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罪
“啪”的一声,案桌上的所有奏折茶碗砚台,悉数跌落地上,永煦帝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奏章,对着齐王秦轩咆哮,“跟你们说了不要去招惹他!你们不听!他是什么人!啊?他能自毁声名按捺不动就是烧高香了!你们还非得逼他!如今闹成这样怎么收场!他区区一个鬼妾,要赔上你的王妃朕的皇后!赔上国舅,赔上三十二个知府县令!再赔上一个人主昏聩妖鬼肆虐横行的局面!什么时候才来这么多妖!气数将近国之将亡!你们是不是想让我做个迷恋狐狸精的商纣王!”
齐王脸色煞白垂首站着,王仲卓跪缩着,一点点往角落里蹭。永煦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示弱你们不依不饶,现在他示强了,你们又没招了!是不是就以为我不敢把你们交给他处置!”
齐王秦轩一头跪在地上,悲声道,“皇上!臣弟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惹他了!”
永煦帝被气得一阵晕眩,好半天才稳住,一抹笑容清冷,对齐王道,“我管不了他,又何曾能管得了你!他终究是比你懂事些,也该让他再管你一次了!”
齐王跪着上前几步,抱住永煦帝的大腿道,“皇上!臣弟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您继帝位,他虎视眈眈于君侧,让您坐卧不安日夜忧惧!皇上!您咽得下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有他在,国便一日不宁,家便一日不安,我们,便一日不能自在!”
永煦帝一个大耳光,打得齐王松开手扑倒在地上,怒斥道,“他是你二哥!他已经现在这副样子,你还想怎么着!他再活还能活几年!现在是我在皇帝位,不是他!你是不是想闹得我们两败俱伤,你去渔翁得利!”
齐王面呈土灰,用力叩头道,“臣弟不敢!臣弟知错了!皇上如此说,便叫臣弟不能活了!”
秦轩的额上瞬间见了血,永煦帝冷怒地看着他磕了五六下,才喝止道,“行了!别磕了!”
齐王额头的血涔涔地渗出来,安公公进门,见此情景大气也不敢出,小心地躬身禀告道,“皇上,安平王爷来了。”
永煦帝面色稍缓道,“请他进来。”说着令齐王起身。
秦苍一进门,便怔住道,“这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转向齐王,皱眉道,“三弟,你…”秦轩以袖附额,略显狼狈地垂首,恭敬地唤了声二哥。
秦苍道,“连三弟都被罚成这样,我就更逃不掉了。”说着跪地叩首道,“臣弟叩见皇上!”
永煦帝道,“二弟起来吧!”
秦苍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头也不抬道,“臣弟不敢。”
永煦帝直觉得被噎了一口气,当下默然,走过去将他扶起,秦苍恭顺地垂首在一旁侍立,并不说话。永煦帝道,“今天人都叫来了,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的,闹成这样子,说说怎么办吧!”
永煦帝话音落,所有人都不做声。秦轩偷瞟了一眼秦苍,秦苍垂手低头,直对永煦帝的话置若罔闻。
沉默得让永煦帝尴尬,永煦帝仰天闭上眼,扭头看秦苍道,“二弟你先说。”
秦苍低着头轻轻吐字道,“先是臣弟的鬼妾,然后是齐王妃和皇后,接连全国各地妖言四起,依臣弟愚见,是有人想动摇我秦氏天下,取大周而代之!”
他话语虽轻,却无异于晴天霹雳!王仲卓怔愣半晌,突然屁滚尿流地爬出来大叫,“皇上!小人冤枉啊!小人万无此心,小人冤枉!”
秦苍道,“国舅爷同样为妖鬼所害,这事和国舅爷有什么关系?”
王仲卓再次怔愣,秦苍并未有一语提及于他,他这样突然告白,等同于不打自招。这个念头一至,王仲卓吓得浑身筛糠,秦苍又突然发声道,“是国舅爷最早发现妖孽踪迹,未卜先知,实为有功,何来有罪?”
未卜先知,这四个字像是夺命的剑催命的符,王仲卓冷汗湿衣,伏在地上一声皇上刚出口,竟因为惊惧过度,晕厥过去。
秦苍见状,躬身对永煦帝道,“臣弟有罪。”
永煦帝挥挥手,命人抬了王仲卓下去诊治。屋里只剩下兄弟三人,永煦帝道,“那依二弟之见,此事如何处置?”
