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在仙居殿多嘴多舌惹了祸,齐国公府的卢氏回到府里之后便被齐国公做主送到寺庙苦修,好去掉身上的戾气,添几分佛心,镇国公夫人年事已高没人敢惹,也被镇国公数落了又数落,弄了个灰头土脸,很是没趣。只有沈家,好像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似的,竟然让罗绬登了林家的门。不知道林家已经对她厌烦透顶了么,不知道林家根本不愿和她打交道么?来贺的什么喜。
罗纾不知道罗绬和沈明婳是什么来意,不愿意让襄阳长公主这位孕妇和泼妇见面,思忖片刻,道:“公主,你怀着身孕呢,可不能气着了。要不,让阿沁陪你出去散散?”襄阳长公主却是不同意,“那可不成。虽然看在老侯爷的面上我不好去沈家骂她,可她若找上门来了,我骂骂却是无妨的。”罗纾听襄阳长公主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
“我陪着阿娘。”林沁乖巧的说道。
“乖。”襄阳长公主脸上有了笑容。
罗绬扶着沈明婳站在林家大门口,面色恹恹的,“婳儿,我真不想来林家。罗纾正得意着,不知是怎样一幅嘴脸呢,我不想见她,不想见她小人得志的样子。”沈明婳幽幽叹气,“我知道您不想来,我又何尝愿意来看罗纾和林沁的脸色呢?可是婤儿是那个样子,祖父不管她,外祖父也不管她,父亲倒是关爱她的,却为能力所限,一筹莫展。娘,咱们除了来林家设法,还能怎样?难道眼睁眼的看着婤儿水米不进,香消玉殒?父亲也是不忍看着婤儿一天天消瘦下去,才会放您出门的啊。”罗绬无奈的道:“唉,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若你真能唬得林沁那个害怕了,答应了,婤儿也有一条生路。”
想起已经不想再活下去的沈明婤,罗绬又是恨,又是怜惜。
母女二人相互搀扶,倒有几分相依为命的意思。
罗绬忍不住埋怨,“康王和楚王是兄弟,你倒是让康王和楚王去说一声啊。那到底是他二哥,康王若说了话,楚王好意思不答应么?更何况是让他王府中多一位美人,他有什么好不乐意的?男人都好色,他巴不得呢。”
沈明婳苦笑,“您当康王是什么好人不成?他性喜渔色,性情又暴戾,我虽贵为康王妃,日子其实很难过。娘,康王是靠不过的。”
罗绬阴沉着脸,“同样是皇子,罗纾那个大女婿却和康王截然不同。哼,齐王是皇长子、亲王,到了林昙面前却跟个老婆奴似的,千娇万宠,千依百顺,真是好笑。”
沈明婳仿佛被人持着铁棒迎头痛击一般,痛入骨髓,痛彻心脾。
每每有人提到齐王,她便痛楚不堪了。
沈明婳思绪繁乱,“同样是王妃,林昙和齐王如神仙眷属,我却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费尽心机,百般讨好,才勉强怀上了这个孩子,林昙已经有三子一女了…齐王和康王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女怕嫁错郎,女子择婿太重要了,若是嫁错了人,会毁掉一生。我已经错过齐王了,婤儿一定不能再步我的后尘,一定不能…”
罗绬气苦之极,“我女儿要做侧妃,我还要拉下脸来求人,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沈明婳收回思绪,道:“常言说的好,‘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嫁人只要嫁对了,正室侧室倒是不要紧。自古以来妃嫔扶正的例子便极多,皇室王爷之中侧妃扶正的也不是没有。”罗绬又高兴了,“对,婤儿是最好的姑娘了,楚王是暂时被林沁蒙蔽了,等他娶了婤儿,知道了她的好,便不一样了。”想到将来楚王“迷途知返”,和沈明婤恩爱度日,将林沁甩到了一边,罗绬气顺了许多。
沈明婳又交待了罗绬几句话,罗绬一一答应了,母女二人才一起往客厅去了。
等她们进到客厅之后,沈明婳身材臃肿,一看就是怀了身孕,罗纾和襄阳长公主都不知道,俱有诧异之色。襄阳长公主便有些不大欢喜,“你好容易才怀了身孕,不在家里歇着,胡乱走动做甚?”沈明婳柔柔的辩解,“已经五个多月了呢,胎很稳,太医说是可以走动的。”襄阳长公主一笑,“你自己的身子,自己看着办吧。”没再纠缠这件事情。
