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宁家特意设宴要给他们一家人送行。
当然,是奶奶吩咐的。
自从外婆预言奶奶死后会下拔舌地狱,奶奶可吓坏了,每天都处于惶惶不安的状态,连着几天像是苍老憔悴了不少。
她请了不下十几个阴阳先生帮她测算,那些先生支支吾吾也不肯明说,但只言片语间,奶奶已经明白,外婆说的都是真的,她死后会下拔舌地狱!
她每天都魂不守舍,在惊慌和惶恐中度过,甚至连她的宝贝乖孙孙的顾不得了,她请先生帮她破解,可是先生们都说,自己水平不够,破不了。
无奈之下,奶奶只好找到外婆,收敛了之前所有不好的态度,请她吃饭,恳求她,念在亲家的份上,就帮帮她,她不想入拔舌地狱啊!
饭席间,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外婆和叶芙蓉第一次见面,叶芙蓉看起来形容憔悴,经过这一次事情,她元气大伤,已经说她身体遭受到重创,已经无法再生育了,得知这个消息,叶芙蓉也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像是死去了似的,毫无生气。
唯一的安慰就是,她还有个儿子,儿子名叫宁小虎,是奶奶给他取的名儿,希望他将来生龙活虎。
这孩子从小被奶奶和母亲宠坏了,无法无天,是个典型的熊孩子,他只比狗娃小两岁,可是却完全是一副不懂事的模样,在饭桌上用手抓鸡腿,大口啃着,还把骨头乱扔,要吃什么菜,如果没有吃到就会大吼大叫。
而奶奶竟然也依着他,宠溺无度。
毕竟是宁家的独子。
外婆对这个小皇帝般的外孙,实在是疼爱不起来,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这样霸道,将来长大了,不知会成怎样的混世魔王。
而宁小虎当然也不肯认外婆,从外婆进包间到现在,他也没有叫人也没正眼看她,甚至吃饭的时候,还问奶奶,为什么他要和这些农村人同桌吃饭。
这一次奶奶厉声喝止了宁小虎,让他不准乱说话,还逼迫他让他叫外婆和姐姐。结果这可惹恼了宁小虎。
要知道奶奶在家里最疼爱他,从来没有这么凶过他,现在竟然为了几个农村人,这样让他没面子。
宁小虎大哭大闹,一顿饭,简直成了一场闹剧。
外婆冷眼旁观,一句话也没说,一粒饭也没沾。
饭局结束后,走出饭店,他们要乘车去机场了,外婆才直言对奶奶说道:“你想要破解来日地狱拔舌之苦,可是我现在身体大不如前,已经没有办法帮你。”
奶奶脸色骤变:“那...那可怎么办啊!亲家母,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我不想被拔舌啊!”
外婆面无表情对奶奶说道:“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你就多吃点营养补品,多向阎讨些寿岁,将你受苦的时日尽可能地推延。”
“这不成啊,即使再推延,也总还有下去的那一天啊!好好亲家母,这第二个法子是什么啊?”
说道第二点的时候,外婆看了宁疏一眼,道:“将来你宁家遗产,宁虎有多少,我宁宁就必须有多少,俩姐弟一视同仁,不能有半点偏颇。”
“啊!”奶奶脸色骤变:“这...这绝对不可能...不能这样!”
宁小虎在边上听了,虽然他搞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但是说道他有的东西,这个农村的姐姐也必须要有,他就不乐意了,大喊大叫:“凭什么!凭什么我有的要给她,她算老几!”
“难道宁宁不是你的亲孙女?”
“可她毕竟是女儿啊!”
其实宁疏想说的是她根本不在乎宁家的遗产,也从来没有想过,不过她理解外婆,外婆是害怕自己百年以后,宁疏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所以想为她争取到宁家的继承权。
见奶奶为难,外婆冷冷说道:“你自己慢慢考虑,反正宁宁天眼已开,将来便是十殿阎罗对她也少不得礼敬三分。你的苦刑能免不能免,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该怎么对她,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宁宁,走,我们回家!”
