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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强哼笑了一声:“你他妈当老子是傻比吗?打死了你老子不用去坐牢?”看见周秘瞪他,他又啐了一口,“你要真是我儿子,就出去找一块砖头,往这儿砸,”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别他妈跟你妈似的,娘们兮兮根本不像个男人。有种你他妈就干死老子!”
他语气极为鄙夷,这彻底激怒了周秘。他以为母亲死了,早就不想活了,脑子一热,就生出了一个跟他同归于尽的念头。
这么多年来,日积月累,他承受着家暴带给他的摧残,虽然大多数时候周自强的拳脚并没有往他身上招呼。可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承受力?心里一直忍着忍着,就像鲁迅先生所说,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他一骨碌爬起来,二话不说就冲到院子里。随手找了半块砖头,又走进了屋子。周自强根本没想到一向一声不吭闷葫芦一样的儿子,会忽然爆发出这么可怕的能量,他之前对他拳打脚踢,他从来都没还过手。
周秘拎着半截砖头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凳子上抽烟,周秘抡起砖头狠狠一下砸在他的后脑上,周自强身子一软还没等倒下,周秘就又紧接着在他后脑上打了两下。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一下一下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周自强的血喷了他一身,粘稠腥湿,他才反应过来。
他惊醒了一般,一下扔掉砖头,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都被抽离,瘫软在地上。
直到这一刻,他还没有明白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想哭,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根本哭不出声音来。
他就这么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推开他家的院门,他被声音惊醒。他知道有人来了,这才踉踉跄跄地躲进衣柜里。
进来的是郑山,他来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周秘家那时住在城乡结合部,是一幢带院子的平房。薄仁让他来杀周自强,他之前已经来踩过点儿。连翻墙的地方他都选好了,没想到这么晚了,他们家连大门都没上锁。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推门进屋一看,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周自强倒在血泊里,后脑凹进去一块,一看就是活不成了。还有一个女人躺在餐桌旁,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在外头打架斗殴是常事,甚至动刀子砍人伤人也是家常便饭,可是杀人,还真一次都没有。见此情形他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当即就打定了主意,回头就跟薄仁说周自强是他杀的,万一以后东窗事发,被警察给逮住了,他还能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
他心情紧张,忍不住摸出一根烟点上,把烟头留在了当场。他翻了翻抽屉,本来也想找点钱的,可却什么也没找到。不过还是在抽屉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纹。
就这样,他只不过到现场转了一圈就走了,根本就没有实施杀人。
郑山走后不久,宋洁幽幽醒来,她并没有死,只是脑袋撞了一下,人有些晕了。等她揉揉眼睛,看到周自强死在屋里,宋洁也傻了。
她惊恐莫名地起身,在衣柜里把儿子给找出来。周秘整个人混混沌沌,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宋洁叫了他好几声,他都一点反应没有。
宋洁用力在他脸上掐了一下,周秘才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宋洁勉强保持着冷静,可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是我,是我杀了我爸!”周秘哭着告诉她。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杀了你爸?”在她印象里周秘一直是个很懂事很听话的孩子,虽然有些沉默,不爱跟人交往,但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根本不需要她操心什么。
周秘哭着,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妈,我杀了我爸,怎么办呢?要不咱们去自首吧!”
“不行。”宋洁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绝对不行。”她眼泪也下来了,这么多年一直忍着没有和周自强离婚,最重要的还是想给周秘一个完整的家,没想到最后却是害了他。她的心像是忍受着凌迟刀割一样,前世她到底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上天要这么惩罚她?