秦苍道,“臣弟不知。”
永煦帝复又仰面闭目,被噎得只想吐血。半晌才长呼一口气,缓声道,“二弟,妖鬼虚妄,听说你找来了神出鬼没的孟小显,这些天可否找到了什么证据。”
秦苍跪地道,“臣弟请皇上赐罪!皇上七日之限,臣弟心急,遂找了三个人易容成臣弟鬼妾的模样,让孟小显当众捉了去,以为便从此大白天下,消弭了这场妖鬼之祸。不想这做法被人利用,越惹越乱,最后竟牵连了三弟的王妃和皇上的皇后,臣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请皇上责罚!”
这番话倒正好该齐王秦轩说的,永煦帝忍不住瞪了秦轩一眼,谁知秦轩目光阴冷,见秦苍的话里有机可乘,当下语含讥诮道,“二哥,你找人易容,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弄得到处乌烟瘴气,现在的局面,还如何收拾!”
秦苍顿首道,“皇上治臣弟罪便是!”
齐王道,“二哥自导自演妄图欺骗皇上,是为欺君,二哥难道不知?”
秦苍道,“皇上当时旨意,要臣弟,自己看着办!”
齐王一时哑口无言,永煦帝喝道,“别吵了!”
屋里顿时静寂无声。永煦帝严厉地扫了这两人一眼,上前扶起秦苍,叹气道,“知道你二人素来不合,但也不至于就闹到这种地步!你们自己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皇后王妃皆成妖鬼,宫里京城全国各地人心惶惶,太阳没落山便是死寂一片!都国将不国了,你们闹够了没有!”
秦苍和秦轩低着脑袋挨训,永煦帝虚弱地靠在椅子上说道,“自家兄弟,别在朕面前演戏了!”永煦帝冷笑道,“以为朕不知道,二弟你找人捉妖,三弟便派人假扮反咬一口,二弟以毒攻毒用王仲卓示警,三弟就找了萧慕然来说当初卖的是死尸!二弟被逼急了,就出动人手弄出这么大动静来逼朕!朕说得没错吧!”
两个人同时跪下了。永煦帝道,“你们二人,皆是朕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三弟年幼,朕对他是偏爱了一点,可也把他宠得不像话了!”他的语音突然严厉,转向秦轩道,“还不过去跟你二哥认错去!”
秦轩一抖,战战兢兢看了秦苍一眼。永煦帝喝令道,“过去!”
秦轩却是扑过去便大哭了,抱着秦苍涕泪交下道,“二哥!二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为了二哥好!王仲卓那厮跟我说,萧慕然家卖出的是尸体,可到了二哥府上就成了千娇百媚的一个美人儿!我怕那女鬼要谋害二哥,二哥被那女鬼迷惑,这才出此下策,想替二哥除了那女鬼的!不料闯下了大祸,二哥,你念我一片苦心,饶了我这次吧!”
永煦帝道,“既是为你二哥,刚才怎么还说那样的混账话!”
秦轩嚎啕道,“我害怕二哥责罚啊!怕二哥知道了不能放过我,就,就想逃避责罚的!大哥您说我和二哥素来不合,故意和二哥作对,您这真是要冤枉死我了!从小二哥管教我甚严,我有过抱怨,可手足之情焉能了断!我知道二哥那都是为我好!我信了别人谗言,以为二哥在夜夜宠爱女鬼,我,我能不着急吗!”
说着,伏在秦苍怀里抱着秦苍的腰肝肠寸断地哭道,“既是你们都认为我胡作非为大逆不道,那索性今天就打死我吧!臣弟不要活了!”说着,在秦苍怀里打滚道,“二哥我不要活了!”
永煦帝默然,软下口气询问秦苍道,“二弟?”
秦苍抚着齐王的背叹气道,“又没说给你怎么着,哭什么呢?”
齐王在秦苍怀里一手抹泪哭道,“二哥你定不会饶了我了!呜呜呜…”
秦苍笑道 (本书由风\/月\/鉴/小说论坛制作,更多好文,敬请来访),“我不饶你还能给你怎么着?都封了王,管了吏部了,我还会像从前那样打你不成!大哥不过训了我们几句,你就哭成这样,还真是越活越有出息了!”
齐王抽泣着伏在地上道,“二哥放话了,求大哥饶我!”
永煦帝道,“他饶我不饶!你还真是错得离谱,这次饶你,以后什么事不敢做!自己出去领四十板子,狠狠打,一下也不准轻饶!”
齐王复一头扑在秦苍怀里,哀叫道,“二哥!二哥救我!”
