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林沁不解。
林枫看了罗纾一眼,向她求救,罗纾抿嘴笑,“阿沁你想想,你二哥眼下连二嫂的人选还没有,就算你明后天便给他找着一个,咱们总得央媒人去提亲吧?这两家人光是商量婚事,便得好一阵子。商量妥当了之后,三书六礼一样一样的办下来,也耗时颇久。等你二嫂真娶进门,少说也是大半年之后的事了啊。大半年之后你已经结课完业,随时能回家,根本不必费这个事。”
林沁呆了呆,无力的靠到了罗纾身上。
“阿沁不用下气。”林枫安慰她,“爹记着这件事呢,会替你想法子的。”
“不要。”林沁很是乖巧,“爹如今是朝中大员了,有多少大事要忙活呢,这点子家务事我可不忍心劳烦您。”
林枫如今已是礼部尚书、端明殿大学士,朝中高官。
“阿沁乖。”林枫见小女儿这般乖巧孝顺,颇觉心慰。
“你爹是大忙人,那便让娘来想这个法子吧。”罗纾笑咪咪的说道。
林沁嘻笑摇头,“也不要。现在家务都是大嫂在管了,娘每天只要逗逗孙子孙女即可,日子多逍遥。我不要娘费心。”
“看看我家阿沁,多好的孩子。”罗纾很是感动。
林沁自负的一笑,“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自己能行的。我一定会让二哥改口的。”握起小拳头挥了挥表示自己的决心,非常的孩子气。
林枫和罗纾把她好一通夸奖。
林沁虽然没有得到目的,从爹娘房里出来的时候,却是笑容可掬,脚步轻快。
第二天她便心情愉快的上学去了。林沁就是这样的性子,虽然不爱上,可是既然眼下的情形是非上不可,她可不会因此而愁眉苦脸,还是开开心心的。
沈明婤和她一个班,下了课特地过来问她,“阿沁,你听说百花盛会了吧?到时候你打算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啊?跟我说说行不?”沈明婤如今也是娉婷少女了,和她姐姐沈明婳当年一样是位出色的美人,不过她小时候就单纯,长大后也没成熟多少,说话还是很直接。
林沁白了她一眼,“问这个做甚?”
沈明婤扭捏了一下,“我好跟你岔开啊,你若穿红,我便着紫了。”见林沁一脸不屑,又不好意思的补充道:“阿沁,撞了颜色总是不好的,你说对不对?”
林沁轻轻笑了笑,“那个什么百花盛会,我根本不会去。所以,你不用关心我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沈明婤眼眸中满是诧异之色,“不会去?为什么啊?阿沁,百花盛会上要选女王的啊…”林沁没等她说完便不客气的打断了她,“女王还用人选?”沈明婤瞠目结舌。
林沁转身走了。
山溱溱和向攸宁照例在老地方等着她呢,见她过来便招手,“阿沁过来,茶都快凉了。”林沁在花架下坐了,端起茶杯惬意的抿了一口,“喝口好茶,心中登时明亮不少。”向攸宁好奇的问她,“阿沁,沈明婤跟你说什么呢?我瞧她好像一脸神秘的模样。”山溱溱递了块点心给林沁,林沁道谢接过来,顺口把百花盛会的事跟她俩说了说,“…我才不去呢,我不爱被人评头论足。我爹我娘说了,我用不着那个虚名。”山溱溱呆了呆,“我家肯定也会被邀请的。阿沁,我可没有你那样的底气,我啊,便是再怎么不想去,也得走这一趟的。”林沁是齐王妃的妹妹,又一直为皇帝、周太后所宠爱,她可以任性,山溱溱却是任性不起的。
向攸宁哼了一声,“溱溱你别抱怨了,我都未必能得着邀请呢。”
山溱溱的父亲是朝中要员,向攸宁的哥哥却只是金吾卫一名指挥佥士,其实在他这个年龄能做到这个职位已经相当难得,可若是想赴柏妃的宴会,只怕还不怕资格。
“我让给你。”山溱溱一脸殷勤。
“我让给你。”林沁也嘻嘻笑。
“两个坏丫头。”向攸宁给了她俩一个大白眼。
三人一起莞尔而笑。