她抓住周秘的肩膀,语气异常的严肃。“你爸不是你杀的,你要记住,永远记住这一点!今天这件事,你把它烂到肚子里,一辈子不许对任何人说,你一定要记住妈妈的话。”宋洁抱着儿子,泪如雨下。
若是他背负上一个弑父的罪名,从今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立足。人们会把他当成怪物一般,孤立他、嘲笑他,远离他,他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周秘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懵懵懂懂地点头。宋洁一门心思想着怎么保护儿子,脑筋也活跃了起来。那时候香港刑侦电视剧正在大陆热播,也给了宋洁一定的灵感。她并不急着报警,让周秘脱下血衣,洗干净手脚,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把现场弄乱,伪装成有人入室抢劫的样子,然后故意大哭起来。
周秘家的房子距离邻居家有些距离,所以郑山才敢大摇大摆入室行凶。但宋洁这一哭,还是惊动了邻居,一传十十传百,这种事传得最快,一时间大家全都跑来看热闹,在现场留下无数足印和指纹,将现场彻底破坏。
宋洁目的已达,这才给110打电话。
警察到来之后,现场痕迹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花了不少时间才将邻居们的指纹和脚印一一排除,只有郑山的DNA和指纹对不上,成了犯罪嫌疑人。
宋洁又故意说,抽屉里放了1400块钱被人拿走了,以此来诱导警方。
宋洁对警方说,案发的时候,她正跟周秘在房间里睡觉,母子二人可以相互证明。周秘家的房子是二层小楼,他们住在二层,周自强被杀的地点位于一楼,等他们听到声音的时候,周自强已经死了,他们没有看到凶手的模样。
而张秀芳看到宋洁在河边给周自强烧纸,实际上烧的是周秘杀死周自强时穿得血衣。
张文斌也曾怀疑过宋洁,他将宋洁列为犯罪嫌疑人,因为宋洁长时间遭受家暴,又在和周自强闹离婚,她也有杀人的动机。不过没过多久,宋洁就因为承受不住心里压力而自杀,案子更加扑朔迷离。
自始至终,没人怀疑过周秘,一方面他年纪太小,另一方作为周自强的儿子,动手杀父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周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耿子扬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真相竟然这么曲折,又是这么残酷。
“真的是你?”耿子扬艰难吐出这句话。
郝玫则是连连摇头,“不,不可能,这些不是真的。”
周秘惨然一笑:“我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我外公说的没错,我就是继承了我爸的暴力因子,才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他看着郝玫,泪眼婆娑:“小玫,我这样的人渣,怎么配得上你。要是你真跟我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某一天,我会不会变成另一个周自强…”
“不,不会的,你跟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郝玫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哭着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原谅,你跟我回去,我们结婚,就算你要去坐牢,我也会等你。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她哭得肝肠寸断。
“可我杀了我爸!”周秘闭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也是一时冲动,迫不得己。”郝玫大声说着。
耿子扬也劝:“周秘,你要是个爷们,你就放下刀子,跟我回局里,你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承担责任。”
周秘没理会耿子扬,他看着郝玫说道:“小玫,你不明白。若是杀父之事我还能原谅自己,能让自己苟活在这个世上。我妈的死,就完全是因为我,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自杀的。”
耿子杨也有些明白过来。宋洁的死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承受不了儿子杀害父亲的事实,更重要的却是为了保护周秘。
宋洁知道警方怀疑她之后,愈发担心警方再查下去,会找到证据指证周秘,所以她在笔录中故意留下很多疑点,将警方的视线全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然后选择自杀,让警方来个死无对证。
“本来我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就该自杀谢罪的。可我舍不得你,我一直在逃避,到了现在,是我偿还一切罪孽的时候了。”周秘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小玫,再见了!”他跟着汤先生去了美国,先是接受了珍妮特的催眠,忘掉了弑父的事,后来汤先生花费重金聘请名师,将他培养成一个风度翩翩,知书达理的贵族绅士。等他接受了方教授的催眠,重新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他越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因为他太爱郝玫,太过贪恋他给她的温柔。
本来就算他承认亲手杀死了周自强,若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无法起诉他,他其实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郝玫;“不要!”
耿子扬:“住手!”
周秘用力在自己的喉咙上割下去,眼看着锋利的刀子划破了皮肤,刀刃上泛起血点儿,郝玫是真急了,突然大喊:“我有孩子了!”
