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林子,就如林叔所说的,是一个宝石蓝的天然湖,浩然连到另一座山去,湖面上起了薄雾,轻轻凫凫地飘浮,沿着湖边往前,是云舫一直想看看的药材基地,但许多的药他并不认识,只得问沐阳。
“这是黄连,前面还有党参,当归,和一些其他的药材。”沐阳指着棚架下的绿苗说:“这周围就是一个药库,也是因为药材资源丰富,所以才建了昨天你去的那个药厂,只可惜――”沐阳转头看了眼望着远处出神的云舫,又道:“如今这些资源都往外输出了,并没有给当地人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
云舫只听着,并不答话,两人挽着手继续在周围散步,淡淡的雾气带着雨水的味道,踩着松软的泥土路,透过树林,宝石般的湖若隐若现。
“多漂亮的地方,只可惜养在深闺无人识。”云舫寻到一棵树倚着,把沐阳拉到身前,将她的两只冰冷的手凑到嘴边用热气呵暖了,才放到自己口袋里。
“我也常这样想,不过,若是知道的人多了,这地方大概也不能保持原貌,所以,有得必有所失吧。”
“我要是你,出生就在这儿,一定不舍得离开这里的。”
“其实都是你第一次来的缘故,像我跟佳佳,对这地方熟悉透了,一草一木都仿佛是应该长在那地方的,倒也不觉得稀罕。”
“我承认你说得对,但你不能否认,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你是自豪的,因为我稀罕的正是你厌倦了的。”
“你这话说得没道理,就像一个吃惯山餐海味的富翁,偶尔吃到餐野菜,总不会因为野菜好吃,便去羡慕一个天天只能吃野菜的穷人吧?而那个穷人更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了。”
“怎么没有可以自豪的,能让人羡慕,哪怕只有一分钟也是可以自豪的,更何况,你也很喜欢这里,不然,怎么会带我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并等着她点头确认,但沐阳却摇了摇头道:“带你来这里,只是因为我说过哪天要骑马给你看的,但你已经忘了。”
“谁心上心下啦?”沐阳反唇相讥。“看你这么急着要去登记,心上心下的怕不是你,哎,你是不是担心我跑了?”
“看你是为什么跑。”云舫躺平后说。“你要是跟别的男人跑了,我才不担那份儿心;要是我把你给气跑的,别说担心了,天涯海角我也得把你给追回来。”
“真的?”沐阳转头望着他。
“真的。”云舫说。“你不相信的话,要我发誓也可以。”
“不用了,我相信你,但你还是不要把我气跑了,我不想无家可归。”沐阳说着抱紧了他,云舫也自然地回应了,以手勾起她的下巴,吻她,含糊地说道:“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只要你不离开。”

chapter 38
云舫怔愣了会儿,想起她参加公司活动时打给他的那电话,记得当时有人来了,她便匆忙地挂掉了线,他猜测来的那人应该是介桓,于是道:“怎么会不记得?那时你正说得开心,可有人来了你就挂了电话。”
沐阳也想到了介桓,连带地想起那晚的吻,她的脸微微一红,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道:“哪来的人,哦――我都快忘了。”
云舫看她的反应便知自己猜准了,免不了的又呷了醋,说出的话也霸道:“那些不该记的是要忘了。”他藏在口袋里的手摸着她的戒指,又道:“有些人或许比我会讨你欢心,但那些人不一定是实实在在爱你的,记得你跟我订了婚,可不能三心二意的。”
沐阳听他的语气,像是她出轨已是即定的事实一般,劈头便来一顿指责,别说她压根儿没想过要给别人机会,就是有,在如今这个社会,女人骑驴找马的比比皆是,她一心一意地跟了他,长辈都见过了,他倒还有疙瘩,这男人的气量也未免太小了些。
冤枉归冤枉,女人嘛,但凡男人为她吃醋心里总是有些虚荣的,她凭白受冤的怒气被虚荣给压了下去,反倒为了自己的良好品行解释起来:“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当我真是嫁不出去了,是个男人都要给个机会的么?哦――你心里大约就是这样想的,哎,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好好,你把戒指拿回去,别让我这种女人糟践了你――”
原本是想为自己辩解,所以指责云舫看低她,但说到后面,连她自己也有几分相信,云舫是真的看低她了,将她视为一个随便的女人。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委屈,揣在他口袋里的手也退了出来,掉了两滴眼泪,便要去拔手上的戒指。
云舫这才慌了,她还没嫁给他,若是因绊嘴节外生枝,弄不好她一气之下真要给别人机会呢。见她哭着拔戒指,他笨拙地给她擦眼泪,这一擦,她的眼泪倒更多了,抹也抹不净,只好用嘴去吻她,仔细地吻掉她脸上的泪珠。他心里怜惜她为自己哭,直骂自己混,大过年的讨了个不吉利。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偏偏要曲解,我要是把你想像成那种人,还会跟你求婚么?”他好不容易哄得她不哭了,便捧着她的脸说:“别哭了,以后不许你再这样想,嗯?”
