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心一口郁气涌上心头,咬牙又说:“没密码没身份证明,你也办不了。”
顾文徽说:“往外头拿钱才要这密码那证明的,我这是拿钱去给他们,有钱就行。”
“少胡扯!”方从心忍不住发飙了,“提前还贷是要本人申请办手续的。”
顾文徽说:“那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于是方从心彻底崩溃了,“你真的能别这样吗?我不喜欢。不要闹得连朋友都没得做。”她很认真地如是说。
“朋友是要来做什么的?见面点头,唠嗑闲聊?你要搞清楚,”顾文徽轻笑,“难过的时候倾诉,患难时求援,这才是朋友的用处。你自己想一想怎样才对你比较好,都什么时候了,何必还这么逞强?”
的确,如果有人借她这笔钱让她把贷款提前还掉,即便从利息角度考虑,她也能省下为数不小的一笔钱。而最关键的,她的可选择余地会开阔很多,她可以不用赶鸭子上架地立刻去找一份新的工作,可以休息,可以调整,可以择良机再战。
可是,这笔钱是顾文徽的…“咱们俩…真的可以算这样的朋友吗?”她有些颓然地放低了声音。
“你不是说你相信纯粹的友谊,相信思无邪吗?”顾文徽波澜不惊地反问,旋即淡淡地道:“如果你并不认可我是这样的朋友,那你就拒绝吧。”
就在那一刻,方从心觉得,她被将军了。

这一场由对方占压倒性优势的战斗最终以方从心写了一张借据给顾先生告终。顾文徽说:“你就老把我当坏人。我要真是坏人就拿这几十万抵你的薪水,拐你来给我当长工,每个月给你一千块吃橘园*颜飒饭零花就完了。好心好意想帮帮你,还不领情。”
方从心牙疼地咧嘴“呵呵”了两声,本想反损回去,又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吱声儿。眼下这一位成了债主,她还是夹着点尾巴好。
她说她是真的累了,想好好歇一阵子,出去转转。
顾文徽潇洒地一挥手,“去吧,去吧,养足了精神,回来共商大计。”
方从心觉得好笑,“你真以为我能跟你共商大计啊?我要真去做出版经纪人,那也是作者的经纪人,不是你顾总的经纪人,我绝对是维护作者利益的,这个立场,你可先搞清楚了。”
“有什么区别吗?”顾文徽做无辜状笑道:“作者的利益就是我们的利益,互利互惠,作者好我们也好。”
“顾总你真是天字号第一大好人。”方从心无语了。
她订好了到西宁的机票,想去看看青海湖。
原本说好要两个人一起去重走汉唐之路,结果却变成了一个人的孤单旅行。可是,她却开始有一点了解,为什么任寻那家伙一生气会跑得无影无踪。有时候,人真的会有种逃离的渴望,只想从这冰冷繁重的钢筋水泥之中挣脱出去,甩掉重重禁锢和负累,亲近自然,遗忘现世,重归真正的平和。
她到西宁后租了一辆自行车,打算骑车绕着青海湖慢行慢看。临出发前给父母和几位朋友电话去报平安。她说她决定把手机关掉,只想要几天短暂的真正的宁静。
有朋友紧张地连声喊她:“那地方又是高原反应又是荒郊僻野的,你把手机一关,掉湖里都没人捞你啊!”
“绕了我吧,亲爱的,三天,就三天,等我环湖游回来,第一个打电话给你。”她连哄带劝的,直被逼着许诺三天之内一定电话过去,否则朋友就报警了,才得脱身。
青海湖美极了。那水晶般纯透的天和水,近处的金黄色的沙与石,天边连绵如雪的云和山,当这一切映入眼帘,方从心便只剩下“美极了”这三个拙陋的字眼。大自然是最伟大的画家,只用灵魂搭配色彩。
她在行路中遇到一个组团环绕青海湖的车队,队中有个十九岁的西班牙大男孩,高鼻深目,满头红发,固执地拉着她说中文,蹩脚的腔调憨厚可爱。他豪言壮语地说,他来中国,要学中国的语言,看中国的美景,娶中国的姑娘。然后他用那双透亮的蓝眼睛深深地看着方从心问:“美丽的小姐,你还是单身吗?”热情浪漫毫不掩饰。
“真可惜,我已经订婚了。”方从心忍不住地笑。
“那我太不走运了。”西班牙帅哥懊恼地喃喃低语,“可为什么你一个人来旅行?”
