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的活动是室内游戏,两人一组,最终要从室内逃出来,宋司歌想拒绝,却不由分说被分到邵司晨一组。开始两个人倒是高效率,很快找到一些线索,接下来却有些难,宋司歌已经放弃,邵司晨要了水和零食让她坐一边儿吃,自己东摸摸西看看。宋司歌看着邵司晨摸来摸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们刚才讨论的和她以前听过的讨论好像不是一回事情。
“那个…不是原来的公司吧?”
邵司晨正在摸抽屉的手停一下,半天嗯了一声。
“新开的。”
宋司歌愣住,问:“以前那家呢?”
“退出了。”邵司晨边抖落桌上的几本书边随口答道。
“为什么?是亏了吗?”宋司歌几乎立刻想到以前那三百万的事情,她先是替邵司晨难过,接着便想到江晁拿三百万的事情,吞吞吐吐一时说不出话,那三百万是她离开前唯一没办法完结的事情。
邵司晨仿佛知道她想什么,一边四处查找线索,一边道:“公司没亏,只是我不适合再待下去,所以就退出了,退之前所有经济都结清,也不算亏,现在这家公司是去年初才注册的,我们现在给智能手机做APP,因为行动得早前景还不错。”
宋司歌忍不住暗暗咬牙,多半邵司晨已经知道那三百万的事情。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三百万还了没有?”邵司晨突然转过身看着宋司歌。
宋司歌以为邵司晨会再说些什么,不料他只是提及了一句就又继续钻研道具不再说话。宋司歌脸红,不安,拧眉,邵司晨看不上江晁,却还是欠了江晁人情,恐怕心里骂她一百次也有,当下也不敢再多问。
“我们出得去吗?”过了好一会儿,宋司歌忍不住问,她已经放弃。
“不喜欢这个游戏?”
“也不是,大概是年纪越长越不喜欢为难自己。”
邵司晨回头看宋司歌,她也正望向他的方向,目光相碰的刹那,两个人微微诧异,宋司歌转开目光,邵司晨却不肯,仍看着着她。
“那么我们举白旗出去?”
宋司歌慌忙摆手,她觉得邵司晨挺有兴致的,她这样未免太扫兴。
“要不,我嗑瓜子,你讲讲重新创业的故事吧。”宋司歌故作轻松地回答。
邵司晨似有为难,这里面涉及的事情人物太多,他怎么能够简单告诉她呢?略一沉吟说道:“因为我的缘故,让原来的公司利益受到一些损害,大家都是辛辛苦苦出来赚钱的,没必要被牵连,所以我就离开了。”
“哦,那…一定很难做决定吧。”宋司歌了解那种不得不放弃心爱的东西的痛楚,曾经邵司晨是那么热爱他的公司,曾经仅有的几次听他提到公司业务,她能感觉到他故作平静下的豪情壮志,如今他越是轻描淡写,反而大概越是有许多难言的痛苦吧,宋司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这并不是个好话题,急急地转弯,“现在公司感觉很不错呢。”
邵司晨淡淡看她一眼,点点头。
“刚起步,但是还不错,你也看到了,起码人心很齐。”
邵司晨说的简单,其实当初事情发生时远比想象得要糟糕,那时公司成立三四年,因为抓住几个大客户前景正好,但也因为对大客户的依赖性太强,形成潜在的风险,他们也意识到这一点,正努力扩大小客户市场规模,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大客户频频被抢走的事情,新兴客户还不牢固,老客户又被抢,这对一个刚有起色的小公司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后来好不容易打听到抢单的公司,而销售人员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的人泄气,抢单的人正是两年前因为丁慧慧和邵司晨拼酒辞职的那位销售。大张愤愤地说,当初不是把他喝酒喝趴下了,怎么没脸没皮不讲信用?不过当知道丁慧慧已经是其女友的事情后,所有的人又沉默了,虽然大家都觉得这二位有些过分,但是对邵司晨也有了怨气,认为他的私事没处理好影响到公司,大张说司晨你想个办法吧。后来邵司晨离开公司,但此后公司也就半路刹车,再没有当时的风光和意气。邵司晨卖掉股份,主动放弃该得的东西,之后自己另起炉灶再度创业,与之前的领域彻底分开,专注于新兴的智能手机应用软件。
见邵司晨不再说话,宋司歌也沉默,只是望着邵司晨的背影,对那个人却有了与此前不同的感觉,以前的他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现在的他,更真实,也让人有心颤的感觉,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都伤害不了的神祗。