罗绬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却也挡不住她的憔悴之色。她怨恨的看看罗纾,再看看林沁,心里这个不服气就别提了。她曾经是晋江侯府最受宠爱、最出风头的姑娘,那时候的罗纾在她身边只不过是一个陪衬罢了。可是现在,罗纾的儿女个个有出息,竟好像比她还强了,这真是令人生气!更令人生气的是,罗纾的小女儿年纪小小,却心机深重,硬是抢走了楚王,害得沈明婤伤心欲死,茶饭不思…罗绬眼中闪出凶光。
沈明婳暗中捏捏罗绬的手,用极细小的声音警告,“娘,不要轻举妄动。”罗绬忍气点了点头,“好,婳儿,那就看你的了。”沈明婳微微笑了笑,和风细雨般的陪着襄阳长公和和罗纾说了几句家常,不温不火,不急不燥。
林沁俏生生站在襄阳长公主身边,一张面庞白皙莹润,如新月初升,如朝霞映雪,美貌出众。
沈明婳目光很快落在她身上,温言软语,“阿沁这可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这般出色,也只有你才配做楚王妃。阿沁,表姐也是嫁入康王府的,身为王妃,和寻常人家的媳妇有些不大相同,能享受常人享不到的富贵,也要有常人所没有的宽宏大量才对。康王殿下府中佳人无数,世人常夸我贤惠…”
“你爱贤惠,便贤惠你的。”林沁很干脆的打断了她,“我呢,自有我的一定之规。当年我便为齐王府定下了规矩,要做侧妃,必须考试,考不过便要打回娘家。以后楚王府也是一样的,侧妃美人必须考试,不过考试题可不像从前似的那般斯文,改武学了!头一道题要过刀山,第二道题要过火海,最后要过我从外祖父那里学来的八门金锁阵,破解了这些,再来和我说话吧!”
沈明婳原来还以为皇帝的旨意才下来,这个时候哪怕是为了装个样子给世人看、给皇家看,林沁也会表现得宽容大度一些的。没想到林沁直截了当的把她挡回去了,两手捧着微微凸出的肚子,娥眉微蹙,“阿沁,你怎地如此蛮横?”
“就凭你这般小家子气,也配做楚王妃?”罗绬虽是被沈明婳再三交待过,这时还是被气昏了,冲口叫道。
“我闺女不配做楚王妃,谁配?”襄阳长公主不爱听了,依旧稳稳的坐着,斜睇罗绬,神色间满是轻蔑和不屑。
“闺…闺女?”罗绬目瞪口呆。
虽然林沁说过襄阳长公主要认她为义女,可是过后好几天也没有动静,罗绬还以为这个话不过是当时林沁为了遮羞随口编造的呢,谁知一点儿预兆也没有,襄阳长公主这便自然而然的说起“我闺女”了。
沈明婳比罗绬机灵些,愣了片刻,很快陪起笑脸,“姑母认了阿沁为义女么?那我要道声恭喜了。”襄阳长公主似笑非笑,“本来想着过阵子再摆酒的,如今看来还是尽快吧,要不然啊,某些人有眼无珠,当着我的面便要欺负起我闺女了。”沈明婳脸皮也算厚的了,听了襄阳长公主这个话,脸上却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罗绬再自命不凡也不敢得罪襄阳长公主,被沈明婳接连使了几个眼色催着,忙向襄阳长公主陪不是,“不知是您的义女,言语之间多有得罪,还请长公主恕罪。”襄阳长公主却道:“本公主是最好说话的人了,得罪我也没什么。不过,我皇帝哥哥为楚王聘下的王妃,你却说她不配,这个道理,你给我好好讲清楚了。”襄阳长公主这话说的厉害 ,罗绬吓出了一身冷汗,“公主,我一时失言,一时失言。”求救的看向沈明婳。沈明婳临来之前已经再三告诫过罗绬不能无礼,罗绬也答应的好好的,可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伤人的话脱口而出。沈明婳心中对罗绬也颇有埋怨,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陪笑替罗绬说好话,“家母就是性子太直了,其实并没有恶意。姑母,您大人有大量,莫和她一般见识。”襄阳长公主更加轻蔑,“沈大夫人你已是人到中年,做人的道理你总归还是要懂理一点半点的吧?你言语有失伤了别人,难道都不用赔礼道歉的么?”襄阳长公主这话说的虽不客气,却很有道理,罗绬为襄阳长公主气势所摄,虽然不情不愿的,也只好厚着脸皮去向林沁赔罪,“阿沁,方才是二姨母失言了。”
“我不会和你一般见识的。”林沁嫣然一笑。
罗绬羞愤难言。
沈明婳到底还是关心自家亲妹妹的,柔声劝道:“阿沁,你和婤儿是表姐妹,对不对?她这些天心情不大好,茶饭不思,你可以帮帮她么?”