方从心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很肯定的说:“他去了柬埔寨。”
“为什么?”西班牙帅哥惊问。
“因为他答应我给我一枚独一无二的结婚戒指,但又不知道怎样才能给我,于是去求助智慧与力量的哈奴曼了。”方从心微笑着,想了想,接着说,“所以我决定给他带一瓶青海湖边的沙子回去,让他挂在脖子上,挂上就跟我一起来了青海湖。”
西班牙帅哥一脸崇拜地大声赞叹:“你们中国人,很浪漫!”笑倒一片同伴。
然而,当她三天之后,带着一身泥土青草的水香重回人世时,刚打开手机,就被满满的几乎要爆出来的短信和呼叫提醒震惊了。她匆匆翻看了几条,回过电话去,立刻被那一端的声音吼得险些耳聋。
“上网,上网,你自己看,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在一片混乱的吵嚷声中晕乎乎地通过宾馆电脑爬上网络,去看朋友们贴来让她看的帖。
那全是同一张帖,发在某个号称华人第一的大型社区论坛,发帖人似乎是一名女性,内容大致是说她的一位朋友遭遇了婚姻危机,陪伴丈夫创业多年,如今丈夫事业有成,却有了外遇,七年婚姻岌岌可危。
方从心看了一半,忍不住叹一口气,很有正义感地把这个发了财就想抛弃糟糠换老婆的贱男人大骂一顿,然后很囧地问:“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至于都催命一样押我来看这个?”
“往下看!你往下看!”众友更是郁闷,有人又惊又无奈地连连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这真是太传奇了!”
这一团唧唧喳喳的,几乎把方从心的脑袋都吵炸了,万般无奈,只好继续往下,走马观花,拖着进度条看后面那些网友唾弃奸夫淫妇围殴小三。
可是,忽然她的手抖了一下。她看见那位楼主发的一组照片。照片都是处理过的,用马赛克遮去了人的相貌,但是她认得。她当然认得,就算谁都认不出了,她也能认得出来,因为那些照片上的女主角正是她自己。男主角当然不是任寻了,而是顾文徽。
她盯着那些照片怔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爆出一阵大笑。
竟然是她和顾文徽!换言之,那个传说中的外带刚才还被她大骂了一顿的陈世美就是顾文徽,染指有妇之夫破坏他人家庭的小狐狸精小三就是她本人!
这简直太荒谬了。
“我说,我没穿越吧?今儿不是愚人节吧?你们这是演荒诞剧吗?”她用一种准备审问罪魁元凶的口吻询问,等着拎出是哪一个在跟她开玩笑捣蛋。
朋友们纷纷捂脸,“你先交代,是真的还是假的?”


“废话!怎么可能是真的!”方从心翻了个白眼,“这家是任寻的出版商。”
朋友问:“你们家任寻呢?”
“到柬埔寨看猴子去了。”一听到问任寻,方从心顿时有些蔫蔫的。现在她觉得“到柬埔寨看猴子去了”真是个好答案,省了她又要解释那许多不想与人言的原委。
“所以你和这个男的根本没几毛钱的关系,对吧?”朋友追着确认。
“是朋友,但是没有那种关系。”方从心又耐着性子解释一遍。
朋友问:“多好的朋友?这女人说他出钱给你买房子!”
但听得这句话,方从心差点手一抖砸了宾馆的电脑。“我说,我房子什么时候买的你们应该都知道吧?我只是跟他借钱提前还贷而已,才签的借据,还没冷呢,怎么就成了他给我买房子了?”她渐渐有些愤怒起来,情绪开始尖锐。
“你怎么可以跟男人借钱?”有人囧到抱头,“你就算找我们,我们一人出一点,也能给你凑出来啊。”
“是是是,我其实最应该把我自己卖到马来西亚去,或者干脆等着还不上款被银行抵押算了。姑娘们,夫人太太们,我刚失业了,可是我一个月还要交八千块钱的房贷,好吗?”方从心忍不住都想抽嘴角。钱最好是能不借就不借,这道理她懂,真沦落到要借钱的份儿上,宁愿跟男人借钱也别跟女人借,尤其是别跟朋友借,这道理她更懂。女人精打细算起来的小心思比男人难摆平一万倍,嘴上说说是一回事,真要实打实掏腰包的时候可就未必,多少人原本好得跟亲姐俩一样,最后还不是栽在这个上,何况,她的这几个小姐们儿也未必能有余钱拿出来。
她正有些心下不爽,忽然见有人说:“那你就找你男朋友也比找别人好嘛......”