周秘死志已决,本来任何一句话都不能动摇他自杀的决心,可郝玫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一下击中了他的心窝,震动了他的灵魂。
他手上一顿,声音发颤:“你说什么?”
郝玫说:“我说,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要是想让咱们的孩子像你一样,一辈子颠沛流离,没有父亲疼爱,受尽苦楚欺辱和白眼,你就自杀好了,我绝不拦着你。”
周秘全身都在颤抖:“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有了?”
“我今天早上刚刚用试纸测过。你若不信,就陪我去医院检查,反正手长在你身上,我也不可能天天看着你,你想自杀,什么时候都可以!”郝玫的语气缓了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是想一个懦夫一样,就这么一死了之,还是勇敢地活下去,偿还你所犯下的罪孽,好好养大我们的孩子。”她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变得极为虔诚。
周秘手一滑,美工刀滑落在地。他一辈子无父无母,最清楚缺少亲人关爱的孩子有多可怜,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像他一样。
他扑过去紧紧抱住郝玫,泪如雨下,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郝玫跟他抱头痛哭,她搂着男人的脖子,哭着说:“死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妈妈要是在天有灵,也绝不会同意你这样轻生。”
一旁的耿子扬也是感慨万千,从前破获一桩案子,将犯罪嫌疑人抓获的时候,总是最为振奋激动的时刻。唯有这一次是例外,他心里沉甸甸的。周自强案中,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当周自强第一次将拳头挥向妻儿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个家庭的悲剧。
耿子扬和郝玫把周秘扶上车,开着警车奔向医院。
周秘和郝玫坐在后排,双手紧握。周秘直到现在还浑浑噩噩的,郝玫一直轻声安慰着他。
周秘的伤势并不重,到了医院医生只简单给他抱扎处理了一下。
趁着医生处理他伤口的空,耿子扬偷偷问郝玫:“你真怀孕了?”
郝玫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吐出几个字:“缓兵之计。”
耿子扬挑了挑大拇指,还是她随机应变的能力强。先把周秘安抚下来,骗他到医院里来,到时候再想办法串通医生骗他也好,绑住他也罢,总之不能让他自杀。
正说着,周秘从诊室走出来,催着郝玫去妇产科检查。郝玫似乎不想检查,可也架不住周秘不停催促。只好装模作样地抽血,做了HCG和孕酮的检测。
抽完血,周秘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等报告。看着他那个样子,郝玫禁不住心里发酸。本来耿子扬再呆在旁边有些奇怪,可他不知道周秘有没有彻底放弃自杀的心思,一时间也不敢走。
足足等了几个小时,才终于拿到检测报告。
拿到报告的一瞬间,郝玫心里还在想,“要是真的怀上就好了。”虽然周秘亲手杀了周自强,犯下滔天大罪,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对周秘的感情产生变化,相反这件事愈发激发了她的母性光辉,她愿意继续跟他结婚,给他生孩子,哪怕他将来有可能坐牢。
周秘凑过来看了看,报告上的数值俩人也看不懂,只好去问医生。周秘也想跟进去,郝玫推脱说:“妇产科男人怎么能随便进,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出来。”硬是把周秘留在了妇产科外边。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看了看报告,笑着说:“是第一次怀孕吧?”
“啊?”郝玫反应了三秒钟,才明白过来,她激动万分地站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怀孕了?”
