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生意都不谈了,程正年火急火燎,颠簸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亲自来了水磨乡,一来探望半年没见的女儿,二来看看她到底有没有闯祸。
程池带着他去看了村小学的教学楼,那是几间由牛棚改造的四合毛坯房,采光极差,也很不通风。树上有个自制的铜锣,上课和下课的铃声,全靠校长拿着石头去敲锣。
而唯一能看出这是个学校的标志,恐怕只有四合院中间的那一根竹竿子,竹竿子上挂着冉冉飘动的红旗。
后来,程正年又在村里晃荡了几圈,村民们知道他是村小学程老师的父亲,都甚为热情地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程正年好容易来一趟,自然是要去女儿家吃饭的,婉拒他们的好意之后,村民们又陆陆续续给他送来了好多好多礼物。
有陈年的腊肉火腿,有鸡蛋,有山里的草药,还有自家腌制的咸菜等等。
他们说,程老师顶呱呱,念书写字,一笔一划地教咱娃。
咱村里前前后后,来了十多个老师,可是不出一个月,全吵吵嚷嚷着要走,只因生活条件太差,太苦了,城里人受不住。
程老师在这里一呆就是大半年,咱娃都会写作文了。
不止会写作文,还有理想了,说要当电竞选手,你造啥是电竞选手哇?
程正年说可能是搞电脑的吧,乡里人一听电脑,就是程老师带过来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小板子,那可了不得,那么一个小板子,里面装了不少稀奇的东西,那叫科学,叫技术。
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娃,将来能走出大山,去看看新鲜物件,去接触科学,跟上这个时代的步伐,而不是一辈子窝在这个穷乡僻壤,砍柴种地,啥也不知啥也不懂。
程正年这辈子,很是收过不少的礼物,镶金镀银的玉翡翠,高山里的珍惜虫草,还有几十年珍藏的佳酿,他啥没见过,啥没吃过…
可偏偏是村民们送来的腌菜鸡蛋火腿,着实送进了他的心里面,他骄傲啊!
这可比她将来能开公司当老板挣大钱,让他骄傲多了。
过去那些给他送礼的人,前脚笑脸相迎,后脚出门就骂你心黑手辣,他不是不知道。
有钱人面上受尊重,背地里指不定让人怎么唾弃来着。
但是程池不一样,她是乡村的老师,泥里面蹦跶了一圈出来,黑了,瘦了,可是形象也高大伟岸了。
人民教师,说出来,多光荣,多受尊重。
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个不成器的纨绔女儿,居然会为人师表。
他心里头,那个骄傲,那个喜滋滋呀,回去一定要跟几个老友好好地炫耀一番,让他们平日里老在他面前说自家小孩出国留学,拿了什么学位,又进了什么研究院,每每这个时候,程正年都无话可说,哼,现在不一样了,他女儿在山村支教,也是顶有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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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正年说不用你卖车,修个教学楼能费几个钱,老爸给你资助,五百万够不够?
程池说,我那车早就老款式了,就算回来也不一定会开,不如现在卖掉,还能做点有意义的事,也算是它功德圆满,等回家了,我才更有底气跟您要钱买新车呀!