沐阳用手背揩着眼泪,胡乱地点着头,云舫又说:“你看,过年头一天就哭,你是想哭到年尾去啊?”
沐阳闻言破涕而笑,吱吱地笑出声来。“谁那么伤心,从年头哭到年尾,那倒是省了水了。”她抓起云舫的手,瞥了眼腕表,顿时惊叫道:“哎呀,都十二点半了,林叔一定等着我们,快回去吧。”
他们跑出林子,一路上追逐嬉闹,偶尔也捉住一只小羊,拎着羊耳朵挠对方的脸。护犊的母羊过来了,沐阳就揪着两只角拖着羊去撞云舫,云舫闪个身绕到她后方抱起她,抛得高高的,再转上几圈儿,转得她昏头告饶了,才放她下地。沐阳头晕得站也站不稳了,云舫只好背着她回到饭堂。
林叔、林婶和十二岁的孩子围着暖炉坐着,一些与沐阳相熟的员工见他们进来,便取笑沐阳道:“就知道你们两孩子不愿意回来,阳阳是想跟男朋友单独处着,我们这些叔叔婶婶都是煞风景的。”
沐阳从云舫身上跳下来,红彤彤的脸露出一个大方的笑,拉着云舫挨着他们在矮凳上坐下,跟众人扮了个鬼脸,手快地从羊腿下撕下一块肉来,分给云舫一半,也往自己嘴里喂,满足了口食之欲,才得空跟众人道:“没见过这样取笑晚辈的长辈,是不是因我要了顿饭吃就有意见了?切,林婶儿都没说什么,你们倒小气起来了。”
她说着凑过脸往林婶肩上擦了擦,像只流浪狗寻了个主人般,要她给自己出头。林婶儿不善言语,一迳慈爱地笑着,林叔给各人碗里都斟上了烫温的酒,跟她和云舫道:“只要是你阳阳来,这牧场怎么也管得起你的饭,别说是一顿,你就常年在这儿住下,也饿不着你,大伙儿说是吧?”
“是是是,不但有饭,酒和肉也有,这酒今天你们两都得喝。”大伙儿异口同声地说,也端起了碗。
云舫见势也知这酒必喝不可,他虽不喜酒,却也觉得在此喝上一次倒可以图个痛快。他闻着醇香的酒,豪爽地倒进嘴里。桌上的菜都是些平常少见的,大约是这牧场还有地,种了些他没吃过的菜,使他新奇了一番,盘里的炒青菜嫩绿得仿佛只在水里浸了一浸,再浇上油一般新鲜;牛肉干是林婶儿自己做的,沐阳说那是她的拿手下酒菜,口感独特;最馋人的便是羊腿了,烤得外焦里嫩,嚼着满是孜然的香味。
更可爱的是这些人,兴许是没有接触过城市里的倾轧,淳朴得只会说些玩笑话,或是一个劲儿地嚷着要拼酒,他们不谈时事,不讲生意经,闲谈也只说牧场里羊和马闹出的一些好笑的事儿。云舫彻底放松了,还没吃到一半,他已算不出自己被灌下了多少酒,但仍是心甘情愿的喝。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三四点去,云舫这一生装醉过数次,真醉怕是只有这一回,放心大胆地使自己醉了,以至于他横倒在沐阳腿上时,嘴里还含着一口酒,费了些力才咽下去。
林叔将云舫扶到招待所的客房里,屋里没有空调,便叫人烧了盆炭火端进来.沐阳给窗户开了个缝,感觉有些睏了,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明云舫喝醉了,也许晚上赶不回去。玉清只交待了句“如果晚上能醒过来,就一定要赶回去”,随即挂了电话,向丈夫与公公报告去了。
沐阳挨着云舫睡下,一觉直到晚上八点钟方醒。
云舫比她先醒来,手支着头看她的睡脸,也是只有在这地方,她才睡得这般酣沉,以往他只觉得她是个再普通不过,却令人安心的女孩儿,他甚至以为她的可取之处便也仅止于此。然而,今天才知,他是不了解她的。特殊的环境便能发掘出某个人的优点,如音乐家必须是要在音乐殿堂里,文学家在图书馆,考古专家在遗址古迹,而他,则只能在商场上,或是在一个大都市才能游刃有余,在这种地方,几碗酒便可以摞倒他,偏偏未婚妻却是适合这里的,只有在这里才见识得到她的爽朗与洒脱。
她所拥有的那种毫不掩饰的真,使他迷得七荤八素。
或许,人对于自己缺少的东西,总是很入迷的。
“咦,你已经醒了?”沐阳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问他。
“嗯――”他收起遐思,半坐起身,靠着床架子道:“刚醒,喝多了,头还有些痛。”
