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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我大约是爱他的。可惜已经迟了。
第三十三章
浑身上下再没有半分力气,眼看离暗礁不过只有几丈的距离,我本就万念俱灰,这便索性闭上眼放弃挣扎。身子被涡流卷着打了几个转,我睁开眼,赫然撞进那温润深沉的眼眸之中,温如羊脂白玉,生温暖人,深如寂寂暗夜,寒意刺骨。
裴览面色如水,波澜不兴。他将我整个人拥在怀里,一手紧揽我的腰肢,一手护住我的后脑。我愣愣地将他望着,他似是轻轻扯了扯唇角,面上泛起一抹苦涩薄凉的笑意。
暗流愈加湍急,越来越多的暗礁出现在视线之内。裴览使劲抱着我,臂上的力道再重三分,二人紧密地贴合作一处。电光火石之间,我幡然悟出他的用意,却已来不及将他推开。身子猛地一颤,一丝隐忍的闷哼声自他胸臆之中溢出,不多久,四周的湖水中便泛出了殷红的水花。
他为护我,竟然用血肉之躯撞上暗礁!
纵然暗流汹涌,我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而那只扣在我腰间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灼灼血色触目惊心,刺得我眼前阵阵眩晕。
却就在这片刻的功夫,眼看二人又要撞上另一处暗礁。我使劲划水,试图向反方向游去,奈何此刻整个人都被裴览束缚,根本无法施展拳脚。这厢将将扑腾了两下,胸前便又是一顿,随时而来的便是裴览极尽压抑的哼吭声。他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身子也有些往下沉,显然是要昏过去的征兆。
再这样下去,我和他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撞死,再不然便是憋气憋死。横竖我是打定主意一心求死,但这是我的决定,与裴览无关。他虽有心救我,可我怎么也不好拉他垫背。眼看他接二连三被撞,恐怕伤势不轻,若再不想方设法浮出水面,只怕我还没死他就已经差不多了。
是以,我决定先将裴览救上岸,然后再寻死。
我将裴览的手从腰间扯下来,二人分离之后我才发现,他果真已经昏死过去。我一手揽住裴览的脖子,拼命提起最后的力气,一面发力踩水,一面朝上扑腾。
渐渐地,头顶上的亮光越来越强烈,虽然早已浑身瘫软、手脚麻痹,然心中那份坚定的意念却促使我继续向上。不过短短几丈的距离,我却觉得格外漫长,仿佛怎么也游不到尽头。终于,在这一口气吐到尽头时,我抱着裴览浮上了湖面。
湖面平静无澜,清爽的微风间或拂过,漾起细碎的涟漪。难以想象,在这静谧的表象下,竟蕴藏着如此凶险致命的暗流。
方才在水下折腾良久,早已远离最初下水的地点。此刻四周无人,连一艘渡船的踪影都望不见。我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丝毫不敢懈怠,勉力朝最近的小岛游过去,好在并不十分遥远。
裴览的面色惨白如纸,身周仍不时有血水泛出来,由于泡在水里,我暂时无法查看他的伤势,只知道他大约伤得极重。
直到晌午时分,我终于拖着裴览爬上了浅滩。一瞬间,只觉四肢瘫软,再也无力挪动半分半寸,遂就这般横在滩上。天澄云淡,时有不知名的鸟类凌空而过。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渐渐转醒,此时,日头已稍稍向西偏了些。
我勉力站起身子,环顾四周。但见岛上林木茂密,景致清幽曼妙,只可惜此刻我再也无暇欣赏。离岸不远处的小丘上有一块平地,我将昏迷不醒的裴览拖过去,极尽小心地摆好,复仔细检查了一番。
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几处因撞击而致的伤口格外刺目。伤口不深却很大,因在冷水中长时间浸泡,边缘略微泛出苍白色。伤口中间,腥红的血水仍在不停地往外流。
我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手误无措地呆望着裴览血肉模糊的脊背,心下连连责骂自己是根不折不扣的废柴。跟着希音那么久,却没有学会一星半点医术,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脑袋,好在眼下他并没有发烧。可这伤口必须及时处理妥帖,否则引起高烧,在这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极有可能危及性命。我一边暗自祈祷他千万不能发烧,一边小心翼翼照着他的肋骨摸索了一番。
手在左后背蓦然顿住,他轻轻哼了哼。我心下咯噔,不由加重力道再试了一次,果不其然,他紧拧了眉尖,似是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我暗叫不妙,大约仿佛好像…的确骨折了!
