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对于挂在王安石名下也没意见,王安石好歹是编纂过《五年科举三年模拟》、写出过《杜甫诗选》的畅销书作者。
随着这本探案兼普法的书正式开始在各地铺货,“一起来破案吧”称为了继心理测试之后的议论新热点。玩过几个入门级的百字推理游戏之后,不少人都迅速入坑了,买上一本和小伙伴们一起开动脑筋去!
买了书的人们津津有味地看完一个个悬而未决的案子,争论来争论去,好不热闹。这书的坑人之处在于,前面那些短案子、简单的案子都能在后面翻找到答案,而后面那些真正棘手、真正引起热议的案子是没有答案的,答案页面上写着这么一句话:欲知真相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买了书的人把书翻回封皮,死死瞪着上头的作者名,有志一同地发出愤怒的咆哮:王安石,我记住你了!
还有些前两年为偶像票选“唐朝三大诗人”落败的人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王介甫,居然又是你!
不过坑人这事是会传染的,一个人不小心掉了坑,就会坐在坑底给没掉坑的人卖安利:“坑底真舒服啊,坑里的风景多么好,小伙伴也很多,我们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你们快下来一起享受掉坑的快乐吧!”
就这样,掉坑的人越来越多,王安石的仇恨也拉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稳。
王安石知道王雱要出书,但他不知道王雱挂的是他的名儿,还准备等书开始刊行后寄一本给王安仁炫耀炫耀:你女儿出书了吗?我儿子也出书了,比你女儿出书时年纪更小!
王安石还没等到王雱的样书了,王安仁的信就写过来了,信的大意很简单:弟啊,你知道现在你让多少人咬牙切齿吗?你准备什么时候出第二本公布答案?能不能提前给我透个底?你两个侄女都跳坑了!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外传的!对了,听说已经有御史要弹劾你不务正业了,你记得提前写好申辩折子,被他们盯上你会很麻烦!
王安石:?????
王安石拿着书信去找王雱算账。
王雱一脸无辜:“这不都是爹您查的案子,爹您挖的坑吗?”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王雱不知从哪抽出本样书,给王安石指指点点,有理有据地表示这坑是王安石让挖的、那坑也是王安石让挖的,哇,阴险,太阴险了!简直令人发指!
王安石:“…”
王安石抄起家伙追得王雱嚷嚷着“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我不让您揍都是孝顺您啊”满院子跑,直至吴氏吼王安石收了家伙才恢复安宁。
…
另一边,苏轼已收到王雱的回信。他是一个非常有搞事精神的人,看了王雱的信后他又热情地回了信,表示能得到作者的回应非常高兴,没想到《水浒食神》背后还有另一位神秘人。他对文字十分敏感,看完王雱对阉猪过程妙趣横生的描述后福至心灵,瞬间了解《水浒食神》中哪些部分是由王雱抄刀。
苏轼愉快地把自己的推断结果写到信里,并表示自己接下来会实践两件事:一、寻那白白软软的猪鬃做牙刷;二、买两只猪阉了寄养在佃户家观察结果。
苏轼还真是说干就干的人,猪鬃不贵,猪仔也不贵。
苏家家底殷实,苏轼派了个书童去张罗,书童回来后一脸古怪,对苏轼道:“我跑遍了全城,只有一个屠夫说他能做阉猪的活。”人家猪活得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去阉掉人家呢?书童感觉自己的蛋蛋也有点疼,有点难过,这大概就是苏轼平时所说的“兔死狐悲”吧。
这屠夫能阉猪,并不是说他以前干过这事,而是他平时杀猪多,对猪的构造了然于心,有把握在不弄死猪的情况下把它阉割干净!
苏轼听了,点头说:“那你就去把这事办了,以后你得好好跟进。”苏家平时吃得少,苏轼好奇吃过,膻味确实重,得多加些调料去煮,吃着着实不美。要是这猪真能多长肉,还能不膻,味道说不准很不错呢!
将阉猪实践交给书童去负责,苏轼就开始捣腾牙刷,这东西拿着图去外头叫人做也行,不过苏轼正是年少力壮的时刻,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精力,乐于拉着弟弟一起捣鼓捣鼓这设计得颇为好看的猪鬃牙刷。
苏轼拉着苏辙把牙刷给做出来那天,他的同窗拿着本书过来了,说是他脑筋灵活,要和他玩个破案游戏。
苏轼顿时来了兴致,抚掌笑道:“好好好,我看看!”