秦苍道,“皇上,这事主要错在臣弟,皇上饶了三弟,打臣弟好了!”
齐王恨恨地接声道,“也不怪二哥!都是王仲卓那厮假传消息,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永煦帝“哼”了一声,怒道,“他也的确是该教训了!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哪听来的一堆瞎话!造谣惑众,那四十板子,赏给他好了!”永煦帝说完,呵斥齐王道,“还不下去,宣朕旨去!那厮若醒了,便领板子去!”
齐王告退出去,永煦帝扶起秦苍道,“二弟,事情闹这么大,为兄几次叫你来商议,你都不肯来,是在心里记恨为兄纵容偏袒他们吗?”
秦苍道,“臣弟不敢。”
永煦帝道,“此事皆是因为御史萧慕然心存记恨,妖言生事,一些不法之徒借机作乱而已。相关人等,为兄严惩。革除王仲卓封爵,贬皇后为淑妃,至于三弟,把他调去翰林院,省得他主掌吏部不知轻重的,二弟,”永煦帝沉吟道,“可满意?”
秦苍垂首道,“臣弟惶恐!家国大事,臣弟岂敢妄言!”
他神色恭谨,语气淡然,姿仪虽美,倒仿佛身似槁木心如死灰一般。永煦帝叹气道,“二弟为一鬼妾,竟如此大动干戈!这些年,委屈你了!”他顿了一下,说道,“为兄先赐六名女子去服侍你,不够用,为兄再给。”
秦苍动容,跪地叩首道,“皇上请收回成命,臣弟将死之人,不敢再祸害良家女子!”
永煦帝幽然道,“为兄最近才明白,世上万千生灵,也不如二弟你一人珍贵。以前的事,为兄错了!”
永煦帝泪目,看了一眼伏地的秦苍,抽身悲怆地走了出去。
艳丽的斜阳,如浓墨,如怒海。秦苍一身黑衣走过来,英挺冷峻,不辩喜怒。夏心夜正躬身在花丛里剪花,秦苍在她身边站定,她回首,见礼唤王爷。
秦苍“嗯”了一声,不笑,不语,不动作。夏心夜不知所以,也不敢问,只半垂着头在他面前站着。
微微的风,带着深深浅浅的幽香,拂面。
秦苍望了她半晌,伸手轻轻地将她散落的发别至耳后。夏心夜悄悄一抬眸,偷看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从她的头上扫过,伸手端起她的下颔问道,“梳子呢?”
他长眉微皱,声音清冷如深秋的夜雨。夏心夜在他深沉的目光里无可逃避,正欲解释,耳边却闯入一片杂乱惨怖的女子哭叫声,她骇然怔愣,秦苍却是笑了,松开手道,“这才是来安平王府的女子最正常不过的反应,卿,是个异数。”
他丢下夏心夜转身走,云霞漫天,鲜花满地,秦苍高大的背影突兀于光华绚烂的天地之中,伟岸得有几分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这章,亲们对这三兄弟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了吧?隐情很复杂,亲疏变动不居,至于事情真相,以后再慢慢出来~
小夏同学和秦苍同学的感情,要经历迂回,才能升华啊~抱抱亲们~
第二十七章 风月劫
晚饭是卫襄呈上来的,精致的六菜一汤,一笼糯软清香的椰蓉饭团子,淡淡甜,竟有几分冰雪般晶莹洁白。
是她精心准备的。秦苍一笑,举箸尝了一口,问道,“她呢?”
这句话早就让卫襄心有灵犀了,当下禀告道,“夏姑娘在外面,没王爷宣召,她不敢来。”
秦苍笑着没说话。孟小显连吃了两个椰蓉团子,笑得两道浓眉快压住了他的眼睛,揶揄秦苍道,“怎么样,来了御赐的新人,旧人便不敢到身边来了吧!”
秦苍哼了一声,低头吃菜喝汤没理他,孟小显对卫襄道,“可是她不来我不习惯!你把她叫来,你们家王爷身后不用她,我用,来了新人便冷落故人,我可没那么无情无义!”
卫襄只一旁笑着,侍候秦苍吃菜,并不理会孟小显的吩咐,孟小显撂下筷子对秦苍道,“我说!把她借我今晚上用一下,行不!”
秦苍道,“你说什么?”
孟小显道,“我馋肉了!想让她给我烤只鸡吃吃!反正你一下子有那么多美人,进门撞死一个,还有五个,够你一晚上折腾了吧!”
