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吧。”
“不辛苦,交了一些朋友。”宋司歌眼神不躲不藏,并不像为隐瞒而假装率性。
“今天的歌挺好听的,你写的?”邵司晨不忍心再问下去,过去的已经过去,说说现在和将来,毕竟他想要的将来。
“嗯,大学时候选修过作曲编曲,以前还写诗写散文。这几年试着首歌,写了好多,有给别人写的,有唱出名的,也有没出名的。再后来,觉得换种唱法也挺好玩儿的,就自己试了试。”
宋司歌说的轻松,仿佛这一切不是来自于凶险的火灾和艰难的流浪。
邵司晨伸出手,缓缓地放在宋司歌的头上,那娇小的头颅瑟缩一下,最终还是没动,邵司晨的手顺着她的头发滑下来,停在她的脸颊,宋司歌垂着眼,好一会儿,抬头,眼睛弯弯地笑了。
“哥哥。”
邵司晨的身体一震,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地拍拍宋司歌的脸颊,然后收回自己的手。
“住哪儿?”
“跟朋友合租。”
“搬回来。”
“嗯。”
“哥哥。”
“嗯?”
“你…现在挺好吧,公司…还有…小丁老师。”
“丁慧慧离开了。”
“什么?”宋司歌惊讶,丁慧慧怎么会离开,她不是很爱邵司晨的吗?
“哦,分手了。”邵司晨并不打算详说,很简洁地给出结果。
邵司晨和丁慧慧分手的事情还要从宋司歌失踪后说起。
当日到处找不到宋司歌时,邵司晨气得眼睛都红了,想起来四月份的时候宋司歌主动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已经签了大剧院的工作合同,他满心欣慰,却也碍于心里的疙瘩,没多说什么,想到这些邵司晨就后悔,他或者多问一声,多了解些情况,大概也能知道宋司歌是在骗他。他记得当时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好好干,一句是江晁对你好不好。宋司歌声音轻快地回答说都很好,他也就信了。一想到这些,邵司晨就恨不得把江晁找来质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把宋司歌逼得离开S市,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从Z市回来,邵司晨几乎马不停蹄找到医院,江晁见是邵司晨,立刻明白为什么来,他也前脚从Z市回来,也已知道宋司歌失踪的事情。没等邵司晨质问,江晁便不顾形象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都是他的错,如果他早早知道成果打的什么主意,他也不会忽视宋司歌,学校的老师说年前她就知道自己和大剧院签不了约,年后主动要到Z市歌剧舞剧院。江晁懊悔得想吼又吼不出声,想骂又不知道骂谁,那段时间正是他和成果纠缠不清的时候,想到这些,江晁真想抽自己嘴巴子,他是个真正的混蛋。
“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你究竟把她怎么了?”邵司晨强忍怒火克制自己不能在医院打人。
“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
“是,对司歌没什么意义,但是你呢,你撒谎就证明你是个无耻混蛋!你当初接近她、骗她感情,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却不闻不问,江晁,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下手不会轻的!”
江晁本来是蹲在地上,“嚯”地站起来,他本已是万分自责,被邵司晨又这样质问,心里便混账起来,他对不起宋司歌那也是他和宋司歌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别人叫嚣。
“我是混蛋,我是无耻,可是你呢?你邵司晨就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吗?”
