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非法摆摊?
几个捕快的手中都拎着镣铐,杜小曼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慢慢站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冷汗,几个捕快已走到近前:“昨日,可有个名叫郑九娘的女子,在你摊上吃过糖水?”
杜小曼咽下口水,点点头。
几双手擒住了她的胳膊:“跟我们回趟衙门罢。”
杜小曼想挣扎,喀嚓被套上了镣铐。
“为什么抓我?我什么也没做!”
捕快喝道:“少废话!”再一摆手,“附近几个摆摊的,统统拿下带走!”
北岳帝君,是你在耍我吧!
跪上公堂,杜小曼欲哭无泪,在心里咆哮。
整点有新意的行吗?这都第二次了!
难道郑九娘姐姐真的是月圣门?她代表月亮弄死了哪个人渣?
我又被当成圣姑了?
不带这样的啊!我都这么努力奋斗了!还让我这么倒霉天理何在!
我只想做一瓶好好过日子的酱油!
堂上衙役列序站定,知府大人升堂。
这回不是牛知府那样逆天的娃娃脸美青年了,一个年约五旬的胖子,富态的将军肚,一双双眯眯眼。
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堂下妇人,报上姓名!”
杜小曼答道:“民女杜小曼。不知犯了何罪,为什么被带到这里。”
知府再一拍惊堂木:“好个刁妇!本府只问你名姓,你却敢问诘本府,真是好大胆子!本府看,那郑九娘定是被你毒杀!”
杜小曼霍然抬头,心里猛的一凉。
死的……是郑九娘?这就是她没来的原因?
她辩白道:“不是我!我和郑九娘没怨没仇,为什么杀她?我卖的糖水我自己都喝过,不可能有毒,左右摊主都能作证!”
捕快递给旁边的书吏一个托盘,由其转呈到知府面前:“此乃这女子的文牒,属下从白雀庵搜得。”
知府展开文牒,眯眼细看,冷笑:“满口辩词,好个利嘴!本府倒也有几个为何要问你!时杜氏,你一个寡妇,相公新丧,不在家乡守孝,却到了临德,还穿红着绿,招摇市井,倒是为何!”
时……
时……杜……氏?寡……妇?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剧……情……
杜小曼的脑与心,如同被万匹神兽践踏过的草原,一片凌乱,一片空旷,一片荒芜。
浑浑噩噩中,只听堂上惊堂木又一响。
“刁妇,本府看你如个雷打的虾蟆一般,已编不出什么谎言,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杜小曼一咬牙,临时强辩道:“大人,对,我是个寡妇,在家乡过得不好,来大人治理的州府,做点小生意,只为混口饭吃。你说我穿红着绿,招摇市井,那顶多算我不守妇道。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是杀人犯啊。杀人者,要不为劫财色,要不有深仇大恨。我初来乍到,以前都不认识郑九娘,为什么要杀她?我摆摊子这几天,最照顾我生意的就是郑九娘,我谢她还来不及。”
知府冷笑:“好,好利的一张口!果然不是凡角!时杜氏,你休以为本府好迷惑。便是寻常殁了一人,邻里相识者,尚且叹息感伤,何况共枕夫妻,亡夫新丧,你就穿红着绿,正正是他死了,你开心,不守妇道,更兼蛇蝎心肠!依本府看,你相公是如何死的,都待探究……”
杜小曼正色道:“大人,民女相公怎么死的,文牒上若是没写,您可以写信去我户籍府衙问询。您暗示我谋杀亲夫,这个罪名我可当不起。”偷偷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逼出两滴眼泪,哽咽道,“民女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我相公了。死了老公的女人,就只能守在家里哭么?他穷得要命,什么都没留给我,我难道哭着饿死?再苦再难也要活下去啊!他临死前,让我好好活下去!就算为了他,我也要好好活下去!我如果披麻戴孝,别人嫌晦气,谁会来我摊上买东西?我不得已而为之,大人怎么知道我不是白天脸上带笑,晚上没人的时候偷偷哭?”