这句话刚说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周秘一脸振奋地走了进来,“你真的有了?”郝玫不让他进来,他一直站在门外,竖着耳朵听着呢。郝玫刚才声音又大,他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激动之下什么都不顾的了,推门就进来了。
“你是他爱人吧?”女医生一脸慈和地笑着,“恭喜你们。回去好好保养,补充点叶酸就成,也不需要吃别的药。第一胎顺利了,才好生第二胎。”最近二胎政策开放,年轻的夫妇竞相生育二胎,她也是好心提醒她们。
郝玫心说一胎都还没生出来呢,二胎还是以后再说吧。没想到周秘却是千恩万谢,“谢谢大夫,谢谢大夫,等二胎的时候,我们还来找您。”
先跟人家约上了,把大夫都逗笑了。
出门的时候,周秘小心翼翼地扶着郝玫的胳膊,神情高度紧张,生怕有人碰了她的肚子。
耿子扬听说郝玫真的怀孕了,也是一脸懵逼。
从医院出来,耿子扬开车把两人送回别墅去。周秘握着郝玫的手,目光一直在她的肚子上逡巡。郝玫想了一下,对耿子扬说:“师兄,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耿子扬说:“什么事,你说吧。”
“周秘的事,你能不能暂时帮我们瞒一下,等我们举行了婚礼,我一定跟他一块去市局自首。到时候该承担什么责任,我们绝不逃避。我知道让你这样做,有可能违背了你们的纪律,可我现在只想安安生生地跟周秘把婚礼办了。”
听到这些话,周秘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耿子扬点了点头,“没问题。在你们结婚之前,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个案子的。”听完了周秘的那个故事,他开始对周秘这个犯罪嫌疑人产生了深切的同情。
周秘坐直了身子,慢慢说:“耿队长你可以派人跟着我,我绝不会趁机逃走。”
耿子扬淡淡笑了笑,“你这个人我虽然一直不怎么喜欢,但在我这儿信誉记录还算不错。”
第100章 大结局
三天后, 周秘和郝玫的婚礼如期举行。周秘在凯宾斯基大酒店摆了四十多桌, 花费重金请来市电视台的主持人主持他们的婚礼, 宾客往来, 香衣鬓影。
当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语调问他:“此时此刻, 周先生有什么感想?”
周秘拿过话筒, 表情严肃地说:“我的人生, 圆满了。”郝玫用手轻抚了一下腹部,没有人知道, 此刻她肚子里多了一个新鲜的生命。
当周秘按照主持人的要求轻吻她的时候,她的眼中不由自主淌下了热泪。
经历了这么多波折, 他们两个, 终于结婚了。
当天晚上, 两人相拥而眠, 什么都没有做。周秘轻抚着她的小腹, 表情兴奋得像是一个孩子。
郝玫心情却有些沉重,迟疑了一下才说:“要不, 我跟师兄打个招呼, 我们推迟一天再去市局?”
这样甜蜜而又温馨的日子,她真舍不得。
周秘摇头:“该我承担的后果,躲是躲不掉的。”此时此刻, 他的心态很是平和。
第二天,周秘和郝玫在约定时间来到市公安局,耿子扬拉着小赵给他做笔录。当小赵听着他慢慢说出当年作案的全过程,震惊无比, 整个人都傻在那里。“这…怎么可能?”
周秘的口供逻辑严密,完美解答了耿子扬所有的疑惑,这也是耿子扬之所以相信周秘的原因。可根据刑诉法,单凭口供是不能抓人定罪的,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支持嫌疑人口供,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
周秘杀父,最重要的物证便是凶器——那半截砖头,可是砖头表面太过粗糙,警方根本无法从上面提取指纹。虽然周秘承认了杀人,但是警方也只能以证据不足为由暂时将其释放。等警方找到足够多可以指证他的证据,才能将他拘捕。
所以当周秘走出市局大门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他对郝玫说:“就这样把我放了?”
郝玫笑着说:“那你还想怎样?”她是个律师,自然了解警察的办案过程,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何况就算真的有证据,周秘杀人的时候是十五岁,属于未成年人犯罪,又是这种因为家暴引起的逆反反抗,法官也不会对他进行重判的。
她把脑袋靠在周秘的肩膀上,只觉得两人现在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异常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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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青城市慈善晚宴刚刚结束,周秘正要离开,就被闻讯而来的记者团团围住。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做慈善,赚到的钱,他只留下够自己生活开需的一点,剩下的全都捐了出去。
他一直等着警察抓他去坐牢,可事情过了那么久,当年案发的那间平房早已拆迁,耿子扬就算本事再大,又能上哪去找证据?等到现在周秘自己也意识到,这个牢,他应该是不用坐了。
然而内心的负疚感一直折磨着他,唯有通过慈善,才能让他的内心找到一点平衡。他不为名不为利,从未做过大肆宣扬,但是不知怎的,还是被嗅觉敏锐的记者知道了。
“周先生,听说您又捐赠了二十所希望小学,是真的吗?”