程池坚持,程正年也没所谓,回去就把她那辆在车库里都落了灰的法拉利给买了,钱汇到她的账户,不到小半年,水磨村新的三层教学楼红红火火拔地而起。
当时据说还有不少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跋山涉水进来采访,新教学楼的修建挂的是程正年的名头,村长校长他们受程池的嘱托,也没有透露两人的父女关系,所以这番报道,主要还是围绕程正年展开,赞扬这样一位慈善企业家的善行。
程正年老了,赚钱已经不是他最感兴趣的事,做这些举手之劳的好事,能够给自己带来社会声望和名誉,他自是欣然接受。
只有新民晚报刊载了程池的一张并不露脸的照片。
夕阳下,她和一个孩子坐在国旗下面,那孩子衣衫破旧,正拿着笔,专注地一字一划写着作文,程池坐在他的身边,低头看着他的小本,耐心地教导她。
她的脸低垂着,笼上一层温柔的夕阳余晖,轮廓极为柔和,幽黑的眼眸里是不同以往锐利的光芒,多了温柔与淡然。
媒体的热度一过,那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社会资助也就止息了下来。
水磨村重新恢复到了山中一日如百年的宁静之中,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世人的记忆中被渐渐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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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池在水磨村,一呆就是三年,三年的悠长岁月里,她读了很多很多的小说,看过了很多人的爱情故事,听说有个名叫安娜的女人卧轨自杀了,而卡斯特桥的市长被自己冲动易怒的性格毁掉了一生,杜丽娘在梦中与意中人轰轰烈烈爱了那么一场,而后决绝赴死。
那都是别人的故事,无论多么的跌宕起伏缠绵至深,看过之后,亦不过是一声慨叹。
而她程池的故事,要说出来,其实很简单,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杀了人,进了监狱。岁月如梭,她终于等他出来,怀抱一腔热忱,义无反顾去找他,献上自己的一颗真心。
却发现,他和别人,连孩子都有了。
所以她的故事,与其说是爱情故事,倒不如说是一场滑稽的喜剧,从始至终,她自导自演,不管是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地吼叫,还是挥一挥衣袖云淡风轻地离开,都是她一个人的表演。
他从始至终,八风不动。
所以说,不爱那就是不爱了。
她送他一本《呼啸山庄》,告诉他。
你是希刺克厉夫,但我不是凯瑟琳,我愿意分享你的荣光,也绝不弃你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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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浪漫的傻瓜。
他定也笑她,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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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与三年,六年的悠长岁月。
足以沉寂所有的疯狂与炽热的爱恋。
所以当程正年最后的通牒下来,要把她揪回家,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的时候。
程池方才淡定地说:“那就下个月吧,新来的语文老师各方面还不大熟悉,我跟她交接一下,等她对教学工作熟悉之后,我就回来。”
她现在,真的很像一个老师,很正直,很严肃。
谁能想到,她的年少,也曾经那样的热烈肆意地活过一回。
挂掉了电话,村长留程池在家吃完饭,程池客气地说不用,自己回去热热中午的剩饭菜,不然留着明儿吃不了可就浪费了。
村长知道程池要走了,很是舍不得,于是坚持将她留下来,让儿媳妇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饭桌上,他说:“程老师,您在咱水磨村一呆就是三年,从来没有老师能坚持这么久,您可送了两届的学生去县城里念初中,是咱们水磨村的大恩人,这阵子,您的父亲时常给我来电话,说起你的个人问题,很是焦心,我这心里头过意不去啊,是咱水磨村耽误了您。”
程池还跟村长开玩笑来着,说村长您要真觉着,心里头过意不去,赶紧给我介绍个村里头身强体壮的帅小伙,我要看上了,指不定真留下来,这辈子都不走了。
村长连连摆手:“那可使不得,程老师,您这么俊气又有文化,您的丈夫,将来那肯定是天上飞的龙,哪能跟咱们村里头这儿二五八百的狗小子相提并论。”
程池被他质朴的话逗笑了。
可她爱上的他,也曾是出身泥泞的狗小子。
也曾梦想一飞冲天,气壮凌云。
后来,摔了个支离破碎。
如果能重来一次,许刃,你后悔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火火现在在张家界发来慰问。
大家还好吗?
刃哥池妹马上就要见面了啊啊啊!
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60章 崩跌(7)
程池要走的前两日, 村里头迎来了两位城里的客人。
那俩蠢货在成都双流机场下了飞机,就找不见路了, 程池小半日都呆在村长家里,拿着电话机给他们指路, 先打车去茶店子客运站坐大巴,到某某市,跟着转公交或者直接打车到某某县,然后找个顺路的老乡,赶他们的车进山, 结果俩人语言不通, 人家老乡也说不来普通话, 跟他们比手划脚, 鸡同鸭讲半天, 也弄不懂各自的意思, 最后俩人就在县里头开了个宾馆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大清早, 程池便搭顺风车去县里接人。
几年不见,白悠越发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倒不似年轻时候那般张扬跋扈的打扮, 现在走森女风, 穿的是宽宽大大的格子布裙, 看上去很有文艺范儿。
她大学是摄影专业, 现在工作挺有意思,走南闯北,给旅游杂志拍风景。
杨靖毕业之后, 进了他爸的地产公司,他是个耿直的脾气,酒量也好,人脉资源都积攒得挺不错,也干出好些业绩来。
年少时候臭味相投的伙伴们,而今有了各自的人生,看着他们越显成熟的脸庞,程池颇有些老怀安慰的沧桑心态。
白悠一见着程池,拉着她左三圈右三圈上下打量个没完没了。
“哎呀,哎呀哎呀!”她夸张地感叹:“好土!在山里呆了三年,你这简直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面朝黄土背朝天啊!”