她知道,自己这么梗着脖子和知府呛,其实没好处,但,她也不甘心一句话都不说,任凭审讯。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关在玻璃罩里的苍蝇,满头乱撞。
知府狠狠又一砸惊堂木:“一派胡言!文牒上写得明明白白,你夫时阑,乃庆化五年滁州府京试科生员,岂无薄产?与你成亲不到半载便殁。本府查得,那郑九娘居于临德,有男子供其衣食房屋。她与你夫有何关联?你千里来此,可是正为郑九娘而来!速速招认,免受苦刑!”
杜小曼一时无言了。
原来可以这么扯在一起!
这位知府,竟有如此奔逸的思维,如此犀利的想象,在看到那个该死的文牒的一瞬间,便脑内出了一部跌宕的仇杀戏。
有剧情,有起伏,如果女主角不是她,她真觉得挺精彩。
知府再冷笑道:“刁妇,你还有何话说?”
杜小曼道:“大人,你说的那些,都是你的想象,有证据吗?”
知府脸色顿青,正要把惊堂木高高抡起,仵作在外求请上堂,将一个托盘呈给知府,知府看罢,掼下盖布,向堂下一指:“来人,且将这刁妇杖责二十,押进后牢!”
左右衙役正要拖住杜小曼,一旁侧立的主簿往屏风后一瞥,继而躬身道:“大人,此案曲折,隐情甚多。此妇人刁钻,惟恐受刑之后,更借故不吐实言。大人宽厚,不如且饶她此次,收押入监,明日证据齐备,堂审时再用刑不迟。”
知府眯眼看向主簿,片刻后颔首:“也罢,且将此刁妇押下去好生看管,明日再审!”一拍惊堂木,退堂。
知府退出到屏风后,小吏一脸惶恐,低声道:“大人,后堂有人,似为此案来,大人快去。”
知府咳嗽一声,正正官服,昂首道:“本府办案,从不徇私。待且先会会。”
小吏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更惶恐了。
杜小曼被衙役拖拽下去,这才明白上次在杭州被抓,里面有多大的水份。衙役给她上手铐脚镣,扯得她肩膀险些脱臼,腕骨都快被折断了,脚上被狠狠踹了几下,杜小曼咬牙强忍着被扯起。几个衙役口里喝着快走,眼里却有一股猫玩耗子的快意。几只咸猪手更要往她脸上和胸前摸,杜小曼闪身躲避,被一股大力狠狠一推,猛一个踉跄,一头撞在另一个衙役身上。
那衙役道:“刁娘们作甚!”杜小曼只感到眼前一黑,左脸被重重击中,继而漫天金星闪烁,口中鼻腔里涌出腥湿。
她后背又被狠狠砸了一下,猛地扑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疼,耳中嗡嗡作响,似乎被隔进了一个黑暗的世界,辱骂和笑声划破漆黑隔壁刺入。
她又被人从地上拖起,腿上又被踹了两脚,再踉跄跪倒,头发被大力猛扯,散了下来,阻挡视线。
知府到了后堂,厅内再无他人,只有一个年轻的女人。
知府不由得一怔,正要喝道哪里来的妇人敢进本府内衙,那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块牌子,知府再一怔,赶紧躬身低头,女子冷冷道:“黄知府,你好大胆子,竟敢抓她。堂上证物已出,郑九娘乃被毒针所杀,你竟还要屈打冤枉,真不要命!”
黄知府抖着退出门,急招小吏,主簿又匆匆赶来:“大人,那时杜氏,与谢家似有瓜葛,谢家派了人来,礼请大人再斟酌此案。谢家的少庄主能为那女子作证,她昨夜未曾行凶。”
黄知府擦擦额上汗珠:“快,那就将此女放出,让谢家的人带走吧。”
云端上,云玳跌脚:“哎呀,刚转了个身,就这样了。怎么会这样……我……”
鹤白使抬手拦住正要下界的她:“你用仙法救她,反倒会让她再被人疑,算了吧。她有此一劫,是自找的。凡间行事,刚者易折,锋芒必挫。她在公堂上,还自以为能耐,逞口舌之利,本就愚蠢至极。”
云玳急道:“她是因赌约方才下界,我们理应照看呀。否则不被埋怨我们天庭没好好照应?”