同窗大方地把书借给他,说是明天再过来讨论。苏轼得了新书,先看作者,是王安石!这作者他有点印象,当初“唐朝三大诗人”的投票他也是听说过的,可惜他们离京城太远,没法及时投票,只能扼腕地看着二杜登榜!私心里,苏轼觉得白居易可以入选的。
这个王安石,喜欢的是杜甫!苏轼摩拳擦掌地打开书,准备挑刺,结果看着看着很快被书中的案子吸引进去。他博闻广记,对刑律也有所钻研,时不时比对记忆中的律法来分析案情,看得津津有味。
奇异地,苏轼感觉这书的行文有些熟悉,与他看过的《杜甫诗选》有些出入。他停下来琢磨了一会儿,翻出了《水浒食神》第一册,稍一比对,他便找出了自己觉得熟悉的原因:这本新书,也有与他通信的那位“幕后作者”操刀的痕迹!
杜甫诗选通篇文风很正,即便说到一些诙谐的内容也透着一股子正经味道,看着就是三四十岁的标准文人写的。这本新书不一样,这本新书即便是说到写正经事,也给人一种轻松幽默的感觉!王安石姓王,这位背后的神秘人也姓王,难道说他们是同宗?或者说是父子俩?
不管怎么说,苏轼都很喜欢这位新朋友,于是他更认真地开始拜读起到手的新书来。
等苏轼看到那句“欲知真相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脑袋一下子炸了。他…他决定捋起袖子,写信去强烈谴责他的新朋友!下回再这样坑他,他就曝光他的马甲!
…
王雱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被他摩拳擦掌想勾搭的人给扒了,他正游说着他爹借名字给他继续坑人,危言耸听地表示要是下册出不来了,说不定会有人直接找上门来。
王安石一开始严词拒绝,后来收到一大批来自亲朋好友的谴责信之后终于扛不住压力,和王雱一起搞事情,新案卷找不着好的,就翻旧案卷。还真别说,居然还让王安石给翻出几桩冤假错案来,顺势上报了一波渎职官员名单,要求上头把这些人撸掉。
文官团体最爱干的就是和稀泥,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基层官员背后藏着多大的利益网络。王安石写的折子秋天送到京城,一直没得到消息。
王安石有些怒了,一拍桌子,叫王雱把这些冤假错案写进书里,让所有人来分辨分辨。
王雱对自家老爹的学习能力十分佩服,这才接触没多久,居然就已经会用舆论和水军来解决问题了!他上回和司马琰努力回忆未来的事儿,司马琰就给他回忆起一件事儿:他家老爹变法失败,似乎就是从一张《流民图》开始的。
所谓的《流民图》,就是有人把难民流离失所的惨况画成画,大肆宣扬新法带来的惨痛后果。以前他们就琢磨过了,宋朝皇帝在抗压能力方面都有点差,这舆论一煽动起来,心志不坚定的皇帝可不就得放弃变法吗?
舆论这东西,可以说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典型代表。王雱没打算把这玩意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里,不过该用的时候他绝不会手软!
王雱对这些冤假错案也很不喜,这些案子要么是审判人的疏忽,要么是官匪勾连,害得一些无辜百姓得服多年苦役,甚至直接丢了性命。他果断地操刀创作起来,把案件好好加工加工,角度怎么放大冤屈怎么来,绝对能把看到这案子的人气得恨不能把那些始作俑者揪出来弄死。
方洪拿到稿件后趁着还在新书刚准备下印,直接搞了个立冬活动:往书坊门口搞个倒计时,每天抛出一个推理小故事唤醒别人对夏季跳的坑的记忆。
为了防止读者怒气槽冲到满值、王安石遭遇不测,这次的宣传语直接改成淳朴的“本书所有真相都附在书后,不必再等下册”。
新书发售这一天,不少人都是第一时间亲自过来或者遣奴仆过来买书。即便上回被坑得那么惨,新书出来他们还是想看的,这年头娱乐活动不多,能有一本集趣味与智慧于一体的书可以看,大家都很乐意掏钱买的。
别的不说,王安石当初考刑律时可是高分通过来着,看看这书还能增广见闻、提高考试通过率呢!不少学生就以这样的理由说服父母给他们买新书,同一个理由用得多,连说的人自己都信以为真,积极地用这话给别人推荐。
可这一回的书虽然没有再吊读者胃口,但是看得读者们怒火中烧,恨不得捋起袖子亲自替蒙受冤屈的可怜百姓翻案。
不少京中大佬也通过各种渠道看到了王安石这本书,有些经手过王安石那封折子的粗略扫完后心里咯噔一跳,忙去和一同经手的人连夜协商,迅速把用各种理由压着不上送的折子递了上去。上头又迅速以惊人的速度批复下来,叫人快马把批示送去京东路那边。
开玩笑,这书连官家都有可能看见,要是官家问起这些事是不是发生过、涉事官员有没有处理,他们该怎么回答?
