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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曼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谢况弈拖长了声音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不久前刚听到有人说以后都听我的。女人的话,不能信。”
啊?原来这句话其实他听到了。
杜小曼清了清喉咙:“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会好好听你说话,然后再发表不同的看法。”
晚上,谢况弈带着杜小曼在荒野中过夜。
他们很走运,找到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山洞。谢况弈生了一堆火,从包裹里拖出一条长披风,丢给杜小曼,拽拽地说:“盖着。”然后抱着剑走到洞口坐下。
杜小曼裹着长披风躺在冷硬的沙石地上,这一夜却睡得比在裕王别苑奢华的大床上要安稳得多。
酣梦里,她嗅到烧烤的香味,睁开双眼,天已大亮。
阳光从洞口洒进来,整个山洞里一片金红,一只油汪汪的烤鸡在树杈上转动,香气四溢。杜小曼擦着口水:“哇,你太神勇了,哪里都能找到好吃的东西。”
谢况弈很是受用地笑了:“捕猎野味只是小事,等到家了,我给你看我在雪山猎到的白熊皮,我娘一直整张放着,没舍得裁了做斗篷。”
杜小曼顿了顿:“你是说……我要和你……”
谢况弈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回我家。除了白麓山庄,现在有什么地方敢留你?”
可是……
“可是宁景徽能猜到是你救了我,也会到白麓山庄去吧,这样不会连累你们么?”
谢况弈不屑:“他来,难道我怕他?朝廷的那帮人,不过是群废物。”
江湖人士的势力再大,终归不能和朝廷做对的吧。这点常识,杜小曼还是有的。
她坚持地说:“不行,我不能和你回白麓山庄,要不然,还是找一处秘密的地方,我暂时避一避吧。”
谢况弈思索了一瞬间,转动木叉:“也罢,这时候你就份外谨慎了。秘密的地方,倒是有一处。我带你去。”
早饭后,谢况弈带着杜小曼,调转了马头,不再向着正东,而是向着东南方向赶路。
杜小曼问他,那处秘密的地方是哪里,谢况弈总是卖着关子说:“到了你就知道。”
他们仍在偏僻的山林里绕行,只有一次,谢况弈去集镇买了一只竹篓。
他把篓子给杜小曼抱着,一路上采集一些奇怪的草丢到篓里。
杜小曼于是问:“你要带我去见的那个人,不会是个大夫吧。”
谢况弈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杜小曼:“没想到,有的时候,你还有一点智慧。”
杜小曼无力。大哥,你让我抱着篓子,沿路拔草,肯定是送给那个秘密所在的主人的。
对奇草感兴趣的,十有八九就是医生了。这种推断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好吧?
谢况弈将一株根茎通红的草放进篓内,露出一丝微笑:“我带你去见的那个人,很有智慧。”
杜小曼八卦的天线一下子竖起来了。
很有智慧,隐居在神秘所在的医生,会不会是电视里演得那种白衣白胡子仙风道骨的老者……
或者是白衣清冷的美男?
杜小曼偷偷擦了擦口水,要是后一种,那就太美了。
谢况弈奇怪地看看她:“你又饿了么?”
杜小曼赶紧含糊过去:“没,没有。”
连着赶了五六天的路,道路越来越难走,山林越来越幽深偏僻。最终,在一个下午,谢况弈指着前方一座陡峭的山峰说:“到了。”
杜小曼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仰望着山峰,峰顶隐藏在缭绕的云雾中,像神话传说中的世外仙山。
没有通往山顶的道路,他们牵着马,沿着陡峭的山壁攀树前行。
谢况弈走得轻车熟路,杜小曼气喘吁吁。
快接近山顶时,天已黄昏,薄雾氤氲在山林间,泥土的味道融进花木的芬芳。
杜小曼抬头打量还有多远到山顶,在缭绕的雾气中,她看到了仙子。
一名白衣少女在薄雾中向他们婷婷走来,她的黑发未束,几乎要垂到地面,肩上架着药锄,提着一只竹篓,好似误入凡间的仙灵。
略苍白的面庞上,明眸如夜幕中最璀璨的星。
世间真的可以有如此美,如此空灵的少女?杜小曼一时能判断自己看到的是人是仙。她身边的谢况弈大步上前,含笑朗声道:“箬儿。”
那少女绽开喜悦的微笑,清声应道:“弈哥哥。”
少女放下药锄和药篓,提着衣裙向这里走来,谢况弈向着那少女飞奔而去。
箬儿……
弈哥哥……
还有眼前的这个场景……
杜小曼揉了揉鼻子,怎么嗅到了一丝不一般的气息呢?