“周先生,别人做慈善都是大张旗鼓,可您这四年来,捐出了上亿资产,却从来没在媒体上报道宣传过一次,您为什么这样做?”
周秘好不容易应付完记者的问题,匆匆脱身离开现场。
当年周秘曾找到了汤先生,向他提出辞职,汤先生却对他说,“既然你感到内心难以安定,何不多赚些钱回报社会,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么着周秘继续担任鸿运中国总裁,四年来他和李彼得合作无间,鸿运公司在二人的运营下,日益发展壮大。
而郝玫也从宏博律师事务所辞职,成立了一家新的律所,免费帮助弱势群体打官司,她尤为关注家暴案,成了国内大名鼎鼎的公益律师。
回到家,刚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电话就响了起来。
周秘刚洗了手,还没擦干净,就匆匆接起电话来,视频电话那头,出现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形象,喜孜孜大喊:“爸爸!”
三年前,郝玫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周宁,就是现在这个小家伙。
“宁宁,想爸爸没?”周秘看见儿子那一瞬间,心脏无限软了下去。儿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到三岁。
这次蔡濛濛约郝玫去欧洲旅行,本来打算一家人都去的,行程都定好了,周秘却因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商务谈判去不了,郝玫只好自己带着宁宁去了欧洲。
这几年周秘有妻有子,在爱情和亲情的双重滋润下,他性格开朗了好多。周自强的事情虽然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可是跟警察坦白之后,也放下了不少。愧疚和自责仍有,可再也不至于到达自杀的程度。
郝玫于是跟蔡濛濛一家去了欧洲,一晃就是十天,这十天周秘像是丢了魂一样,吃饭不香,工作没心情干,只有每天固定时间视频电话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间。
宁宁奶声奶气地说:“想爸爸。”
周秘问:“哪想儿了?”
“哪都想。”三周岁多的小宁宁完美继承了周秘和郝玫的高智商,吐字清晰、逻辑清楚,记忆力极佳。
周秘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容真挚又明亮。“你没欺负小妹妹吧?”蔡濛濛给蒋医生生了一个女儿,只比宁宁小一个月,这次带了两个孩子一起去,正好是玩伴儿。
宁宁一脸乖巧状:“才没有呢。濛濛阿姨说了,长大了让然然妹妹做我媳妇儿…”
周秘“噗”一下乐出来,“那你答应没有?”
他回头偷看了一眼,见除了母亲没有外人,才一脸嫌弃地对周秘说:“我才不想要呢。”
“为什么?”
“然然妹妹不好看,”小家伙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我才不想要。长大了我要找一个像妈妈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当老婆。”
“哈哈哈…”周秘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时屏幕里出现郝玫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周秘感慨道:“孩子的心目中,妈妈永远是最美的。”
郝玫娇哼了一声,“那你呢?”
周秘看了看屏幕上那张美丽如昔的脸,屏幕中的人儿生了孩子之后,愈发成熟美艳,岁月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笑了笑,“你在我心中,老婆永远是最美的。哪怕,你到了八十岁,满头银发。”
郝玫“呵呵”笑了两声,“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
说了两句,周秘问:“你们母子俩什么时候回来?”郝玫他们这次是自由行,没有时间限制。
郝玫说:“法国才玩儿了三四天,意大利还没去呢,你着什么急?”
周秘:“那你们好好玩儿,不用担心我。”话是这样说,短时间见不到妻儿,他心里还是空落落有点儿难受。
挂了电话,周秘猛然想起来,怎么感觉郝玫给自己打电话的酒店房间,布局摆设有点眼熟,好像是国内的酒店。随即忍不住自嘲一笑,自己真是太疑神疑鬼了。
青城市一家酒店里,郝玫打完电话,周宁滚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撒娇:“妈妈,刚才我表演得好不好?爸爸不会发现吧?”