鹤白使淡淡道:“我们只管胜负之约。按照她的个性心智,若无各方照应,在凡间一天都难活,吃点教训,倒也罢了。”
待最后一次跌到冷硬的地面,再没有没扯起时,杜小曼昏迷中,听得牢门响,竟松了一口气。
她像条快死的鱼,只能半张着嘴呼吸,好像仍被罩在一个罩子中,一半与这世界隔开,她下意识地抠着地上的硬泥,心中竟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如果她会武功,如果她手里有刀,一定将这堆人渣全部砍了!
牢门再响,杜小曼在地上抽动了一下,听到一个温婉的声音:“怎么伤成了这样?”
杜小曼挣扎着吃力地撑身抬头,努力凝聚视线,几道身影掠到眼前,俯身,两三双温柔的手搀扶住她,她脸上敷上了一块凉凉的东西。
弥漫着腥气的鼻端,突然嗅到了一股香气。
春天到来时,花朵初绽的香味。
奇怪,现在明明是秋天了。幻觉?
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里,杜小曼只想到了这一个问题。
而后,她彻底沉入了梦乡。
“走了!”
主簿客气地笑:“谢夫人,谢公子,你们要的人的确已经走了。倘若不信,可以破例让你们到牢中看。两位可能知晓内情……那位来历不小,我们大人也……总之,两位亦可放心,这场官司与那位绝无干系,只是误会,误会……”
谢况弈脸色铁青,转身离去。
谢夫人暗使个眼色着随从跟上,含笑向主簿道:“有劳。”
土墙。矮桌。木床。
杜小曼坐在床上,左右四顾——没人。空空的小屋里,只有她自己。
她一动,浑身就疼,皮疼,肉疼,骨头也疼,肉与骨头连着的筋尤其疼。脸上麻麻的,僵僵的,似乎敷了什么厚厚的东西,她用手蹭了一点,送到眼前看看,似乎是黑乎乎的药膏,一股药香。
杜小曼吼了一声有人吗,嗓子干又涩,话像是混着沙子在大铁锅里炒的栗子,粗糙嘶哑。
没有任何回答。
她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头发也是。
床尾有一套干净的外衣和布袜,床边摆着一双新鞋。
杜小曼挣扎着下了床,在屋里挪动了几步。
这个小破屋真不大,四面土墙,头顶是木房梁,茅草糊的黄泥做的屋顶,一扇木门,一扇窗,一目了然。
屋内所有的东西,甚至是房梁,都一尘不染。床上的软枕、素花床单、轻软的棉被和那张木床格格不入。
墙上挂着一个斗笠,一个鼓鼓的包袱,一个空水袋。
桌上的粗瓷茶壶里,茶水是热的,入口清香,是好茶。
一个纱罩下,罩着一碟馒头,一碟包子,三样小菜,两个茶叶蛋,一碗粥,也是热的。
表明,不久前,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杜小曼挪到门前,推开门。蓝天、白云、旷野……
天边路过一行南迁的大雁,秋草摇曳。
一条蜿蜒的小土路,截断在乱草中。
墙边的杂草堆里,有一口井,一个木桶。
野菊花依偎着篱笆蓬勃盛开,一带远山茸茸的脑袋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
这是哪里?谁把她弄来的?肯定不是谢况弈。
杜小曼努力想了想晕过去前的情形。
当时,好像有香气和女人的声音……
月圣门?可能性比较大。
或者是天上的神仙们?看到她受罪终于良心过不去,把她拎来这里,就好像游戏里的回城复活一样,重新开始跑地图?