谢况弈带着那少女向杜小曼介绍:“她叫孤于箬儿,是竹幽府的主人。你在她这里住,那些朝廷的人再也想不到。”
孤于?好奇怪的姓。杜小曼向少女笑了笑:“你好,我叫杜小曼。你叫我小曼就行了。”
少女望着杜小曼,双眸亮晶晶的:“我一个住在这里太闷了,有小曼姐姐来做伴,再好不过呢。”
杜小曼赶紧把手里的篓子递给她:“这是谢少主一路上帮你摘的。”
孤于箬儿接过篓子,看了看,撇了撇嘴:“弈哥哥,我说过,你不会采药的话,以后就不要采了。好多都是草,有几株都采坏了,太可惜了。”
谢况弈尴尬地笑笑:“那么多草,有的长得实在太像了。”
杜小曼见一路上谢况弈都采得一脸专业,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不由得偷笑:“咦?采药也能采坏?”还以为只要把药草连根拔起来就行了。
孤于箬儿一听到采药,双眼顿时更亮了:“采药啊,讲究其实并不大,但不能伤了茎叶,有些药材,在挖根部的时候也需要留意,就像这一株……”
谢况弈一脸认命地捡起了孤于箬儿放在地上的药篓和药锄,牵着马往前走,孤于箬儿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地向杜小曼讲着采药的要领。
走到一处山壁前,谢况弈停下,无奈地道:“先停一停吧。箬儿一讲起采药,能讲三天三夜,我们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孤于箬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对不起,小曼姐姐,我一提到药草,就容易停不下来。”她抬起手,在山壁上一划,一推,山壁隆隆作响,竟然转开一扇石门。
孤于箬儿站在门前,笑盈盈道:“小曼姐姐,我来替你引路吧。”
石门之内,别有洞天。
穿过一道石廊,前方悬挂着一帘瀑布,孤于箬儿不知道扳动了哪个机关,一转,瀑布从两边分开,露出了一架石桥。
杜小曼目瞪口呆地想,不知道从这座桥上走过去,会不会看见一座神仙洞府,门两旁各刻着一行字——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孤于箬儿引着他们走到桥上,桥的另一端是一座花园。
五彩缤纷,杜小曼都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朵在碧草间怒放。细蜂嬉戏,彩蝶互逐。再仔细看,这些花草被分割成一块块整齐的花圃,谢况弈道:“这些都是箬儿种的药草,有些有毒性,不要随便碰。”
杜小曼点点头。
花园深处,是一片翠竹,竹荫半掩着一个洞口,上面写着三个清逸的字——竹幽府。杜小曼站在门前,就觉得一股清凉之意渗入骨髓,说不出的适意。
孤于箬儿触动门旁的机关,洞口的石板打开,里面是一间厅堂,陈设得极其简朴,飘着一股奇异的幽香,桌椅都是石头刻的,石墙上挖出的架子摆放着各种罐子和瓷瓶,根本看不到有什么玩器。
孤于箬儿在架子下翻翻找找,找出了两个坐垫:“弈哥哥,小曼姐姐,石凳你们可能觉得硬,这里有垫子……”又跑到石墙边抱下几个罐子翻找,“我平时喝的药茶太苦了,小曼姐姐肯定喝不惯。弈哥哥,你还是喝白水吗?小曼姐姐,你喝玫瑰茶,茉莉茶还是桂花茶?我还有特制的蜜卤,你要不要尝尝?”
杜小曼很不好意思:“我什么都行啊。你不用太忙啦。”
谢况弈挑了挑眉:“她就是这样,平时太少见到人了,尤其是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你随她去吧。”拎起墙角的茶壶,“我去后面接水。”
孤于箬儿配好了茶,又不知从哪里抱出两个大罐子:“小曼姐姐,你吃腌渍的梅子吗?还是琥珀核桃仁?还是蜜饯松子?”
