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希望她肯认我,”子莹发愁地垂下眼皮:“她不肯认,见见她也好,她毕竟是我生母,有人问起,我也能说得出,我生母是什么样子,连生母都没见过,真是死也不瞑目。”

“若是她死了呢?”英姑内心,其实也为她难过。

“但是她还在世呀!而且同在一个城市。人家万里寻亲也要去找,我近在眼前也见不到,你叫我怎样向同学朋友交待!”

“大家知道甘医生和甘太太是你的爸爸妈妈。”

“他们不是,大家都知道不是。如果他们是,我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他们是元健的父母,我的未来翁姑,但不是父母,我好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子莹眼红红地说:“我不想做孤儿,根本我生母还在人世。”

英姑看她那样子,她也鼻子一酸:“你真是只想见见她便满足?”

“能够相认更好,不过见见她我也会满足了。”子莹手背一擦眼,突然眼睛一亮问:“英姑,你肯告诉我我妈住在哪儿?”

“那不行,你突然跑到她家,吓死表少爷、也吓死你妈,你不声不响地出现,可能令她家变。”英姑用力摇手:“追究起来我可大罪,不守信用又乱来,你妈会恨我,甘医生夫妇也会怪我。你绝对不可以跑去找她,但是,如果你只想见见她,我还可以帮你的忙!”

“英姑!”子莹毫不考虑:“我只想见见她,我答应你不去找她。我怎样才可以见到她?”

英姑心软:“如果你不闹事,只想见见你妈,那…”

“我答应,我一向守信用的,是不是?”子莹几乎跪在地上:“英姑,你帮我一次,我求你!”

“她的儿女在美国贵族学校念小学,她有空会去接孩子下课。”

“她的孩子什么时候下课?”

“三点,跟你一样!你的学校距离那间学校很远,坐地铁再转巴士,也要差不多四十五分钟或者一个小时。”英姑摇摇头:“时间不合。”

“谢谢英姑!”子莹很开心,握了握英姑的手臂:“难题由我去解决…”

“爱诗,别忘了为我请假。”子莹边吃饭盒边说。

“你真的要去?”

“唔!上完第一节便赶去。P·E嘛!少上一课没损失,星期一下了课我补做运动就是了!”

“你还记着毛小萱跟你说的话?”爱诗放下匙羹叹气。

“不可以忘记的!”

“她太过分,不开心也不该讲那些话。子莹,你原谅她,她可能太失望,受了打击乱讲。”

“也不算胡说八道。人皆有母,我又不是大石爆出来的,也不能硬认翁姑作亲娘。”

“世伯伯母对你不是挺宝贝吗?”

“你们都这样说,好像我是个不知足的人。我嫁了元健,便和他们生活一辈子。”子莹最近心里很闷,呼那么一下:“如果我知道亲生父母都死去,我会大哭一场,伤心一个半月。但如今生母仍在世,我当然希望能见见她。没有人不想知道父母的庐山真面目。就算没孝心,好奇总有吧!”

“说得也对!”爱诗点一下头,瓢一羹饭进嘴里:“不过,你是否冒失一点?旷两堂课赶去,她又不是天天接放学。”“我和元健商量过了,本来我星期一便想去,刚巧星期一又有测验。而且我们计算过了,我妈多半会星期五去接放学,因为星期六孩子不用上课,她接了孩子,找他们爸爸,一起去吃茶找节目。所以,她今天一定会去学校!”

“怎么,你连这些也和元健说?他不担心吗?”

“我和元健由表兄妹到兄妹、未婚夫妇。我们之间一向没有秘密,坦诚相见。元健对我很好,总站在我这一边,他担心什么?”

“若你和你生母相认呢?”

“不会的!”她心里倒是想说:“就算相认,我也不会连未婚夫也不要。生母和情人没抵触,我始终是甘家的人,我不会扔下他的爸妈跑掉。”

“你从没有见过她,有她的相片吗?怎样认人?”

