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杜小曼想一头扎到水里去。
谢况弈却没表现出什么,仍是用一贯的神情,吐出见到她时最常说的那个字:“走。”
多少次了。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多少次了?
每次都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立刻出现,向她伸出手,带她离悬崖泥潭。
总是一副我乐意,你什么都别想,跟着我走就行的蛮不在乎的姿态。让她可以一次次厚下脸皮。
欠了他多少啊。
而此刻,那只总是将她拖出困境,坚定有力的手,又伸到了她面前。
“喂喂喂,你——赶紧呀——”云玳抓着裙边,连连跺脚。
“仙子,淡定些。”鹤白使云淡风轻地微笑,“随她去吧。帝座说得甚是,此正乃趣味所在。仙子也莫要忘记你的承诺啊。”
裕王府内院,小厅。
“皇叔。”秦羽言望着秦兰璪,凝重的神色中带着几缕不解,“为何要将杜姑娘托付于我?”
“事已至此,踏出这个门,她就是死路一条。”秦兰璪说得直接简洁,“裕王府亦不是她久留之地。宫里和宁景徽,应都暂时想不到我会将她托付给你。”
秦羽言蹙起双眉:“皇叔……”
秦兰璪截断他话头:“十七,其余乱七八糟的事,皆与你无关。你亦不用插手。顺就此事,暂离京一段时日也罢。记得,不论发生什么,都当做没有发生过。”
秦羽言定定看着秦兰璪。
秦兰璪抬手拍拍他肩膀:“放心,你小叔我,一直是这个脾气,不会有什么大事。你这孩子,常常思虑过重,其实凡事都有解决之道,没想得那么麻烦。来,给叔笑一个。”
秦羽言将已到唇边的话咽进腹中,垂下眼帘,逸出一声叹息。
“皇叔对杜姑娘如此相护,看来是真心所爱。”
秦兰璪再笑了一声:“十七啊,你的心里终于不是都塞着经书,开始琢磨起人间情爱了,叔甚慰甚慰。这般做,只是不想让水再浑一些罢了。至于所谓真情……”
门外传来声响,秦兰璪便将话打住,侍从推门而入。
“禀王爷,右相大人亲至。”侍从抬眼瞄了瞄秦兰璪,见其没有因十七皇子在场而令避讳的意思,便继续道,“宫中来的人,亦快到了。”
秦兰璪道:“但有来客,便请入前花厅,孤更衣后便到。”
侍从应喏退下,秦兰璪向另一扇门转身:“事不宜迟,若她还在,你即刻带她离开。”
跟随在后的秦羽言又微微一怔。
若她还在?
“抬手啊!搭上去!让他拉住你!还犹豫什么!啊啊——气死我啦!”云玳在云上跳脚不住。
“仙子莫急莫躁。”鹤白使袖着手,仍是一派悠然,“随她去吧。”
谢况弈的手就在眼前,一如以往。
杜小曼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云端上,云玳保持着一个跺脚的姿势,呆住。鹤白使呵呵一笑。
谢况弈双眉微拧,杜小曼转而望着他的眼,坚定地说:“多谢,抱歉,我……不能走。”
“你疯了吗!”云玳一声惊叫。
谢况弈的脸上亦浮出了这句话——你疯了?
对,我疯了。杜小曼在心里道。
不错,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但,不能再这么对待谢况弈了。
而且,如果要离开,早她就可以走了,何必还回京城?
“我喜欢秦兰璪,我想留在他身边。”
“啊啊!”云玳已经连怒吼的力气都没有了,“蠢透了!照实说出来啊!”学着杜小曼的声音拖出楚楚可怜的腔调,“不,我不能这样对你……就这样说出来嘛!为什么要口是心非啊啊啊!”
鹤白使笑着叹了口气,化出两张座椅,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匣,迎风变大,打开顶盖,从中取出一枚桃子,递给云玳:“仙子,此时再急也无济于事,来,吃颗果子润润喉。”
云玳恶狠狠回头看他一眼,抓过那枚桃子,恨恨咬了一大口。
鲜甜桃汁入喉,的确镇定了一些。
好吧,说就说了。看谢况弈怎么答吧。身为我们这边的人,你可不能让娘娘和我们失望啊。
谢况弈盯着杜小曼,脸上的那句话变成了——啊,你居然已经疯成了这样!
杜小曼清清喉咙:“那什么,我其实是个爱慕虚荣的,浮夸的女人。璪璪他……”不好,在心里喊惯了,一个不留神就放嘴上了。
谢况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杜小曼一顿。也罢,此时此刻说出来,也算一个亮点吧。
她耸耸肩:“璪璪是我对秦兰璪的爱称,我经常在心里这么喊他。而后我才发现,我已经爱他这么这么深了。”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鸡皮疙瘩,向岸上瞟了一眼。
很好,这里只有她和谢况弈,秦影帝不会不科学地钻出来。要不然,她就只能去跳湖了。
“秦兰璪是裕王殿下,身份尊贵,有钱又有势,机智又风趣,还长得这么好看。虽然他有很多美女,近距离接触,我一边在心里说着不可以,一边还是情不自禁地沉沦了。”
谢况弈的唇终于动了动:“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只喜欢他的脸。”
哦么!少主你来得够早啊!
杜小曼抖了一下,谢况弈接着面无表情道:“你还说,其实我也很好,他比我残得快。”
杜小曼正色:“这只是嘴硬的话!我喜欢他,还跟他告白了,很明显他不会喜欢我,所以,所以我就把话说硬点,替自己兜回面子喽。”
谢况弈道:“你若爱面子,为何要留下?”