杜小曼还没来得及回答,孤于箬儿又喃喃说:“我还是每样都拿一点吧。”又抱着罐子去找碟子。
一刻钟之后,杜小曼对着满桌子的零食喝着玫瑰茶,孤于箬儿双眼闪闪亮地问她:“小曼姐姐,你要在这里住多久呢?”
杜小曼油然生出一股罪恶,偷偷拉拉谢况弈的衣袖,悄声说:“你要不要先告诉她,我是个逃犯……”
谢况弈笑嘻嘻地对孤于箬儿说:“啊,对了,忘了和你说,她是个逃犯,被朝廷追捕。什么右相啊、皇子啊,皇帝的叔叔裕王啊,都在抓她。她还被人下过毒,差点命都没了!”
孤于箬儿的双眼更亮了:“真的吗?小曼姐姐你太厉害了!”
杜小曼头冒冷汗,干笑道:“还好啦……”
谢况弈又补充:“还有啊,杜小曼她还开过酒楼,很会讲笑话,你可以让她多给你讲讲。”
那些亮晶晶的小星星似乎要从孤于箬儿的眼睛里飞出来。杜小曼只好说:“当然,比起你英武不凡的弈哥哥,我还是差太远了。”
孤于箬儿叹了口气:“可是弈哥哥每次都不在这里多待,东西也吃得很少。”
谢况弈一脸无可奈何:“箬儿你这里的零嘴儿都太甜了……对甜的,我实在是……”
孤于箬儿拍手道:“啊,弈哥哥,我晾了好多咸鱼,就是上次你说很好吃的那种。小曼姐姐你爱吃咸鱼吗?你们在这里坐着,我去做晚饭!”
杜小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轻盈地跳起身,向石室内通往后方的一处门洞奔去。
谢况弈一脸自在地喝着白水,杜小曼小声问:“箬儿她……自己住在这里?”
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寂寞的深山,虽然环境很雅致,但也太不安全了吧。
“她的父母呢?”
谢况弈道:“在她没多大的时候就死了。她只能一个人住在这里。这是他们的……规矩。”
规矩?杜小曼奇怪地向箬儿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她和平常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谢况弈刨刨头发:“其实箬儿她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多接触你就知道了,她很可爱,没心眼儿。因为没出去过,有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老爱问这问那。”
杜小曼揣着疑惑点点头,总觉得谢况弈的话里藏了什么。
谢况弈喝完了水,出去捡柴,杜小曼绕到厨房,看能不能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坐着不动让孤于箬儿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忙上忙下,她觉得有点羞愧。
这座石府的地方并不算大,从走道再绕出去,后面还有个院子,在山腹中,阳光可以照进来。
厨房在院子里,屋后有一口井,两块菜地,种着些蔬菜,还有一洼水塘,养着几条肥鱼,收拾得整整齐齐。
孤于箬儿正卷着袖子,围着围裙坐在井边,清洗两条咸鱼,旁边的两棵小树之间拉着一条绳子,晾晒着一条条鱼干。
杜小曼走过去帮她洗鱼:“这些鱼都是你自己做的?”
孤于箬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我不太会做咸的菜,因为蜜糖是我自己养蜂采的,但是盐之类的调料都是弈哥哥从山下带给我,我用得不多。每次弈哥哥来,我做饭给他吃,他都吃很少。只有上次我做了这个鱼,他夸我了。对了,小曼姐姐,你开过酒楼,是不是很会做饭,能不能教我?”