“那就再睡会儿吧,我给妈妈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了。”
云舫闻言心里捺不住地兴奋,能够躲开那家庭一天,便似收获了大便宜一般难得,正如平日里赚再多的钱,却不如一笔偏财带给人那样多的惊喜。
“那太好了,晚上不用再偷偷摸摸了。”他说着便低头要去吻她。
沐阳躲开了,脸上不胜娇羞,捏着他的脸嗔怪道:“你说你脑子里怎么能尽想这些东西?”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炭火已经熄了,盆里装的是没有温度的白灰。窗外的风吹进来,她受了冷又蜷回床上,哆嗦了会儿才道:“再暖一会儿,暖会儿了去食堂找吃的,他们应该给我们留了菜――吃完了,我们就在被窝里聊天好不好?”
云舫当然说好,但,是不是只聊天,这就说不好了。
吃完饭后,云舫用铲子取了些烧红的炭芯,沐阳提了一袋炭,便一同回到房间里,床边燃起了炭火,他们裹在被子里,望着漆黑的窗外,聊起了天南地北。
屋子里暖烘烘的,相互依偎着,似乎这样的时刻很漫长,漫长到他们觉得一生都会是这个样子,甚至以为天不会亮,而他们的话题,也永远不会结束。

chapter 39
初二晚饭时分,乐不思蜀的两人才回到城里。恰好程风华也选到这天来拜年。吃饭时围了一张餐桌,程风华善意地向云舫敬酒,他的态度转令云舫和在座的大吃一惊。沐阳心里倒有些谱,除夕和韩悦通电话时得知程江林只买到了初一的机票,也就是昨天到家,应该还带了女朋友一同回来。程风华明白两家不可能联姻,面子上与半个李家人的云舫自然是要和和气气的。
对云舫转变态度的也不是程风华一人。自两人回家后,钦显夫妇并未责怪他们晚归,而李成辅也没有时刻地留神云舫,吃饭时还问了他公司的一些情况,不若初来两天那般的轻忽怠慢。
“昨天云舫才喝醉,今天就不要你多喝了。这杯喝完就行。”钦显给云舫的杯里斟上酒,示意是最后一杯。
云舫忙站起身,说道:“谢谢――”他因为不知道如何称呼犯了难,眼睛望着钦显,倒忘了下面该说什么。
李成辅用手指拨着酒杯,似是责备云舫道:“愣着干什么?你爸给你倒了酒,还不快喝了。”
这一句话便肯定了云舫的身份。沐阳先呆了呆,简玉清看她的时候,她又带着几分羞涩地笑了。云舫也感到好笑,他倒是能理解李家为什么不遗余力地帮助于庆耀。但凡是他们欠过的,必定还上。想到这里,他便庆幸那晚的决定,若不是佯作醉死般的从楼上摔下来,这家人一定是信不过他的。
他端起酒杯,回敬了钦显,并说道:“应该是我敬您才对。”钦显笑了笑,满意地把酒喝了。云舫又给自己和李成辅的酒杯倒满酒,双手捧到李成辅面前道:“承爸爸关心,但这杯敬爷爷的酒是不能少的。”
李成辅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赏,爽快地喝了酒。云舫挨次敬了简玉清和程风华,这才让保姆收了酒杯。屋里唯一的客人程风华不禁在心里暗叹,太会做人了,自家那个不成材的怎么比得上人家。
钦显与李成辅对现代网络游戏知之甚少,该问的该过后,便无话可说了。此时,程风华谈起了‘荆楚药业’。大过年的谈一个快倒闭的企业,李成辅的脸上愁云密布,钦显也不再高谈论阔了,程风华自知煞了风景,说了几分钟便闭了口。
李成辅自饮了一口酒后,看了眼沉默的云舫,突然开口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云舫神情一凛,随即拿下了眼镜,低头借以掩饰自己的表情。他明白这个时候不能说得太在理,几句话切到实处,必然会被怀疑。
“我想根本问题在于品牌宣传这一环节,引进战略投资应该可行。”
他的话尾一收,便看向众人。李成辅的表情平静,钦显有几分失望,程风华有些沉不住气地道:“这个还需要说么?庆耀早前就与我谈过了,但荆楚药业是国有企业,这样一来,岂不变成私营的了?”
