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把阿九的东西都布置好了,为首的长春家的就笑着立在屋里不出去,阿九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要讨赏,可是自己哪里来的赏钱,还且,不是打赏一个,而是好几个…
阿九脸色就有些发窘,难道找四姑娘讨?她看向四姑娘,四姑娘却正走到多宝格前拨弄着一架玉编钟:“呀,大哥真偏心,把这个也给了小九,不成,我那没有,我也要…”
还是一团孩子气,哪里懂得阿九的尴尬?
阿九就看向冬梅,冬梅脸色讪讪目光躲闪,也是,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来那么多银子贴补主子,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长春家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虽然差事是她们的本份,可给小姐少爷做事后,打赏是不成文的规矩…她也没做错。
阿九正羞窘时,杨妈妈端了一盆银锞子进来了,半两一个整齐的摆着,银霜霜的,很好看:“这是太太给姑娘零花的,大姑娘说了,若是姑娘手头紧,她那里也还有。”
阿九的心就暖暖了,冬梅上前接了银锞子,抓了两个给长春家的:“妈妈辛苦了,这些钱拿去打酒吃。”
两个银锞子就是一两,长春家脸上就堆了笑,给阿九福礼道:“谢姑娘赏。”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阿九就要给杨妈妈行礼:“大姑…”
第二十六章
杨妈妈忙扶住她:“可使不得我的姑娘唉,如今您可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了,到了正院,就是正院的主子,我们林家好歹也是湘北名门,正院的主子,就得有正院主子的作派,有些规矩就得立起来,没得让人看贬了您,眼里没有主子。”
杨妈妈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了,阿九心中感动:“一定不让太太丢脸。”她细声细气地说。
杨妈妈喜庆的眉眼里就有了欣慰,阿九在林府过得体面,她也有面子,若是以后与大少爷琴瑟和鸣,保不齐,以自己与阿九的亲戚关系,保不齐,自己一家子还能脱了那奴籍呢,当然,这还是猴年马月的事,杨妈妈只在心里盼望着。
搬过家后,阿九就在大太太顾氏屋里用正餐,餐桌上,红煸桂花鱼,排骨烧螃蟹,剁椒双色鱼头,一盘辣仔鸡,烧肥肠,鱼香茄子堡…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大太太正在与几个婆子交待府里的锁事,她没上桌,阿九也不敢拢边,四姑娘正嘟囔着要找大少爷讨东西:“…那玉编钟可是大舅前些年从南洋带回来的呢,听说满大周也没有几个,大哥得了一个,却是给了小九你,哼,平日介我去他屋里拨弄几下也要说我来着…”
阿九屋里不少摆设都是大太太着了梁妈妈置办的,可梁妈妈也不知怎的,对阿九一直不感冒,所以就不那么用心,其实阿九也没什么,她对这些个东西也不太在乎,可大少爷却让樱桃把自个屋里的不少好东西都拿了过来,什么玉编钟,铁乌木碉,大红珊瑚树,青花瓷花瓶…林林总总的搬了十好几样,让四姑娘也跟着眼热了起来。
“小四你眼红什么,大哥的东西放在小九屋里和自个屋里有什么两样吗?就算小九把大哥的东西全搬了来,那也还是大哥的。”正好大姑娘从外头进来,就难得的打趣了一句。
四姑娘恍然,大声道:“也是呢,我道大哥突然变得大方了呢,原来如此。”一双妙目就在阿九身上滴溜溜地转,把个阿九闹得了个大红脸,忍不住咕哝:
“大姐,我才七岁好不好…”
大姑娘四姑娘便笑作了一团,屋里气氛欢快祥和。
一时大太太进来,看往日端庄严肃的大姑娘也笑眉笑眼的跟阿九说话,她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用过饭,大太太见阿九身边只跟了冬梅,也不问夏荷的事,笑着给阿九出拨了四个小丫头,还把身边的大丫头红绢给了阿九,阿九有点受宠若惊,“红绢姑娘可是太太您得用的人,到了我那,只怕是委屈了她。”
红绢长得唇红齿白,相貌清丽,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原就到了配人的时候,大太太这会子却把人给了她…