很快邵司晨找到机关,两人顺利出来,也有其他同事出来的,还有提前认输出来的,众人大笑,宋司歌站在邵司晨身后,看着大家嬉笑打闹,心里湿湿的,真心为他有这样一个团队感到高兴。
这一次跟着邵司晨聚会之后,宋司歌开始多留意起来邵司晨。此前她从未注意他出差、不回来,现在却敏感地知道他的行动起居,比如,她注意到几乎每半个月邵司晨都会回N城一次,雷打不动。
哥哥以后还会回到N城吗,毕竟他妈妈也会老,也会把家里的企业交给他吧,到那一天,S城也就剩下她自己了。看着车窗外疾驰的风景,宋司歌免不了心里悒郁。小左坐在旁边却有些兴奋,他是第一次去N城,他们要去那里见一个音乐制作人。
对于N城,宋司歌印象最深的是初中时去N城中学音乐厅比赛拿到冠军,还有就是千里迢迢去看邵司晨,想起这些,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已经是如此遥远的事情。
宋司歌和小左谈完公事准备启程回去,小左嘟囔着想要转转,对方听到小左还没有来过N城便主动尽地主之谊带他们转转。事情就是那么巧,在路过一间在建的高楼时,那人指着楼说,瞧,地产泡沫,这政策变了,立刻就烂尾了,盖楼的企业也被拖垮。宋司歌隐隐约约在烂尾楼的破烂条幅上看到几个字,华晨硕业,心里一紧,她怎么记得邵司晨家里的企业就是这个名字。
“拖垮是什么意思?破产吗?”宋司歌有些紧张。
“破产是一定了,听说更惨,老板被男朋友和公司副总联合起来蒙蔽,现在还在打官司,结果还不知道,好好的产业就这么没了。”
之后大家吃饭喝茶又踏上回去的火车,宋司歌一直显得心不在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邵司晨还开着那辆旧车,也明白为什么邵司晨还穿着当年的仔裤T恤,甚至气质也有了变化,不似之前的桀骜,处事为人添了不少沉稳。
邵司晨下班回来,宋司歌几次偷偷看他的脸,他隐藏得太深,她居然发现不了任何痕迹,如果不是这次N城之行的偶然信息。
“哥哥,如果你需要钱,我无条件同意抵押房子的。”
邵司晨疑惑地看宋司歌,不过很快明白宋司歌的意思,冲她招手,宋司歌过来坐定。邵司晨才把抽屉里的房产证拿出来交给她。
“你的经济知识匮乏得厉害,就知道抵押房子,这个还给你,我不需要。”
宋司歌不接,犹豫半天还是决定说出来:“我今天去N城都听说了,你的车和衣服都是旧的,我也做不了什么,这房产证放到这里,随时都可以用的。”
邵司晨一愣,接着嘴角一歪,道:“你都听说什么了?我妈妈那事儿是她自己糊涂,公司虽然没了,好在当初还以我的名义留了些钱,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省得她瞎投资,放心,她现在有房子住,也有钱花,虽然比不了以前,过个普通人的生活没问题,再说还有我。至于我,你就更不用担心,虽然公司人少,但是有的干,我也有信心。旧衣服穿得舒服,如果你看不下去就陪我去买几件新的,车嘛,能开就好了。”
“可是…”
“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也不用你想着钱的事情,你就放心玩儿你的音乐吧。”
宋司歌本欲辩驳,但听到邵司晨后面的话颇为不忿,道:“我怎么是玩儿呢?音乐也是很正经的事情。”
“嗯,很正经。”邵司晨失笑,看到宋司歌满脸忿色,一本正经道,“今天没事儿吧,那陪我去买几件新衣服。”


一种缘分

宋司歌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上了邵司晨的当,他自己没买几件倒是帮宋司歌选了不少衣服。销售员多会看脸色啊,既然掏钱的愿意给买,哪有不成的买卖反正试过的邵司晨几乎都要买下,宋司歌好说歹说选了几件。付款时宋司歌又掏出自己的钱包,说,我有钱,你也省着点儿,结果邵司晨一脸阴霾瞪她,宋司歌又看了看收银员不耐烦的脸,意识到她这是当众打邵司晨的脸,当即退缩在一边。
付账后邵司晨果然脸还是很臭,宋司歌逃也似的去洗手间,一边走一边想自己怎么还是花了邵司晨的钱,以前是,现在还是,她这样不太好吧,唉,也是她说话笨,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一个男人没钱呢?这是□□裸的侮辱啊,宋司歌摸摸鼻子,以后她再也不敢说邵司晨没钱了。
“宋司歌?”
