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好。”贾母回答道,又见到贾元春脸上的丝丝愁绪,便关心地问道:“我瞧着贵人主子好像消瘦了,看是身子不适?”
“没什么的,最近天气变化的快,我吃不东西罢了。”贾元春微笑着,心里却苦得很。她原本怀着鸿鹄之志参加选秀,却被指给八皇子做侍妾,连庶妃都不是。她原想自己身份低也没什么的,只要好好笼络住自己的丈夫,到时候升位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惜她错了,她的丈夫尊敬嫡妻,宠爱韦侧妃,而自己则要跟众多侍妾斗个你死我活,只为了让自己的丈夫看自己一眼。到后来,八皇子登基,自己还只是一个小贵人,没有封号没有子女,往日的雄心壮志却被渐渐磨灭得七七八八了。
“今年的天气也确实怪得很,贵人主子还是要多加注意才行。”贾母也是从家斗中走过来的,哪里不知道贾元春的心酸,但这里是宫中,她也怕自己说错话,也只好顺着这个话题劝说几句。
“说起来,贵人嫁给皇上也有好些年头了,怎么肚皮就没有一点消息呢?”王夫人突然出声说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贾母眉头一皱,心里暗骂道。
贾元春咬咬牙,道:“万事都要讲缘分的,许是时候未到吧。”她把手贴在肚子上,其实哪一个女人不想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只是前些日子康贵妃诞下五皇子,皇上每日都要到贵妃宫里看望一下新生的麟儿,倒是有好久时间没有宣她了。
贾母趁着贾元春不注意的时候向王夫人横了一眼,王夫人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也低下头来不出声。
“贵人主子,其实我们这番进宫,是有些要是跟你说的,你看…”贾母看了一下贾元春身边的宫女,其中一个是自小跟随贾元春的抱琴,另一个却是眼生的,怕是宫里分配过来的吧。
“你们都下去吧。”贾元春说道。
“奴婢告退。”
见着两个宫女离开并关上了门,贾母才说道:“我知道贵人主子在宫里过得不怎么畅顺,手头上怕是也没多少私房吧。这是我从私库里拿出来的,贵人收下了以后也好在宫里打点一番。”
见到贾母递过来的荷包,贾元春没忍住泪水,道:“老祖宗这是做什么?我在宫里过得很好,这些银两老祖宗还是收回去吧。”
“你一个女孩子在宫中,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只希望你手头宽松一点,多多疏通一下,让自己过得舒服些罢了。我年纪也大了,这些银钱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让贵人主子过得更好。”
贾元春这才接过荷包,看着荷包上绣着的石榴花样,说道:“过得好些又如何?皇上已是很久没有宣我了,这宫里每年都要进来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我们这些从皇子府跟过来的老人也不过在这里虚度光阴罢了。”
“贵人还年轻着呢,做什么说些丧气话。”王夫人见自己的女儿这般唏嘘,连忙出声安慰道。贾元春是她唯一的女儿,当初送她去选秀也是想让她借着荣国府的名头被指给高门大户做正妻,却不想到头来给皇子做了侍妾,而如今一个人困在深宫之中,见不得家人,得不到宠爱。
“关于贵人的将来,我倒是有些话要跟贵人讲,”贾母想到此次前来看望贾元春最主要的目的,便小声说道:“此事牵连重大,望贵人小心谨慎,莫要说与第二人听。”
贾元春见贾母这般严重的神色,便点点头细心聆听下去。
这个下午,抱琴守在殿门外整整一个时辰。而后殿门才缓缓打开,抱琴走进去小心伺候着,不经意间抬眼看出,只见贾元春笑意盈然,不紧不慢地吃着茶盅里的热茶,尾指护甲上镶嵌的宝石在光照下莹莹发亮。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林顾密谈薛宝钗说心事
话说林谦将贾宝玉骂回去后,心里那团火气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的了。他跑到顾婉的院子里,给顾婉请安后便将自己跟贾宝玉说过的话全部说出来,末了又问了一句:“娘亲,这贾家的人确实可恶!娘亲可有什么办法断了我们跟他们家的联系?”
顾婉才刚刚病好,脸色还有些苍白,她说道:“这事还需要徐徐图之。毕竟你姐姐还是他们家老太太的外孙女,这说断就断的话怕别人会说你姐姐不遵孝道。”
林谦倒是说:“我就是看那个贾宝玉不顺眼。什么衔玉而生,也不知道是块宝玉还是破玉。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却只想着平日跟女孩子玩耍享乐,也不懂什么叫光复门楣,嗤!”