郝玫抱着儿子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好,我们宁宁都能得奥斯卡小金人儿了。”
得到表扬,小宁宁快活地眨眨眼睛,问:“妈妈,你什么不告诉爸爸我们已经回家了?”
“明天就是爸爸三十岁的生日了,妈妈是想跟宁宁一起给爸爸个惊喜。”郝玫抱紧了儿子。
周秘对她和儿子关怀得无微不至,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年都会忘记自己的生日。她在欧洲的时候旁敲侧击问了一次,他果然给忘了。郝玫就带着儿子提前回来,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第二天,周秘一早无精打采去上班,下班回家,打开别墅的大门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儿。他是真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加上肚子也不饿,也打算不吃饭了,看电视也没心情,便上楼回了二楼的卧室。
换衣服的空,隐约听见客厅里有声音。周秘有些吃惊,推门出来,看见餐厅里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餐桌正中间摆了一个十二寸的大蛋糕,上面用中英文写着“生日快乐”。
周秘这才想起什么,这时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小宁宁一马当先冲出去,大喊“surprize!”
周秘一脸懵逼,“你们不是还在欧洲吗?”
郝玫走上前来,笑着看他,“怎么,不欢迎我们母子?”
“怎么会?”周秘高兴得都快炸了,伸手把母子俩全搂进怀里。
小宁宁急着邀功:“爸爸过生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才让妈妈提前回国的,宁宁还都没在外面玩儿够呢。宁宁对爸爸好吧?”
郝玫哭笑不得,这小子把什么功劳全揽到自己头上。
“好好好,宁宁最好了。”周秘在儿子脸上亲了又亲,怎么都不够。
“那我呢?”郝玫有些不乐意了。
周秘又在郝玫脸上连亲了几口,“老婆对我更好。”
郝玫笑骂了句:“孩子在跟前呢。”到底口是心非,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这时小宁宁挣扎着下地,指着周秘说:“爸爸你是不是偷着抽烟了?”郝玫不让周秘吸烟,小宁宁跟着母亲有样学样,给周秘定下一个规矩,每周只有周二周四两天,允许周秘抽上一根,别的时间一概不允许。
今天是周一,是禁烟的日子。
周秘笑着对郝玫说:“这小子怎么长了个狗鼻子啊?”
郝玫抿着嘴看他们父子俩耍宝。
小宁宁一本正经地说:“爸爸你犯规了,我要惩罚你。”那样子活像个执行公务的警察。
周秘笑着说:“你想怎么惩罚我?”
小宁宁酷酷地把手一挥,义正辞严:“罚你一个星期不许进妈妈的房间!”
“我靠!”周秘和郝玫同时骂。
周秘问:“儿子,这是哪个缺德鬼教给你的?这也太损了吧。”
小宁宁偏头:“是濛濛阿姨。”
“除了她,也没别人了。”郝玫气道。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吃过晚饭,又吃了蛋糕,在郝玫的强烈要求下,周秘默默许下生日愿望。
郝玫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推给周秘:“喏,礼物。”
周秘有些兴奋地拆开包装,是一块劳力士手表,“之前刘姨送了我一块,你还破费做什么?”这些年周秘赚来的钱几乎都捐给了慈善机构,郝玫打官司大多数也都是公益,并不收钱,因此两口子手里真没有多少余钱。这块表三十多万呢,一点都不便宜。
郝玫笑道:“刘姨送的和我送的怎么能一样?送给你你就开开心心拿着,这点儿钱我还拿得出来。”
周秘温柔款款地看他一眼:“那你给我戴上吧。”
郝玫嗔了他一眼,顺从地把手表帮他戴在手腕上,打趣说:“有了这块表,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更帅气了!”
周秘顺势一揽,郝玫就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光顾着你侬我侬,没注意儿子从玩具房里推出一个挺大的汽车玩具来,小宁宁兴奋地大喊了一声:“爸爸!”