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林家、山家、向家又一直交好,这三位姑娘到了一起真是极和谐极友爱的,便是吵架、打闹也透着温馨味道。
不用应付考试的时候其实上学也很轻松愉快,不知不觉便到了放学的时候。
“阿沁你今天还是有人接吧?”一起往外头走着,山溱溱顺口问林沁。
林沁叹了口气,“肯定有人接啊,我二哥这么爱学习的人,连他的书卷都肯放下,就为了来接我回家。”
她的两位好朋友一起幸灾乐祸的笑。
林沁小时候常常由梁纶和高元煜来接了她一起去怀远王府,后来慢慢长大了,林家便不肯再让梁纶和高元煜再接近她了,由林昙差人来接。高元煜不死心,有好几回设法调开了林昙派来的人,然后林寒便亲自来接了,不论春夏秋冬,风雨无阻。
山溱溱和向攸宁每每提起这件事,又是笑话林沁,又有些羡慕她。
有林寒这样的哥哥,虽然受约束了一些,可是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林沁到了前院,果然林寒又来接她,林沁高高兴兴的跟着二哥上了马车。
“二哥,你瞧溱溱和攸宁怎样?”一上了车,林沁便凑近林寒,小声问道。
林寒神色如常,“小时候都是蛮可爱的,二哥依稀记得她俩一个斯文,一个直率。长大后便不知道了,二哥没仔细看过她俩。”林沁不依,“你明明和溱溱、攸宁是见过面的嘛。”林寒板起脸,“男女有别,山妹妹和向妹妹和你一样已是大姑娘了,难道二哥好意思盯着人家看不成?虽见过面,二哥眼睛都是盯着自己脚尖儿的。”林沁颇有些失望,“二哥你可真是守礼之人啊。”林寒矜持而含蓄的笑了笑。
林沁托起小脸蛋,满脸兴味,“二哥,难道你一辈子都这么守礼不成?我好想看你不守礼时会是什么样子啊。”林寒不理会她,透过小小的雕花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这会儿路上人多车多,车夫请示过林寒,不走大路,绕了小路。
走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前方传来动听的男子声音,“这不是林二哥的车么?敢问车里可是林家二少?”车夫“吁”的一声,命令马儿放慢了脚步,“二公子,二小姐,这可是巧了,在这小路上竟然遇着楚王殿下了。”林寒皱眉,“停下来。”他是守礼之人,既然在路上遇到楚王,自然是要停下车马,下来问个好的。
“阿沁,你乖乖在车里坐着不许动。”林寒临下车前,板着脸交待妹妹。
林沁笑咪咪点头,“放心,我一动也不动,现在我是木头人。”
林寒嘴角翘了翘,下了车。
“楚王殿下安好。”外面响起林寒彬彬有礼、毫无感情的声音。
“林二哥好。”高元煜也很有礼貌。
林沁在车里坐着无聊,透过车窗往外头看了看。只见高元煜身着广袖织锦华服,优雅高贵而神秘的深紫色,本朝制度只有亲王方可穿着,代表权力、威望和尊贵、典雅,他自十三四岁起便迅速蹿高,已经和他的大哥齐王差不多的身量了,身材挺拨颀长。
不只个子长高了,他喉结也有了,声音已经不像前几年似的沙哑难听,而是清朗中又略带低沉,很有磁性,很动听。
“高小胖。”林沁掀开车帘,嘻嘻笑了笑。
高元煜虽然是和林寒说着话,却一直注视着林沁这边,见林沁掀开车帘的一角,露出半张粉面,心神一荡,连林寒就在眼前也忘了,不管不顾的往马车前走过来,“林沁,我有好些天没有见到你了,你好么?”
夕阳余辉下他皮肤白的近乎半透明,鼻如悬胆,唇如激丹,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璀璨夺目。
冲着这样的高元煜叫小胖子、高小胖未免有些亏心,可是小时候他真的有些胖的时候林沁一直忍着没叫,等到他身量拨高了,不胖了,林沁反倒心里痒痒,见了他就想叫高小胖,反正高元煜已不在意这些,她便一直这么叫下来了。
“我蛮好的。”林沁嘻嘻笑,露出白玉般的牙齿,愈发明艳照人,“高小胖,你不是回宫里上学了么?怎地会在这里见到你?”
