乐的一把好手,却是个没多大出息的,却没料到,这一眨眼摇身一变成了个青年才俊。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就知世人爱这桥段, 一个个削尖了脑袋似的想去瞧一瞧这卓家的太子是个什么模样, 是不是长了一副不同凡响的眉眼, 甭管男女, 一概都是好奇的很。
而卓诚又是个爱热闹的主,谁人请谁人约,要是不忙的时候, 他恨不得全答应了去。
今日是个好日子, 他大舅的侄子的远方表妹的后妈改嫁, 从上个礼拜卓诚就收了请帖, 这请帖却奇怪, 是个无字天书,只画了两幅画,标明了地址,瞧着像是个婚帖, 可是却连个名字也没写,实在是不专业的很,若是平常,哪家这样不懂礼数,这请帖就算是接了,他也不会去的。可是又有几个人轮番来口头请,他就想,难不成这大舅的侄子的远方表妹的后妈是个顶厉害的人物?旁敲侧击地打听了消息,却没打听着,这就益发让人好奇了,他想着,这可一定得去。
起床的时候,陆玥刚睡下,她昨日值了夜班,凌晨的时候才回来。医院工作就这样,每日就见她忙啊忙的,他想带她出去度个假,还要等她调休腾出一段时间来,还左等右等等不来,气得他只想拆了医院去填海,让那些劳什子的病人都自生自灭去吧!
这自然是气话,他虽混帐,也知道自己老婆干的是个救死扶伤的崇高职业,平素里他是引以为荣的,只是偶尔有那么小小一会儿的时刻,他会发那么点儿牢骚,说起来是有那么些嫉妒的,他可人儿疼的老婆,对待病患都比对她耐心温和的多。
有时候俩人会因为这个吵架,吵急眼了卓诚就趁机把她摔床上,“干一架”来消气。
说到“干一架”,这学问就大了,虽说没有什么是干一炮不能解决的,但是陆玥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他这唯一能给她来点儿硬的方式,就得很把握分寸了。
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了。生平头一遭让他生出这些烦恼扭捏来。
好在他这方面天赋异秉,熟练了更是所向披靡,以至后来他把陆玥摔床上的时候,她就气儿全消了,瞅着他咯咯地笑,跟他打商量说:“一次,我明儿个还要上班呢!”
一次,一次个屁!
他惯常是嘴上应着,转眼就丢脑后去了。
想来她是极爱他这天赋异秉的技能的,反正她嘴上嚷着只要一次,哪次他要是真的就此打住,她反倒是不乐意的。
可见这女人心啊,就是海底针。
他想着想着,心口有些痒,贴着她的后背搂着她躺了会儿,她值完夜班回来的时候,往往睡的最熟,哪怕这会儿在她耳朵边放首死亡重金属乐估计她也难醒过来片刻神。
温香软玉在怀,倒有些让人不愿起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让那个大舅的侄子的远方表妹的后妈完蛋去吧!
然…就算他把她揉扁了再搓圆,她这会儿也醒不过来。
他更不愿意扰她清梦,惹自己心疼。
“唉…”“欲”壑难平的卓大爷看着睡得跟那什么似的,叹了口气,怀揣着满身的欲求不满起了床,洗漱换衣,出来的时候,老婆还在睡,换了个平躺的姿势,她向来睡姿不忍直视,这会儿被子踢了大半,吊带的睡裙掉了一根肩带,露出半边酥胸,他走过去给她盖了被子,“哼”一声,“这特么勾引谁呢…有本事你起来啊!”
陆玥今日没像往常一样睡那么熟,迷迷糊糊还睁了下眼,抬手没什么气力地一巴掌糊在卓诚脸上,“你嘀咕什么呢!”
卓诚立马换了个谄媚的笑脸,“…我说啊,老婆你真漂亮!”
“哦,这不废话么,朕知道了,退下吧!”陆玥翻了个身,闭上眼就又堕入梦中。
卓诚趁机在她胸口揉了一把,暗暗想,“回来再收拾你!”
司机开了四十分钟车,终于在十一点钟的时候把卓诚送到了他大舅的侄子的远方表妹的后妈的三婚婚礼现场。
他一看,好家伙,这排场真不小。
再一看,这特么不是他老子吗?