郝玫连忙坐直了身子,佯作整理衣领状,儿子越来越大,他俩的空间似乎也越来越少了。
周秘起身走到儿子跟前,蹲下来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怎么了,宝贝?”
小宁宁歪着头,一指小车:“这是我的礼物。”看到妈妈给爸爸买了礼物,小宁宁也想有样学样,给爸爸一个惊喜。
周秘看了一眼小车,有些吃惊:“你真的把这个送给爸爸?”那小车是小姨给宁宁买的,他喜欢得不得了,平时都不让周秘碰一下的。小孩子心性,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爸爸也一定喜欢,这才忍痛割爱拿了出来。
“嗯。”小宁宁重重点了点头。
郝玫也有些动容地走过来,笑着问儿子:“你舍得?”
小宁宁脸上有一丝挣扎,睨了周秘一眼:“我还能反悔吗?”
“说出去的话,怎么能不算数。”周秘把小车拉到自己的身边。看见儿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很开心地大笑起来,“不过爸爸可以把小车车借给你玩一会儿。”
小宁宁又开心起来:“爸爸最好了!”
两人带着儿子下楼,来到小区广场上开小车。
暮色四合,微风轻拂,儿子在前头开着小车呜呜前行,夫妻两个手拉着手在后面跟随。那一刻,幸福满溢,时间的摆针仿佛停滞不前。
郝玫忽然说:“佟青结婚了。”
周秘错愕,偏头看她一眼,“什么时候的事?跟谁?”
当年知道薄亮得了艾滋病,周秘和郝玫逼着佟青去医院检查。佟青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她做好最坏的打算,谁知检验结果却是阴性。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薄亮那病是在跟她好过之后才得的。
从医院回来,佟青不辞而别。周秘不放心,叫人四处打听,才知道她去了H省发展,进入一家报社做编辑。
郝玫笑笑:“婚礼就在上个月,她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一位IT男。据说是大学时就暗恋佟青,曾经向她告白,但被拒绝了。”
周秘点点头:“大学同学我就放心了。”佟青裸贷的事情闹得大学里人尽皆知,这位同学既然不计较这些,说明是真心喜欢佟青的。
周秘舒了口气,佟青的事他一直心存愧疚,她能放下包袱,回归平静的生活,就再好不过。
他握住郝玫的手,十指相扣,“谢谢你。”这些年,要是没有郝玫,他或许还在黑暗的深渊中沉沦,无法自拔,也得不到救赎。
郝玫回握着他的手,柔柔说道:“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呢。”
小宁宁看见广场上一位老爷爷带着孙子遛弯,开着小车回来问爸爸,“为什么别人都有爷爷,我没有?”
周秘眸色微沉,低了嗓:“爷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爷爷,一定不喜欢爸爸了。”
“不会的。”
“为什么?”
小家伙仰头看着爸爸,眸子晶亮晶亮的,“因为他是你的爸爸,你不是说,爸爸会永远爱自己的孩子吗?”
周秘勾了勾唇角,脸上洋溢出光华灿烂的笑容。
小宁宁开着小车再次冲到前面去。郝玫靠在周秘的肩膀上,轻声问:“刚才吃蛋糕之前,你许的什么愿?”
“愿小宁宁健康快乐地长大。”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愿天下所有的孩子,都有一个健康快乐的童年。”
***
彩蛋
耿子扬对着一份发黄的表格端详了半天,“呿”了一声把表格拍到桌子上。
小赵警官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老大?”
那是青城市一中二十多年前一份运动会的成绩单,女子铅球项目的第一名赫然正是宋洁。耿子扬费了不少劲儿,才在一中档案室发黄的故纸堆里翻出这个来。
自打周秘承认杀死亲生父亲,耿子扬带着侦查员们四处搜寻证据,跟往次不同,这次包括小赵在内,人人都有些消极怠工。听完了周秘的故事,侦查员无不对周秘的遭遇产生深切的同情,谁都不想把周秘抓起来让他蹲大狱。
耿子扬指着这份表格问小赵警官:“有什么想法?”