自打林寒亲自来接林沁放学之后,高元煜下气了一阵子,便回宫里上学了,不再去文贤书院。
林寒不紧不慢的过来,把车帘放得严严实实,“阿沁,回去。”
林沁吐舌,赶忙又坐回去了。
高元煜一脸失望,扬声说道:“我现在半天上学,半天到吏部观政,吏部也没人管我,所以我下午晌便可以随意了。”
林寒见他伸长脖子往车里看,板着脸挡在他面前,“楚王殿下,时候不早,我兄妹二人要回家,告辞。”
高元煜忙道:“等一下,林二哥,我有事要和林沁商量。”
“我可以转告。”林寒一丝不苟,就是不许他再和林沁说话。
高元煜眼光暗了暗,“是这样的,林二哥,镇国公夫人病的越发沉重了,表哥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去上学了,在府中侍疾。我想和林沁一起到镇国公府去看望一下老人家,顺便再看看表哥,我怕他会累坏了。”
林寒庄容正色,“请楚王殿下稍等。”转身上车,去问林沁了。
高元煜遇着这样的林寒,只好在外面眼巴巴的等着。
林寒上了车,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林沁。林沁冲他扮了个鬼脸,“二哥,这都怪你,你要和他就说一两句话便回来了,我还可以装木头人,可是你说话时候太久了啊,我还能真的一动不动啊?”林寒闷闷的把高元煜的话一一说了,林沁嘻笑,“他声音那么大,我在车里都已经听见了呀。二哥,你去跟他说,看望纶哥哥我是很愿意的,镇国公夫人就算了吧,她不喜欢我,见了我便没有好脸色。我去看望她,她病情会更严重的,那样我多不忍心,对不对?”
林寒板着脸下车去了,把林沁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高元煜。高元煜聚精会神听了,见林寒又要告辞,忙道:“林二哥,我母妃要在宫里办百花盛会,时间是这个月的二十八,到时候会很热闹的,请伯母和阿沁务必光临。”林寒耐心听他说完,温文尔雅道:“对不住,我家阿沁不去。”
高元煜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林寒长揖,“楚王殿下,告辞。”转过身跳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走!”车夫应声挥起马鞭子,“驾---”马儿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奋力往前奔跑。
高元煜神色怅然。
我家阿沁不去…好容易宫里有盛会,以为能见着她了,林二哥却说,我家阿沁不去…
他在街上静静站了一会儿,斜阳把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透着一股和他年龄不相称的寂寞廖落。
“殿下,这条街还封着呢,您看…?”侍从小心翼翼的问道。
短时间封了这条街还好,没人注意,若是时间长了,难免不被人注意到。到时候楚王没什么事,跟着的人可就倒霉了。
“放行。”高元煜淡声道。
侍从如释重负,“是,殿下。”赶忙吩咐了下去。
高元煜飞身上马,呼喝一声,扬长而去。
微风吹起他身上的广袖华袍,幽深的紫色在晚霞照耀下闪着绸缎般柔亮的光泽。
他离开之后,这条街道便恢复正常了,又有了三三两两的的行人,安详静谧中又透出勃勃生机。
第123章
高元煜虽已被封为楚王,但他的王府尚未建好,故此仍旧是住在宫里的。和林沁分别之后,高元煜便策马进紫禁城,回到他居住的乾东五所。这里是未婚皇子的居住之地,共分为五所,每所均是南北三进院落,前院南墙正中开黄琉璃瓦歇山顶门一座,门内有木影壁屏门。因为高元煜是排行最小的皇子,也是唯一尚未成亲的皇子,所以他便住了头所。二所、三所、四所、五所暂时空着。
高元煜稍事休息,换了一身轻便衣服后重又出来,去了紫宸殿。
皇帝已是年过半百,后宫妃嫔已极少理会,近年来倒是高元煜陪他共用晚膳的时候多。
皇帝鬓间已有了几丝白发,面目间却更添威严,他在一张长几旁席地而坐,正神情专注的看着份厚厚的奏折,高元煜跪下叩头,“臣拜见父皇。”皇帝抬头略看了一眼,指指对面,“煜儿,坐。”高元煜恭敬的答应了一声,在皇帝对面跪坐下来。
他已不复儿时的顽皮模样,端庄的席地而坐,臀部放于脚踝,上身挺直,双手规规矩矩的放于膝上,目不斜视,挺拨持重。
皇帝让他坐下来之后,好像忘了对面还坐着个人,又专心的看起奏折。
有时目不转睛的看,有时拿起朱笔在上边做着批示。
高元煜一直身姿笔挺的跪坐在对面,皇帝不问他话,他便不作声。
许久之后,皇帝才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了面前的高元煜,眼眸中闪过丝讶异,“煜儿,你的定力什么时候已这般好了?朕记得你小时候,坐不了多久便会大声嚷嚷的。”高元煜赧颜,“小时候确是顽皮,如今已好的多了。”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你怎么练成的?”皇帝笑问。
高元煜道:“母妃请了师傅教,还亲自督促。”
“如此。”皇帝目光闪了闪,“你母妃倒是不惯着你,对你要求很严格。”
“是。”高元煜恭敬说道:“母妃说父皇近年来喜欢席地而坐,我若练好了正坐,总有一天父皇会发觉我干练老到的一面,对我刮目相看的。”
高元煜话说的这么直接,皇帝讶异扬眉,“你母妃是这么说的么?”