卓文生自从生了一场大病,从鬼门关爬一遭回来之后就看破红尘了,说商场厮杀多年,厌倦的不能再厌倦,唯一欣慰的是,儿子终究没让他失望,是个大有作为的人,这样他此生便了无遗憾了,郊区乡下置办了一处宅院,就此要过过种种菜养养鸡鸭的田园生活安度晚年了。
卓诚想着,这样也好,老头子叱咤多年,是该修修性子,免得百年之后阴曹地府见了他那苦命的娘,也改不了那身臭毛病,把他母亲再气死一回。
没想到,他这老爹可真是淡泊名利啊,身子骨才好几天,去了乡下才几日,就耐不住寂寞娶了一房妻,他这六十多岁的身子,还有力气折腾?还不舍得告诉他,请柬还是那大舅的侄子的远方表妹的后妈寄给他的。
卓诚一看那三婚新娘,更傻眼了,如果时光再倒回几年,倒到他六哥毕业旅行回来的那个洗尘宴上。角落里灯光晦暗,坐着他那最终降伏六哥的颇剽悍的六嫂,他六嫂边儿上就坐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齐刘海,小脸白净,若是不开口静静坐在那儿,还算个清新秀气的姑娘,只是一开口便是满嘴的名牌豪车珠宝香水,浑身上下透着股铜臭的恶俗气,她叫齐佳,是学校播音室的主播,他六哥的死忠脑残粉,生平最大的志愿是嫁给他六哥。
哦,不,其实纵观她生平,她这小半辈子的愿望其实远没有那么狭窄,人其实是个志向崇高,此生非豪门不嫁的有大气概的女子。
卓诚断断续续听过几耳朵她的丰功伟绩,想当初六哥被六嫂拐上了榻,这叫做齐佳的姑娘很是消沉了一阵子,偌大一个A大,青年才俊众多,偏偏有才有貌又有个性,还有钱的少的可怜,想来齐佳也是个美人,美人惯常野心是比较大的,自打进校门起姜博言就入了她的眼,从那之后明追暗逐就没断过,可很多时候,并不是你觉得最好的,那最好的就能属于你,所以齐佳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余咬金,生生把她的好姻缘给断了。
但是美人的宏图伟志还在,转头寻思着去勾引叶琛了,叶琛那一会儿正躲林池躲的厉害,齐佳就觉得是个好时机,叶琛论才干较之姜博言缺了一些,样貌和家世倒还是不差的,勉勉强强也能入她的眼,就咂摸着算计着去爬这叶公子的床,可她千般算计都无妨,只一点,万不该把林池也算计进去,她觉得,既然叶公子避林池于蛇蝎,倒不如羞辱林池一番,好让其彻底消失,她知道,大多富家子弟面皮厚虽厚,对待女子倒还不至于做些难堪事,她帮着叶琛做了,倒也算帮了他。
可惜她不知,叶琛对林池的拒绝,不是厌烦她,是为了保护她。
那日设计当众去羞辱林池,骂她好生不要脸,叶公子已如此讨厌她了,就不能识些趣自行走的远远的。这一番话让脸皮向来薄透的林池脸上青白交替差点儿没哭出来,看得叶琛一阵心疼。叶琛这从不打女人的人,一个杯子怒摔过去,溅起的玻璃碴子在齐佳面颊上滚出清晰的一道血印,至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
虽说那一出闹剧意外让叶琛和林池修了好,但这齐佳毕竟是做了个恶,A大的人好一阵议论纷纷,看着她的目光都带了点儿意味深长的厌恶,她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坏蛋,心理素质严重不过关,不到一个月就退了学,听说转头嫁给了一个画商,倒是也过了两年富贵日子,只是钱多的没地儿花的画商养了七八十来个貌美的小情人,可是给她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她依旧不是一个合格的坏蛋,受不了这屈辱,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然后轰轰烈烈地离婚了。
之后又嫁了一个书香门第,家里四代都是做学问的,看着家里也是挺富裕的,奈何礼教甚多,她这乡村来的土鳖实在是受不了脖子里戴着镣铐,没几年就呆不下去了。
她这一生轰轰烈烈,嫁的都是些富贵人家,其实说起来过的很是潦倒不如意,既想要爱又没有真心,既想要荣华,又舍不得坏到骨子里去,以至到头来,一事无成。
“哎呦,齐姑娘,这没想到时运越发不济了,六十岁的老头子也要嫁了!”卓诚挖苦了一句,忽然又想起,“多谢请帖了啊!不然我怎么知道我家老头子这么出息,娶了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
齐佳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却已嫁过二人,这实在不是一个可以拿出来炫耀的经历,让自己显得轻浮的很,她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满腔愁怨无处疏解,只好自己不痛快也让别人一同不痛快了去,卓文生年过六十,他原本有一妻,甚得宠爱,只是年轻时心性不稳也曾留恋过花丛,惹得卓夫人一腔郁结,最终自杀于府中,这给年幼的卓诚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卓文生脾气向来不好,家中更是说一不二,卓诚小时候很怕他,每每父亲发脾气,他就躲在母亲怀里,在他心里,母亲是这世上最最温柔可亲的人,有最美的容貌,最柔软的身子,也有温和的嗓音,在他心里,母亲就是一切的美好集结体,他的避风港。