更别说其他人的眼睛也不是瞎的,要是被台谏的人掌握了这些事,那些无风也起浪、有风更加浪的家伙还不得把他们喷死?
这本“普法教育读本”的影响不止这么简单。
各地相似案例有不少,哪怕有的人目不识丁,听别人说起时也会对号入座,发现原来自己或者自己家里人是蒙冤受难的!然后他们都在一些有良心的读书人的指导下,对着书上的“翻案流程”尝试去伸冤。
还有则是某些官员忽然意识到以前收的钱、以前罩的人不值得自己冒丢官的风险,自行把案给翻了,以求躲过有可能遭遇的一波严查。
王安石现在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很多人心中已经荣获一个新绰号:搅屎棍。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七十九章
王雱跟着王安石到处溜达, 入冬后终于溜达到郓州须城。
立冬之后天气渐冷,王雱熬过了酷热的夏天、熬过了干燥的秋天, 着实不想再跟着王安石跑, 到了郓州后便撇下王安石一溜烟跑去找司马琰, 坐在小火炉边死赖着不愿走了。
王安石到郓州也是为了处理公务,到正事忙完才晓得王雱溜了, 只能带着周文去司马光家赴个家宴。两家人坐下吃个饭,算不得迎送聚会, 不至于被人弹劾。
得知王安石要在郓州停留到临近过年, 张氏便替王雱开口:“外头开始冷了, 不如让阿雱先在这儿住着吧。”
王安石见儿子一副赖定不走的架势,也没勉强, 耳提面命几句就自个儿领着从人走了。
司马光对王雱严防死守,王安石走后直接把人拎到书房抽查功课, 又出题让王雱即兴发挥、激情写作。王雱早料到会有这一关,没有反抗, 乖乖照办。
到第二天一早,王雱才逮着机会偷偷去敲司马琰的窗。司马琰早梳洗停妥了, 听到王雱敲窗后应了一声, 悄悄打开房门溜出来,与王雱一并坐在院子里说话。
天色将明未明, 只有一丝丝亮光划破夜色, 王雱见司马琰穿得素素净净, 没点小女孩的爱好, 迅速从袖子里摸出两个毛茸茸的小绒球给别到司马琰发间,小绒球粉粉嫩嫩,十分可爱,衬得司马琰水灵水灵的脸蛋更好看了。
王雱盯着司马琰左瞅瞅、右瞅瞅,一脸满足地说:“这就可爱多了!小妹可喜欢这个了,我还琢磨着帮她把小绒球染了不同的颜色让她换着戴!”王雱积极地给自己邀功,“这个颜色我琢磨了很久才染出来的,小妹都没给,只给你!这年头健康无害又好看的染料多不好找啊!”
司马琰:“…”
王雱堂而皇之地调/戏了他阿琰妹妹一番,知晓他阿琰妹妹脸皮薄,马上转了话题。
他们这也十一二岁了,可以干点别的事了,比如发挥司马琰在药物方面的才能调配一些冬天能用的面霜、护手霜,最好能把脂粉也换成无毒无害的,等他们老爹升官了,他们娘也是要应酬的,不可能一直素面朝天。
更别提司马琰自己也要用。
这方面司马琰自己其实也有琢磨过,只是她以前并不擅长这个,深在闺中也不方便买大批原料来研制,也只能将就着用市面上一些比较好的。
王雱笑眯眯地说:“这就是我决定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的原因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好地方,回头带你过去瞧瞧。”
说是王雱准备,实际上是他把设计图画好送到胡管事手上,让胡管事帮忙盘个地方改造出来。郓州房价不贵,胡管事不必请示方洪,直接把整个宅子买了下来,往里头囤王雱点明要的东西。
王雱过来之后亲自去瞧了瞧,非常满意,该有的都有!这不,他就朝司马琰邀功来了。
司马琰见王雱一脸神秘,不由问:“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王雱买了个关子。他和司马琰说起另一件事:“我跟你说,我的马甲被大佬给扒了。”王雱把自己和苏轼开始通信的事告诉司马琰,和司马琰说起自己被苏轼扒光马甲的可怕经历,“他居然能准确无误地抠出我写的部分!这也太玄乎了!”