高元煜想了想,道:“也不止这些。母妃还说练习正坐可以磨练意志,修身养性,有利于养成严谨、坚韧之性情。”
皇帝微微笑了笑,“朕这些年来并没有令你跪坐,却不知道你已是这幅模样了。甚好,没想到你小时候毛毛躁躁的,大了倒定力甚佳。”
高元煜谦虚了几句,见皇帝好像心情挺好的样子,忙趁机提要求,“父皇,母妃这些时候总在提为我选妃的事,我还小呢,不想娶妻成家,她若是跟您提这件事,您先回绝她好么?”
“哦?”皇帝含笑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兴味,“煜儿,你为什么不想娶妻成家?”
高元煜吭吃了半天,憋的脸通红,最后慷慨激昂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皇帝被他逗的捧腹,连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庞得信等人也跟着笑了。
高元煜见皇帝开怀大笑,越发觉得自己有希望,殷勤问道:“您这是答应了么?父皇,母妃若跟您提到我的婚事,求您一定要回绝她,我真的不想这么早便成亲…”
“你是皇子,为皇室开枝散叶,是你份内之事。”皇帝笑着打断他。
高元煜挠头,“可是,大哥成亲就很晚啊,他不是直到二十出头才娶了林姐姐的么。”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问道:“煜儿,你是想和你大哥比么?”
别的内侍倒还算了,庞得信听了皇帝这问话,心就提起来了。
皇帝诸子之中,大皇子年近三十才被封为齐王,最小的儿子却是才十几岁便封了楚王。要说诸皇子的封号,当数这两位才是大国,比穆王岐王等不知强出了多少。皇帝这一句“煜儿,你是想和你大哥比么?”其实意味深长,若是一不小心答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高元煜呆了呆,眼眸中现出迷惘之色,“和大哥比?不是啊,我不是想和大哥比,不过我见大哥娶妻虽晚,和林姐姐却很要好,比别的哥哥嫂嫂们强多了。父皇,我也想和自己的王妃很要好,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我不愿意和别的哥哥们一样早早的便娶了王妃,却和王妃貌合神离的,一点也不恩爱。”
皇帝不禁一笑,“夫妻恩爱不恩爱的,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很重要。”高元煜神色认真,“夫妻恩爱,儿女会很聪明。父皇您看阿昊和阿昕,还有阿旸、阿昰,都是多么出色的孩子。”
林昙继阿昊和阿昕这一对龙凤胎之后又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取名阿旸,一个取名阿昰,阿旸少年老成,阿昰活泼可爱,都很招人喜欢。
皇帝听到阿昊和阿昕几个孩子的名字,粲然一笑,“一个比一个调皮,但凡太后见了他们几个,必定被逗得笑得肚子疼。该打。”高元煜忙道:“这怎么会该打呢?该奖赏才对。父皇您不能太小气了,为了省银子,便硬说几个孩子该挨打啊。”
皇帝被高元煜哄得十分开怀。
高元煜趁机又提起他的亲事,皇帝笑着答应了,“反正你最小,后面又没有兄弟催着赶着,随便你吧。过一阵子再娶妻也使得。”高元煜大喜,离席拜谢,“谢父皇恩典。”
人心不足,得陇望蜀,高元煜求皇帝答应他暂时不成亲之后,又抱怨起柏妃的百花盛会,“劳民伤财的,弄什么百花会,父皇,不如您下旨把这百花会取消了吧。”皇帝不由的摇头,“后宫这些小事,哪至于也要朕亲自过问了?太平盛世,后宫奢侈靡费是难免的,朕若下旨取消,才是不近人情。”高元煜唯唯,“父皇说的是。”
高元煜陪皇帝用过晚膳,申请出宫住上一晚,“父皇,表哥一直在镇国公府侍疾,这些天该是累坏了,我想去看看他。今天晚上便不回来了。”皇帝无可无不可,“去吧。”答应了之后又皱眉,“你从小便是这样,三天两头的想出宫去住,既然这么爱出宫,干脆住到王府去岂不是很好?”高元煜叹气,“我倒是想啊,可是我母妃一直不许,硬要把我留下来。父皇,我很想有自己的王府,我爱什么时候出门,便什么时候出门;爱什么时候回去,便什么时候回去。”皇帝淡淡一笑,“这事容易。”