大姑娘就道:“红绢办事最爽利,性子又泼辣,你又是才进府没多久的,保不齐就有那不知眉眼高低的恶奴来欺你,有了红绢就不怕了。”
阿九忙向大太太恭敬道谢,大太太面色端肃:“你是个有心的,作事也还妥贴,以后捷儿有什么不好的,你可记得要来禀我,切记不可擅作主张。”
是在怪阿九发现了大少爷的病因,没先禀她,倒先告诉了大姑娘,觉得没面子吧,红绢既是来帮自己,也是大太太放在自个身边的耳目吧。
阿九乖顺地点头应是,大太太挥手上几个姑娘退下,阿九正要去大少爷屋里,就听见外头一阵吵闹,哭哭涕涕地,四姑娘扯了阿九的手往外头瞧,就见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中年婆子被两个粗使婆子拽着往后拖,那中年婆子一个劲的要往里冲,嘴里哭喊着:“太太,饶了夏荷吧,她年少不懂事,奴婢把她领回家,再调教些年,她会知事的。”
一瞥眼,看到了阿九,就挣奋力脱了两个婆子,往阿九跟前扑:“九姑娘,您行行好,是奴婢没教好夏荷,夏荷她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求您不要发卖了她…”着就,就使劲磕头。
阿九才进府多久啊?就有本事让大太太把府里的家生子儿给发卖了…让人骨肉分离,年纪这么小就如此心机深沉心狠手辣,那将来…
一时,浣溪纱里不少仆人看阿九的目光就有些生寒。
四姑娘气得脸一红,就要上前理论,阿九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摇了摇头,对那婆子道:“这位妈妈好生没趣,你多会子见我发卖了夏荷?府里的风气不正,老爷太太整肃家风,发卖了几个欺主的家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夏荷是大少爷屋里的,你如今瞧瞧,大少爷屋里除了樱桃姐姐,还留下了哪个,难道个个被发卖了,都要找我来理论不成?妈妈可是看我才进府的,就好欺负一些?”
那婆子原以为阿九一个乡下妹子,被她这么着一闹,不吓哭也得慌了手脚才是,没料到阿九牙尖嘴利,说话正中要害,一时有些怔住,瞥眼瞧见冬梅也在,继续哭道:“冬梅与夏荷一同被太太拨去服侍姑娘,为何只发买了夏荷?奴婢知道夏荷性子鲁直,不知道讨好卖乖,奴婢以后多教教她就是了,您行行好,别发卖了她吧,她才十三岁呀,这一出去,我们就母女分离…”
“罗生家的,你也说了,冬梅和夏荷两个原都是跟着九姑娘的,如今却只发卖了夏荷一个,这其中缘故,你自个不清楚么?九姑娘进府来的这些日子,进进出出的,大伙都看得到,夏荷有几回是跟着的?前儿九姑娘让她给大少爷倒个夜香,她逃得比兔子还快,平日间在九姑娘跟前儿,她倒比九姑娘更像主子,太太难不成弄个主子给九姑娘服侍去不成?”阿九正要说话时,红绢从太太屋里出来档在阿前面道。
那罗生家的一听,目光闪了闪,垂着头不再言语,但仍揪着阿九的衣服不放,呜呜哭着,红绢看着就不耐:“罗生家的,你们两口子都在二太太屋里办差,夏荷又是二太太送给大房的,你要求,也是去求二太太才是,没得到大房来闹的道理,九姑娘才多大,她连府里的人都还没认全,她哪里能发卖了你那丫头?”
阿九这才知道,原来夏荷的老子娘都二房的人…大太太也不知道是真的笨还是太相信二太太了,既然把大少爷看得比她的眼珠子还重,又怎么会让他身边这般不干不净?
“还有你们两个,罗生家的只多大力气?你们两个拉她都拉不住么?从怡蓉院到这里,也有小半里路程,你们若真心想拦,半路就能把人拖走,如今不止让她闹到大房里来,还闹到九姑娘跟前了,真当九姑娘是软柿子好捏么?还不快把人拖走!大太太可是说了,老爷提倡节俭,你们再闹,大太太也不在乎多卖几个出去。”红绢不等罗生家的回嘴,又叉了腰对那两个跟来的粗使婆子骂道。
那两粗使婆子脸色就讪讪的垂了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上前拖了罗生家的就走。
阿九看红绢的眼睛亮晶晶的,怪道大姑娘说有了红绢在,她就不会被人欺负了,这丫头果然爽利泼辣得很呢,她又是大太太给的,身份体面比起其他的丫头来就更重了一重,以后有她在身边,自己还真能省些事情呢。
四姑娘等罗生家的几个走后,沉着脸冷哼道:“哼,什么玩意儿,这种小把戏也拿来现,当别人看不出来呢,府里这两天发卖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只罗生家的来闹?还不是听了人家的怂恿?”