宋司歌从洗手间出来迎面碰上一个人,对方喊她的名字,目光对视不由得一愣,丁慧慧。丁慧慧变化很大,标准的OL打扮,即使是周末也画着无懈可击的妆容,穿着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
“…丁老师。”称呼一时还是改变不了,何况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叫法。
“你…嗓子怎么啦?”丁慧慧被宋司歌微微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如果光听声音她根本想不到是宋司歌。
“有点儿感冒。”宋司歌撒了一个小谎。
“怎么,不玩儿失踪,想着回来了?”丁慧慧从头到尾打量宋司歌一遍,不得不说,变化不小,虽然感冒,精神却很好,衣饰倒是简单,却是眉目如画,唇红齿白。
宋司歌听出丁慧慧语气里的嘲讽,却不回击。虽然邵司晨并未跟她谈过他和丁慧慧的具体事情,但是隐隐约约地她猜到不是很愉快,以她和丁慧慧可数的几次交往,丁慧慧并不是个单纯的人,尽管对邵司晨的爱慕炙热,但却会让人产生一种与她共同灭亡的恐惧。宋司歌心里本能地不想让丁慧慧伤害到邵司晨,她不打算和她纠缠,只想赶快离开避免丁慧慧和邵司晨碰面。
“丁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丁慧慧望着宋司歌匆匆而去的背影,往事涌上心头,就是因为宋司歌的任性失踪,才致使一切曝光,也使得邵司晨离开她,让她蒙了心听任男朋友去报复,报复是报复了,她却和邵司晨连普通朋友都不可能再做,事后她曾想取得他的原谅,打听之下才知道邵司晨已经离开原来的公司,她给他打电话道歉,邵司晨只说一句我们都愿赌服输,然后就挂掉电话。
在原地呆立片刻,似乎是有预感,果然,追着宋司歌的背影丁慧慧如愿看到邵司晨。宋司歌走过去伸手要拿购物袋,邵司晨却避开,递给她一杯饮料,自己一只手拎着四五只袋子,旁边涌来几个横冲直撞的小朋友,邵司晨把喝着饮料的宋司歌扯到一边,宋司歌说话,高个子的邵司晨微微弯腰低下头听着,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显得顺从体贴。丁慧慧看着两人进了电梯间,透明的观光电梯,他俩紧挨着背对她站立,电梯开动的一刻,宋司歌身体闪了下,邵司晨的手从后面扶住她的肩。丁慧慧突然嗓子发硬,她捂住自己的嘴,眼睛越睁越大,像是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
邵司晨刚从会议室出来,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不由得皱眉,竟然是丁慧慧。旁边同事见邵司晨似乎不很高兴赶紧说这位小姐说是你朋友,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丁慧慧看看邵司晨又看看这七、八个人待的空间,她离开前一个公司时他们已经奋斗到三四十人,几百平的办公空间,邵司晨和大张两个人也有了独立办公室。
邵司晨把丁慧慧带到外面,这才说话:“你来干嘛?如果只是来看看,那你可以走了。”
丁慧慧委屈地摇头,与邵司晨分手后她失魂落魄,突然有天那个辞职的资深销售来找她,一段时间里请她吃饭陪她逛街,他已经在另一家公司被提拔为销售经理,她大概是真被邵司晨伤透了心,空洞洞的心觉得接受谁都没什么差别,很快便投入销售经理的怀抱,有一天销售经理问她如果他去替她报复邵司晨她会反对吗,她当时犹疑过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料不到后面的结果。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晨,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说过愿赌服输。今天如果只是这些事情就不需要再说了。”说着邵司晨抬脚就要走。
“司晨,别走,我确实有事找你。”丁慧慧想到来此的目的赶紧收拾自己的情绪,犹豫半天开口到:“前几天我看到司歌了。”
邵司晨拧眉。
“司歌回来是好事,我…我身边有许多不错的男孩子,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可靠的男孩子照顾她吗?”丁慧慧的话说得越来越磕磕绊绊,她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了几度,虽然害怕,却也由不得心里一沉,她的猜测或许没错。
“司歌的事情谢谢你操心,她用不着。”邵司晨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你是为了这个吗?那就请回吧。”
丁慧慧看着邵司晨的脸,她并不是希望他和她还有什么可能,她只是不想任由任性毁了他。
“我是在商场看到你和司歌在一起的。”
果然此话一出,邵司晨面无表情的脸有了变化。
“所以,你想说什么?”