云舫心想,道理上说得那么好听,也没见你保住国有财产?但他面上仍是和气谦恭地道:“您说得对,是我欠缺考虑了。”
李成辅蓦地抬起脸,双眼炯炯地盯着他,盯得云舫心里开始发毛了,他才移开了眼光,跟程风华道:“都是随便聊聊,我已经退休了,这些事情也轮不到我来发愁,喝酒吧。”
云舫的酒杯已经收了,喝酒不关他的事儿,但他倒是想喝酒。于庆耀说得没错,这只老狐狸,从一开始就下套,若是自己不回答则是心里有鬼,若是回答得不够水准,那是刻意掩饰,无论他怎么说,李成辅都会这么一句,立刻与此事撇清关系,彻底绝了他的念头。
他不知道李成辅是从哪里瞧出了破绽,是否他已经知道自己---想到这里,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心道:他又不是万事通晓的神,顶多是出于多疑,试探并警告自己罢了。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他还得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得兼顾沐阳,省得没用心听她说的话,答非所问,更引来李成辅的注意。程风华吃完酒后便离开了,简玉清收拾餐桌,李成辅习惯晚饭后看书,趁他去散步时,沐阳忙去书房先开了暖气,又将茶泡好了才下楼陪简玉清看电视。
云舫还因吃饭时那句话坐立不安,两母女说说笑笑他懒得去听,钦显用布擦着一把气枪,并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云舫说起打猎的经历,云舫表示钦佩,钦显哈哈大笑,说选个时间带你一起去。
云舫的心情刚放松了些,去外面散步的李成辅便背着手进屋了,他脱了外套,面前门外轻轻抖着还未化掉的雪。云舫以手挑了窗帘子往外看,天黑尽了,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簌簌的像是黑板上落下来的粉笔灰,垫在地上薄薄的一层。
“咦,下雪了。”沐阳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云舫转头时,她已经跪在沙发上,满脸惊喜得快贴到玻璃了。
“是啊,今年的第一场雪哪!”简玉清也侧首望着窗外。
云舫只得为这两母女打着帘子,方便她们欣赏。回过头看屋里,钦显停下擦猎枪的手,以一种估测的目光看着飘落的雪花,兴许他是在想,下雪了动物觅食便难,是打猎的好天气。李成辅拎着外衣经过沙发旁边时,睨了云舫一眼,便道:“你跟我上来。”
这道命令使得云舫又心上心下了,他收回手,帘子从沐阳的头上落下来,遮了她半身。他起身跟在李成辅后面,紧攥手心,浑身发冷得像是大冬天淌进一条河里,前面的水是深是浅尚不清楚,或许淌了过去才知水只过膝,是白担忧了一场;亦或是犹不知水深浅,摸着过河,倒捡到了宝;还有的可能便是直接没了顶,再无出头之日。
书房里早燃起了檀香,李成辅在沙发上坐下,手指着旁边的沙发跟云舫示意。云舫坐的地方正搁了柚木香盒,一缕幽烟飘拂,满室的古浓香。云舫又惊似喜还惧的复杂心情,闻这香味只觉刺鼻,加之李成辅坐在旁边闲适地倒茶,他心里越发地没底了。
端起李成辅泡给他的茶,小抿了一口,味苦而甘。屋里过于静,香气缭绕,渐渐地,他的心绪也宁静了,见李成辅手交叉搁在扶手上,便放下茶杯,静待长辈开口。
“你来了这些天,也没怎么周到地招待你,换成别人,或许早离开了,你是为什么还留下?”李成辅手指敲了敲桌面,又道:“你要说是为了阳阳,这种话大可不必出口,现在的年轻人哪还会再顾及老年人的想法,以你的经济实力,并不必为了我们这些家人而委屈。”
云舫心里一紧,随即恍然地意识到,破绽就是自己掩饰得完美,无可挑剔,反倒让人生了疑。他被李成辅的眼光盯得恍恍惚惚,只觉得藏无可藏。事情再清楚不过,从进入这个家开始,不,或许更早,早在于庆耀告诉他与沐阳交往时,李成辅便已经留意他了。
“庆耀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与你合作,即使我相信这是巧合,那么,你这般聪明的一个人,短时间内声名鹊起,会糊涂得连女朋友家是什么背景,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也不晓得么?”李成辅的眼神带着几分严厉,又道:“而你缺什么,需要什么,我一个外人都清楚,你不至于糊涂罢?”