邵司晨一愣,明显地江晁这是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不用问我,你回去问问你那女朋友三百万是怎么回事。”看着邵司晨听到三百万后变了的脸色,江晁报复似的冷笑,“问清楚了,别忘记对债主说声谢谢。”
丁慧慧最近很幸福,她和邵司晨的感情基本稳定下来,邵司晨见过她的父母,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对于父母从小地方到大城市的瑟缩和局促,并没有嫌弃,这让她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以往因此而产生的自卑也好很多,又因着工作后经济上的宽裕,整个人从装扮到神情都精神焕发,自然而然地开始谋划两个人的未来。那时正好公司进入轨道,业务发展虽然不是多快,但胜在稳健,也是蒸蒸日上,她既有当老板娘的虚荣,更多的是想要名正言顺地和邵司晨在一起的憧憬。可是却因为宋司歌的突然失踪,打乱了安稳的生活,邵司晨简直疯了,推掉好多工作,又是飞Z市,又是去学校,找不到人影,即使回来,也沉着一张脸,让人不敢多说其他。丁慧慧背地里忍不住叹气,这桩感情也是经营得如履薄冰,跟邵司晨确定关系后不久沈芯薇回国,丁慧慧对此真是又是庆幸又是担心,庆幸的是她和沈芯薇位置互易如今是她坐定正牌女友位置,担心的是沈芯薇似有余情而邵司晨对她也未必没有感情,好在邵司晨虽然不免感慨但也知道分寸,她警惕地和沈芯薇周旋,一面亲热叫师姐一面强势宣布主权,直到年前听说沈芯薇嫁人,她这才放下心来,以为这就一帆风顺了,岂不料又生事端。
邵司晨又一次在外奔波后回到公司,内线打过来让丁慧慧到他办公室。丁慧慧端杯茶笑着进屋,看着邵司晨皱成川字的眉头,就要体贴地过去帮他按摩肩膀,不料却被邵司晨抬手制止。丁慧慧心里诧异,把心里突然升起的不安强制压下去,抬眼再看邵司晨,却见他盯着桌子一动不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桌子上的房产证和两张借据后,丁慧慧的脸刷地变色,那点不安突然变成一块冰把心裹起来,没有一点儿热气。
“慧慧,是你背着我怂恿司歌去押房子借钱?”
邵司晨声音平静,但这声音听在丁慧慧耳朵里却不啻是惊雷,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司晨,你听我解释。”丁慧慧慌张,宋司歌不是失踪了吗,这事情又怎么会爆出来?
“我是打算听听你的解释。”邵司晨坐下来,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冷漠到陌生的气息,叫人无端害怕。
丁慧慧磕磕巴巴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一遍,隐去了是她提议押房子,而是说她和宋司歌聊天不小心泄露,宋司歌主动说的抵押房子。
整个过程中邵司晨没说一句话,一动不动地听完,半天才说话,声音不似刚才的冷漠,却是无限疲惫。
“慧慧,司歌她身世可怜,我帮她,我妈妈都不说半个不字,因为她也知道这是我妹妹,尽管是二分之一的血缘。可你怎么就能去为难她?你为我分忧,我很感激,但你去向她透露公司的难处,她心思那么重,怎么会不多心?你明明知道她一个学生没有一点儿经济能力,还同意了她的主意,甚至还帮她隐瞒,你说你们怕我知道了不肯要那钱,你有没有想过银行的利息谁来还?难道你是让她从她父母留下来的那点儿可怜的遗产里扣吗?我觉得你一向聪明,难道连这都想不通?”
“我当时也是急了,想着她那男朋友兴许能帮帮忙,缓过一段时间咱们不就行了吗,何况你后来每次都给超过银行的利息,我想着以为是没问题了。”
“你以为?慧慧,你怎么那么多你以为。那个江晁本来就不是什么可靠的人,你知道我对他的态度,你觉得我会接受他的帮助?”
“司晨,对不起我想的简单了。那…现在…司晨我怎么办?”
邵司晨望着眼前的丁慧慧,如果没什么变化,他们应当是该谈婚论嫁,如果不是江晁告诉他这些,他也许过些日子就想着领证结婚,婚姻里的两个人难得扶持,他不是应该感激有这么一个贤内助吗?
此时的丁慧慧的大脑也在快速地运转,她想搞清楚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她一直以为宋司歌跟追求她的人挪了三百万,毕竟艺术院校的女孩子们总有富豪追求嘛。可是从眼前的房产证来看,宋司歌也是把房产证押给某人才借出来的,还有把她的借据也转给了债权人,那这人会是谁呢?丁慧慧的眼睛庙到借据上,亮晃晃地看到江晁两个字,她想都没想过江晁居然这么有钱。此时丁慧慧心头一阵狂跳,她万万没想到江晁参与其中,因为宋司歌的失踪,江晁和邵司晨一定是见过面了,所以邵司晨知道了借款的事情…那是不是还有其他?
“慧慧,你还记得我们给这笔钱的报酬是多少吗?”邵司晨的声音又变得没有情绪。
丁慧慧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这才是她最担心的,难道江晁跟邵司晨又多要利息了?