顾婉掩唇一笑:“我的谦哥儿真真是个读书的人才,这话都说得顺溜得不行了。”
林谦脸皮儿薄,撒娇似地叫了句“娘”后,又见顾婉笑得更欢,小嘴一嘟,道:“现在那块玉也走了,儿子就回去跟先生继续学习了。最近娘亲身体不太好,希望娘亲要多多休息。”
“知道你有心意了,去吧。”顾婉帮林谦整理一下衣襟,才道:“你姐姐的事情我跟你爹爹自有分寸,你不要过于操心。好好跟先生学习,以后林家的光荣还是要靠你的。”
“儿子明白。”
这日林如海下朝回家,刚刚踏进院子里就见顾婉倚在门边等着。说起来岁月似乎特别眷顾着这个女子,这些年来也没见她怎么老去,倒是偏院那几个侍妾,年纪明明比顾婉还小,却是满脸沧桑了。
“今儿天色还是有点冷的,你怎么出来了?”林如海上前扶住顾婉的手,感觉她的手还是温热的,才问道。
“我在缩在房里一个月了,再不出来晒晒太阳怕是就要发霉了。再说,今天谦哥儿过来找我,跟我说了些事情呢。”顾婉亲自替林如海卸下朝服,又帮他换上一件石青色杭绸直裰,才笑着道。
“谦哥儿过来了?往常这个时候他不是在念书的么?”林如海问道。
顾婉挥挥手,让身边的侍女都出去了才说:“还不是荣国府那个没眼色的贾宝玉,今天一早就跑了来。你去上朝了,我那时候还未醒来,玉儿也不好出面相见,谦哥儿只得跟先生请了一会儿假出去瞧瞧他来做什么。没想到那个贾宝玉,开口闭口的就要见玉儿的,还说若是黛玉不便出来,他自个儿进去寻也行的。谦哥儿一气之下,就把他赶走了。”
顾婉边说边留意着林如海的脸色。果然林如海一听到“荣国府”“贾宝玉”什么的,表情一下子就按下来,再听下去,脸色就越来越差,差点就要把手上把玩着的杯子摔出去。
“我想着啊,玉儿是越来越大了,那荣国府的心思也是越来越明显了,上次我带着玉儿去他们那儿拜访时,贾老太君就不顾玉儿还在她跟前,直接跟我说起玉儿的婚事了。我虽然拿皇上赐婚的借口给推脱了,但那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林如海沉思了一下,道:“如今我是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跟他们断了。不过若是他们那边派人来接玉儿过府小住,你就直接回了吧。”
“我知道。只是我担心,这贾宝玉向来是口没遮拦的,万一他在外面随便说了些什么,那玉儿的名声可就完了呀。”顾婉到底想得比较多,便说道。
林如海想着自己虽然只见过贾宝玉两面,但也觉得按贾宝玉的性子,乱说什么话也不是没可能的,于是便道:“我们在城外不是有一个温泉庄子么?我听说泡温泉可以养身,你先带着玉儿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也好避着不叫那贾宝玉有机会见到玉儿。往后的事情,我心中也大概有个打算了。”
顾婉想想也觉得是个办法,便点点头。
薛家这段日子过得也不太舒心。
薛蟠虽被母亲拘着去上课,但所有人知道,这个呆霸王肯定不会是个安分的主儿。这不,前段时间外面就传消息回来了,说薛蟠差点把在学堂里上课的先生气得旧病复发。薛姨妈无奈,又把薛蟠给带了回来。
薛宝钗前段日子旧病复发,吃了药后才堪堪好转,又因为贾宝玉被打而天天去看望,身子没养回来就算了,还把自己给折腾瘦了。
薛姨妈审查着年后外面铺子的管事送进来的账本,看着上面不断减少的收益,只觉得头疼不已。她一个妇人既不了解怎么做生意又不知道外面的行情如何,自己的儿子又是个爱玩的,怎么能维持得了。
这日薛宝钗来给薛姨妈请安问好,就见着薛姨妈对着帐本长唉短叹的,便说道:“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薛姨妈见到自己的女儿,连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我的儿啊,你才刚刚病好,怎么又跑出来呢?赶紧回屋休息吧。”
“妈妈,我没事。”薛宝钗扫了一眼那些账本,“可是外面的生意有什么问题?”