外婆说完牵起宁疏的手,上车离开。
奶奶在宁疏即将进入安检区的那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宁疏说道:“你可以留下来,留在城里。”
她完全是一种施舍的态度,让宁疏留在城里,仿佛给予她天大的恩赐。
宁疏定定地看着她,只说了一个字:“不。”
“你说什么?”奶奶难以置信:“你是不是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可以留在城里,住在我们家。”
她居然说不!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恩赐,难不成她还想回农村,住在那破房子里?
“奶奶!别让她住我们家!我不要她住我们家!我不要!”宁小虎坐在地上耍混。
“虎虎,别闹,听奶奶的话。”
“我不!我就不!我就不要她住我们家!”
然而就在宁小虎耍混的时候,宁疏毫不犹豫进了安检区,奶奶急了,连忙追过去:“你别走!不要走!”
宁疏回头看她一眼,无比厌恶地说道:“你听好了,我宁疏这辈子,都不会踏入你们宁家大门一步。”
她转身,又似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当然,即使再不济,你也是长辈...”
奶奶眼睛里冒出了光:“宁宁啊,我就知道宁宁是有良心的孩子。”
宁疏冷笑一声:“等奶奶下拔舌地狱的时候,我一定多给您烧点纸钱,您好好贿赂鬼差,让它把刀子磨利索了,手起刀落,贼快,感觉不到太多痛苦哦。”
奶奶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无比,就在宁疏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她骤然倒地,晕了过去。
“妈呀!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宁疏身后乱成一团,她没有回头看一眼,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一家人。

第22章 入门

宁疏回了家, 奶奶让她重新去给天师上香磕头, 然而这一次,香没有断。
奶奶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宁疏道:“天师收你了。”
宁疏抬起头, 凝望着天师神座那狰狞可怖的法相, 第一次初见的时候, 那种压迫桎梏的感觉消失了, 现在反倒觉得没有那么可怕。
就在宁疏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以后,突然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在她的脑中回响。
“当初我不受你香, 念及你心性不成熟, 将来恐走邪路,不过既然‘喜怒哀乐人间四相’降魔杖, 都认你为主, 说明你是有情有义之人, 这是老天爷给你的机会,我黄宪慈亦不会逆天而行,便收你入我座下, 为我第四百五十三代嫡传弟子, 授你法印,将来你行走江湖,若有难解之事, 法印在手, 便可唤我门下所有弟子速速前来相助。”
外婆拿来法印, 宁疏双手举过头顶,领了印章。
“谢天师,哦不,谢师傅!”
这印章看上去约有一个苹果的大小,因为年代久远,金黄的色泽更显古朴。
印面镌刻四个繁体大字:黃憲慈印。
宁疏知道,受了天师印,才算是真正拜入了天师门下。
天师门下算上她共有四百五十三号嫡传弟子,这四百来号人,在历朝历代都曾经做出过相当突出的贡献,宁疏小时候听外婆讲过不少师门故事,从清末民初的辛亥革|命到北伐战|争,甚至有几脉弟子还参与过抗日...据外婆说,他们死后,都已经位列仙班。
现在天师印在手,将来若是有任何困难,就可以用天师印请诸位已经得道的师兄师姐相助,宛如天降神兵。
宁疏以前还不觉得成为天师的弟子有多厉害,但是现在看来,简直不得了,四百多号神仙啊,只要你一声令下,在附近的就会赶来相助,这简直牛逼大发了!