小赵摸不着头脑,凑近了细看,也看不出个子午卯酉来:“我该有什么…想法?”
耿子扬连连摇头,表示心累,也懒得跟他解释。他喃喃自语,“我就说嘛,周秘那么聪明冷静的一个人,连测谎仪都能骗过,自杀之前为什么还要给郝玫打电话?难道他就想不到,我们可以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他?这么说来,他应该不是真的想自杀,他只是想要让我相信,是他杀了周自强,他心里一直愧疚难安…”
小赵一脸懵逼:“老大,你到底想说什么?”
耿子扬轻扇了他一记,“你这个棒槌。”他说:“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女本柔弱,为母则强!在美国,一个妈妈为救陷在车下的儿子,掀起了一辆雪佛兰羚羊车。”
小赵警官更懵:“那又怎样?”
耿子扬跳下椅子,“收队吧。”
小赵:“不查了?”
耿子扬瞪了他一眼:“北山区不是刚发生一起碎尸案吗?查那个案子比这个有意义多了。”
小赵重重点了点头,笑:“我也这么觉得。”
耿子扬带着小赵警官匆匆离开青城市一中,第一次,他对案子的真相失去了兴趣。因为对他来说,杀死周自强的人不管是周秘还是宋洁,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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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洁慢慢醒过来,距离她被周自强推倒撞到桌角晕过去,并没有相隔很长时间。周自强正坐在凳子上翻找她的钱包,而周秘拎着一块砖头刚走进来。
周秘走到父亲身后,举起手里的砖头,却怎么也砸不下去。那个人再怎么凶狠,毕竟是他的父亲。周自强终于觉察身后有异,猛一回头,大骂:“你是老子生的,敢对老子动手?你想死是不是?”
他一脚踹翻了凳子,接着又一脚把周秘踢翻在地,砖头掉在地上。
周自强似乎十分生气,对着周秘又打又踢,口里骂骂咧咧不停:“你个小畜生,敢对你老子动手,看我不打死你!”
他凶猛异常地用脚踹周秘的脸,十五岁的周秘心灰欲死,躺在地上既不反抗也不出声。他越是沉默,周自强越是愤怒,下手愈加狠毒。
宋洁眼看着儿子满脸血污,躺在地上抽搐不已,宋洁眼睛都红了,周秘是她的命根子,她宁愿自己挨一千次打,也不想让周秘挨一手指头。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踉跄走向周自强的身后,捡起掉在地上的砖头,周自强被儿子的沉默激起了凶性,并未发现宋洁。
“你他妈少给老子装死,快起来!”周自强俯下身子去拉周秘的胳膊,宋洁趁着这个当口,抡起砖头狠狠砸在周自强的后脑上,鲜血飚溅,遭到重击的周自强跪倒在地,还未等返回身,宋洁已经疯了一样,一下一下用砖头狠砸他的脑袋,像是要把所有的怨恨、委屈、无助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直到周自强的尸体摔倒在周秘的旁边,周秘声嘶力竭发出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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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秘和郝玫婚礼的前十天,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郝玫:“你妈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替她扛下杀人的罪名。就算警察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
周秘:“你不了解我妈,她这辈子最注重名誉,被我爸家暴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离婚,怕的就是被人家戳脊梁骨。这一点,遗传了我外公。”
郝玫:“可那也不至于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万一警察抓你坐牢呢?”
周秘:“你不是说,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有我的口供,警察也不会给我定罪吗。”
郝玫:“那万一呢?”
周秘:“我妈是为救我才杀了我爸,我心里一直深深愧疚,之前我只想逃避,让珍妮特封存了我的记忆。等我重新回想起这一切,我才明白,逃避始终不是办法,不为我妈做点事情,我心终究难安。我不想她死后,还被人指指点点。我要她在世人眼里永远温柔、善良,值得悲悯,值得同情,而不是被异化成一个杀人的恶魔。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到的一点事情了。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所做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