杜小曼点点头。其实她本来也不太会做饭,但在开酒楼期间,有幸从曹师傅那里偷师学了一点。
咸鱼洗净后,杜小曼到孤于箬儿的厨房里看了看,发现各种调料都齐备。孤于箬儿做菜的水准比她想象得要强大很多,她先把咸鱼放在酒和一些香料中去腥,再调制料汁放在锅中蒸,顿时满院飘香。
杜小曼口水直流:“哇,你这个鱼做得太有水准了,我酒楼的掌勺师傅都没你做得好。”
孤于箬儿两颊泛出红晕:“是……是吗?我还怕做得不好吃。”
鱼蒸好,杜小曼夹了一筷吃,一边用手扇风忍着烫,一边往嘴里塞,含糊地说:“太好吃了,你这种厨艺啊,谁要是娶了你,那太有福气了。”
孤于箬儿羞涩地低下头。
吃饭的时候,杜小曼和谢况弈抢鱼,险些打起来。最终当然是谢况弈赢了。谢况弈洋洋得意地把鱼放进碗里,洋洋得意地说:“箬儿做饭很好吃吧,你在这里住着,绝对会不想走。”
孤于箬儿捧着碗偷偷地笑,杜小曼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孤于箬儿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谢况弈为什么没和她在一起呢,不会是谢少主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念头没来得及在她脑子里多停留,吃完了饭,杜小曼去后厨洗碗,孤于箬儿帮她收拾了一间简单的石室,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而已。杜小曼躺在床上,闻着石室内特有的幽香,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杜小曼起床梳洗,孤于箬儿拿了自己的镜子和梳子给她,歉疚地说:“因为一般只有我自己住,没有别的东西,抱歉。”
杜小曼很感激地接过:“没有啊,是我来打扰你,应该我说抱歉才对。”
以往都是别人帮她弄头发,故而这几天只能靠自己以来,她也就是简单地把头发绑一绑束一束,但求不碍事,美观什么的,就是浮云了。
收拾齐整,杜小曼去厨房给孤于箬儿打下手准备午饭,只见谢况弈在院子里,屋里,花园走来走去,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很无聊”。
吃早饭的时候,谢况弈说:“我去山下的市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添置的。晚上才回来。”
听到了谢况弈说要走,孤于箬儿的神色立刻黯淡了,待听见最后一句,又重新振作起来,点头道:“嗯,那我蒸鱼等弈哥哥你回来吃。”
吃完早饭,谢况弈牵着马一溜烟地走了,杜小曼觉得,谢少主其实是寂寞了,要去山下跑跑散散心。
孤于箬儿拉她去药圃,对她说这种那种药材的功用,说起药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特别明亮。
她又替杜小曼诊脉,帮她寻找药材重新调配恢复的药物。
她调得养嗓子的药剂里加了蜂蜜,凉凉甜甜的,特别好喝。不知怎么的,话题就从养身体到了护肤之类的心得。
“对了小曼姐姐,山涧的溪水边有种泥,与草汁和在一起,敷脸特别好用。有痘痘的话,敷一下立刻就好。”
杜小曼和谢况弈赶了几天的路,下巴和鼻子旁边早就冒出了几颗大痘,一听这个立刻兴奋起来:“那我要试试。”
孤于箬儿带着杜小曼出了洞府,顺便提上了药篓采药。杜小曼在河边挖泥,孤于箬儿轻声说:“小曼姐姐,我想去摘几颗草菇,放在鱼里,味道会更好。”
杜小曼点头:“好啊,我先在这里挖着,你去那边摘吧。”
孤于箬儿提着竹篓轻快地走了。
杜小曼挖了一小罐湿泥,按照孤于箬儿的说法,捧了山泉水放进泥里,把罐子封好,在泉水里洗干净手,孤于箬儿依然没有回来。
她站起身张望,远远看见那边的树后,依稀是孤于箬儿和一个人站着。
难道是谢况弈回来了?不像。谢况弈今天穿的不是月白色的衣服。
杜小曼小心地凑到近前,还没看清人,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多谢姑娘指路,小生感激不尽。姑娘,怎么你会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杜小曼大惊失色,他!他是怎么爬来的!
孤于箬儿很明显不太会应付这种人,小声道:“公子不必客气。我家就住在这里。”
“啊?姑娘竟住在这山林之中么?也是,唯有这般灵秀的山水,才能生出姑娘这样的绝代佳人。唉,天气炎热,小生迷了路,已是疲惫不堪,敢问能否向姑娘讨些水喝?”
孤于箬儿犹豫道:“如果公子不嫌弃,就请……”
杜小曼箭步上前:“那边就是山溪,想喝多少有多少!”
那人睁大眼,一脸不敢置信:“掌柜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会!”