“唉,咱们在京城的一家胭脂水粉铺倒了。”薛姨妈头疼得很,“你哥哥又是只喜欢玩的,我都不知道日后要怎么办?”
“可惜我不是男儿身,不然就能帮上忙了。”薛宝钗叹道。
母女俩各自感叹了一番,薛宝钗绞着手中的帕子,吞吞吐吐一会儿才又说道:“妈妈,其实我今日来是有话想要跟你说的。”她观察了一下薛姨妈的表情,见她没什么不悦,才继续道:“我们从金陵来到京城都快四年了。当初是姨妈说了要让我们亲上加亲,我们才离开的。”如果说薛宝钗还是几年前的薛宝钗,那她万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她在荣国府生活了这么些年,看得太多听得太多,再加上年岁渐长,婚事已经成为她心中的一件大事。
“可如今,姨妈说的事情倒是连影儿都没有。我年岁渐大,再不议亲的话怕是要被别人笑话了。妈妈,我已不求嫁给什么高门大户,只求那人不是个花心的就足够了。”说到底,薛宝钗还是被贾宝玉有房里人的事情给吓到了。她先前还觉得贾宝玉是侯门之子,将来即使不出仕也能确保一生荣华,但是她无法不在意一个男子年纪尚轻却耽于美色。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又是自小读书长大的,说这些话做什么?!”薛姨妈听到薛宝钗的话便立刻道:“我的儿啊,宝玉还小呢。你姨妈也说了,再过两年你们的亲事就肯定能成的。”
薛宝钗心里一苦,道:“妈妈,你看这荣国府,明面儿上是姨妈在管着,但姨妈到底还是老太太的媳妇啊。若是老太太不愿意,姨妈又能说些什么呢?”
“就算老太太不愿意,宫里不是还有个贵人么?到时候你姨妈进宫让贵人下旨,你跟宝玉的亲事就成了。”薛姨妈知道薛宝钗在害怕什么,便搂着她道:“我看你是被宝玉那件事给吓坏了吧。按我说,都是那个狐媚子的错,宝玉年纪还小,自然喜欢新鲜的东西的了。这不你看,他被老太太跟你姨妈教训了一顿后不久安安分分了么?再说了这世上哪个不花心,就是你去了的爹爹,还不是有几房姨娘?女人啊,最重要的不是要你丈夫一直宠着你,而是要把持着家中事务,到时候才不会有人爬到你头上来。”
薛宝钗心里发苦,自己跟贾宝玉相处了这么久,就算生病着也拖着病体去看望他。而他呢?还没好起来就眼巴巴的跑去林家找林妹妹,完全把她的付出抛诸脑后。她虽然从小读着《女戒》,也明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但是她真的不想把自己一生的幸福系在一个到了十三岁了还厮混内帏的男子。
薛姨妈自然明白自己的女儿,她当初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她未出嫁前也是王家嫡次女,有大哥大姐呵护,却不想大姐嫁给了贾家嫡次子,自己却落得个嫁给薛家长房之子的命运。虽说薛家系紫薇舍人,又担着皇商之名,但到底是一个商人之家。眼看着自己姐姐披上凤冠霞帔做上诰命夫人,自己却是个白身,叫她如何能甘心?再说,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不自己后尘。这京城里多的是名门望族,但又有多少人看得起商户出身的女孩子呢?只有荣国府,是她女儿归宿最好的选择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药方是从何而来?”薛姨妈问道。
“自然记得。妈妈说过的,是一个癞头和尚给的。”薛宝钗不明白薛姨妈为何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那位大师除了给了药方外,还给了你这个你一直挂着的金锁,说是要有个玉的来配才行。你说这普天之下,又有谁有个玉的呢?”