秦苍不悦地蹙紧了眉,孟小显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不跟你在这儿吃素了,我找她要鸡吃去!”
孟小显跳起来一溜烟不见了。皓月初升在林梢,秦苍看了眼月亮,思磨了半晌,出声道,“她来多久了?好像是上个月十二,是吧?”
卫襄道,“是,上个月十二。”
秦苍不再言语,低头吃菜喝汤。夏姑娘来王府一个多月了,卫襄听秦苍的口气,一时也琢磨不出他这位主子又在怀什么心思。
孟小显一把拉过夏心夜便跑,夏心夜气喘吁吁跟着,问道,“孟公子这是唤奴婢去做什么。”
孟小显道,“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叫我孟公子,不许跟我自称奴婢,听见了吗!”
夏心夜被他拉着跑,等孟小显一屁股坐在一棵大柳树下,显示目的地已达到,夏心夜的心却突然慌起来。
百十丈开外,便是秦苍第一次唤她进去的那间房。此时虽悄寂无声,却亮着萤火虫一样的光,显示他今晚上,正在那里,宠幸新人。
孟小显坐在地上拿出两只白条鸡和各种调料,对夏心夜道,“你给我烤鸡吃!天天吃不上肉,快要馋死我了!”说着一拍脑门道,“糟糕!小嫂子你等会儿,我忘了拿柴火,先等会儿,我一会儿回来!”
孟小显话说着,人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夏心夜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往秦苍房间处看。
当时他正在梳发,敞腿坐在床上,光着脚,淡淡笑,用极其慵懒漫不经心的语气对她说,夏姑娘,当真是胆子大。
垂柳轻盈地遮掩着月光,夏心夜在幽暗的夜色里,低头轻轻笑了。
他们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但愿他从此,再不缺女人,也但愿女人,都不会遇上他。
秦苍倚着窗,侧首望着外面那个安静的女人,似笑,非笑。
进门便撞死了一个,五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他面前,都尽力低着头,他扫了一眼,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害怕的来侍寝。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容貌还算清秀,身材窈窕,一进门便跪在地上,缩着头发抖。
他瞟了地上女孩儿一眼,柔声道,“怕我?”
那女孩儿哪里回答得出,只抖得越厉害了。秦苍的目光又落到了外面,嘴上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女孩儿也不敢抬头,话说得不连贯,身子开始拼命地往后缩。
孟小显抱了一捆柴回来,他坐在地上生火,她便弯腰跪坐在地上弄调料。孟小显吹火弄了一脸灰,她看着他,似乎笑。秦苍远远看着,挑唇,头也没回,语声渐冷道,“脱了衣服,到床上去。”
“王爷!”那女孩儿突然失声道,“王爷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要!”
秦苍被逗得一下子就笑了。
他回头,看着那女孩儿已经惶然退缩至桌子角,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一副鱼死网破的表情。
秦苍走过去捏住女孩儿的下巴,言笑着道,“你不要做什么,嗯?”
女孩儿拼命往后缩,可是无处逃。秦苍将她的脸挑高,俯首欲吻过去,然后那个柔弱的女子,竟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秦苍怔住,那女子打完人便吓得自己抱头尖叫一声缩成一团,秦苍揉揉脸,复伸手托起那姑娘的脸,淡淡笑着问,“还敢打吗?”
女孩儿绝望,秦苍粗暴地低头狠狠地吻住,然后像被炮烙一样地猛然松开。
腥甜的血腥在嘴里弥散开来,火辣辣的痛灼热地跳动。他竟然,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烈性子!”秦苍怒笑,抓着她的腕子一挥手便将女孩儿狠狠地摔到床上,欺身上前抓着领口用力一撕,只“唰”地一声,衣裂开,将女孩儿像荔枝一样剥了出来。
一声嘹亮的直冲入云霄的尖叫,惨绝人寰。
夏心夜倏而顿住,孟小显跳起来骂道,“干什么呢,不会是杀人吧!杀人也用不着这么叫啊!”
夏心夜面色苍白如纸,孟小显看她半晌,关切道,“你没事吧?”
夏心夜说没事。但那瘆人的叫声孟小显显然也无法忽略掉,他忍不住道,“这个秦二发什么狂啊!至于这么狠吗,那是活人不是死人,他总得有点怜香惜玉才是吧!”他正说着,喊叫声突而消歇,孟小显怔住,哀叹道,“完了!弄昏了!不会是,弄死了吧!”