“我不愿意欠别人,尤其是江晁,知道是他的钱,总还想着我给了他按照比银行同期贷款利率高百分之四十的点,也算是可以了,可是,江晁偏偏要退还那些钱,说看在司歌的面子上贷款只要银行基准利率的,那多给出的部分,他不要。”邵司晨停了下,不等丁慧慧说话又接着说,“慧慧,他只退给我百分之二十,你能告诉我其余那百分之二十去哪儿了吗?”
“司晨,不是这样的,我…我把钱还了行吗?还了还不行吗?”丁慧慧说不下去了,这三年的时间她也不过才拿了将近十万块钱,以她今日的薪资这些却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当时作为穷学生,一年二、三万块钱也是极有诱惑力的。当时她以为宋司歌借钱的朋友既然能随随便便隔天就拿出三百万,大概这二、三万也不算什么,邵司晨给了高于银行贷款利率百分之四十的利息,她拿个百分之二十估计也不会被发现什么,的确这三年没人知道,只是这样的侥幸终究在今天害了她。此刻的丁慧慧已然知道事情在像更糟糕的情形发展。
“你不用还了。”邵司晨声音平静,脸上的神色也不似刚才的森冷。
丁慧慧微微松口气,刚向前一步,却听到邵司晨的一句话,如同数九寒天被雪水泼了一头一身。
“慧慧,以前我说你这样跑来跑去多累,你非要来公司兼职,从今天起你就别再来这边了,你的事情我不会说,为了避免麻烦,我希望你自己提出辞职。”
“那…那我们呢?”丁慧慧眼前一黑,她并不害怕不兼职,毕竟她现在的工作也还有不错的保障,只是她最怕的结局就来了吗?
“你说呢。”邵司晨似乎说的是一个问句,也似乎说的是一个肯定句,肯定什么呢?大概肯定的是他心里做出的决定。
“司晨,你不能这样,我是为了你,我…虽然错得离谱,但是我爱你,所以,才会这样,你不能这么狠心!”
“是的,你是为了我,我竟然说不出什么来,如果单单是你让司歌押房子这事我可以原谅你。”
“钱我不要了,每一分钱我都可以退回去,司晨,你说给谁我就给谁。”
“慧慧,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丁慧慧看着邵司晨面沉似水,从心里觉得无望起来,失控似的叫:“有什么不简单呢,我还钱,利息我也可以还,司晨,你原谅我!”
“慧慧,你当初动念头就错了,无论做财务做人,你都错了。”邵司晨不耐烦起来,“错了,就要认栽。”
“喜欢一个人也要认栽吗?”丁慧慧立在那里,手里无措地抓着桌沿,眼泪流出来。
“司晨,我刚上大学就喜欢你,可是你有女朋友,只把我当普通人,我就把喜欢放在心里,默默地跟着你,等到你毕业,等到你又是一个人,甚至等到你来找我做家教,我一直没有希望地等。这么多年,我知道自己没钱也不漂亮,我对你有的也只有一颗真实的心。司晨,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说让我当女朋友,我都高兴疯了,一直偷偷掐自己胳膊不停地问是不是真的。前段时间你还跟我爸妈说起过结婚的事情,可是仅仅两三个月后,你就告诉我这都是假的,都不作数了?”