我不由仰天长叹,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这裴览的人品怎的比我还差?我再也不敢乱动他,迅速将他的外袍撕下一条,复就近折下一截树枝将他骨折之处固定住。
这座小岛位置偏僻,岛周围并无舟船来往,大概已是湖的尽头了。坐以待毙毕竟不是办法,须得尽快设法求救才是。可手边没有火折子,无法取火生烟。
我思前想后,恍然记起从前在话本上读过的《野外求生十则》,虽不知靠不靠谱,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遂从林中找来一些枯树叶和两截枯木,用方才从裴览身上摸到的匕首将其中一截削尖,另一截则剜出一个凹槽,就这般对着日光使劲搓起来。
我使劲搓啊搓,搓啊搓,口中不停地念叨这“千万不要坑爹,千万不要坑爹…”,直至搓得掌心刺痛、两臂酸软、手指发麻…皇天不负苦心人,我闻到了一丝轻微的焦灼气味。我不禁喜出望外,加重力道继续搓,枯木尖端渐渐变黑,终于,有一缕淡淡的青烟冒了出来。
却在此时,听得昏迷之中裴览忽的扬声叫了一声。我心下一惊,当是他伤势有变,便忙不迭弃了手中的活计奔过去看他。
裴览双目紧闭,剑眉紧蹙,清俊的脸上没有半分人色,长如羽扇的睫毛轻轻颤动,薄唇翕阖,仿佛在梦呓什么。
“不要…不要走…”
“裴览?裴览?”我试着对他说话:“你醒了吗裴览?”
蓦地,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口中喃喃道:“梅儿,梅儿…不要走…”语意炙热痛苦,隐隐带有几分乞求。
我一愣,登时心中酸涩难当,本欲抽回手,这便任由他握着。他终于慢慢安定,眉头舒展开来,唇角竟勾起一抹清浅舒心的笑容。
我叹气,对他道:“你何必如此执著呢?即便你我当真有过什么,那也已然成为过去。所谓往事不可追也。如今我一点也不记得你,你再苦苦纠缠,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我都原谅你了。像你这种青年才俊,喜欢你的姑娘肯定一抓一把。只要你舍得放下过往,上天便会给你一个新的开始。”
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唇边的笑意竟又深了几分。
我:“…”
片刻之后,我抬头望了望天色,复幽怨地望了望枯木尖上那已然熄灭的星星之火。若不能在天黑之前寻得救援,待天一黑,情况将变得万分凶险。且不提这小岛之上有没有伤人的兽类,便是裴览的伤势也万万拖延不得。
我伸了手,费力地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来。两手刚一分离,他便又作痛不欲生状哼哼起来。
我一边奋力搓着枯木一边怨念地想,这小子他娘之故意的吧!
我怒道:“你就哼吧,哼破喉咙我也不会理你的!”
他果然安静下来了。
搓出火芯之后,我迅速点燃身旁的枯树叶,登时,一股浓浓的青烟升腾而起。我顿觉如释重负,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复捡来更多枯木枯叶,尽量将火堆弄得更旺盛些。我不敢移动裴览,便在他身旁也生了一堆火,以防他因浸泡冷水而致风寒肺热。
天色渐渐转暗,夕阳沉下西山,一望无垠的湖面上仍不见有舟船驶过的迹象。我不禁有些焦急,时而查探裴览的伤势,时而在浅滩边来回踱步。尽管一日没有进食,我却丝毫没有饥饿之感。
夜风渐起,火焰跳跃不息,映照着裴览惨白的侧颜,青烟滚滚而上,随风飘散。
若希音不在,我亦不会苟活于世,黄泉路上,我陪他一起走便是。我并不惧怕死亡,只是不能白白地叫裴览搭上性命。虽然不知道我和他之间到底有何纠葛,但既然我决定选择希音,那便不该再无端地连累他。今日他为救我而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该将他安然送回兰陵救治。
天目湖底的暗流漩涡之凶险我亲身见识过,寻常人卷入其中定然难以幸免,更何况还有三个随从与希音缠斗不休。要想生还,只怕…难于登天了吧。我想,只要见到裴览平安无事,我绝不耽搁片刻,立即下地府与希音作陪。奈何桥上,希望他能等我一等。
这厢我正神思怔忡,忽闻耳畔传来一声虚弱喑哑的呼喊:“梅、梅儿…”
“你醒了?”我走到裴览身畔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谁知竟是滚烫如火!