司马琰道:“他应该是对文字比较敏感。而且你的风格很好认,你不知道吗?”王雱这人写什么都和别人不一样,想让你笑就能让你笑,想让你气炸就能让你气炸,风格鲜明得很。
王雱摸着下巴说:“不晓得。”
他以前是个理科生,没写作文很久了,过来这边之后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和司马琰通信。要不是被司马光他们逼着写应试作文,他才不会写!天天挥着笔杆子咬文嚼字,理科生的尊严何在!
王雱和司马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挨得越来越近。直至背后传来司马光提示般的咳嗽声,王雱才麻溜地站起来摆出要耍太极拳的架势,积极招呼司马琰:“天亮啦,我们该晨练了!”他像是这才看见司马光出来了,乖巧地问好,“老师早,要一起来锻炼吗!”
司马光早就知道王雱这小子脸皮极厚,没和他计较,还真在院子里跟着两个小孩一起练起太极拳来。
王雱感觉司马光防他都快赶上防贼了。明明他是个多纯洁多正直的人啊!难道他还会拐他阿琰妹妹早恋不成!
王雱在司马光面前装乖卖巧到他去府衙,又跑到张氏面前装乖卖巧,表示想一起出去逛逛。张氏最是喜欢王雱,知道他是特地等司马光走后才提出来也不生气,遂了王雱的意带着他们出去。
王雱轻松把她们带到他给司马琰准备的“药坊”里头,这药坊不对外开放,更像个医学实验室。有对夫妇住在里头打理各项杂务,知晓王雱来了忙出来相迎。
王雱道:“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不必招呼我们。”他带着司马琰和张氏入内参观,里头好几处墙面都被改装成药柜,但凡市面上能搜寻来的药物都齐齐整整地摆在药柜的一个个抽屉里头。
司马琰嗅到一屋子药香,怔怔地出了神。
王雱也不避讳张氏,大大方方地道:“光看医书总归还是不够真切,这地方离府衙很近,闲着的时候你过来认认药挺好。外头的药圃也大,我叫人胡乱扔了些种子下去,你回头看看长得怎么样。”
张氏没说话,站在一旁打量着满屋子的药柜。
王雱又兴致勃勃地拉着司马琰往里头,里头就是个真正的实验室了,各种王雱想得起来的实验器具都很齐备,是他叫工匠试着烧出来的。
宋朝也是有玻璃生产技术的,只是技术不成熟,一时半会改进不了,得经过漫长的摸索才能出成果。虽说这些玻璃器皿透明度不够高,没达到后世的程度,但也并不影响使用。
王雱凑到司马琰旁边和她嘀嘀咕咕说悄悄话:“条件还比较简陋,等将来技术更成熟一些我再给你搞个大的,你还要什么实验器材,我叫人去给你琢磨琢磨。”
司马琰没想到王雱给她准备了这么个礼物。转头看到王雱一脸“我很棒吧快夸夸我”的表情,司马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道:“…我得试试看才知道需要什么。”
王雱笑眯眯,没冷落对实验室一无所知的张氏,积极地带张氏参观,告诉张氏这些实验器械有什么用。王雱最喜欢的就是各种由他亲自制定标准的测量工具了,准确无误的刻度!准确无误的砝码!用起来多爽!开心!
张氏虽然不知道王雱做的这些小玩意是不是真有什么大用处,但听王雱讲得头头是道,女儿也在一边两眼发亮地应和,立刻明白这些都是王雱捣鼓给自家女儿玩的。
司马琰已许久不曾进过实验室,见王雱给她取出实验服来便有些手痒,当即和王雱一起站在实验台前捣鼓了大半天,结果因为王雱这个好奇宝宝这也想搞搞那也想搞搞,最终什么都没做成,只捡回一点点熟练度。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哪怕王雱和司马琰再想继续玩,张氏也得带着他们回家去。
一到家,王雱就看到司马光面色不大好地坐在那,时不时往门口瞄两眼。
王雱麻溜地冲上去,乖巧地给司马光揉肩,口里还说道:“老师您这么早下衙了啊!”