这些不知深不知浅的家伙三番两次拿任寻说事,终于惹得方从心开始炸毛了,“他一穷小子没钱!你们是叫我跟他爹要聘礼吗?”她磨着牙恨恨地说,“是!我不就是当初错估风险傻了一回,现在脑子进水懒了一回吗?我累了,我心烦,我想休息,我有借有还犯法了?至于被你们围剿成这样?”
她是真有些恼了,这一番连声反问一起砸过来,一时唬得没有敢接话。片刻,才有人出声来哄劝:“好了好了,我们没有怪你什么,我们只是担心你。这事很蹊跷,你不觉得像是谋划已久、蓄意而为的吗?这些照片不是同一次拍下的,角度又都很暧昧,显然盯上你很久了。而且这些照片虽然处理过,但是你看我们都认出你来了,说明其实处理得没啥效果。这就有点危险了。”
这话说得方从心胸腔里一寒,深吸了两口气,安静下来。
的确,这事有些古怪。一开始匿名树洞吐槽,先博取舆论支持,然后就开始上照片,再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发动人肉了?倒真是十分有备而来的手段。
方从心又把那几张照片翻出来仔细看了看,顿时有些心惊胆寒。
这些照片,一组是去年她去“相亲”,结果遇到顾文徵送她回家那回的;一组竟然是在长沙那一两次短暂的接触;余下的当然就是什刹海那一回,这个是主打。
她和顾文徵总共没见过几次,竟几乎全在这儿了!
尤其是在长沙拍下的那几张照片很诡异。在长沙时,但凡她见着顾文徵,都有任寻在场,可是这些照片里竟然没有一张能看到任寻的影子,怎么看都只有她和顾文徵是主角。连在酒吧里的两张也不例外,取镜角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这样看来,这人真是盯了她很久,且拍照都是精心设计挑选过的。追踪偷拍了将近一年,处心积虑找出些子虚乌有的暧昧,然后以这种形式放到网上......想着想着,她禁不住心下一阵泛寒。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人的目标是顾文徵,她只不过正好成了被利用的炮灰被殃及的池鱼。她自认素来没有什么仇怨,于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被炮灰了这种可能比较大些。
她把手机收件箱和通讯记录翻出来看,果然看见顾文徵的一条短信和一则未接来电提醒。她立刻就拨了回去,刚一接通,不待对方说话,她便已先声夺人,“你得罪什么人了,连累我跟着你一夜成名?”
“看来你挺精神的,不用担心你一时冲动直接跳到青海湖里了。”顾文徵呵呵笑了两声。
这人竟然还笑得出来,方从心顿时心头上火,怒气冲冲地催问:“我可没和你开玩笑啊,虽然说你老人家现在是债主吧,但也得一码事归一码事。你都‘名人’习惯了,我可不喜欢被人搁网上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何况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顾文徵回答得很平静。
他竟然说“不知道”。只听得这三个字,方从心更是火气噌噌地往上蹿,才想发作,却又听见顾文徵说:“我问过褚青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说没有这样会跑去网上说人家事的朋友,不知道那个发帖的人是谁。我借钱给你的事,她是知道的,动用这样一笔钱不可能不和她商量,她也一直都表示理解。所以,这件事不可能和她有关,我觉得。”
听他说完这样一段话,方从心忽然怔了一会儿,足足一分多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维护他的妻子,在和她讨论有关这件事的台前幕后以及应对办法之前,他要先和她明确,这件事和他的妻子没有关系。
一时之间,方从心感概得有些无力,“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怀疑你夫人。我打电话给你纯粹只是问问。”她无奈地靠在椅子上,叹息一声,一边下意识地握住鼠标刷新页面,一边说,“那既然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我已经委托律师去处理了。”顾文徵回答,“现在是这样,因为照片都是处理过的,也没有其他的明确信息爆出,并没有实质性的人身权利侵害,立案是暂时不太可能,但是正在和网站方面协调,让他们先尽快删除相关帖子。比较棘手的就是,帖子已经被某些网友或者某些网站转发了,要全部删除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愿足够快,赶在‘人肉’出结果之前。”
方从心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显示屏,忽然,左眼一跳,“嗯......好像已经晚了......”她无奈地关掉那张帖子,不想再看。
不得不感叹,人肉搜索真是世上最强大的引擎,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出。已经有人把她的工作单位--虽然已经是前公司了,还有手机号码贴在网上,别配标准二寸证件照一张。
好友们已经炸开了锅,疯狂地在SK上喊她。
她有些头疼地先关了音响,然后问电话那端的顾文徵:“你还需要多长时间解决问题?”