“你发烧了!”我急道:“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疼吗?”
“咳咳…”他的双唇干得裂开了几道口子,额间沁出颗颗冷汗。说话时,仿佛连牙关都在打颤。他静静地凝视我,眸光温润而专注。良久,勉强扯出一丝笑,道:“我没事,我不疼…”
“你等着,我去取些水来给你喝。”待我正要起身,裴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的手。这厮纵然重伤在身,抓起我来却毫不含糊,力气之大,我挣了几下都不曾挣开。
我只得蹲下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走远的,这个荒岛上只有你我二人,我便是想逃也逃不了。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轻眨眼睛,仿佛在研判我的话是真是假,我复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这才渐渐松劲。
我在林中摘下一片芭蕉叶,跑到岸边汲了些水。好在这是淡水湖,否则无水无食,当真是死路一条了。
天色越发昏暗,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天幕之上,依稀可以望见寥落闪亮的星辰。
夜色静谧如水,湖色苍茫如烟,远处的湖面上赫然亮起一抹微弱的光亮。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再三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看错,登时喜出望外,忙不迭捧着水跑回去找裴览。不料,却看见他整个人都蜷缩作了一团,浑身瑟瑟发抖,牙关咯咯作响。
他的肋骨骨折伤势不明,轻易乱动不得,若是不慎戳进内脏,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惊喜瞬间化作惊急,立刻丢下饮水将他拉转过来。他的身体烫得厉害,我连唤了他几声,皆没有反应。我复抬头望了一眼远处那抹亮光,不过片刻功夫,它变得明亮壮大不少,似是正渐渐向这边驶来。
我将他的脑袋轻轻地抱在怀里,附在他耳畔细语道:“裴览,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他呢喃道:“水、水…”
闻言,我立刻将芭蕉叶中的水喂给他喝。喉结浮沉,他将叶中所盛的水悉数饮尽,而后仿佛稍稍缓过了劲,渐渐又陷入昏睡之中。
眼看亮光越来越近,我不敢再远离裴览。便利索地爬上小丘的最高点,一边蹦跳挥手,一边歇斯底里地喊道:“喂——看这里,看这里!这里有人!来救我们!快来救我们啊!!”
一艘画舫缓缓地停靠在岸边,有几个人自甲板上快步走下来,瞧身形仿佛有些熟悉。我定睛张望,视线清晰的一刹那,只觉得一颗心跳到了嗓子口,满心满身是说不出的喜悦——最前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希音!
第三十四章
“小梅!”他猛烈地将我纳入怀中,双臂紧紧环绕,仿佛直要揉进身体里方才罢休。手掌轻柔地抚摸我的脊背,如劫后余生般叹息道:“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谢天谢地…”
我亦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他,生怕这一切只是梦境,梦中所见皆是虚无幻象,只要稍一松手他便会再次消失。温暖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我从未如此留恋他的怀抱,如果可以,这辈子都不想再将他放开了。
我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尖锐的痛楚告诉我这并不是梦。
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先前的悲痛、绝望、委屈交织在一起,如潮水般冲击着我的心房。我再也忍不住,伏在他的肩头嚎啕大哭起来:“圣僧!原来你还活着,我在水里怎么都找不到你,以为你…圆寂了!!”
希音放开我,极尽温柔地替我吻去眼中的泪水,凤眸之中笑意盈盈,若有漫天星斗溶于其中。他轻轻拢了拢我的肩,指尖的温暖坚定而温柔,道:“傻丫头,我没事的,我怎么舍得将你独自一人丢在人间呢?我说过要对你负责的,我不是背誓之人,誓言未践,我绝不会半途而废。”
我啜泣着点了点头,道:“可是裴览说,那片水域多暗流漩涡,我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你,以为你遭遇了不测…那时你究竟去了哪里?”