司马光看了张氏和司马琰一眼,终归没说什么,拎着王雱去了书房,扔给他一堆文书让他帮忙整理。
对于司马光这种奴役童工的行为,王雱当然是——当然是乖乖服从。不服从能怎么办,这可是个最最尊师重道的时代!
到入夜后,司马光沐浴完回到房中,张氏边给他擦干头发边说起白日里的见闻。张氏把那“实验室”的情况仔仔细细地给司马光说了,感慨道:“别的不说,光凭这份心思就已是难得。”
司马光最警惕的就是这“心思”,才十一二岁的小孩,毛都没长齐,想法怎么就那么多?他摇头道:“你别老惯着他们,哪家的小娘子能跑外面去瞎倒腾的?”
张氏道:“反正,阿雱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
司马光不搭腔了。
第二日王雱没法怂恿司马琰去实验室玩儿,因为庞家小娘子过来了。庞家小娘子比他们虚长几岁,见了王雱举止依然落落大方,目光还在王雱和司马琰之间来回打转。
王雱脸皮厚,也大大方方地与庞家小娘子相互见礼。不过人家闺阁少女聚会说私话,王雱倒不好继续和司马琰腻一块,只能叫上周文去见柳永。
柳永正坐在租住的宅子里看家书,听到有人来报说王雱来了,抬眼一看,门口已出现了王雱的身影。这小子压根就把他家当自己家了!
柳永笑骂:“我还以为你腻在你师妹家里不愿意出门了。”
王雱算是知道司马光他们为什么和柳永处不来了,柳永这嘴巴永远没点避忌,想到什么都直接往外说。瞧瞧,什么叫腻在师妹家,听着就不纯洁!王雱自认自己是天下第一纯洁人,绝口不提若非庞家小娘子到访他肯定不会过来,一个劲地为自己喊冤。
柳永不理他。
王雱看到柳永手里拿着信,挪了椅子过去蹭信看。
柳永道:“我看家书,你凑什么热闹?”
王雱脸皮奇厚:“柳哥也算我半个哥,家书我当然能看。”对柳永这种风流到老的人,王雱是绝不喊爷爷的,一点都不怕乱了辈分。
柳永拿他没办法,只能和他一同看这家书。宋朝官员如无意外,一般都是三年一磨勘,也就是说三年考核一次你的政绩、才能,决定你的转官结果。柳永当初迟迟不得转官,还捏着鼻子写了些拍马屁的词往上送,甚至去宰相门前静/坐!
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恍如隔世。柳永现在已经致仕了,对仕途早没了念想,不过涉及到儿子他还是挺关心的,顾不得王雱在侧飞快地往下看。
这次选官柳涚上书表示老父在齐鲁之地,想转到这边来奉养老父,上头已经给批复了,让他开春到齐州赴任,当个判官。
这官儿还成,王雱他爹当过,就是和顶头上司韩琦大佬闹得有点僵。
主要是他爹那会儿天天熬夜看书,第二天老顶着黑眼圈去上班,韩琦大佬一看,把他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劝说:“年轻人不要太放纵自己,要多把心思放到工作上。”他爹一听就炸了,回家和他娘表示:“这个老韩不理解我!”
那会儿王雱还不能说话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爹这个刚踏入仕途的愣头青天天和顶头上司顶牛。后来王雱能跑能说话了,立刻积极地去抱大佬大腿!
当然,只有王雱自己自认为是在抱大腿,毕竟他每回跑去韩琦大佬那边都得顺点东西走,顺不走还嘀嘀咕咕地说人家韩琦大佬小气,可讨人嫌了。
王雱看完信对柳永道:“齐州府好啊,风光好,又暖和,冬天也不会特别冷!”
柳永说:“就你懂得多。”两任妻子相继去世后,柳永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儿子一家相处。几年下来儿媳已经生下一儿一女,从信中看来都活泼懂事,他也没什么念想了。至于与儿子住在一起每日在家中含饴弄孙,柳永感觉根本不适合他。
王雱道:“我还想回头去齐州府好好玩玩呢,您可得在那边挑个好宅子,要不然我到时候都没个地儿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