“既是小把戏,咱们就不管他了,四姐姐下午不是要去西席么?我也去大少爷屋里了。”阿九握紧了四姑娘的手道。
四姑娘一看时辰,打了个哈欠道:“还早呢,我先歇个晌。”说着,就回了东偏院。
红绢还要收拾东西,也跟着回了正屋,阿九就带着冬梅往竹篱院去。
两个才转到假山处,看到三少爷林思敏立在桂花树下,他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直缀,头上束着翡翠玉冠,细碎的流海随意的覆在额前,更趁得他肤如凝脂,面如冠玉,一阵风吹过,米黄色的小花儿便簌簌落在少年乌鸦鸦头发上,让他的人也变得芳香四溢了起来,阿九突然就想起花香袭人几个字来,她扭头就走。
林思敏听得一愣,脸色僵了僵后,张了张嘴,却半晌没唤出声来,冬梅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有忧色,林思敏一急,几步就闪到阿九前面拦住,往阿九怀里塞了个东西后,转身就走。
阿九吓得差一点将怀里软呼呼的一包扔到天上去,这厮神经不太正常,谁知道又想什么妖蛾子整自己?
“是菊花,赔你的。”就听林思敏急急地说到。
阿九抬眸,看他脸色有些发红,乌黑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阿九。
阿九这才打开那青绸布包,果然是一包金菊,一颗颗含包待放,足有两斤的样子。
阿九就怔住了,这算是赔礼?打人一巴常再给个甜枣儿?
阿九不露声色的将菊花包好,递给冬梅,一言不发的绕过林思敏往竹篱斋去,林思敏热切的目光里就露出一丝失望来,目光紧跟着阿九,待她从身边而过时,他的手一伸,阿九就抬头冷冷看他,林思敏象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攸然收回了手,声音也细若蚊呐:“这个…是给你的药,每天早中晚开次,不出几天,就会好的。”
说完,就捉住阿九的手,塞了个东西在阿九手里,红着脸,扭头逃也似的跑了。
阿九莫明其妙地看着手里的白瓷瓶子,冬梅接过,揭开盖闻了闻道:“是上好的药膏子。”脸上就有了笑:“三少爷是向您陪礼呢?”
阿九鼻间轻哼了哼,心想,一个别扭的小破坏罢了,谁要他的陪礼啊。
抬脚继续往竹篱斋走,冬梅在后头跟着道:“这二斤菊花怕得摘小半天呢,三少爷几时这般耐细烦了?姑娘,他送您这个做什么?”
阿九听得眉头蹙了蹙,郑重地回头对冬梅道:“这不是他送给我的,是送给大少爷的,菊花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咱们洗洗晒干,每日里给大少爷沏菊花茶喝。”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送花的意义可不敢小覷,自己与三少爷间可是叔嫂关系,要是让人知道了,又要拿去作伐。
到了竹篱院,大少爷正半卧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门帘子,冬梅打了帘子时,他眼中的清辉变得更加湛亮了起来,樱桃正在床边坐着绣花,见阿九来了,忙起身行礼,打趣道:“九姑娘再不来,大爷的脖子就要长了一寸去。”
阿九就对大少爷俏皮的眨了眨眼,大少爷的目光却落在脖子上戴着的围脖,拍了拍床边,阿九笑眯眯的走过去,跳到床边坐着,“爷,以后你就用菊花茶吧,菊花茶…”
阿九的话还没说完,大少爷突然就掀起她脖子上的围脖来,目光里的凌厉一闪而过,又缓缓放下了围脖子,阿九其实可以躲,但她没躲,任大少爷的目光落在自己脖子上的伤痕处。
“还疼吗?”大少爷瘦削的骨掌在阿九的脖子上轻轻抚摸,柔声问。
阿九忍不住身子往后躲,大少爷的另一只手就托住了阿九的后脑,声音严厉:“记得下回要是有人掐你,可要大声叫唤,不能独自忍着,还有,谁掐的,别人你不告诉,一定要告诉我听,我总能给你讨回公道来。”
阿九怔怔地看着大少爷,那日她在假山后被林思敏掐着,的确是没有出声的,可这事,大少爷怎么知道?还有,大少爷怎么知道,自己其实是认识那行凶之人的,当初大老爷问话时,她可是说,那人是从背后掐的,看不到面容…