他解释道:“你被裴览带走后,我被他的三名随从缠住,不慎卷入漩涡之中。好在我水性不错,虽然费了些力气才游上来,倒也不至于被淹死。后来我一路寻你过来,看到这座荒岛上有青烟冒出,便命人靠岸,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你。”
“你没事我也没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又哭又笑,将他抱了又抱。
希音将我揽在怀里,轻挑了剑眉,不正经地笑道:“小梅,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我投怀送抱,看来这一趟淹得真值得啊…”
我一噎,泪水登时停在眼眶里,耳根子不由自主地烧烫起来,遂恼怒地搡了他一把,嗔道:“你够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就没把你淹死!”
他大笑,笑声落落疏朗,落得清辉满怀。
与希音一同来的还有裴览的几个侍卫和那个绿衣姑娘。
“夫人,夫人!”绿衣姑娘比希音慢几步到,见我好端端地站着,她猛地扑过来将我抱住,哭得梨花带雨,“夫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安安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残念地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上午见时她在哭,现在仍然在哭,这姑娘的眼泪怎的流都流不完?
半晌,我只得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脊背,干笑道:“我没事,我没事…呃,我说,你家公子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果不其然,她瞬间停止哭泣,抬头四处张望,“公子?公子在哪儿?”
说话时,几名随从已将裴览团团围住,正七嘴八舌地呼唤他。我将希音与绿衣姑娘领过去。裴览的情况似乎又恶化了,身子烫得简直可以煮熟鸡蛋,且隐隐有抽搐的迹象。火光照耀下,那张俊脸竟透出几分青白,愈发显得惨无人色。
希音立即命所有人散开,给裴览留下足够的透气空间。他俯□仔细查探裴览的伤势,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绿衣姑娘惊道:“公子、公子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片水域之下不仅暗流汹涌,而且隐藏着众多暗礁。当时我力气用尽,被汛急的水流推着冲向一片暗礁。裴览为了救我,以身体护着我撞上礁石…”我瞥了瞥希音,一字一字艰难道:“后来我将他救上岸,发现他右后背有一根肋骨骨折了,我怕伤骨损及内脏,不敢随意移动他的身体,便简单地将伤口清理了一下。”
希音向我投来一个宽慰的眼神,微笑道:“小梅,你做得很好。”
这时,有人问道:“敢问九…圣僧,我家公子的伤势如何了?可会危及性命?”
希音一边给裴览施针一边回答道:“他伤得很重,必须马上进行医治。此处缺医少药,我先施针封住他的穴道,你们立刻将他带回兰陵。于彬,你去将画舫上的竹藤椅取来,照他眼下的情况来看,还是不要轻易移动为好。”于彬脸色不善,却也丝毫不敢迟疑。他深深地看我一眼,转身带人回去将竹藤椅取来。
众人皆知希音医术冠绝许国,便是太医院院长也未必能与他比肩。现在他说裴览的伤势不容乐观,那便定然是十二万分的凶险了。绿衣姑娘满面惊慌,绞着帕子嘤嘤哭泣。几名随从眼巴巴地将我望着,皆是面有愠色,似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我心下歉疚不已,如有百爪挠心。毕竟裴览受伤完全是为了救我护我,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余生都要在这般不安与愧疚中度过了。
希音见状,复安慰众人道:“你们放心,他发高烧是由于风热相搏,气血瘀滞于伤处,暂时没有发展成肺热,只要救治及时,应当不会有性命之虞。”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于彬依照希音的吩咐将裴览抬上画舫。我们星夜兼程一路奔波,终于在亥时之前回到了兰陵城。
此刻更深人静,夜风薄凉,兰陵城中寂寂无人,所有药铺都已闭门。裴览情况紧急,片刻都耽误不得,唯今之计,只得先将他带回胡府,待他伤势稳定之后再从长计议。
胡元生外出寻找柠果尚未回来,应门的管家哆哆嗦嗦地望了望竹藤椅上的裴览,复望了望身后队伍壮大的随从,显然被这阵仗吓得不轻。
希音道:“管家,我的一位朋友受了重伤,恐怕要在胡府借宿一段时日,劳驾你为他安排一间干净的厢房,再烧些热水送来。”
管家回过神,忙不迭地点头应声,将将要引我们进去。
“慢着!”蓦然,一个冰冷的女子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只见杜冰冰在几名丫鬟的簇拥之下款步走来,美目之中隐有几分怨毒的光,直勾勾地瞪着我与希音,厉声道:“谁准你让他们进来的,都给我轰出去!”