“有这么夸张?”程池低头看自己,白色的小T恤陪一条铅笔裤,黑色的坡跟小皮鞋,都是瞅方便县里头买的,压根也没考虑好看不好看,穿着合身方便好洗就行。
程正年倒是隔三差五给她寄来价值不菲的新衣服,但是村里头可没干洗店,那些个精贵的衣服经不起搓衣板捣衣棒的蹂//躏,所以都闲置着没穿,天长日久的,也就成了这形象,典型的乡村教师嘛,比起村里头的女人来说,她可要讲究体面多了。
“连妆都不化了。”白悠啧啧地摇头,伸手拭了拭她的脸:“堕落,你真是太堕落!”
“行了。”杨靖打断了白悠的话,走过来端起程池的肩膀好好地打量着:“我们池姐素颜都是大美妞,虽然这装扮,真的丑,怕什么,我给你带了好看的衣服过来,回去就换上,给那帮子乡巴佬瞅瞅,啥叫仙女下凡!”
白悠“哎唷哎唷”地坏笑着鄙视杨靖:“程池就算七老八十了搁你这儿那也是大美妞。”
“那是。”杨靖回敬她一个轻狂的挑眉。
听着俩人斗嘴,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程池心里头格外痛快,这就带着他们往乡道上走,随口问:“小白,不是说还带了男朋友过来?怎不见人?”
白悠解释:“他啊,他跟医疗队一块儿,现在应该进村了吧。”
白悠的男朋友是个医生,这次知道女友要去山里头接朋友,也主动跟卫生局和院里请缨,带着医疗队来给老乡们做身体检查。
岔道口上,搭上了老乡的拖拉机,轰轰隆隆载着仨人往水磨乡赶,白悠一路上尖叫不断,杨靖被颠儿得七荤八素,不住地说这可比我们竞速赛要猛多了。
程池说:“说起来那还真是好久没飙车了,回去可得好好来一局,你俩准备着,弯道梦魇这就要回归了。”
“弯道梦魇”是程池中二年纪时候给自己封神的称号,杨靖吐槽这个称号好多年了。
“好羞耻。”白悠偷偷凑近杨靖:“咱回去,别跟圈子里的人介绍她。”
“好。”杨靖赞同地点头。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程池挑眉冷觑他们。
“我说,你这么多年不回去,那车都让你老爸给卖了,总不至于开着那辆小本田跟咱们去比赛吧?”白悠笑问。
“你这就瞎操心了吧,买那辆车的…”
杨靖的话突然顿在了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似的,脸也胀红了起来。
程池见他话说一半,便问:“我那车怎么了?”
“没怎么。”杨靖连连摇头:“没怎么,车卖了买新的就是,多大事呢,实在不成,把我那辆保时捷拿去开。”
程池觑着他不自然的神情,笑说:“杨靖,甭跟我打马虎眼,咱打小一块儿玩大的,你丫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屎放屁,你就说,我那法拉利怎么了?”
杨靖憋红了脸,说:“真没什么,能买得起你那车的人,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兜兜转转几易其主,最后让我一朋友买了去,现在开着呢,你要是舍不得那车,我跟你问他要回来就是。”
程池没再多问什么,只说道:“是挺舍不得,那车好歹跟了我这么多年,帮我赢了不少比赛,不过现在给我们水磨小学换了两栋宽敞明亮的教学楼,也挺值当。”
“不过说起来,要修学校,直接问你爸要赞助不就成了,卖什么车呀,惨兮兮的。”杨靖不解。
程池敛了敛眸没说话,杨靖还要再问,白悠手肘戳了戳他,示意别问了。
还不了解她吗,她一露出这副神情,便是想到了过去的那些事,与那个不可触碰的名字有关。
那辆鲜红色的法拉利,一如她张扬放肆的青春,而回忆起那段如火如荼的岁月,每一帧的画面,都是他。
不可说,说不得。
夏虫岂可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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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机载着客人进了村,在村民们无比好奇的目光里,程池领着俩人去了自己住的地方,她住的房子是学校边上的小平层,水泥的,外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墙,院子里还喂着几只胎毛都没掉的小鸭崽,“嘎嘎”地聚在院子角落。
“哎哟!”白悠看着小鸭子稀奇得很,跑过去追着玩儿跟小孩子似的:“程池,你养的啊?”