顾文徵苦笑,“我尽快。”
“别说‘尽快’这种完全不量化的模糊字眼。你是商人,应该比我更知道时间就是生命。”方从心立刻严词反驳,“既然你说你来处理,并且已经着手处理了,那我就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问题没有明确解决的话,我只能以我自己的方式进行干预了。”然后她就挂断了电话。
她通知几位关系要好的朋友,“这几天如果你们谁要找我的话,用我存过的号打过来,陌生号码一概不接。短信也不用发了,我会让移动暂时关闭我的短信服务。”
“你应该立刻发表公开声明澄清事实,然后要求各网站删帖。我有关系比较过硬的记者朋友,可以让她给你做专访。”朋友焦急地催促她。
“澄清?澄清什么?我需要向谁澄清?他们以为他们是谁?正义的制裁者吗?”方从心忍不住冷笑起来,“要求删帖的事情已经有人在做了。我不想掺和到这种闹剧里去,更没必要配合什么舆论,如果三天之内没有清净,我会直接提起诉讼,发帖的可能就是一个网吧IP甚至一个境外代理,但那么大几个网站还想跑得了吗?”
“那我不妨来做这个第一案例好了。”方从心答得斩钉截铁,“你们放心,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允许无政府主义暴力自由扩张的,哪怕是在虚拟的网络上。”
和朋友们说完之后,她在房间里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给沈阳的父母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电话是母亲接的,听来情绪很平和,并不像已经知情的样子。父母平时都不太上网,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大概传不到他们那里。她和母亲说决定回家去住几天,看看他们。母亲很欢喜,说做她爱吃的菜在家里等她。然后她就去订了机票。
从西宁飞到北京,再转飞沈阳,到家已过了大半日。
大半天的时间,足够网络上天翻地覆。
顾文徵的真身也给人肉们扒了出来,顿时惊声一片。紧接着,就有自称和方从心是前同事的人出来爆料,说她一周前就已经被公司解雇了,原因自然是涉嫌泄露产品核心代码,职业道德不佳。于是方从心更成了一个人品烂到极点的女人,被正义网民们的愤怒踩死脚下,但凡有对事实真相持怀疑态度或是发表中立言论者,一概群殴至死。
小三是网民们的G点,他们代替正义宣判:这样一个勾引人夫,出卖道德的下贱女人应该浸猪笼;当然,奸夫顾文徵也应该阉掉上钉板。种种奇恩妙想,不胜枚举。这种时候,人类的创造力总是无限的,看到这些发言,方从心深深地感到,她过去对清朝十大酷刑的惊愕实在是少见多怪。
这个时候,她正坐在自己的家里,听着父亲对她训话,让她休息一阵之后还是尽快找个工作,未必要多么高薪风光,但是要踏实安稳的生活,看着母亲在厨房和冰箱之间来回,谋划最新的菜谱......这里是她平凡又温暖的家。
母亲说要去超市买东西,让她跟着去帮忙。她犹豫了一下,想到母亲年纪大了,她理应去帮着拎东西,终于还是投靠了感情。
但就是这么短短的到超市的一个多小时,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就在她和母亲在冷冻柜前挑选酸奶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忽然认出了她,立刻骂骂咧咧地叫她走开,不要站在那儿脏眼,并且说着就动手推了她一把。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母亲又惊又怒,立刻严厉质问出声来:“小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啊。”
“妈,别理了。”方从心忙低声说着,拉住母亲就要走。
但那女孩儿已经两步逼上前来,又推了母亲一把,快到来不及阻拦。
就那么一刹那,几天来强压的愤怒彻底爆炸,“你他妈再敢动我妈一下试试!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把母亲护在身后,毫不客气地厉声怒斥。
那女孩儿高高的个子,比方从心还足足高出半个头来,染着酒红色的卷发,圈状的大耳环在超市的灯光下闪亮,骄傲又张扬的模样。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方从心竟会反抗,还敢如此大声的斥责她,有那么一瞬呆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很愤怒地指骂,“抢人家的男人你还有理了?”