薛宝钗想了想,这才品味到薛姨妈话里的意思。
薛宝钗想明白后,轻轻一笑说道:“原来是我想岔了,听妈妈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人家说缘分从来天注定,怕也是这个意思了吧。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宝玉毕竟还小,将来肯定会懂事的。他家里又是有爵位的,你嫁过去以后又有你姨妈看着,将来做个诰命夫人也不在话下。我如今不指望你哥哥有什么出息,只求着薛家家业不要败坏在他手上就好了。但你不一样,你一个女孩子,妈妈自然希望你有好的归宿。”
“妈妈…”薛宝钗依偎在薛姨妈怀里,心也因为薛姨妈的话安定了一半下来。只是她还是无法释怀贾宝玉心里可能有林黛玉的事情。

 


第二十七章[抓虫]

第二十七章可卿病贾宝玉初见秦钟
这边薛宝钗听到薛姨妈的宽慰,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兼之身体要恢复了差不多,便带着莺儿前往贾宝玉的院子去。
此时正值晚上,院子里挂满了灯笼,正屋外面有几个小丫头在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儿,莺儿走过去,笑道:“好啊,今儿可让我抓到你们偷懒了呀。”
其中一个丫头,名叫绮霞的则说着:“好姐姐,我们可是宝二爷发话让我们出来松散松散的。不过姐姐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玩牌呢,姐姐要一块儿吗?”
“你们这些丫头就是被宝兄弟给宠坏了,”薛宝钗上前道:“我这里有些银钱,莺儿你也留下来玩一会儿吧。赢了的都归你,输了的就再找我要便是了。”
“谢谢姑娘!”莺儿接过银钱,高兴地行了一个礼,又对着那些丫头说:“咱们今日就瞧瞧谁的手气好。”
四个丫头向薛宝钗行礼后便退到偏房去,薛宝钗自己撩开了门口的猩猩毡。
“见过宝姑娘了。”坐在炕上做着针线活的麝月见到薛宝钗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薛宝钗进屋后才道:“那些小丫头都是不省心的,竟由着宝姑娘自个儿开帘子。”
“没事。”薛宝钗笑语盈盈:“我见着她们想去玩牌的便让她们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她环视了一下,问道:“今儿怎么没见宝兄弟啊?”
“二爷今儿被老爷抽问功课,却是没回答出来。这不,被老爷罚了要抄书呢。”麝月指了指书房,回答道。
“宝兄弟最不喜欢就是读这些的了,我去瞧瞧吧。”薛宝钗见书房灯火亮着,便说道。
贾宝玉确实是在书房,却不是在抄写什么书,却是在读着向前茗烟偷偷买回来的市集里最新的话本。他看得津津有味,就是薛宝钗进来了也没发现。
“宝兄弟,你在看什么呀?”薛宝钗走近,只见贾宝玉慌慌张张地把书塞到一大堆白纸下,便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贾宝玉用手按住那堆纸,见到薛宝钗看着他,连忙转移话题说道:“我听说宝姐姐前些日子旧病复发,如今可是好了?”
“我已好得七七八八。今天在屋子里坐着无聊,便过来看看你罢了。却不曾听到麝月说你被姨丈罚了抄书的。”薛宝钗见到贾宝玉不想多说,也顺着他的话语转了话题。她站在烛光前,笑着说。
贾宝玉见到薛宝钗如珍珠般温润的笑颜,一身绣金牡丹纹亮缎滚边褙子衬得她越发赏心悦目,竟痴痴地差点说不出话来,只道:“人家说宝姐姐比林妹妹好看,我先前一直不觉得的。可今天看到宝姐姐,才真真切切觉得什么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薛宝钗听到贾宝玉这番类似调戏的话语,羞得狠狠地跺了跺脚,道:“我看你是读书读迷糊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看我不告诉姨丈,叫他重重地罚你一顿。”说罢就要走出门。
贾宝玉一急,连忙冲上去拉住薛宝钗的手,“宝姐姐,都怪我说错话了,你莫要恼。”
薛宝钗哪里被男子拉过手,便连忙把手抽回来:“好好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贾宝玉只觉得刚刚在自己手里的葇荑温热柔滑,又见到薛宝钗羞红了的脸庞,便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要是我以后能跟宝姐姐过一辈子,那该多好啊。”