“没有,英姑没骗我,她真的没有我生母的相片。但是,她已经把我妈的样子告诉我,又告诉她那车和车牌。元健有天没课去看过,的确有那辆车,二时五十分左右便到。去接放学的人多半是菲佣、女佣或外国女人,我应该很容易把我妈认出来!”

“元健见到她没有?”

“没有。元健去过两次都没见到,所以我们才认定今天她一定会去。”

她们吃了饭边散步边喝汽水。子莹问:“你和秀城怎样?”

“还不是老样子。星期六星期日吃饭看戏。我知道他在外面还有女朋友,他对我没有对你好!”

“爱诗,你别误会…”

“你不要紧张。我对他也没对元健好,大家心中有数。做朋友嘛!别要求太多,有个男朋友支撑场面算了。美茜和毛小靖才进展得很快,他们太相近了,都动,又爱玩,天天闹在一起!”

“怪不得最近见她,她总是很匆忙,连午饭也没有跟我们一起吃,她午餐时间忙什么?”

“一边吃三文治、汉堡包,一面打电话…真是好忙!”

“小萱呢?”

“大概气还没有下。怪人,她误会你要她…我劝她一次又一次,她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吃午饭也躲起来。”

“她一个人好寂寞的,爱诗,以后你不用陪我了,多陪她吧!”

“我没打算陪谁,大家一起吃最好,你不介意小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当然不介意,我们四个人本来就常在一起。”

“那,等她不介意,想通了,我们再在一起吧!”

子莹一上完英文课,便飞奔前往那间在半山的美国人开办的学校。

校门外有些木凳,她坐得远一点,但视线守住每一辆车驶进来。

半山的风特别凉,秋深了。子莹穿上灰色校服,二时五十六分,那辆劳斯莱斯驶过来,停住了!

子莹瞪大了眼睛,那儿看不到车里的人,她跑到另一边去…呀!看到了,看到了,车里果然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哎!她真是好漂亮,粉白的脸,长长的凤眼,小小红艳的樱桃嘴,一头乌亮的秀发,美得像画中人,真正如假包换的杏脸桃腮。

三点正,学校的铁大门打开,她马上下车,刚巧和子莹打了个照面。

见子莹目瞪口呆地傻盯着她,她微微一笑。

哗!一笑倾城,迷死人啦!

她向校门走去,穿一袭白色洋裙,外面一件紫、银间条的外套,紫色高跟鞋,走路婀娜多姿。

身材高挑,完全没有中年发福,但也没有缩水收干,就是适中,就是美…由头发到小腿都美。

“妈咪!”一对可爱的小童跑出来。大的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十岁左右吧!戴个眼镜很有趣。

旁边是个女娃,大概八九岁,也是白白胖胖的,一张苹果脸,马尾上面一只娃娃头的得意发饰,这女孩真有点像子莹,都是那种可爱型。

三个都没妈咪长得美,可惜!

曾绮媚跟他们谈,突然弯腰低头,男孩在她左脸上吻了一下,女孩也吻了她右边的脸。

曾绮媚把一双子女拥进怀里。

子莹突然心一热,好羡慕两个小孩,她好想也奔上去让曾绮媚拥抱。

曾绮媚一手牵一个孩子走过来,司机已经开了车门,曾绮媚亲自先把女儿抱上车,然后才用力地抱儿子,她气呼呼,儿子哈哈乐笑,她真幸福!

最后曾绮媚才上车,她坐下来无意中望向外又接触到子莹的视线。这回子莹先对她笑,她也回一个友善的微笑。

她很高兴,风度又好!

汽车开走了,子莹目送那辆汽车,由一条线到一个点。

学生、家长、佣人渐散,汽车也开剩了几辆,校门已关上一半。

她还呆呆地站在那儿。

动都不动,像化石一样!

怎也想不到有个那么美丽的生母,让同学看见,他们一定羡慕死,她自己也爱慕到心坎里。

她头被人轻拍两下。

“好…”她惊喜旋头,原来是元健。

“你怎么来了?”她好倦,垂下了头。

“赶来看你呀!急死人!”元健为她接过背囊书包:“星期五下午有三堂,下了课还有实习。急得我要命,三点二十分,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去。”

“没有,风凉水冷,这儿空气好嘛!”