杜小曼折回屋内,把饭吃了,茶叶蛋煮得很入味,蛋黄尤其好吃,包子是猪肉茄子馅的,非常鲜美,杜小曼狼吞虎咽,啃下去两个。
吃完了饭,杜小曼打了点水,把碗洗了,依然没有人出现,她不禁想,是不是不会再有人出现了。
水和食物的温度,表明那人算准了她醒来的时间。
这个小茅屋里没有锅灶粮食,只适合临时歇脚,不是个居住的地方。
包子和馒头可以做干粮,粥却只有一顿的量,茶水也不多,桌角还有一叠似乎是打包干粮用的纸袋。
杜小曼打开墙上挂的那个包袱,果然,里面有两套衣服,一套镜梳,一盒药膏,一袋整银,一包散钱,还有一个熟悉的蓝封皮本本——文牒。
杜小曼翻开一瞅,果然就是她路上用的那本,抬头是“滁州府衙知会各州县时杜氏丙寅嘉元三年七月初三生……”
这文牒,她当时曾看过,但因为这段时间心情复杂,加之谢况弈给的,她相信,只匆匆一翻,看了头尾。文牒上字不断句,都是繁体,她看到了“杜氏”两个字,把紧跟在州县后的那个时字当成后缀跳过去了。中间的“庆化八年六月十八嫁与滁州府生员时阑”那页她根本没看,只跳到末尾扫了一眼“准予通行方便”和官印便放心地揣了起来,该死的就被影帝白占了便宜。
看到这个东西,杜小曼几乎能确定了,救她的,是秦兰璪的手下。
杜小曼叹了口气,合上文牒,揣进包袱,将馒头包子打包,灌满水袋,顶上斗笠,走出了茅屋。
站在苍茫旷野中,她深呼吸,不禁想,该往哪走?
现在还是早上,太阳刚爬得比较高,有太阳的地方,就是东南方。
那么,这座小茅屋,正对着的地方大概是南,背后是北。
南方有山,翻山不易,如果山里还有老虎蛇什么的……还是往没山的地方走比较好。
杜小曼往北走了两步,又停下。
她虽然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睡了多久,但按常理推断,应该顶多睡了一天,那么这里,距离临德,不会太远。
临德周围是没山的。
朝着没山的地方走,走回临德的可能性,比较大。
还是有山的方向保险。
进监狱这一回,让她明白了,连神仙也靠不住。不过,如果被老虎吃了,GAME OVER,赌局就废了。那种情况他们应该还是会管的。
杜小曼调转身,大步朝着远山进发。
山看起来远,走起来更远。
杜小曼本来腿就疼,走不太快,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歇歇。
一路没有人烟,只有旷野,刚开始走的时候,杜小曼还有点“天宽地阔只有我”的诗意情绪,走到后来,只剩下累了。
中午,太阳火辣辣的,她坐在一棵树下歇气,灌了两口水,啃下一个包子,非常希望现在突然出现一辆驴车什么的。
再往前走了一段,她心里一阵惊喜——前方,她看到了路,是小土路,表明,附近有人家。
那路横在眼前,一头往远处旷野,一头往一道树林。
杜小曼斟酌了一下,选了旷野。
一个人赶路,青天白日下的旷野比幽深的树林有安全感。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走着走着,小土路越来越平坦宽阔,开始分出岔路。
往岔路上望,她隐约看到了人家,那里的地势比这里凹,高高的牌楼和屋脊,似乎是村庄。
杜小曼没有往岔路上走,继续沿着土路前进,路上开始有人了。
是杜小曼肖想过的驴车,得得地越过她,木架车上坐着几个农家打扮的人,杜小曼一阵欣喜——那些人,脚边搁着包袱。
她鼓起精力,继续向前走,又过去了几辆马车驴车,当日头开始西斜的时候,杜小曼迎着渐近的山,看到了——一条河。
路的尽头,有码头、有船,不少的人走动,还有草棚茶水吃食铺,杜小曼一阵热泪盈眶。
码头上,有人在吆喝:“快点,快点,今天最后一趟了!”
杜小曼随着一堆人挤到码头前,两三个大汉拦在两边,不耐烦道:“快!快!二十文!二十文!”
有人仰脖道:“坑你姥爷咧!从来都十五文,哪来二十文!”
大汉道:“十五文你等明个,坐不带篷的,反正今个就这最后一趟!”
众人攒动犹豫,杜小曼挤到大汉跟前:“十八文不行么?”
大汉一翻眼:“废什么话!”
杜小曼装作犹豫一下,才从袖子里抠出一把钱,点了不够,又摸出两个,凑够二十文,大汉不耐烦地劈手夺过,将她往前一推:“赶紧!”
这一推正好推到她肩上的伤,杜小曼暗暗倒吸一口气,咬牙忍住。码头下,一条乌篷大船,船上已有不少人。
杜小曼踩上舢板,逼近船帮,船身一阵摇晃,她跳到船中,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周围的人向旁闪避,有人骂道:“跳个啥,不会好好下啊!”