八月份下旬,外婆教了宁疏不少本事,尤其是看风水的宅相之法,二十四山门路定居,翻卦定局...信手拈来。
宁疏学东西相当勤恳认真,一般她这个年龄的小孩,注意力很难集中,就像狗娃,同样跟着外婆在学,不过他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外婆讲啥他也记不住。
几天后就是开学,宁疏和狗娃同上初一。
学校设在平水镇上,距离宁疏家所在的平水村并不算远,步行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了天眼的缘故,宁疏现在记忆力好得惊人,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所以无论是课本知识还是外婆给她的《斗灵经》《灶卦》《阳宅发真诀》这些书,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住并且学会运用。
而与此同时,宁疏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在不断提高。
上一世因为出生以后,因为缺乏照顾,受了凉,导致宁疏从小身体就不大好,入冬后特别容易感冒。后来宁疏跟了陆铮以后,在陆铮给她买的大宅子里,一整个冬天,暖气都没有断过。
陆铮是那种喜冷不喜热的体质,过去从来不吹暖气,宅子里常年会保持冷度。
不过自从宅子里养了宁疏小金丝雀以后,他的生活作息习惯全都变了,上一世的宁疏娇娇作作,性格古怪又自私,陆铮竟然也全部都接纳并且容忍了,为了适应她,他其实改变了很多。
上一世的宁疏,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从自己出发,所以她几乎看不到陆铮对她的好,只能看到陆铮的缺点。自重生以后,她开始跳出这个怪圈,重新审视自己的前半生,才渐渐发现很多被自己忽视的东西,其实有的时候,她也要检讨自己,而不是把所有过错,都推给陆铮。
有时候宁疏也会思考,为什么说开天眼对阴阳先生而言这么重要,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开了天眼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思维,都会变得更好,这就已经让她从正常人里脱颖而出了,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发生了变化。
她的心性变得更加坚定而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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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妈叮嘱过,让宁疏上学和放学的时候,要带着弟弟一块儿,看着他,可是宁疏发现,狗娃越来越不想跟她一块儿回家,每天放学,都跟着班上几个二世祖破小孩儿鬼混。
宁疏知道舅妈最担心的就是狗娃念初中之后,跟人学坏。
狗娃班上那几个二世祖少爷,都是镇上的小孩,平时在学校也是浑天浑地不学好,放学后不是去网吧玩游戏,就是去打桌球。
狗娃现在这年纪,正好是什么都不懂,盲目模仿别人的成长阶段,很容易就被带偏了。这天放学后,同桌林乔乔从教室外回来,对宁疏道:“我刚刚看到你弟,又跟王育成和魏小天他们去网吧玩游戏了。”
宁疏放学以后没有直接回家,直接去了学校后街外面的网吧。
小镇的网吧比不得城里的网咖的环境,一走进去,网吧特有的那种夹杂食物泡面和烟的味道,扑鼻而来。
宁疏五感通达,刺激的味道对于她而言,也是呈倍数的增加,她伸手捂住鼻子,在网吧流连了一圈之后,在角落的看到了狗娃的身影。
这家伙坐在电脑前面,正专心致志地在玩一款军事射击游戏,血腥的游戏画面让他的眼睛都在放光。
“打他!打他狗|日的!”
“叶英俊,东北105方向有敌人!”
“你拿冲|锋|枪打个鬼啊,换狙|击啊!有八倍镜吗?”
宁疏走过去,毫不留情将他从座位上揪起来。
狗娃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姐...”
王育成键盘一摔,回头恶狠狠道:“叶英俊,你干什么呢!老子都死了!”
“我姐来了。”狗娃低声说:“我...我要回去了。”
魏小天说:“你坑|逼啊!说好的三排。”
“对...对不起。”
宁疏知道这俩人,王育成和魏小天,住在镇上,家里有几个钱,在学校也从来不学好,在学校没有王法。
这愣小子居然跟他们搞到一起去了。
宁疏冷冷说:“喂,你们以后别找我弟了,他不会再跟你们来网吧。”
“姐!”狗娃急了,不住地拉扯她:“你别乱说。”
“臭小子,回去再跟你算账。”宁疏拉了狗娃转身就走,这时候王育成很不客气地说道:“你算老几,居然敢管我们的事!”
宁疏回头看他一眼,微微舔了舔下唇:“我管不着你们,但叶英俊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是他姐。”
“我还是他哥呢!”王育成将手里的鼠标往桌上一砸:“叶英俊拜了我们当大哥,前前后后我们请他玩了多少场游戏,打了多少桌台球,吃了多少顿饭,你想让我们断绝往来,行啊,把钱还上。”
宁疏松开狗娃的衣领,说道:“什么出息,居然还拜大哥!”
狗娃红着脸,惙惙的不敢看宁疏:“就...就是一起玩儿。”
“你们请了他多少钱,我还给你们。”
王育成抬起下颌,悠哉道:“少说,也得有七八千吧。”
宁疏闻言,愣了愣,放下书包抬头看向俩人:“玩儿什么游戏,能玩这么多?”
王育成道:“不只是玩游戏,打牌的时候他可输了我们不少钱。”
宁疏一书包砸狗娃脑袋上:“居然还学会赌博了!”