“看见你妈没有?”

“看见了!”她拉了一片树叶,那开始转红的枫叶。

“那么好运,第一次就看见了。”元健替她开心:“她怎样?有没有看清楚?”

“当然看清楚,我们差点没碰上脸。”子莹一脸的倾慕:“她好美!我是说我妈妈好美,像图画里的美人儿,粉雕玉琢一样,人又年轻,她又一点也不像我妈,像我姐姐。我一点也不像她女儿,她比我美好多好多,但我知道她真是我妈,因为她女儿像我。”

“你也很美,花有好多种,各花入各眼。”元健握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我认为你是最美,也不相信有人比你更可爱。”

“你没见过她,根本不知道怎样才算美。我?跟她比?没得比了,她是真真正正的美,比李爱诗美许多。”

“我并不认为李爱诗比你美。”

“但你如果见过我妈,你一定会相信我的话,她真是美人儿。”子莹微侧着头仍在想:“有一个这样漂亮的母亲真光彩。”

“其实,我妈妈也很美。”

“是呀,生母那么美,养母也美,我应该觉得幸福。”

“不是养母。”元健点一下她的脸:“是奶奶。”

“对!奶奶。”子莹笑,近月以来,这是她由衷的笑:“刚才我看见她的子女跑过去拥抱她叫妈咪,我好激动,几乎也想跑上前投进她怀里叫妈咪。”

“你可以这样做,她本来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不行!”子莹的笑容又凝住了:“我答应过英姑只来看她。我不能出卖英姑,不能令妈妈——我的翁姑变成不守信的人。还有,我突然上去相认,可能会破坏她家庭,她的丈夫并不知道她生过孩子。而且她的孩子很年幼,她也像个三十不到的美丽少妇,突然跑出来一个十八岁人高马大的女儿来,吓死人,可能还会连累她。”

“莹莹,”元健欣赏地看着她:“你真正成长了,懂得为人设想!”

“我是长大嘛!都拿成人身份证了。而且多想想,人就会聪明,我真的不忍心破坏她的幸福!”

“莹莹,今天星期五,反正我要回家,我们到外面吃饭看戏。你的功课明天做好不好?”元健怕莹莹感触多。她近来的转变,反而令元健担心,她太乖、太沉静了…

曾绮媚又看见那女孩子一直望住她,目光随她来来去去地转。

她不认识她,她也极少和陌生人打交道,每次来接孩子便只接孩子,甚至连其他家长,她也极少和她们交谈。

但是,她见过这女孩子三次,不知道是否母爱天性,母女心灵相通,她第一次觉得这女孩子很顺眼,又似曾相识;第二次发觉她长得很可爱,有点像她小女儿;第三次竟然有点喜欢她。

当她送了子女上车,她上车前回转头,又接触到她的视线;于是她停下来,转身,很温柔地问:“你家在附近吗?要不要送你一程?”

“我…”子莹开心得说不出话。

她跟她说话,她妈妈跟她说话呢!还愿意送她一程。太好了,太好了!

“要不要?”她还是那么温柔。

“不,谢谢你,真多谢你。或者,我想,是的,不顺路,太麻烦你!”子莹兴奋地语无伦次。

“你家到底在哪儿?”

“很远,对面海,九龙塘。”

“现在交通四通八达,”她转身弯腰,上半身进车厢:“我们送位姐姐回家,顺便游车河兜兜风好不好?反正今天爹爹要开会,我们不用去接他!”

“好的,妈咪!”两个小孩子一起说。

曾绮媚再面对子莹:“上车吧!大家都欢迎你。由这儿乘公共车回家,可要花不少时间!”