薛宝钗深深地看了一眼贾宝玉,用帕子掩住嘴角,道:“你还是好好地抄书吧。我不告诉姨丈便是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贾宝玉的书屋,只留下贾宝玉一个人在房子里,回忆着那柔软的感觉。
入夏以后,宁国府便传来了消息,说秦可卿病了。
秦可卿原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后来嫁给了贾蓉做嫡妻,生得是袅娜纤巧,性格风流,行事又温柔和平,素来跟王熙凤交好。她生病的消息一传来,王熙凤便请了想来给自己调养身子的大夫过府诊脉,开了许多药,但吃下去了还是不见好转,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后来还是贾蓉去求冯紫英给推荐一个大夫,才将秦可卿的性命给堪堪挽救回来。
贾宝玉也是极喜欢秦可卿的性格的,这日下课后请示过贾母便带着茗烟冲冲赶去探望。
贾母知道贾宝玉要去宁国府探望生病的秦可卿,也没有说要阻止他,只是吩咐他莫要惊惊蛰蛰地打扰秦可卿休息。
其实自从贾母进宫向贾元春言明秦可卿的真实身份后,她就知道皇家一定会有所作为,但毕竟秦可卿也是很得她喜欢的,如今见她被病痛折磨,也有点不忍心。只是为了荣国府跟元春的将来,贾母唯一能做的就是替秦可卿多念几篇经,好保佑她来世投生到一个幸福人家。
原来这秦可卿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儿,她是先帝三皇兄,曾经的义忠亲王的幼女。因为当初忠顺亲王密谋造反失败后,被先皇判下满门抄斩的大罪,其府中的一个下人不忍忠顺亲王断子绝孙,便在先皇下旨行刑前偷偷离开王府,从人贩子那里买来一个病弱的女婴充作小郡主,又将忠顺亲王刚刚出生的幼女抱至养生堂,看着她被秦邦业抱养以后才安下心来,从而也保住了忠顺亲王一丝血脉。
这个下人知道忠顺亲王跟宁国府有交往,后来便到宁国府告诉贾敬此事,希望宁国府能尽一份绵力保住小郡主。贾敬见虽然秦可卿是罪人之后,但好歹也是皇室中人,加之先皇似乎无意将再追究忠顺亲王的事,便答应了那个下人的请求,在秦可卿长大后将她聘来给自己的孙子做嫡妻。这也是为何秦可卿可以以区区五品官员养女的身份嫁入宁国府的原因。
贾宝玉还未进去秦可卿的的房间,便见到外间里坐着一个小男子,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怯怯羞羞的有些女儿之态。
那个小男子见到贾宝玉进来,便羞羞答答地站起来,还未说话,就先红了脸。过了半晌才说道:“你是来瞧我姐姐的么?”原来这个小男子便是秦可卿养父秦邦业的老年得子,秦钟秦鲸卿。
贾宝玉从来都觉得从来只有女儿才是水做的骨肉,男子都是泥做的骨肉,那些男子都是浊臭逼人的,如今倒见了一个这般乖巧兼着风流的小男子,心里欢喜得只拉着秦钟说话,也顾不得要进去探望秦可卿了。
几番交谈下来,贾宝玉自见了秦钟人品,心中便有所失。痴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呆意,乃自思道:天下竟有这等人物!若是我能早些跟他相识那该多好!我们便能跟着姐妹们日日谈天作诗,也不枉大家的一番才情了。
秦钟自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兼金冠绣服,心下想道:怪不得姐姐说宝玉很是得众人宠溺。我若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自是能与他交好一番,倒也不会像如今落得这么晚才相识了。
两人自认为与对方相逢恨晚,偎依在一起说了好几句亲密话后,都觉得对方确实是自己的知己。
这时恰巧秦可卿醒过来,秦钟便和贾宝玉携手走到内间看望。
病床上的秦可卿未施粉黛,一张素白的小脸也不过巴掌大,双目像是有盈光一般看着他们走近,才由丫鬟扶坐起来,微笑着说道:“宝二叔。”
“你身体不好还是躺着吧。”贾宝玉见到秦可卿坐了起来,连忙道:“怎么不见蓉儿?”
秦可卿倾倾咳嗽了几下才说道:“他怕是什么事情吧。再说我病了,也不好叫他陪着我,免得传了病气。”
一旁的秦钟接了一杯水,递给秦可卿后,道:“姐姐还是多休息吧,我瞧着你都瘦了。我来之前爹爹还特意吩咐我叫我好好看着你呢。”
秦可卿接过那杯水,抿了一口,然后对秦钟道:“爹爹最近身体可好?”
秦钟点点头:“爹爹身子一直都很硬朗,这会儿听说姐姐病了,差点就要亲自过来了,后来还是被姨娘劝住了。爹爹还是不放心,就下了帖子将我送来,让我在这里小住几日,顺便看看姐姐。”
秦可卿一听秦钟是来小住的,心下欢喜,但忽然又想到秦钟如今正跟着先生学习,便出声问道:“你来这里小住,可有向先生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