“人贵自爱,人贵自重。”林沁正色道:“二八芳年的相府少女,祖父母、父母均在堂,为什么要心情不好?便是为生她养她的父母想一想,也不会茶饭不思了吧?”
沈明婳虽然比林沁大着十几岁,本该比林沁沉着老练许多的,却被林沁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沈明婤自己都不爱护自己,为什么要让林沁来关心她?林沁欠她的不成?
罗绬和沈明婤本是厚着脸皮想为沈明婤再争取一番的,最后却只落得被襄阳长公主训斥了、被林沁奚落了,颜面尽失,铩羽而归。
楚王妃人选确立之后,朝中暗流涌动。
之前各皇子的外家、岳家都是各怀心思,拼命拉拢,竭力想捧自家人上位。可是楚王妃定了礼部尚书林枫的次女之后,众朝臣才惊觉:最受皇帝宠爱的小儿子楚王和皇长子齐王有着同一位岳父啊,这说明了什么呢?齐王和王妃成亲多年,膝下已有三子一女,林家当然是应该支持齐王的。如果皇帝最宠爱的确实是小儿子,有意立为储君,那么,应该不会为他择选林家的姑娘为妃。也就是说,皇帝有意立为储君的很可能不是楚王…


第170章

那么,皇帝如果要立皇后,人选也就不一定是掌管六宫的柏妃,而可能另有其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朝臣们为了思索这件事真是伤透了脑筋。
很少有人往齐王的生母崔充媛身上想,因为,她实在是不得皇帝宠爱,在后宫嫔妃之中太不起眼儿了。
可是就偏偏有人剑出偏锋,想到了崔充媛。这人是礼部一名郎中,姓崔名时中,不知是因为和崔充媛同姓,还是存心向尚书林枫献媚,总之他扬扬洒洒文采斐然炳炳烺烺的写了封奏疏,把这位和他从未谋面也根本没有打过交道的崔充媛夸成了一位古往今来颇为罕见的秉性端淑、深明大义的妃子,向皇帝建议立崔充媛为皇后。
崔郎中写过这封奏疏的次日,便被皇帝擢拨为礼部侍郎。本朝官制,郎中是正五品,侍郎是正三品,这位崔时中先生只因为写对了一封奏疏,便连升数级,居然是一部之要员了。
有了这个例子,接下来便有不少有眼色的官员跟着上书要求立崔充媛为皇后,上书早的官员当中,也有数人获得了皇帝的厚重赏赐。皇帝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朝臣们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皇帝属意的皇后人选竟然不是持掌六宫的柏妃,而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崔充媛,不由的顿足长叹。谁能想到呢?毫无家世、侥幸生了皇长子、二十多年来一直没有宠爱的崔充媛,才是让皇帝终于松口肯议立继后的宫妃啊。
上疏请立崔充媛为皇后的朝臣更多了。
皇帝为了这件事召集群臣廷议。以沈相为首的一拨人是反对的,理由很堂皇:崔充媛出身低微,而且多年来一直在养病,并没有什么功劳。皇后地位尊贵,要和皇帝一起供奉天地,祗承宗庙,身体不好哪里能行呢?身体不好,她便不能虔恭中馈、孝顺翁姑,这样的妃嫔正位中宫,不能服众。
这个理由其实很充分,也很不好反驳。但是崔时中在一片反对声中挺身而出,铿锵有力的说出了一句话,“崔充媛为陛下生育了皇长子,这便是她莫大的功劳!”
吏部左侍郎陈强是沈相的人,当即便一脸激动的驳斥道:“若说生育皇子便算是莫大的功劳,那么,陛下共有十四位皇子,各有母妃,岂不是十四位宫妃都一样么?难不成都能立为皇后?”
崔时中声音愈发响亮,掷地有声,“陈侍郎此言差矣!崔充媛生育的乃是皇长子,其余宫妃生育的皇子,怎能和皇长子相提并论?”