“谢谢!”子莹不再推拒了。是曾绮媚主动接近她,不是她上前相认,她可没有对不起英姑。

她心花怒放地上了车,连约了三时二十分在这儿等元健都忘记了。

子莹坐在曾绮媚身边,不时用眼偷看她,沾沾自喜,偶然曾绮媚回看她,她就有点不自然;拉拉校服裙,两只手平放在膝上。

“我一连三个星期五都看见你。”

“是的,我一共来了三次。”

“最初我以为你是来接弟妹的。”

“我没有弟妹?”

“独生女?”

“嗯!”

“你爸妈一定很疼你。”

“我不知道。我爸爸在我未出生的时候,便扔下我们母女和别人结婚。”

“你和你妈妈两人相依为命?”

“我妈,我妈…”子莹看了她一眼:“我妈另外嫁了人,她有自己的丈夫和子女!”

“那,只有你一个人?”她很意外,又有点关心:“你是个孤儿?”

“也可以这样说,我没有亲生父母!”

她皱皱眉头:“九龙塘有孤儿院吗?”

“我和我养父母、他们的儿子一起住。”

“啊!你被人收养了。”

“也不是,是我生母送给他们的。”

“你很可爱,你生母怎舍得你?”

“因为她要结婚,她的新丈夫不喜欢她生过孩子。”

“那个男人太自私了,他爱你母亲就应该也爱你,这叫爱屋及乌,怎可以令人骨肉分离?”

“你也认为应该这样吗?”

“当然!你和亲生母还有来往吗?”她忽然说:“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其实,我只是关心你,我根本无权过问你私人的事。”

“不!我很高兴你肯和我谈谈,你问什么我都愿意回答。”子莹渴望和生母交谈足足两个月了,她还怕路程短:“我乐意告诉你一切,我和生母可算并没有来往,她住哪儿,我不知道:至于我住哪儿,我想,她也是不知道!”

“见过她吗?”

“见过。”子莹不断地点头。

“恨她吗?”

“为什么要恨她?她没有害我!”

“但她遗弃你嫁人,她没尽母亲的责任。”

“其实,我妈咪也舍不得把我送人。但是她当时年纪小,比我还小。外公外婆极力反对,生父又不负责任,她是无可奈何!”

“你真是个好善良的女孩子,又懂事,很少人像你那样胸襟宽大,肯为人设想,肯原谅人。”曾绮媚更喜欢她:“你今年多少岁?”

“过了十八岁,拿了成人身份证。”

“你不像。”

“是不是我长得苍老?”子莹不自觉地抚抚面。

“怎会?你那张是孩子脸,长不老的。现在的女孩子太早熟,又喜欢化妆品啰!连小公主也偷妈咪的口红涂!”曾绮媚望住小女儿笑。

小女孩把脸贴在哥哥臂上咕咕笑。

“小妹妹!”子莹疼爱地抚了抚小女孩的脸:“你叫小公主?名字好特别。哥哥呢!”

两个孩子没出声,害羞。

“哥哥叫波波。其实,都是小名,他们爸爸替他们取的。”始终还是曾绮媚说:“波波出世又肥又大,圆嘟嘟,他爹爹便叫他波波,他像皮球呀!小女儿出生时,好漂亮,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疼她,她爹也更是爱惜到不得了,便说她像公主般宝贵,后来就叫小公主。”

“她好幸运!”

“是的!同样是漂亮的女娃娃,”曾绮媚惘然:“她就没有那么幸运!”

“谁呀?”子莹问。

“啊!”她脸上一阵红,颇尴尬:“小公主本来就有个姐姐。”

“现在呢?”子莹好紧张,曾绮媚到底在说她呢?还是另有一个?

“生出来…没了!”

“对不起!”

她精神一挺:“其实,我的儿子叫胡嘉伟,女儿叫胡嘉倩;你呢?你的姓名呢?”

“我有两姓!”

“生父的和养父的,就说现在这个姓好了!”

“我养父姓甘!”

“甘?”她愕了愕:“哪一个甘?”

“甘肃省的甘!”子莹不敢说下去,说穿了怎样向英姑交待,还有甘家爸妈?