高元煜拜辞皇帝,出去了。皇帝看着他颀长英挺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庞得信体贴的为皇帝换上新茶。
皇帝语气淡淡的问道:“你说说,楚王今天的言行如何?”庞得信陪着笑脸,“这事奴婢哪里知道?不过,奴婢冷眼瞧着,楚王殿下似是童心未泯,还天真着呢。皇上您想想他说柏妃娘娘命他学正坐的话,明明后边说的那些才是应该告诉皇上您的,前头的那句,他自己心里知道不就行了么?他这是一股脑全都告诉您,毫无保留啊。”皇帝一笑,“这正是煜儿的聪明之处。”
庞得信没弄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陪着笑脸,没敢多说话。
皇帝也没有再问。
高元煜赶在宫门落钥前出了宫,直奔镇国公府。
他是去找梁纶的。梁纶本来应该是住在襄阳长公主府的,可是这些天镇国公夫人“病”了,驸马梁无病和梁纶父子少不了要在她身边侍疾,都是在镇国公府的。
他一声招呼也不打便到了镇国公府,倒把镇国公府的人唬了一跳,镇国公世子、梁无病的大哥梁无忌亲自出来迎接,“楚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高元煜上前扶住他,笑道:“梁伯伯您就甭和我客气了。我姑父和表哥呢?我到襄阳长公主府问了问才知道姑父和表哥都在这里,本不应该冒昧来打扰的,可是许久不见,怪想念的。”镇国公世子呵呵笑,“这是哪里话,楚王殿下请稍坐片刻,我这便让舍弟和纶哥儿出来。”请高元煜在厅中坐了,命人上茶,又命人去请梁无病和梁纶父子二人。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门帘掀开,进来的却只有梁纶一人。
皇帝曾说过不止一回,“纶儿这名字取得不大对,应该取名绝伦,才配得上他这幅容貌。”梁纶确是生的精致绝伦,隽秀出众,便是已在镇国公夫人身边衣不解带的服侍了多日,还是一位翩然俊雅的少年郎。
“表哥。”高元煜见到他,便站起来了。
梁纶微笑,“阿煜,这个时候你居然不在宫里么?”
高元煜笑道:“我想表哥了,特地求了父皇要出宫住一晚,父皇知道咱们兄弟情深,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梁纶和高元煜都笑,就连镇国公世子也笑了。
镇国公世子忙问道:“纶儿,你父亲怎地没来?”高元煜说是想姑父和表哥了,他让人去请的也是驸马梁无病和梁纶这父子俩,可是来的却只有一个梁纶,梁无病没见着人。这种情况,镇国公世子自然是要问一声的。
“祖母离不开父亲。”梁纶眉宇间有忧色,低声说道。
镇国公世子脸红了红,很有几分尴尬。
他母亲镇国公夫人年纪越老越执拗,明明梁无病和襄阳长公主夫妻恩爱,她非要说她的宝贝小儿子受委屈了,受气了,隔三岔五便要病上一病,好把驸马叫回镇国公府。因为襄阳长公主生下梁纶之后肚子一直没动静,镇国公夫人还想为梁无病纳房妾侍,好生儿育女,开枝散叶,这件事不光襄阳长公主不肯,连梁无病也是不愿意的,“我又不是没有儿子。如果真是没儿子,长公主贤惠的很,定会为我张罗。如今我有儿子,而且儿子聪慧过人,风姿特秀,便是我的妻子只是寻常女子,我也没有纳妾的理由啊。”有儿子,又不是没有,这是折腾什么呢?他觉得自己说的话挺有道理的,镇国公夫人却抹起眼泪,为小儿子叫屈,“谁家只有一个儿子便算是完满了?你娶的若不是长公主,哪至于这般委屈呢?”根本不认为梁无病是真的不想纳妾生子,认定他是害怕襄阳长公主、畏惧襄阳长公主,所以才不敢生出纳妾的心思,愈发觉得梁无病可怜。就这么着,闹过一次不管用,闹过两次不管用,她也不知是颜面大失还是别的原由,病倒了,卧房不起。而且她这病的也奇怪,必须要梁无病这个小儿子在身边服侍,别的人统统不行。譬如镇国公世子这个大儿子若是过去了,过不了一刻钟就得被她撵走,她就认定了梁无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