“怎么不说话?”大少爷清亮的眸子紧盯着阿九,瘦削的大手仍然轻抚着阿九的脖子,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却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他是很生气的吧,自己是他名义上的媳妇…虽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可已经有了要保护媳妇的担当,不管将来他们的婚姻能否存续,至少,这个病弱的少年,想要保护她,关心她,想站在她前面替她遮挡风雨,看着床上仍然瘦削得只剩皮包骨的大少爷,还有他眼底的那丝痛色,阿九的鼻子有些发酸,哽了声点头道:“嗯。”
大少爷眼底的那抹凌厉悄然退去,扬了声道:“樱桃,去取些药来替九姑娘涂了。”
“有药呢,樱桃姐姐,你和冬梅姐姐一道把这菊花洗洗吧,以后大少爷每天就喝菊花茶。”阿九忙道。
看见大少爷轻抚阿九的脖子,樱桃的脸色微红,白晰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晚霞,听见阿九吩咐,含笑起身,和冬梅一道去了后堂。
阿九立即变出一个小牛皮纸包来,撕了一块鸡肉往大少爷嘴里塞,大少爷吃得眼睛都眯了,嘴里还有嚼着,眼睛就巴望着阿九手里的纸包,阿九觉得好笑,等他吃完了又撕了一块塞给他。
也不过两块而已,大少爷吃的齿颊留香,阿九却怎么也不肯再多给他,大少爷忍不住就敲她的额头:“小坏蛋,故意拿来馋人,又不许多吃。”
阿九就郑重其事的讲道理:“爷的胃还经不得油腻的东西,要是吃得多了,会拉肚子的。”
大少爷眼里都是笑,又问:“在太太屋里住着,可还习惯。”
才搬过去,有什么习惯不习惯地,不过是从小旅馆变成了四星级宾馆,自然舒适很多,阿九就想起屋里稍嫌奢侈的摆设:“…多宝格里可都是好东西,太太还给了我一个自鸣钟呢,里面有个小鸟儿一啄一啄的,好可爱,哦,那个玉编钟四姐姐喜欢,我要不要送到四姐姐屋里去呀。”
“为什么要送给妹妹?你不喜欢吗?”
“喜欢啊,很喜欢,只是四姐姐给了我好多衣服,我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送她,所以…”
“那编钟就是一千两银子也买不到,难道还比不过几套旧衣裳?你这个小笨蛋…”
阿九清脆甜糯的声音在竹篱斋东厢房里间响起,欢快而悦耳,大少爷笑很舒心,声音柔缓深沉,涂妈妈在外头看了好一阵,抹了抹眼角后,悄悄退开了。
回到大太太屋里,涂妈妈把在竹篱斋看到的和听到添添减减的说了一遍,大太太垂头想了想道:“冬梅还是二等么?给她升成一等吧。”
涂妈妈欣慰地点头道:“奴婢也瞧着那丫头忠心得很,是个不错的,九姑娘跟前有了红绢和冬梅,您也可以少操些心了。”
第二十七章
却说钟神医,回去后就开始腹泄,也不知道大姑娘下的什么料,他吃了自个开的方子也不见止住,足足泄了三天,直拉得两眼发直,人也瘦了一大圈,元气大伤之后,才停歇了,大姑娘故意着人去请过他一回,钟神医只道自己身子不适,来不了林府,请林老爷再另请高明。
大老爷知道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钟家的医馆最近却总被衙里来的人收税,打假药什么的,不时又有人告到府衙里去,说钟神医误诊害人,草菅人命,打上了官司,钟神医最后费了姥姥劲,陪了不少家当才平息了这件事情,却再也不敢在岳洲府呆下去了,举家南迁回湘潭老家。
大老爷又亲自给大少爷请了个老大夫,听说是在太医院致仕,告老还乡回来的,大少爷的身子果然在这位欧阳先生的诊治下,渐渐好转起来,调养几天后,渐渐就能自行下床走动了,一餐也能吃上一碗米饭,只是老太医的方子也和钟神医的有些相似之处,因为大少爷得的是肺唠,忌食油腻,大少爷就很少能吃到肉,而大少爷原是个无肉不欢的人,所以,他每天都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等着阿九。
阿九现在会带两只鸡腿给大少爷,有时会换了红烧牛肉,不过,大少爷不喜欢羊奶的膻味,阿九就把熟花生搅成粉掺在羊奶里,去了臊味儿,每天早上给大少爷喝一杯。