“我家就在前面,我在街口下去,谢谢你,胡太太!”

“不谢!啊!你每个星期五到那间学校干什么?”

“特地去看一个人。”

“谁?”

子莹垂下头,她怎能说?

“对不起!今天我说话真多,我先生不喜欢女人吱吱喳喳!”她笑笑:“下星期还会去吗?”

“一定会!”她十分坚决:“胡太太,我在这儿下车。再见,波波,小公主。再见!胡太太。”

子莹下了车,仍站在街口,胡太太和她挥手,她也向她挥手,目送汽车离去。

她好开心,终于能够见到生母,还主动接近她,和她聊天,还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妹。

她蹦跳回家,一进门,英姑就骂:“你去了哪里?少爷五六个电话回来,你约他在外面等,怎么一声不响又溜了回来?你真是…”

子莹吐了吐舌头跑上楼。

星期日英姑放假回来,悄悄走到子莹的房间。

“英姑,回来啦!有什么好吃的?”子莹盖上了笔记簿,明天要考高级试,这两天她一直忙着温习,中七总有许多公开试要考。

“吃!你真烦。”英姑气鼓鼓:“你知道我今天放假去见谁?”

“拜佛、吃素、搓麻将!”

“风流!见你妈!”

“妈妈?她今晚一直在看电视。”

“不是这个妈,是那个妈。”

“英姑,什么这个那个?”子莹笑了起来,明天考试有把握,心情轻松。

“你那个胡太太妈妈。”

“妈咪?你去看她?”

“我去?无聊呀!是她来找我!”

“她来?她什么时候来?”子莹好紧张:“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没有来。我从来都不肯把地址告诉她。只告诉她电话号码,她打电话来请我到她家。”英姑没好气:“麻烦来了!”

“什么嘛?”子莹转着身,双手放在膝上:“你很气,干什么?”

“她打电话来约我见面,她星期五和你谈过,就怀疑你是她的女儿!”

“英姑,你别生我的气,不该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说,我甚至没让她送到门口,而且,根本是她主动要送我回来的,你知道,我没理由拒绝…”

“我知道,她都详详细细告诉我了。也许你没存心说,但是,言语间,已经透露了。否则,她怎会认为你是她的女儿?”

“她很恨我?”子莹说。

“恨你就不会约你!”

“约我?妈咪约我?”子莹跳起来:“她终于肯认我了!”

“认又怎样?她又没说接你回她身边,她现在是胡夫人,上流社会贵妇。”英姑瞪瞪她。子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不欢:“看你那副德性?跳跳!甘太太看见你一定伤心死,可怜人家养了你十八年,连小狗也知报恩。”

“英姑,你烦什么?我又没说跟胡夫人走,甘家的妈妈是我养母,又是未来家姑;生娘不及养娘大,我怎会忘恩负义?就连英姑带了我十八年,我也会一辈子记在心上。”

“嘿!”英姑冷哼已带点笑意:“你知道养父母恩重如山就好。”

“但没有人见了生母不相认,她毕竟辛辛苦苦生了我出来,元健也知道我孝顺甘家父母。”

“你那个妈说,下星期三下午一点,和你见面!”

“她还知道我星期三考完试?”

“我告诉她的,别自作多情。一点在三角花园见面!”

“为什么要在花园见面?我有零用钱可以请她吃午餐。”

“她没有钱吗?她先和你聊聊,有很多话,公众场所不方便说。你在餐厅高叫她一声妈咪会吓死许多人。她还年轻呀!你又高又大,她会和你吃午餐的,你下课回家换件衣服便可以去和她见面。但不要让太太知道,你也不想令她伤心的,是不是?”

“那天我会告诉妈妈,和爱诗去逛公司,妈从不管我!”

子莹真是好紧张,考完试马上乘计程车回家,套件白毛衣,上面一条大红花绒、阔身工人裤,背个蓝娃娃布袋便出门。

跑步到公园才不过十二时半多一些。她两手插进裤袋,来来回回地走,又不停地看她的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