夏心夜低头不语,默默地把鸡在火上转动。孟小显等了好半天没有动静,冷不丁一屁股坐在夏心夜身侧,吓的夏心夜往一旁慌张躲闪。
孟小显看着她,嘿嘿笑道,“你怕什么?反正今晚上的事他都会知道,横竖就是惹他一顿发作,我护着你便是了。”
夏心夜安静地在他对面坐下来,轻声道,“孟公子又言笑了。”
孟小显笑得讨好暧昧,凑过去奇怪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难道看不出,我挺喜欢你的?”
夏心夜淡淡笑语,“您,是喜欢逗闹我吧?”
孟小显愈发不解,追问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秦二那厮告诉你的?”
夏心夜道,“能拿对方最不堪言齿的事来调笑逗闹的,一定是生死之交了。所以孟公子眼里何曾有我,不过是为了王爷罢了。”夏心夜对着孟小显一笑,“这件事您懂,王爷懂,我自然,更不能不懂。”
孟小显内心一震,肃然感喟道,“你当真,是玲珑心!”
夏心夜轻声道,“孟公子对王爷,才是玲珑心。只是孟公子的方法用反了,我命不过三月,王爷如何不知,我再是乖巧温顺,也不过一鬼妾罢了。反倒是您一闹,因王爷与您素来别扭惯了,您越是离间,他便越是爱宠,您闹一场,他便宠得深一场,”夏心夜一顿,展颜道,“孟公子南辕北辙,适得其反了。”
孟小显心一颤,绷得愈紧,内心最担心恐惧的想法突然紧紧地盘踞脑海。他浓眉一紧,鹰隼般的目光将夏心夜锁住,沉声道,“你当真是妖孽。秦二,怕是会甘之若醴地被你毁了。”
他杀机动,夏心夜却是毫无惧色,在孟小显身边,半垂首,端庄淡静地跪坐,姿势如同聆听教诲。
她语声清朗温润,对孟小显道,“我便是个世所不容的怪胎。恨王爷者,欲我死,要毁却的是王爷尊严。爱王爷者,欲我死,要护住的是王爷心念。对我来说,何时死,谁来杀,都无所谓。惟求瞬间赴死,不知痛苦而已,孟公子若能成全,夏心夜,幸甚。”
她说完,深深俯首行礼,孟小显转念之间,杀机退却,深深叹了口气道,“不想你,明慧通脱至此,我秦二哥与你相处多日,自是已了解你,他万不会许人杀你!”
火上浓郁的香飘至鼻端,孟小显凄然笑叹,“情生,便是死劫。夏姑娘冰心玉骨,他既得,又如何失却。”
夏心夜起身道,“奴婢蝼蚁之人,尚知道不过是一时欢好;王爷九天之鲲鹏,区区一鬼妾,如何不能失却?”
孟小显道,“能失却,抱着新欢美人,他就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夏心夜一怔,孟小显已经换上了另一幅兴致勃勃的面孔,绘声绘色地大声道,“你知道吧,就在大门口,左边的石狮子上,那个女人,用力地撞上去,血流了一地,脑浆都崩裂出来了,可是你猜这么着,她竟然,还站起来,这样子笑了一下子才倒下…”
夏心夜没反应,孟小显道,“吓傻了吧?夏妹妹你这就不对了嘛,应该吓得惊叫一声扑到孟哥哥怀里来才对嘛!来!过来!冷不冷?害怕不?”
身后传来了秦苍的咳嗽声。
孟小显陡然闭嘴,装模作样地鼓捣火上的鸡,已是熟了,他故意撕下腿来,大嚼。
秦苍远远地在花间站着,月光里黑衣峻然,而他的脸,正美如冰雪。
夏心夜起身走过去,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站定,垂头唤王爷。他无怒,浅笑清冷无声。
他乱披的发将干,该是沐浴过,在竹林里停得久了,身上还带着林下水边特有的清凉。
秦苍伸手抿了抿她的嘴角,那动作,说不出来的爱宠温柔。
他的指尖亦冰冷,沁着泉水的寒凉,他的话略带薄责,却是软得直暖人心。
“天这么晚了,卿怎么还没睡啊?那厮若再烦你,尽管不要理他就是。”他说着俯身,脸带着泉风的寒凉轻轻地贴过来,嘴咬吻住夏心夜的耳唇,温温地在她耳根吐气道,“我不在,卿更要乖,敢淘气,我可是会狠罚的。”
语毕,他笑着,带着浓郁腻人的热宠在她唇边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说道,“别听他吓唬,卿若怕,随了我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