“是啊,本来想养条狗看家的,但是心想要是哪天走了,狗崽子可带不走,到时候肯定难受,就养了几只鸭子,解闷儿玩。”
“那你不打算把这些小鸭子带回去?”
程池笑了笑:“老宅后院儿倒是能养,可是路上多麻烦呀,飞机也上不去。”她琢磨着走的时候直接送隔壁老乡家得了。
“给我一只呗。”白悠说:“我带回去玩儿。”
“成啊,你拿去养,养大了我来你家吃烤鸭。”
“…”
程池领着俩人进了屋,屋子不大,五十来平米,窗边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桌子,看起来是教室里的那种木头桌,桌上还有很多划痕,看上去年代挺久远,桌上隔着厚厚的几沓书,一个木质的小笔筒,里面插|着几只笔,墙边上隔着一个木制的旧衣柜,再往边上,就是一张小小的双人床,花边儿雕工还挺讲究。
他往床上坐了坐,说:“程池,你这三年,就住这么个小屋子啊?这也忒简陋了吧!”
“我这儿条件算不错了,村里面大都是木头屋子,我这房子还是村民们一块儿凑钱给修的水泥楼,你们过来也看到了,他们的屋子,顶上搭的都是茅草一到下雨天儿,总漏雨,可是他们出钱,东家几十西家几百,生生凑齐了两万块给我盖水泥房子,两万块…”
程池无奈地笑了笑:“还抵不上咱过去一顿饭的钱呐。”
可就是这两万块,生生地将她搁这儿留了三年。
“你坐那床,是隔壁王家大小伙儿娶媳妇的时候打的,后来王家俩夫妻外出打工,王婆婆就做主,把这床给我搬来,这床是他们家最值钱的物件了。”
“还有这衣柜,也是村里人送的。”程池环顾自己家里一圈,好像都是东家凑点西家送点。
她是村里唯一的语文老师,村里人待她,都跟亲闺女似的。
程池给杨靖和白悠倒了茶,白悠还挺嫌弃她的搪瓷杯,自己带了保温杯过来,杨靖倒是毫不在意,端起来一口就喝了。
程池跟他们聊了会儿村里的生活,白悠没坐住,又跑院子里去逗小鸭子,杨靖走到跟着走出去,在水井边的小盆里,看到了一只巴掌大的乌龟。
“哎!你还养了只王八呀!”
白悠跟着跑过来看了看,笑说:“看过动物世界吗,什么王八,这是巴西龟。”
“程池,这你河里头捞的呀?”杨靖将手伸进盆里,将乌龟抓了起来:“正好,晚上一锅炖了,老子好久没吃野味了。”
程池咯咯地笑了起来:“它叫Sex,是许刃的心肝儿宝贝,你要是把它炖了…”
她的话突然顿住。
笑容也僵硬在了脸上。
杨靖和白悠同样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空气凝固了两秒,杨靖尴尬地将乌龟放回了盆里。
程池垂眸,终于淡淡地说:“这乌龟是许刃养的。”
许刃养的。
呼吸里,丝丝缕缕,都夹着痛。
许刃。
时隔六年,她叫出了他的名字。
许刃。
她终于还是,拔出了心头的刀子。
白悠杨靖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岔开话题。
他们聊了很多,比如杨靖臭不要脸追谁谁谁家的千金,半夜爬墙被她哥给一顿暴揍。
又比如白悠死缠烂打跑人家医院手术室门口堵着医生,最后医生出来一怒之下把她按在墙上就是一顿啃,啃老实了,直接打包扛回家。
她的朋友们,就连谈个恋爱,都是强取豪夺的野蛮风格,果然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程池安静地听着他们的故事,抬头看看天空。
苍蓝碧空,白云悠悠,一眼,真是好多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不虐了吧?