管家左右为难,“夫人,少爷吩咐过…”
“闭嘴!”她站在胡府门前,居高临下地将我们打量了一番,对管家道:“少爷的吩咐是吩咐,难道我的话你就可以不听了吗?这两个人身份不明,以治病为由混入胡家,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也不知到底是何居心,我断断不能让他们再踏进这门槛半步!还愣着做什么,还快不给我轰出去!”
见此情形,裴览的一干随从登时不干了,个个龇牙咧嘴剑拔弩张,手中的长剑有隐隐欲出之势。
我亦万分焦急,凑过去对希音耳语道:“圣僧啊圣僧,杜冰冰决心撕破脸皮,竟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了,这可如何是好?”
希音既不急亦不恼,回了我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不禁愈加疑惑,不明就里地将他望着,他轻拍我的手,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神情。
须臾,只见他略略抬手,示意随从稍安勿躁,风轻云淡道:“胡夫人,今日你不让我和小梅进门没关系,治不好周绯雪,最多是胡兄与你生气。横竖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管不了也管不着。可我这位朋友伤得极重,救治刻不容缓,若是他有个好歹,只怕就不是你一个人或者你们一家人的事。”
杜冰冰眸色一变,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希音侧过身子,道:“胡夫人且仔细看看我这位朋友。”
希音这席话非但将杜冰冰镇住,也让我疑窦顿生。杜冰冰金枝玉叶,听闻她自幼在太后膝下长大,深受恩宠,加之如今杜贵妃正蒙圣眷隆恩,便是连正牌公主都要卖她几分薄面。
我早就猜到裴览家世不凡、非富即贵,可他到底要尊贵到何等地步,才能使杜冰冰对他有所畏惧?他从未对我吐露过真实身份,他究竟是谁?
果不其然,杜冰冰静默地审视裴览片刻,忽的脸色大变,颤抖的手将他指着,不敢置信道:“这、这是…”
希音笑,“胡夫人是个明白人,如此甚好。既然胡夫人已然应允,那我们便叨扰了。”语毕,他吩咐道:“于彬,还不快将你家公子抬进去。”
希音连夜为裴览疗伤,我本想给他搭个下手,横竖裴览现在生死未卜,我便是睡也睡不安稳。但希音却非要我回房休息,振振有词地说今日又累又惊,还在冷水中泡了那么久,若再不好好休息,极易引致旧伤复发。
事关我的健康,他就变得格外有原则。我拗不过他,只得乖乖回到厢房。
我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在床上摆平,正艰难地酝酿睡意,忽然听得有人敲门。我起身开门,见来人是绿衣姑娘,不由得微微一愣。
她手捧食盒,柔声与我道:“夫人,九…呃,圣僧说您一整天没有用饭,便让奴婢热了碗冰糖燕窝羹送过来,您喝了再睡吧。”她特意加重了“圣僧说”三个字,我不想让她进门也得让她进门了。
清香甘甜的羹汤配以精致口的点心,登时叫我朵颐大开。绿衣姑娘端坐于我身侧,正错也不错地将我望着,良久,清澈灵动的眸中泛出点点晶莹,露出一个似是欣慰似是心酸的笑容。
自打见我第一眼起,她便一个劲地哭,眼泪多得仿佛掉也掉不完。这般如花似玉的貌美姑娘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啊犹怜。
那么我就跟她商量:“姑娘,你可以别哭了么?”
她忙不迭抹去眼中的泪水,道:“夫人,您离京那日曾对安安说,青城山您去去就回,不过几日的功夫。您还说您舍不得公子,让安安代您好好照顾他。但几个月过去了,您依然没有回来,后来公子派人传话,说您、您…薨了…”
薨了?
裴览竟对旁人说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