邵司晨低下头,他没见过如此沮丧失魂落魄的丁慧慧,她做过的,他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她暗恋他,他隐隐约约知道,他只当他们是志同道合走到一起,却并不知在她的心里自己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不过真有一个人把你看得那么重的话,却也是一件让人无奈悲哀的事情。他并不认为自己就是能够抽走她力量的人,谁都没有那样的权力,可以让一个人生,让一个人死,让一个人疯,让一个人魔,
“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喜欢。”
“我是长相平凡,但是从来没有因此而自卑过,可是只是遇到你之后,我才觉得自己像一粒泥土被人忽视的难受。有一次在公司我穿了一条上好质地样式时髦的裙子,你说了句挺好看,我便开始魔怔,我那么平凡,只有在漂亮衣服的陪衬下才得到你的注意,不断地购置漂亮衣服成为钱包的梦魇,直到看见那几万块钱的利息从我的手上流过。你可以认为我虚荣,但是你却不知道我为何虚荣,为谁虚荣,一天一天夸我的人多起来,我似乎也渐渐接近自己的梦想,不过今天看来也真是一场梦。”
“慧慧,对不起。”邵司晨并不知道一个人的爱恋可以这么执着这么不可思议,在他的心里,什么又能和尊严相比?仅仅是为了得人一回顾,就去违背良心违背法律强占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的行为他理解不了,至于她认为他是始作俑者,那他只能说对不起。
丁慧慧突然收住哭声,邵司晨的无动于衷刺激到了她,原来她所想象的幸福甜蜜就是这样不堪一击。
“哈哈哈,我真是悲哀,这么多年的感情对你来说也无非是三个字做结束,邵司晨,你太吝啬,你根本谁都不会爱,沈芯薇主动追你,我也是主动喜欢你,你根本就没有喜欢人的能力,所以也不会珍惜别人对你的喜欢对你付出的爱,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来主动爱你受你折磨,不,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碰壁一次,碰到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随你怎么说。”
最终,还是丁慧慧主动辞职,众人猜测不到原因,邵司晨压住发生的一切,只以丁慧慧工作忙再无非做兼职为由允许其辞职,给了一笔不错的补偿。同时,和邵司晨的这一段也算是彻底结束。


一时相处

宋司歌默默地陪邵司晨沉默,邵司晨在说出自己和丁慧慧分手以后便一直沉思不说话,他不说,她也不便追问,想来他们之间定然也是发生了不能挽回的事情,否则丁慧慧未必能够放弃邵司晨,曾经丁慧慧在她面前毫无遮掩表现出来的爱意,奋不顾身的追逐,甚至是愿意牺牲自己的劲头,都让她以为她嫁给邵司晨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她不喜欢她,却也不能否认她的付出和执着。
直到一杯茶喝得寡淡无味,宋司歌才打断两个人间的沉默,道:“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邵司晨回身叫服务员来结账。
“什么时候搬回来?”
“嗯,我得和朋友先说,他好有时间再招租。”
“我去接你。”
两个人一问一答,邵司晨的问话似乎丝毫不怀疑自己能得到百分百的答案,宋司歌的回答也似乎完全不惊讶于邵司晨的直接,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隔着陈年旧事,没有各自彼此间的情感纠缠,简单一如她就该那样放学回家。
“到了,哥,你回吧。”宋司歌理理头发,冲邵司晨坦然一笑。
“好,早点儿休息。”
两个人分别回头走上各自回去的路,宋司歌欲言又止,她不知道邵司晨怎么找得到她?邵司晨心有所顾,她这些年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简单容易?
宋司歌的搬家并没有拖很久,出乎意料地快,一周后就给邵司晨打电话叫他来帮忙。邵司晨特意开了一辆七座商务车过来,没想到宋司歌的东西少的可怜,除了一个背包一个手提袋一个行李箱,再无其他。不过让邵司晨更想不到的是宋司歌的合租舍友居然是个男的!邵司晨几乎一把把宋司歌扯到身后,口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司歌,没什么落下的,上车。”
“哥,等等,我和小左说句话。”
邵司晨拧着眉不动地方,摆明架势监视看宋司歌和那个什么小左告别。
“宋大哥,你好,以后就拜托你照顾司醒了,她很辛苦,现在能回到家,很幸运。”
小左很诚恳地向邵司晨伸出手,脸上泛红,大概是与陌生人见面的羞涩。
邵司晨的目光在小左的脸上和手上转几个来回,最后勉强握住那只手,冷脸道:“谢谢你照顾我妹妹。”
“小左以前是拉小提琴的,也是喜欢流行音乐我们才有合作的,他编曲很棒。”宋司歌插言介绍。
“哪有,都是你捧我,给我信心。”听到夸自己,小左立时变得腼腆起来。
邵司晨看不上这种面相清秀得像个姑娘的男孩子,又见宋司歌和小左熟稔亲密的样子,当下心里更不快。
车开,宋司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调笑说:“哥,我觉得你今天一点儿都不友好,都说生意人虚伪,再不喜欢人面上也要带三分笑,你今天不合格啊。”
开车的邵司晨心里微微一震,宋司歌很少会有这样轻松的语气跟他说话,而且他觉得她变了很多,不是那个容易被他吓唬得唯唯诺诺乖巧顺从的高中生,也不是后来那个成年了的冷酷无情和他绝交的妹妹,现在的宋司歌处事自若,对他,真的是当哥哥了,可是这是他要的吗?