这要是让舅妈知道了,还不气得半死?要知道舅妈对狗娃可是寄予厚望,希望他将来出人头地,当个律师或者公务员什么的。
狗娃哭丧着脸:“玩玩而已嘛,他们说只要我陪他们当小弟,钱就不用还了。”
宁疏当然知道,这小弟是怎么当法子,在学校里,给他们当牛做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跑腿,买零食,帮写家庭作业,顶锅挨骂,小弟就是这么当。
宁疏真是想一脚把狗娃踹墙上去,外婆在这十里八村,也是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任谁见了都要尊一声胡英姑,这可好,她的宝贝乖孙子,居然在学校里低三下四给人当牛做马,太没骨气了!
“姐,你别气,以后我不跟他们接触就是了。”宁疏阴沉着脸的样子让狗娃有些害怕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妈啊,她非得揍死我不可!”
宁疏懒得理狗娃,她对王育成说道:“我给你们五百块,打一百个小时的游戏钱都绰绰有余了,再多我就不给了。”
宁疏掏了五百块,“啪”的一声放桌上,转身要走,王育成却说道:“那可不行,八千块一分不能少,要不让就让他给我当三年小弟。”
宁疏转身,冷冷看着王育成:“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家是干什么?”
“你们家干什么的?”
这时候魏小天凑过来说道:“她们家看风水的,据说很准,我爸就请过叶英俊他奶奶。”
王育成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宁疏冷冷道:“再说一遍。”
王育成还要开口,魏小天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郑重道:“真的,真的很准!还是别惹她了,惹不起。”
王育成看着宁疏的眼神,还有她身上那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心里头也有些发怵。
突然,他灵光一闪,对宁疏道:“你家不是看捉鬼当先生的吗,我知道镇上有个房子,闹了很多年的鬼,住进去的人家都失踪了,这周六晚上,够不够胆子跟我去一探究竟?只要你敢来,叶英俊的账一笔勾销。”

第23章 何人挡路

夕阳渐渐垂下了山隘, 宁疏牵着狗娃走在回家的山间小路上。周围的气温渐渐降了下来, 秋风秋意凉,冷风直往衣服领子里灌。
狗娃忐忑看了宁疏一眼:“姐。”
“得,你也别叫我姐, 既然你都拜了大哥了, 以后就仰仗你大哥罩你吧。”
宁疏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狗娃赶紧追上去:“姐, 别介啊,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错了!”
“错哪了?”
狗娃低着头小声说:“不该去网吧打游戏。”
宁疏哼了声,依旧没理他, 狗娃追着问:“你不会告诉我妈, 是不是?”
宁疏不回答,狗娃用手肘戳戳宁疏:“咱们兄妹...哦不, 咱们姐弟之间, 有啥事儿自己兜着, 告诉大人可就没劲儿了,是吧。”
“呵,你还跟我来这套。”
“姐~”狗娃跟宁疏撒起娇来:“姐~我错了。”
“你还没说, 错哪里?”
狗娃想了想, 不确定地问:“不该到处拜大哥?”
宁疏看了他一眼,一巴掌用力拍他背上:“给我把腰杆挺直了,时时刻刻记得, 你是胡英姑的外孙, 是我宁疏的表弟!别到处点头哈腰, 咱们虽然穷,但是穷得有骨气,而且不会一直穷下去。”
狗娃想了想,说道:“还拿我当表弟呢,我可是拿你当亲姐!亲亲的!”
宁疏笑了笑,一路撸着他脑袋往家走:“亲亲的也不行,这事儿我还要告诉舅妈。”
“哎!”
太阳落山后,夜色顷刻间便笼罩了大地,周遭迅速暗了下来。
农村不像城市,路上可没路灯,天一黑,那就是两眼一抓瞎,什么都看不清楚。
宁疏还在教训狗娃:“记得了,以后搞事情,好好学习,你妈还指望你当大律师呢。”
“姐...”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我拽我衣服干啥!”