陈侍郎脸色灰败。
不光陈侍郎,连沈相等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了。
所有的皇子都是宫妃所出,那就论不起嫡庶了。可是,不论嫡庶,还可以论长幼啊。若论起长幼有序,诸皇子之中最尊贵的当然是皇长子齐王殿下了。
好在天朝向来有“立嫡”“立贤”之说,如果“立嫡”,那便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果“立贤”,可就难说了。立贤的话,嫡庶长幼都要往后放一放,皇帝想立谁、朝臣拥戴谁,才是最重要的。
有人提出了“立嫡”还是“立贤”的问题,朝臣们的辩论更加激烈。
这个辩论一直持续了三天,平日斯文稳重的朝臣们唾沫横飞,言来语去,争论的面红耳赤,谁也没有说服谁。
前朝还在辩论个没完没了,后宫之中却因为这件事情起了波澜。一时之间,崔充媛所居住的清兰殿原本门可罗雀,冷清的不行,现在却全然成了炙手可热之处,争相来结交讨好的很是不少。
清兰殿里原来住的是崔充媛和八公主阿从,现在阿从已经成亲,出宫另建了公主府,清兰殿便只剩下崔充媛和五六名贴身服侍的宫女、太监了。崔充媛这里服侍的人手不足,若是来访的人多了,连茶水也供不上来,众宫妃看在眼里,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羡慕、嫉妒、还是看不起,太难说了。
崔充媛暗淡无光的面容上,焕发出一丝丝的光彩。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可能成为皇后,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不只宫妃们前来频频来到清兰殿,就连很久没有到过后宫的皇帝也来了。
崔充媛听到宫女禀报“皇上驾到”,立即慌了手脚,“皇上来了?皇上真的来了么?”伸手捂头,一迭声的问道:“我头发乱不乱?我脸上的妆浓不浓,淡不淡?好不好看?”她正忙乱着,皇帝已由庞得信等内侍陪着进来了,淡声道:“你的妆容无所谓,朕从不在意。”
崔充媛跪下接驾,默默流下眼泪。
若是不明底细的人听了,可能以为皇帝方才是在说情话,是在说不管崔充媛外貌如何,皇帝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今虽老而丑我固及见其姣且好也”。可崔充媛却是心里明白,皇帝心里没她,眼里没她,不管她头发乱不乱,妆容整齐不整齐,对他来说是是根本没有区别的。对于不爱的女人,皇帝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好不好看,他哪里会放在心上?
皇帝命所有的人都退出去,只留下了崔充媛。
“朕已决意册封耀灵为太子,追封她为皇后。”皇帝简短说道。
崔充媛绝望又哀伤的笑起来,她仰头看着皇帝,眼中有点点星光,“那么,陛下,现在我可以去死了,对不对?”
“宫里不再需要崔充媛了。”皇帝声音缓慢而清晰。
崔充媛瘫坐在地上,“是,陛下不再需要我,我可以去死了。其实,你把我扔在这冷宫里,让我凄凉度日,我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我没有别的牵挂,只是可怜我的阿从,阿从以后没有娘了…”
皇帝目光锐利,“你和侍卫私通生下的女儿,朕许她活了下来,还给了她公主的封号,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么?”
崔充媛身子瑟缩,恐惧的睁大眼睛,像见了鬼似的瞪着皇帝,急切否认,“不,不…”
皇帝冷哼,“你勾引朕不成,便和侍卫私通,生下阿从,朕何曾和你计较过?知道她身世的人,除了朕,便只有耀灵了。阿从一辈子都会是皇室公主,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谢陛下。”崔充媛呆愣了许久,俯身下拜,声音嘶哑的道:“谢陛下恩典。”
虽然她就要死了,可是她的女儿还能活着,还能安安稳稳的做八公主,崔充媛觉得知足了。
还想要求什么呢?她不是真的崔充媛,只是一个替身,难道还想代替崔充媛成为皇后么?呵呵,那可真是痴心妄想。
“陛下真是宽宏大量。”崔充媛滴下泪来。
明知道不是自己亲生的,皇帝也接受了阿从、一直忍受阿从的存在,崔充媛还是很感激的。
皇帝淡声道:“你毕竟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阿从便是她的甥女了,朕何忍加诛?”
崔充媛口中又苦又涩,低声道:“原来陛下宽恕阿从,还是因为她。陛下对她真是好到了极处啊。”
皇帝凝视着她,“当年她不幸早逝,耀灵还小,朕若公布她的死讯,宫中那些妃子定会争着抢着要抚养耀灵,充当耀灵的养母。朕不愿和那些女人纠缠,这才找了你进宫。你那时也是愿意的,对么?”