等刃哥强势归来…
第61章 萤火(1)
程池给他们做晚饭, 杨靖蹲在灶台边帮着烧火,白悠在水槽边淘菜, 都是少爷小姐的架势,搁这儿添乱。
程池把他们赶出去, 没一会儿俩人又进来,闹着要帮她做饭,都是瞅着稀奇,看着好玩儿。
鸡飞蛋打半小时,总算做了几样小菜, 勉勉强强摆上了桌。
程池脱下围裙挂上, 招呼伙伴们过来吃饭:“今天晚了, 随便吃, 别嫌弃, 明儿村民肯定会摆大宴请你们, 到时候尝尝咱村里的农家菜。”
杨靖吃饭依旧是小时候那副饿死鬼投胎的熊样子, 嘴里头包着饭菜,大口嚼咽, 囫囵地说:“想不到老子这辈子, 还能吃到程大小姐亲自下厨做的饭菜, 这趟来得太他妈值了。”
“那可不是!”白悠小口吃着饭菜, 很是感慨:“要是许刃知道, 你程池居然会做饭了,指不定怎么想呢…”
白悠还没说完,杨靖一巴掌拍她背上。
白悠被他这猛地一拍, 呛了起来,大声地咳嗽,杨靖扯着嗓门道:“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啊?活该!”
程池抿嘴笑了笑,说:“我去再去给你盛碗饭。”
说完她端起杨靖的饭碗进了厨房。
杨靖瞪了白悠一眼,压低了声音:“讲好了不提这茬,你成心给人找不痛快?”
白悠皱眉,嘟起嘴说:“她刚刚不是自己提了许刃吗,还养着他的乌龟,我还以为她放下了,都这么多年。”
“要放下,她还能隔这儿一呆三年,别听她扯什么舍不得学生,要为中国的乡村教育事业献身,都是瞎话,她压根就不敢回来。”
程池打开饭格子,又给杨靖舀了满满一碗的白米饭,她缓缓闭上眼睛,深长地呼吸了一口,平复着心里阵阵的隐痛。
一个人在厨房里呆了很久,出来的时候,白米饭都冷了,杨靖接过来,啥也不说,埋着头刨饭。
晚饭后,三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这儿没别的什么娱乐活动,手机连信号都搜不出来。
“我在隔壁屋子给你收拾一下。”程池对杨靖说:“将就睡一晚,成不?”
“行。”杨靖爽快答应。
她又转过头看白悠:“你呢,跟我睡,还是去找医生?”
“他也是跟医疗队的人搭帐篷,我就跟你睡,我还要跟你彻夜长谈呢!”
晚上,程池给白悠捻好了被角边儿,然后躺下来,没一会儿白悠就扑腾过来,钻进了她的杯子里,抱着她的腰用力蹭了蹭。
“程池,你这儿可真黑。”白悠说。
“是啊,晚上关了灯,除了月光,什么都没有。”
因为常年上课,她的声音略微带了点嘶哑,听上去很有味道。
白悠终于忍不住了。
“程池,杨靖不让我说,但是想…还是得事先跟你预个警。”
“嗯?”
白悠喃喃道:“许刃他回来了。”
黑暗中,有颗心狠狠地颤栗了一下。
见程池不说话,白悠轻叹了一声:“他现在很不错,成了小老板,虽然跟咱们父辈比起来,还是挺有差距,不过…”
她说:“那都是他赤手空拳挣出来的,特别好。”
特别好。
隔了很久,程池才问:“是做的…哪方面?”
白悠知道,程池憋着一口气,其实心里痒痒极了,她想知道关于他的音讯,却又不敢问。
白悠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
“做的是服装的生意,他挺有这方面的天赋,自己创立了一个服装品牌,挺受现在年轻人的欢迎,不过我猜他的背后有人相助,不然短短三年,凭他一个人,肯定成不了现在这规模,这些我可就不大了解了,杨靖最近跟他接触得多,他更清楚。”
…
沉默良久。
“程池,你睡着了吗?”
“没,我听着。”
“其实也没什么了。”
“嗯。”
“他在…鹿州?”程池终于忍不住问。
“他的公司总部在上海,但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呆在鹿州。”
白悠迟疑了一会儿,说:“上次杨靖喝多了,说你快回了,当时他也在,可能…我只是猜测啦…这段时间他一直呆在鹿州,可能是在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