杜小曼低头赔不是,靠着船帮坐下。她跑了一天,蓬头垢面,一身灰土,脸上糊着药膏,周围人都以为她有什么病,往旁边避让。有个老太太嘀咕:“啥人都让上。”
杜小曼靠着船沿尽量坐得舒服点,又掏出一个包子就着水啃。船上越来越挤,杜小曼竖着耳朵听周围人谈论,“到了涡县得天黑了”、“三舅母说来接”……
这条船肯定不是去临德的,杜小曼彻底放心了。
过了一时,船头一声吆喝,解开缆绳,船摇晃前行,顺流而下。前方,一道山壁,中分两半,杜小曼不禁笑了,原来山可以这样过。
船行轻盈,穿过山壁,天快黑时,到了一处码头,浅湾里密密麻麻,都是船只,小有舢板,大者,在杜小曼眼里,约等于巨轮了。
杜小曼随在人群中上岸,四下张望。灯火绚烂,马牛驴骡,拉着各色车轿;来往行走,绸缎布衣,各色人物;各种方言口音,各种箱囊货物,极热闹,极繁华。
杜小曼挨到一个茶摊边,要了碗茶喝,耳朵又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一阵激动。
码头上,有船是往镇江去的,而且往那边,装了货,更要行海路去南洋!
什么月圣门、朝廷,乱七八糟的,都可以拜拜了!
她包袱里的钱做旅费应该是够了。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自己漂洋过海,肯定各种不容易,但,起码有目标,有希望了!
杜小曼离开茶棚,码头一条路,往前都是繁华的街道,她在路边吃了碗面,走进一家客栈。
洗了热水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浑身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她闭上眼计划着明天与未来,但又不禁想,真的会这么容易?
每次当她充满希望,计划着某事,总会被打断。
但是……不管这次成不成功,眼下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好的等发生了再说,现在,只想着好的就行。
嗯,真的能走成,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甩开,重新开始,该多好。
什么都放下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万般皆假……
万般皆空……
……
“媗媗,媗媗,你信我么?”
“媗媗,媗媗……”
“信他早晚有你哭瞎眼的一天!”
“你还能往哪去,你只剩一条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滚!”
……
“媗媗,此物便似我心,你……”
……
“掌柜的,这是我的传家宝……你将它时刻带在身上……可保平安。”
“蠢!猪心上都比你多长了一个窟窿!我一早告诉过你,小心那……你就是不长记性!”
“本阁可以娶你。今生只娶郡主一人,与其他女子,再无瓜葛。”
“……这世间与我,便就是你,你在便有此生,若无你便无此生……”
……
信者是我,他人无过。
本来就无,何必再有?
万般皆假……
万般皆空……
……
“我又新作了一支曲子,你愿不愿听……”
“媗媗,这支琴曲,旧名祈月,我今添新律,改做双蝶……”
……
杜小曼猛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一片漆黑,天尚未明。
她坐起身,拍拍额头。
见鬼见鬼……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对啊,都是什么来着?
脑子又有点混沌,窗外,有小公鸡喔喔喔吊嗓子,杜小曼摸索下床,灌了两口凉茶。
不要胡想其他!目标南洋!
洗漱完毕吃饱早餐,杜小曼抖擞精神,背着包袱走向码头。
熙攘的街道两旁,簇拥着各种新鲜蔬果的小摊,一个挽着篮子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杜小曼的视线。
杜小曼愣了一下,向那个身影快步走去:“碧璃?”
碧璃抬头,看见杜小曼,猛地顿了一下,突然转身就走。
杜小曼下意识地跟了两步,碧璃急急穿行在人群中,到了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杜小曼的脚步停下了。
碧璃这个反应,很不对劲,她暗暗扫视四周,没什么不寻常。
她再向碧璃跑离的方向望去,碧璃穿得是很明艳的翠色,在人群中比较醒目,那抹颜色拐进了一个巷口,消失不见。
杜小曼拐进路边的一个茶棚,坐下。
起码今天,去镇江的船,她不能搭了。
碧璃的出现和举动,有两个可能。
一,她藏身在这里,出于小心谨慎,不敢相认。二,她被人控制了。
杜小曼苦笑一声。她有种预感,出国之行,看来要泡汤了。她果断站起身,朝着碧璃拐进的那条小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