杜小曼冷笑一声,避开时阑扑来的身形,从牙缝中说:“是,真的太巧了。”
孤于箬儿看看杜小曼再看看时阑,露出迷茫的笑容:“原来公子是小曼姐姐的朋友吗?请到我的洞府坐坐吧。”
杜小曼赶紧说:“不是朋友,箬儿你离这种奇怪的人远一点。”
时阑挂下脸,伤感地叹了一口气:“吾怎么配做掌柜的朋友呢?吾是奴仆,签了十年的卖身契。”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抻开,“看,还有官印。”
孤于箬儿的表情更迷茫了,杜小曼一把揪住时阑,强笑着对她说:“箬儿,我有话先和此人聊聊,等一下就回来哈。”
她拖着时阑到了另一边的大树下,松开手:“好了,时公子,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肯定不是无意找到这里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我这人最不爱绕弯子,反正我和月圣门没关系,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时阑无辜地眨眨眼:“掌柜的,你太疑心病重。别人不信你和月圣门没有关系,但我从来都信。”
他说得这样诚挚,杜小曼几乎都要感动了,时阑再叹了口气:“还有,掌柜的,你放心,绿琉碧璃还有曹师傅,都没事,好好地在杭州城里。宁景徽或月圣门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没人找他们的麻烦。我真的是无意间路过这里的。掌柜的不肯跟我走,我太伤感了,附近有一座书院,吾就想来这里散散心,听听书,顺道再回杭州……”
杜小曼在心中大翻白眼,时阑这人就是这样,说话半真半假,搞得人一句话都不敢相信。
好不容易等时阑絮叨完了他是怎么样爬上了这座山,怎么迷路了,怎么“偶遇”孤于箬儿。
杜小曼挪动一下站酸的腿:“那么你想去书院散心就继续去吧,再见拜拜好走不送。”
时阑的表情有点伤心:“掌柜的一定要这样对待吾吗?”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得杜小曼一阵恶寒。
杜小曼抖抖鸡皮疙瘩:“说正经的,既然你找到了这里,我也藏不住了。但不管怎样,谢少主和孤于箬儿都是无辜的,他们只是行侠仗义而已,麻烦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时阑的神情未变,树叶下漏得光落进他的眼中,他的双眸依然深不可测。他扯动嘴角:“假如我与宁景徽是一伙的,便不会在此处,与你说上这么久的话了。”
杜小曼一时沉默。
时阑又笑了笑:“对了掌柜的,原本我以为,依照你的个性,不会伏小做低。没想到与谢少主的未婚妻相处得这般融洽。”
杜小曼微微一惊:“你说什么?”
时阑道:“刚才听你称那女子为孤于箬儿。两年前,白麓山庄庄主办寿宴的时候,亲自向整个武林宣布,少庄主谢况弈的亲事已定,是他至交好友之女孤于箬儿,这件事世人皆知,怎么谢少庄主没告诉你?”
杜小曼五雷轰顶。
时阑对着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咂了咂嘴:“唉,江湖传闻,孤于箬儿乃天下第一美女,精通药理,都称赞谢少庄主好艳福,今日一见,果然好像世外仙子。孤于姑娘的个性温柔,善解人意,看来掌柜的你和她已姐妹相称,处得不错。将来你改嫁谢况弈,说不定不是妾,能够直接做个平妻。”
杜小曼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僵硬地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孤于箬儿,箬儿正拎着药篓,担心地向这里看,单纯无邪。
天啊!这,这算什么!
杜小曼捂住额头,踉踉跄跄后退。孤于箬儿匆匆跑过来:“小曼姐姐,你怎么了?你们谈了什么啊?你在冒冷汗,我替你诊诊脉。”
杜小曼不敢看孤于箬儿的脸,被这样关照,她感到羞耻无比。时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掌柜的,你身体不适,先和孤于姑娘回去休息吧。吾就住在山下不远处的闻道书院。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找我。”转身离去。
杜小曼木木呆呆跟着孤于箬儿回到了竹幽府,孤于箬儿帮她把了脉,又屋里屋外给她拿好吃的,泡药茶,还点上了药香帮她定心。
看到这样的箬儿,杜小曼越发羞愧得不敢抬头。
神啊!她,她竟然差点做了小三!
谢况弈早就有了未婚妻,他和箬儿之间的互动,她应该看出来的,居然还视而不见……
谢况弈帮她,只是行侠仗义而已。
她却以为……
杜小曼用手捂住眼。她想起自己在箬儿面前,还对谢况弈做过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事,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也就是箬儿天真无邪看不出来,如果换了另一个稍微聪明点的女子,肯定会唾弃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