“你丫哪只眼睛看见我抢别人老公了?我抢你男人了吗?你跑出来撒什么泼?”方从心忍不住冷笑,扬眉盯着那姑娘,一边就把手放进衣兜里,又斥道,“给你三秒钟滚蛋,否则你后果自负!”
她说得冷硬坚决,绝无回旋的余地。那女孩儿看着她放在兜里的手,完全不知道她可能会掏出个什么东西来,似是有些怕了,愤愤地“哼”了一声,终于转身走开。
整个超市专场都好像静了一般,所有人都站下来看着这边,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方从心抬眼扫视一圈,毫不畏惧,拉起母亲就走,仍旧把手那么揣在兜里。她不绕道,就那么径直地往收银台走,路人们吓得纷纷退让开去,每个人都惴惴不安地盯着她不知藏了什么东西的衣兜,唯恐这个女人忽然就像个亡命之徒一样掏出一把尖刀或是一个炸弹。
她拉着母亲出门回家,直到重新站在自家客厅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掌心紧攥着的是她的手机,只有手机而已,再没有别的了。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知家里说?不是反复交代过你,不要只报喜不报忧,出了事情你不知家里商量,你还能和谁说?”母亲满脸凝重,连声急问时,连嘴唇都在明显地颤抖。
方从心疲惫地揉着眉心,“是出了一点事情......”她暗自叹息着,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和坚决。她抱住母亲,宽慰地哄着,“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解决。对我来说,你们俩注意身体注意安全,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好不好?”
母亲担忧地看着她,流着泪叹息。
她简单地对父母说明原委,说她回北京就打算诉诸司法解决。
父亲长久地坐在沙发上,迟迟没有说话,最终只对她说:“把你妈的手机带去,和家里保持联系。如果缺钱要说,你有父母,有家。”
只一句话,足够让她双眼湿热。
不出方从心所料,超市里的那一幕很快也被曝上了网络,成了她新的罪状。
与此同时,更加戏剧化的转变,实在令她不得不对幕后操盘手刮目相看。
就在正义的网民群情激奋,誓要给予顾、方两个“奸夫淫妇”人道毁灭的时候,那个神秘的发帖人,又贴出了一组新的照片。
这一回,女主角仍然是方从心,但男主角却变了,不再是顾文徵,是任寻。图文并茂下所搭配的标题与解读更是耸人听闻--极品小三擅长避腿,勾引人夫,更脚踏两条船,曾与X集团小开有染。
这么一张大字报一经贴出,瞬间,所有的矛头都直指向方从心。她已经彻底被描绘成一个惯狐媚迷惑男人的不要脸的女人,一切的事端都只源自于她的“勾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替顾文徵辩解,连顾先生发布的短短两句表示与她只是朋友、事情已经移交律师处理的简短官方声明也被颠覆性地解读成了“与狐狸精划清界限”。一时之间,仿佛全世界都在吼叫:“烧死狐狸精,天下就太平了!”
方从心根本来不及感慨网络赐予她的如此神奇的妖魔化,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事件的真正目标并不是顾文徵,而是她自己,并且这个幕后掌局之人也一定不是别人,而是顾文徵的妻子--只有这个人,才会在精心策划对她施以攻击的同时又要竭力为顾文徵寻一个台阶,哪怕她曾经表示过她是毫不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