“司晨,你别告诉我是真的?”丁慧慧冲口而出。
听了她的话,邵司晨面上反而松口气,但很快变得严肃。
“你今天找我,我不会说你多管闲事,再见。”
“司晨,你为什么执迷不悟呢?那么多…好女孩儿,为什么你要这样,你知不知道,这会毁了你,悠悠众口,你堵得上吗?”
邵司晨深深地看丁慧慧一眼,然后口气变得冷漠,道:“谢谢你提醒,不关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丁慧慧挫败地看着邵司晨转身进到玻璃门里,他是疯了吗,那个宋司歌有什么好,居然让他不顾人伦道德,不行,她必须阻止。丁慧慧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如此关注这件事情,邵司晨已经和她分手两年,他好他坏跟她还有什么相干,可是,可是潜意识里她就是不愿承认自己心中某种感情和厌憎。
宋司歌刚走到家附近的小街,就被丁慧慧堵住去路,她诧异地站住,不知道丁慧慧满脸焦躁有什么事情。
“我想找你谈谈。”丁慧慧开口就极为不客气。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吧?”宋司歌警惕,她不想给邵司晨招来麻烦。
“必须谈,我不能看着司晨被毁了。”
提到邵司晨,宋司歌果然紧张起来,问:“他怎么了,你又对他做什么?”
“不是我,是别人,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就去那边谈。”丁慧慧说完便不理宋司歌径直像街角的快餐厅走去。
宋司歌原地愣了愣,还是跟上丁慧慧的脚步。
“到底是什么事?”宋司歌坐定后也冷声问道,如果不是事关邵司晨,她真不愿和丁慧慧发生交集,她们不是一类人。
“宋司歌,你必须立刻找个男朋友。”丁慧慧严肃道。
宋司歌听着丁慧慧莫名其妙的开场白,哭笑不得,丁慧慧发什么疯,她可不奉陪,抓起书包转头就要走,却不料丁慧慧抢先一步抓住她的书包。
“你以为我有闲心管你的恋爱婚姻,如果不是司晨误入歧途,我一点儿都不想看到你。”
宋司歌回头,盯着丁慧慧,问:“你什么意思?”
“你带跑了司晨,你让司晨产生了邪恶的感情,你还好意思问?”丁慧慧几乎气急败坏地小声吼道。
“我哥哥跟你说的?”
“他执迷不悟,我才找你的。你必须找一个男朋友,否则这就是丑闻,以前的那个呢,江晁?对那个医生,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宋司歌看着几近发狂的丁慧慧,拼命压抑住自己心里的震动,冷冷道:“我看你是多想了,我哥哥挺好,你不用杞人忧天,我的事,更不劳烦你操心。”
“宋司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我告诉你,你这是在道德犯罪,你必须制止,也只有你能制止。”丁慧慧本来是极度愤怒的,到后来却又软下来求宋司歌,“求你了司歌,你别伤害他,司晨不能这么被毁了。”
跟丁慧慧分手,宋司歌几乎是晕晕乎乎地回家,丁慧慧带来的消息让她震惊,邵司晨怎么会喜欢她呢,他怎么能喜欢她呢,他不是把她当妹妹的吗,还记得他反对江晁几次要给她做媒,时隔三年他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宋司歌自然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邵司晨呢,他就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宋司歌的脑子乱哄哄的,那次邵司晨在电台外面等她,她被猝不及防地抱在怀里,那怀抱紧的几乎令她窒息,她创作音乐他陪在旁边看书,他带她去参加公司聚会却不介绍他们是兄妹,哦,这一切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他喜欢她的有迹可循…她该怎么办?宋司歌苦笑,如果是当时她喜欢他的时候,自会欣喜不已,可是三年后,她已经放弃这样的念头,更有甚,丁慧慧说的对,如果邵司晨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喜欢她,那么他们中间就夹杂着道德天伦,她怎么能断定邵司晨是因为她而喜欢她,还是因为禁忌的罪恶被诱惑?