可是一霎间避风港没了,美好散了,只留下一具尸体冰冷刺目,据说母亲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的,可是卓诚不知道母亲将死之时有没有想起过他,如果想起了,是否有痛苦和挣扎,挣扎了,为何还要寻死?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恨母亲,恨她绝情,可却守着她留下的一个小店,任它日日月月年年的亏损也不愿意关门,就那么养着,就算养到地老天荒也要养着。
有时候他觉得他恨父亲,恨他强势霸道不由分说,恨他冷漠绝情让母亲灰了心,可到底是他老子,他一低头,一落泪,在他母亲墓前一哭他那颗恨意坚决的心就松动了,他日日同他做对,吃喝玩乐吊儿郎当,不过是不甘心,可他出了事,他还是要站出来。
谁让他是他老子。
卓文生拼搏大半辈子,年轻时是为了年少意气,博一个旁人艳羡的名声,后来赚了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觉得及时行乐吧,烟、酒、女人,真真是个好东西,还有那金碧辉煌的销金窟,让人魂儿都要没了的舒爽。
可是浮华满眼过,等他发觉全世界最美妙的是自己的家和亲人的时候,他的妻子已经没了,他带着满心的遗憾,只好把毕生的心力都倾注在儿子身上,拼搏半生,只为为不成器的儿子挣一个余生衣食无忧,然兵败如山倒,没成想毕生家业险些毁于一旦。
唯一可喜之处就是发现儿子比他料想要能干许多。
他一边觉得惭愧,惭愧这些年对他约束甚多,想着为他好,却无意给他造成了很多困扰,一边又觉得释然,是非成败转头空,谁能护谁一生,谁又能为谁挣一个余生无忧,儿孙自有儿孙之福,他这小半辈子的操劳,原本只是个无用之功。
他老了,再没什么气力去厮杀,孤独就像是扎在心头的冰刀,他想有一个人能慰藉他的灵魂,伴他度过余生。
“诚儿…”他嗫嚅地叫了一声,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卓诚笑嘻嘻,“爹,你什么都别说,儿子祝你们永结同好,长命百岁!其他的啊,我管不着。”他摆摆手,一步一步后退。
齐佳也笑,仿佛故意让卓诚不自在似的,“诚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去你妈的!
卓诚一口气从鼻子里喷出来,险些一拳头砸上去。“诚儿也是你叫的?太给你脸了!”
齐佳被薄了面子,脸色不甚好。
整个婚宴,卓诚就来露了个脸,就拂袖走了。
回去的时候,还很早,陆玥还未睡醒,他西装未脱就直接躺在了床上,揽着陆玥紧紧抱进怀里,一向风骚又挺拔的眉这会儿微微蹙着,眼睛半闭,遮住一对儿染悲的瞳。
陆玥睡的差不多了,被他一抱就醒了,刚想一个无影脚送他下去,扭头就看见了他的脸。
难得一见的脆弱和哀伤,一口讽刺的话堪堪卡在喉间,出口成了温声软语,“怎么啦?”
卓诚把外套脱了,钻进被子里,怕皮带硌着他老婆嫩得掐出水来的皮,也解了,这才回了一声,“我老子今个儿娶妻,娶的是个第三嫁的年轻少妇,那少妇还追过我六哥,意图染指叶老二,她还没我年纪大。”
陆玥听完都傻眼了,卓老爷子今年六十有几了,单身这么多年,娶个亲也无可厚非,不过娶个媳妇儿和儿子一般年纪,这就有点儿让人觉得尴尬了。
她忍不住回身抱了抱卓诚,若是她老子娶个和她一般年纪的新媳妇,她不得把他老子的新婚房给拆成零碎。
“我母亲死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出来的时候,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从那之后再没娶过妻,我以为…以为他至少还是爱着我母亲的,只是明白的晚一些,原来是我想得多了。”
陆玥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卓诚约会的时候,就在他母亲的店里,是个不太起眼的小店,内里却装修的很精致堂皇,小服务员偷偷跟她说:“我们卓少还是第一次带姑娘来这边呢!”
她撇撇嘴,“别是你们合着他一起哄我吧!谁信。”
“真的哎,骗你做什么,我们心里也高兴,夫人活着的时候对我们最好了,这个店是她唯一留给卓少的东西了,卓少平日里不说,对这里却珍视的很,他肯带着来的人,都是放在心尖上的。”
陆玥想起那时候,心口软了软,凑上去亲吻他的唇角,“别想那么多了,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爱与不爱,都要活着的时候说才有劲,倘若哪一天我死了,你也不要爱我,找一个比我漂亮百倍的娶了,温香软玉抱在怀里,说不定我在黄泉路上跳脚骂你的时候,也就不会舍不得了。”
卓诚把她抱紧了些,“那我还是死在你前头的好!你死了,我心也死了,绝无再娶之心,但我也不愿你伤心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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