“姐...”狗娃子连说话声音都开始颤栗,手指着不远处的道路正中,手抖个不停。
宁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马路正中间,站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因为天色本来就已经暗了下来,虽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前方视野还是很局限。
很远的山坳里才有些微的灯火人家,这山路上,突然出现这么个黑乎乎的人影子,着实是挺吓人的。
那人一身黑漆漆的,就这样垂着首站在那里,隐隐约约可见她的长头发披散在腰间,敢情还是个女的。
只不过,是不是人,就说不准了。
狗娃连忙拉住宁疏的衣角,牙齿咯咯咯打颤:“姐,那是个啥啊!是人不是啊?”
能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要么就是过路的村民,可是村民也不能这么邪乎地当在路上这样一动不动啊!杵在那收过路费啊?
宁疏转念一想,这要不是人的话,就这么大咧咧站在路上,难不成是要收点买路财,黄泉路上好使?
宁疏记得外婆讲过,有的人死了,家里没给烧纸钱的,进了阴曹地府贿赂不了阴差,黄泉路上重重关卡不好走,这就要跑到人间路上来,拦人收些买路财。
这种没人烧纸钱的,多半家里没啥亲人,生前就是乞丐或者流浪汉。
虽然可怜,不过就这么跑出来吓人,也着实不应该。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要来吓我,就是你的过错。
宁疏对狗娃说:“甭怕,你可是大名鼎鼎胡英姑的孙子,这区区挡路鬼,不算啥。”
狗娃战战兢兢说:“我...我我也没学到奶奶啥本事啊!”
宁疏说:“鬼怕恶人,你冲它吐两泡口水,骂它几句,准能把它吓唬走。”
狗娃吓破了胆儿:“吐不中咋办?”
“那你就骂,使劲儿了骂,越脏越好!”
“我试试。”狗娃深吸一口气,冲那鬼颤声:“你这不知好歹的挡路鬼,你看你,长了个死爹哭妈的脸型,你就算披上狗皮也不是人!”
宁疏心说,好家伙,挺能骂的啊!
“你这缺德的主,一张脸长得像屁股坐过一样,你活着都浪费粮食,你个纳米级的人渣,没把你过滤掉真是社|会|主|义的失误!如果你的丑陋可以发电的话全世界的核电厂都可以停摆...”
狗娃还越骂越得劲了,整个山坳坳都能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我真的不愿意用脚趾头鄙视你。但兄弟,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宁疏笑得快岔了气,狗娃还没停下的意思,越骂胆子越足,如果不是宁疏拦着,他就要冲上去揪着人家衣领骂了。
“他走了。”
果不其然,那路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狗娃哈哈大笑:“怂!你有本事挡咱姐弟的路,你有本事就别跑啊!”
宁疏感觉背后冷飕飕的,一晃眼,赫然发现那人影竟然直接飘到了他们的身后不过五米的位置。这样近距离地看它,宁疏背上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它没有五官,头发一整个垂下来,前面有,后面也有,甚至分不清哪里是正面,哪里是背面。
这特么是个...是么鬼玩意儿!
“啊!”狗娃回头,尖叫:“我的妈妈呀!”
宁疏一把将狗娃拉到身后,手摸进包里,将几张符纸攥手里。
外婆最近在教她画符,这是她上课闲来没事胡乱画的。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外婆以往捉鬼乱神的腔调,浑厚地喊了声:“我乃黄天师门下弟子,何方小鬼竟敢在我面前作祟,想求个魂飞魄散不成!”
宁疏发脾气的时候,额前一点红痣闪了一道精光。
那鬼影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吓得发出一声尖啸,落荒而逃。
“看你还敢在我姐面前显摆,还吓我,看我姐不吓死你!”狗娃嚣张骂道。
宁疏拉了拉狗娃:“走了,回去了。”
回了家,外婆和舅妈刚好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桌上狗娃给外婆讲了刚刚遇到挡路鬼的事,外婆漫不经心说:“区区小鬼,竟敢当宁宁的路,也是个眼瞎的。”
“它还吓唬我们呢!”
“现在该害怕的是它,宁宁天眼已开,岂是它轻易可以冒犯的?”
“外婆,天眼有那么厉害吗?”宁疏问。
“那可不。”外婆说:“当初我能从那两个鬼差那里把你妈妈的命拦下来,那怕阎王在生死簿上划了杠,也要顾及我三分薄面,靠的是什么,就是这天眼,有这天眼,百年以后,不用赶着投胎当凡人,直接位列仙班,一般的小仙小鬼,哪敢得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