云舫顿时方寸大乱。他再明白不过了,还没有进这个家开始,李成辅给他预备好了精心的圈套,真真假假,使他无论怎么做,终会将自己的目的曝光于人前。倏地,他想起于庆耀说过,在沐阳的爷爷面前别想着耍心计。他只恨明白得太晚,此次不但计划可能流产,兴许连沐阳都要失去了。
想到沐阳,他自乱阵脚地低下头,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来避开了李成辅逼视的目光;二来,他的大脑也在飞速地运转,低头以防自己的心思泄漏。
倾刻,他又抬起头来,面带微笑道:“我缺一个稳固的社会地位,一个能持久发展的企业背景,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对此,我不必跟爷爷隐瞒,但您认为---我就一定是因为这个目的才来的么?”

chapter 40
李成辅因他的反问面色一滞,将茶搁到台面儿上后,转回头望着窗户道:“我虽然从政,但商业还是了解一些的。以你目前的资产,不可能做得到,即便是几年后,也不可能盲目地投身进一个新的行业,你来的目的不是跟那些人一样,为了‘荆楚药业’?”
被揭穿的云舫略感到局促,他用食指推了推眼镜,竭力平静地道:“您可以说我别有居心,但您也应该明白,想要‘荆楚药业’与沐阳没有直接的关系。或许,作为您的孙女婿,这个身份要拿下‘荆楚药业’并非难事儿,无论您相不相信,只是顺便,与沐阳回家,见过她的亲人,得到你们的许可才是主要的目的。”
他的话虚虚实实,将全盘否定怀疑他的李成辅思绪扰乱,使得李成辅半信半疑后,他又以退为进道:“沐阳是个孝顺的女孩子,没有你们的肯定,她也不会和我交往,虽然我们已经同正式的夫妻----”他戏剧性地撂了个半句话,见李成辅的脸色铁青。便将上衣的拉链拉低,下巴埋到衣领子里,消沉地呵出一口气,用一种很难过的语气道:“你们若是不相信,我明天一早会离开。”他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手撑着身后的墙壁,失魂落魄地道:“只希望您什么都不要告诉她,她将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一旦希望破灭,那太残忍了。”
他将门拉了一条缝隙,走廊上冰冷的空气溜进屋里,身后传来了李成辅的冰冷的声音:“你说她将往后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他巧妙地折过身,背靠着门,对李成辅无一丝惧意地指责道:“看看你们的家庭,她开开心心地带了男朋友回家,你们却只顾着揭穿我,对她在外地的生活工作不闻不问。你们以为她怎么会选上我?因为这唯一的家不是她的依恃,她只能盲目的找一个适合的人,成为她新的依靠。”他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又道:“天底下多少父母不是在儿女成人后,便如同分家一般,即使女儿生活不下去,也拉不下脸皮来求你们帮助,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李成辅依旧凝思不语,云舫接着道:“因为你们是长辈,你们对他们有太多的要求,一旦他们达不到你们的要求,还有脸还回来求你们这些长辈帮助么?”
“也许我说这些话,你们觉得我不孝顺,你们辛苦地将孩子养大,送他们读书学知识,然后就该他们回报了。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一帆风顺的,当他们在外地吃苦受委屈,电话里却是报喜不报忧,不管心里是不是难过得要哭出来,你们打来电话,他们也得强装平静,他们也是人,不是神一般的什么事都能做好----”他神情激动地说着,见李成辅仍未答话,便继续道:“我能体会沐阳的心情,所以,我也知道自己的责任,当一个使你们面上有光的女婿,做一个使她衣食不愁的丈夫,这是她要的婚姻,我就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