“早知道你的舍友是个男的,那天晚上就该把你押回家。”邵司晨想起那个小左就心有不快。
宋司歌叽叽咕咕地笑了,半天才道:“他不喜欢女的。”
邵司晨一愣,脚下踩了刹车,回头看宋司歌,然后摸了摸鼻子忍不住也有些好笑,这世道啊,变化真快。宋司歌笑得更厉害,冷不防头上挨一下子,回头看邵司晨,脸上不屑一顾,但眼角细细的纹路泄露了刚才的所为,一瞬间,宋司歌仿佛又见到那个初次见面时候的邵司晨,臭着张脸,但此时与彼时不同的是,她现在知道他有柔软的内心,不再真怕他。
宋司歌自然想到邵司晨也在老房子里住,只不过他把里面重新装修过,让人感动的是楼下宋江潮和严文静的卧室没有动,宋司歌的房间也和以往一样,厅里的设施重新加固改动,比以前亮堂很多,邵司晨的卧室仍在楼上,自然原来的粉红色公主范儿也被改造成一间纯男士气质的房间,隔壁是宋江潮的书房,不过现在归邵司晨使用。
看着焕然一新、却又处处保留原来味道的房间,宋司歌有些兴奋,几年了,她不是不想这里的,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原来的红木座椅上重新搭了颜色鲜艳的条纹针织座垫和靠垫,古旧的家具一下子焕发了活力。
宋司歌拍拍沙发座垫,道:“这个特别喜欢,鲜艳不扎眼,看着温暖坐着舒服。”
邵司晨少见地咧嘴笑,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这样一幢房子里,因为突然增加一个人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两个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虽然作息时间不一致,可是邵司晨却觉得踏实下来,当然,这种踏实不仅仅是因为他向父亲承诺找回宋司歌。
从回来的当天,宋司歌便忙得不可开交,她在录音,每天跑录音棚,和几个音乐人做音乐,如果当初因为有把好嗓子而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吃歌剧这碗饭,那么现在她才知道好好珍惜任何与音乐有可能的机会,让她继续热爱它。两年多前的那场大火曾经毁灭了她的希冀,也一把火灭了她有关人生的希望,领导照顾她做幕后,她也表现得安静镇定,可是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她坐着驶向海边的公共汽车只为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重新练嗓子,然后再搭着末班车心如死灰地回来,一个多月后她认命再做不成舞台上的A角引吭高歌,没有人能懂她的心思,理解她的痛苦。剧团排练新剧,她隔着幕布听那云雀似的声音,自己默默机械地摆弄手里的工作,终于有一天,她不愿意再受这钝刀子的折磨,也明白收拾舞台后面的道具不是她想要一辈子干下去的事情,遂下定决心辞职,尽管那时对未来也是一片茫然。
邵司晨每日里见宋司歌忙得晨昏颠倒,如果不是他刻意晚些睡,他们几乎都没有碰面的机会。偶尔宋司歌早回来一次,也必定是在钢琴上试弹曲子,或者和她那些艺术之友们视频讨论音乐创作。这些他都不懂,母亲邵雯曾经在他小时候让他学钢琴,却因他不配合,白交了万把块钱,他不怕打,打也不哭,最终母亲无奈放弃,后来一次邵雯听说宋司歌在艺术团领唱,忍不住嘀咕一句,我以为宋家五音不全,哼,居然也还有些音乐细胞。不过,现在来看,也未竟然。
终于有一天在宋司歌埋首钢琴写曲子时,邵司晨敲响她的房门。
“可以进来吗?”
“哥,你先坐,有事吗,等我把这段谱子记下来。”
邵司晨没动,低头看着宋司歌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好半天,宋司歌抬头,见邵司晨一直盯着她看,有些诧异,不好意思挠挠头,赶紧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找我有事?”
“没事儿,你继续。”邵司晨掩盖住眼里的一丝失望,他已经明明白白感觉到在宋司歌的世界里,他的确是一个家人,就是那种你不会忘记却也不会总想起的亲情。换做以往他会欣慰的,经过这些磨难,她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得多,甚至还有了自己的事业,可是他还是在内心有失望和落寞,她不再依赖他,不再怯生生地讨好他,甚至不会和他竖起眉毛吵嘴,曾经在她眼里看到的星星也早已散得一片清空明净,这让他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他这几年想起的那些别有情绪的深刻的表情究竟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