崔充媛心酸的笑,“是,我是愿意的。”
她哪能不愿意呢?崔家已经没人了,她孤苦无依,看到金碧辉煌的皇宫,看到隽美不凡的皇帝,她哪里会不愿意留下?就算明知自己是替身,也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皇帝缓缓道:“你若在宫中安安份份守几年,等耀灵大了,朕自然会让你假死出宫,给你一份体面富贵。可你偏偏不安份,和侍卫私通生女,自毁前程。”
崔充媛掩面而泣。
那时候的皇帝很年轻,很英俊,她见了皇帝总会春心萌动,可是皇帝拿她当妹妹,从不和她亲热。她使尽浑身解数勾引诱惑,皇帝始终不为所动,就算她想方设法弄来了春药,皇帝都服下了,也没让她得手…她气愤羞恼之下和一名偶然遇见的侍卫有了一夕之欢,谁知春风一度,竟然珠胎暗结,她有了阿从…
皇帝站起身,“你到底是她的妹妹,朕看在她的份上,也不会将你怎样的。你愿意出家修行,还是愿意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和那个侍卫共度余生?”
“什么?”崔充媛又惊又喜的抬起头。
皇帝脸色平静,“朕没有杀掉那个侍卫,只是将他流放到了一个小山村。你可以出家静修,也可以去找他。”
崔充媛倒是个很有决断的人,略一思索,便道:“我去找他!”
“很好。”皇帝无可无不可,“朕这便命人送你走。你找到他之后,终生在小山村生活,休想再走出来了。”
崔充媛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意,“我不可能去见阿从,那么,这世上也就没有我牵挂的人了。我愿意和他一起,终生不出那个小山村。”
皇帝把该说的说完,并不停留,便即转身离去。
“陛下。”崔充媛快步追上他,挡在他面前,“陛下放我走,要找谁的尸体冒充她呢?”
皇帝缓缓道:“又何必要人冒充?她住在万年寒冰所制成的棺木之中,现在还栩栩如生。”
崔充媛惊骇的跌坐在地上。
皇帝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一身青衣,飘然而去。
次日,清兰殿便是一片白肃静穆,崔充媛薨了。
皇帝大为悲痛,为之辍朝九日。
没有哪个后宫妃嫔的去世可以有这个待遇的,只有皇后去世才会辍朝九日之久。
沈相等人很是心慌,奏疏雪片般的飞进宫去,劝阻皇帝。可是皇帝已经伤心的病倒了,就算他听信了朝臣的劝谏也是没有办法,病倒了,无法视朝。
沈相等人眼睁睁的看着皇帝为崔充媛的薨逝而辍朝九日。
之后皇帝下诏追封崔氏为皇后,就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了。
“妃崔氏事朕多年,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贤淑温恭,彰誉宫闱,倐尔薨逝,朕心深为痛悼,仰承皇太后慈谕,追封为皇后,以示褒崇。”皇帝追封崔氏为端睿皇后,将她的尸身用万年寒冰所制成的冰棺盛放,葬入端陵。
端陵是皇帝为他自己修建的陵墓。他将端睿皇后崔氏葬入端陵,也就是说,将来他要和崔皇后合葬了。这端陵是他登基之后方才开始修建的,元皇后郑氏自然没有葬在这里,而是葬在和端陵相距数里之遥的地方。所以,最后和皇帝合葬的不是元皇后郑氏,而是死后才被追封的崔氏。
“男人所谓的痴情,不过如此。”许多原来感慨过皇帝对郑皇后用情太深的人,现在又生出新的叹息。你看,他原来口口声声说不立继后,可朝臣们再三劝谏,最后他不仅同意立继后,还对继后如此推崇,超过了元皇后。
男人心,海底针。
崔氏既已被追封为皇后,齐王便是既占嫡,又占长,成为毫无争议的储君人选。
这年的九月,齐王被册封为皇太子,择日迁居东宫。


第171章

齐王妃林昙顺理成章的被册封为皇太子妃。
本朝制度,太子和太子妃是应该住在皇宫内城东侧的明德宫。不过皇帝久不立储,明德宫已荒废多年,修整起来很费工夫。工部的官员正在日以继夜督促着工匠们修缮宫殿,太子和太子妃暂时还住在齐王府。
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哪个朝臣不想前来趋奉?不过,一则直接到齐王府太显眼了,二则齐王向来威严不好接近,所以到齐王府的人少,到长樱街林宅的人多。正好林家又有喜事,林家次女即将出阁,便有许多人打着为林沁添妆的旗号上门,林家的客人一天到晚络绎不绝,川流不息,一派繁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