每天再沏了菊花白参茶,让大少爷喝两杯,大少爷的咳喘也比以前清减了不少,脸色渐渐有了红晕,双颊上也开始长了肉,精神稍好一些,大少爷便开始读书,阿九对四书五经和应试类的八股实在不感兴趣,等大少爷一读书时,她便拉着冬梅在园子里逛,有时会去四姑娘屋里,和四姑娘一起玩双陆。
屋里就只剩下樱桃陪着大少爷,每每阿九再回到竹篱斋时,总能看到大少爷坐在书案前读书,樱桃安静地坐在一旁绣花,美眸时不时的就凝在了大少爷的脸上。
因为钟神医的事,大老爷虽然在府里没说什么,但到底对二房还是淡了一些,有时也会去浣溪纱里坐上半个时辰,大多时间却是去了百花宛,歇在四姨娘屋里,原本在二夫人跟前做低伏小的四姨娘,后来,竟然也开始拿大作乔了,早晚也不去怡蓉院晨昏定省,倒改去了大房,让大太太好不适应了一阵子。
二太太深感自己的地位受到威协,便开始下大力气收回大老爷的心,每日着了丫环到垂花门里等着,只要大老爷一下衙,便让人送了一罐参鸡汤过去,又说三姑娘好几日没见着父亲,受了寒,正病着,很是想念父亲。
大老爷素来疼爱三姑娘,原本只是心里隐隐有气,又只是怀疑,到底还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又已经冷了二房一段日子,算作惩罚,几番推迟拿乔之后,还是半推半就的,借着看女儿之名,还是去了怡蓉院。
二太太作低伏小,小意温柔,拿出佬佬劲好生服侍大老爷,她原本就长得娇媚动人,再加上气质清丽温雅,再温香软玉的一体贴,大老爷心里最后一点子郁气也消散了。
几番温存过后,大老爷惬意地躺在床上,二太太赵氏依偎在大老爷怀里道:“前次大舅来信说,上个月就动了身,再过些日子,怕是就要到了,落霞居虽然一应布置还算体面,可到底还是年久,总要修辑一番才好,大舅母那人老爷也知道,最是挑剔,她又是从京城来的,讲究就多,就怕到时候,咱们侍候得再小心,因为这住处而落个不好来。”
大老爷脸上就露出深思之色来:“前次你就跟我提了这个,府里修辑的事,不是都在你手里管着的么?怎么还没动工?”
“妾身倒是想动工来着,可是银钱上有些短缺,妾身也知道,老爷如今在外头不太容易,湘江河今夏缺了口子,湘阴县一带不少百姓失了收成,百姓生活不易,老爷又是清官,手里也不宽松,落霞居要修辑,少说也得三千两,若到公帐上支,妾身就怕影响了老爷的用度,老爷又是个硬气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肯找大房,难得去丢了那个面子,所以…”赵氏就轻叹了一口气,在大老爷怀里柔柔地说道。
一番话合情合理,处处都为大老爷着想,又正触到了大老爷的痛处,大老爷果然眉头就紧了起来,怒道:“顾氏就是眼皮子浅,守着那点子银子拿大,到底是商家女,就是小家子气,哼,就算是她的嫁妆又如何,嫁鸡随鸡,她既嫁了我,连人都是我的,还有什么不能是我能支使的?”
二太太听得眉眼就舒展开来,在大老爷耳边吹着热气道:“其实大房也不容易,老爷你心里只有妾身,捷哥儿又是那样的身子,若是妾身没有生聪哥儿还好,有了聪哥儿,她就处处防着妾身了,总以为妾身想替而代之,她也是想留一条后路吧,却不知,女儿家嫁了,夫君就是天,万事自然要以相公为重,怎能处处打自己的小算盘呢。”
大老爷顿觉此言大善,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越发觉得赵氏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抚着赵氏的秀发道:“那云霓你的意思是?”
“落霞居的修辑是万万耽搁不得的,一是为了与大舅拿好关系,老爷将来是在大志向的,以大舅如今的地位,在京城里头定是能为老爷说上话的。这二嘛,自然是老爷的体面,当初二姑家落魄,老爷也没少受人冷待,如今倒要让大舅看看,老爷凭着自己的努力,也闯出了一番天地,府里的装潢摆设就不能太寒酸了,就是要做给赵家人看,告诉他们,当年他们那样对待老爷是目光短浅。这三嘛,也是最重要的,大表哥的小公子也会跟着大舅母一块来祭祖,那小子才不过十二岁,听说却与京城的王孙贵族关系甚好,我那二表妹嫁的可是京城安国公世子,这一次,听说那安国公的金孙也要跟着一块下来,所以,老爷,这就更加不能马虎了住处…”赵氏又郑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