邵司晨回来的不算晚,屋子里却黑漆漆一片,以为宋司歌没有回来,看到鞋子,心放下来,轻手轻脚上楼。第二日醒来下楼,又是人去屋空。连着数日,两个人几乎见不到面,邵司晨起初并未在意,宋司歌这几日为音乐节做准备晨昏不定也是有的。一日回来后仍是黑漆漆,邵司晨看一眼宋司歌紧闭的房门,里面一丝动静也无,便如往常一样上楼。快睡觉时邵司晨到楼下拿东西,却见宋司歌的屋子露出灯光,心里一动,过去敲门,听到里面咕咚一声,情急之下推门,见宋司歌面露尴尬坐在地上,椅子翻到,电脑开着,床铺整整齐齐,哪有休息过的样子。邵司晨把宋司歌从地上拽起来,又扶起凳子,嘱咐一声早点儿睡便关上门出去,回到屋里躺在床上,邵司晨意识到宋司歌这是在躲避自己,看来丁慧慧找过宋司歌了。
其实邵司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宋司歌的担忧渐渐变成对一个人的思念,或者早已有,不过是那一件事点开所有的眉目。
那是宋司歌失踪半年后,一天,邵司晨接到一封从福利院寄来的信件,署名是宋江潮收。邵司晨带着疑惑打开信封,一封简单的信笺读完,从头到脚出了一身汗,又从脚到头凉了个遍。信里说宋江潮二十二年前收养过一个女婴,现在有人来福利院认亲,因为相关细节太模糊,只能按照时间向当初被领养的几个女孩儿逐一核实情况,但也同时向宋江潮征询是否介意孩子认亲,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和福利院联系。原来,宋司歌是宋江潮和严文静领养的,邵司晨拿着信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事实,怎么可能,他小时候明明见过宋江潮陪着大着肚子的严文静散步,他也是因为这个才开始怨恨宋江潮的,如果宋司歌是收养的,那严文静怀的孩子又哪里去了?
邵司晨那时正退出公司,退租了原来的房子搬到老宅里居住,翻着宋司歌从小到大的影集,看来看去,确实觉得她和宋江潮严文静长的都不像。他跟福利院联系,却也没有什么线索,后来福利院告知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并非宋司歌,但是宋司歌是领养的却是无可辩驳。
宋司歌的身世像一个揭开一角的秘密,诱惑着无所事事的邵司晨揣测臆想。每日对着空房子,邵司晨想着这里离开的每个人,便生出想法重新装修内饰,就在他收拾收拾家里的资料时发现一套银行保险柜的资料,开户人是宋江潮。宋江潮会有什么宝贝还特意租一个保险柜存放东西,邵司晨试着拨通银行电话,经过一番法律手续,他终于在银行地下三层的一个小格子里发现了宋司歌以及其他人的全部秘密。那里面是宋江潮办理的收养手续和严文静曾经怀着孩子的资料,早产早亡,甚至还有七八年后严文静另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的记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司醒。至此,邵司晨知道一切,宋江潮将这些资料藏在这里大概是想把一切瞒下来,他甚至没有告诉严文静,因为心疼她失去孩子的痛苦,而也正因为这样的巧合一个不知来源的陌生女婴顶着宋司歌的名字生活在这个家庭。从那刻起邵司晨彻底原谅了父亲,作为一个男人,他精心呵护的世界值得尊敬,只不过他离开的太早。
人的情感很奇怪,那段时间邵司晨的公司失败,母亲的公司又因为遇人不淑也被骗,大笔资产被转移,母亲愤怒打官司,又是漫长的拉锯战,身心俱疲的夜里翻开宋江潮严文静宋司歌的照片集子,看着宋司歌一点一点在相片里长大,最后变成在他曾经见过的巧笑倩兮的大姑娘,跟他别扭过,怕过,也乖巧地相处过。即使知道此司歌非彼司歌,可邵司晨也不能减灭对宋司歌担心,那个早早离开世界的真正的妹妹他无缘得见,他只知道宋司歌,他认下这个妹妹,就把自己心里不多的情感交给了她。如今这样的晚上,竟然是看她的一切,揣摩她的一切成为自己某些不良情绪的释放出口。
邵司晨最喜欢一张照片,宋司歌穿着红色的海军服,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捧着奖杯微笑着安静地看着镜头。想到宋司歌的嗓子被毁以后再也唱不出那样美丽的歌,邵司晨便心口堵得厉害,他还记得她在学校音乐堂里传出来的歌声,清澈明亮,像飘在云中的银河,如今,却是那银河泻地。轻轻地从塑料薄膜后取出照片,认真端详,透着光,感觉到照片后面有字迹,随手翻过来一看,那堵在心口的酸意便溃堤似的汹涌而来,呛得他来不及收拾情绪,心脏突然有力地跳动几乎震聋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