这……杜小曼马上道:“因为,跟面子比起来,我更想留在他身边,看看有没有日久生情的机会。哪怕彻底死皮赖脸也无所谓。两相权衡弃其轻。”她再正视谢况弈,“谢少主,真的很感谢你屡次充满侠义精神的帮助我,但……”
谢况弈打断她的话:“若真要谢我,就别让我白跑一趟。”
杜小曼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谢况弈的手,又伸到了她面前,衣袖上,还在滴水。
云玳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桃子,向云下探身。
杜小曼再后退一步,摇摇头:“抱歉,谢少主。我不能跟你走。”
“你!”云玳差点把手里的半个桃子砸下去。
谢况弈双眉一挑,手一翻,突然闪电般一挥。杜小曼尚未来得及反应,便颈边一麻。
“疯得太厉害了,我带你去吃药。”
朦朦胧胧听见这句话,杜小曼便彻底陷入黑暗,栽进谢况弈的手臂。
啊啊啊,太好啦!
谢况弈干脆利落把杜小曼扛上肩,云玳险些欣喜地欢呼出声。
确实呀,没到结局之前,谁敢说没有翻盘的机会呢?云玳笑嘻嘻地向鹤白使道:“多谢,这个桃子很甜呢。”
鹤白使淡淡地笑了笑。云玳再看向云下。
秦兰璪和秦羽言已来到岸边,恰刚好目睹了杜小曼被劈晕的那一幕。
云玳索性坐到了鹤白使变出的椅子上,两眼闪亮望着下方,又咬了一口桃子。
鹤白使亦在椅上坐下,取出一个桃子自吃。
谢况弈扛着杜小曼,无法踏水上岸,瞧了瞧岸边的秦兰璪和秦羽言,放下浮桥机关,坦荡得如送大米一般,大步向岸上走去。
秦羽言不禁看了看秦兰璪。
秦兰璪未有什么表示,谢况弈踏上岸,径向他走来,秦兰璪侧身让开道路:“谢少主这边请。”
谢况弈瞥他一眼,朝着他示意的那条路走去。
秦兰璪开口道:“谢少侠,孤之所以让你带她走,乃是因为当下情势。但……”
谢况弈置若罔闻,走得飞快。秦羽言不禁又看看秦兰璪,发现自己的小皇叔被这样无视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居然还追了上去。
“谢少侠,孤的话尚未说完。孤未追究你擅闯王府,任由你将她带走。孤想说的几句话,你总该听一听。”
谢况弈继续矫健前进,秦兰璪已开始小跑。秦羽言愣了愣,亦发足追了上去。
“谢少侠,孤知道你对她确实有些兴趣。但她看似不拘小节,实际常钻牛角尖,不撞南墙不回头。她之所求,的确是其真心,并非玩笑。既然江湖广阔,儿女情长事小,若你并无成全她之真意,便莫给她指望,让她执着。”
正跑着的秦羽言听到这段话,不禁再看向了秦兰璪。
谢况弈停下了脚步,侧身瞥了一眼秦兰璪。
“我只想将她带出此地,她与这些事无关。”
秦兰璪笑了笑:“孤亦不想让无干人等卷入,使水更浑。因此才屡屡相让,由你将她带离。”
谢况弈冷冷道:“你让或不让,她我都会带走。我既做过承诺,便会保她平安。”
秦兰璪望着他肩上的杜小曼,微微眯起双目:“她若执着上一事,便不肯放手,望你千万莫让她再回来。”
谢况弈轻嗤一声:“若你如斯肯定她痴心爱你,何必和我说一开始的话。”扛着杜小曼又侧转过身,赶到之后就一直不言不语在一旁站着的秦羽言忽而开口:“谢少侠且请留步。”
谢况弈又定住身形,秦羽言脱下身上外袍,递给谢况弈:“少侠衣衫尽湿,恐怕杜姑娘亦会……请权着此衫。”
谢况弈挑眉看了看他,秦兰璪亦扯开外袍:“十七,你的衣袍恐怕他穿会短小。让叔来。”
谢况弈劈手接过秦羽言的外袍,一抖折叠,将肩上的杜小曼颠了一下,在杜小曼被抛起的瞬间,将外袍搭上肩头,待杜小曼落下时,刚好垫上。向秦羽言一点头:“多谢。”
秦羽言忙笑了笑:“不必。”又认真地道,“望谢少侠将杜姑娘平安带离。”
谢况弈肯定地一笑。
秦羽言目送谢况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谢少侠当真可以平安离开?”
秦兰璪挂着一只袖子还未脱下的外袍负起手:“不可能。”不待秦羽言再问,又淡淡道,“若一个江湖人物,单枪匹马就能将人带走,宁景徽便可以回山沟里种菜了。月圣门亦不用让朝廷操心了。只是,此时此刻,已无多余精力与他耗费。让他认清局面之事,交给宁景徽罢。”
秦羽言看了看秦兰璪拖曳在地上的另一半外袍:“方才皇叔追赶谢况弈,说的那些话……”
秦兰璪若无其事将衣衫拎起来,没找到袖子,索性全部脱下,云淡风轻道:“给宁景徽拖些赶到的余地。”将外衫抖一抖,搭上秦羽言肩头,“莫着凉了。你我亦该去外面瞧瞧。”
秦羽言犹豫了一下:“宁相不是早已在前花厅之中了么?”
秦兰璪点点头:“不错,叔正是要去见他。”
秦羽言抓住肩上的衣衫,瞪大眼看着掉转了方向的秦兰璪。
皇叔,你真的还好吧?
谢况弈扛着杜小曼,横穿裕王府层层院落。一路畅通,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更不用说阻拦。
整个裕王府静悄悄空荡荡的,好像真的再没有别人。院门、边门、角门等等沿途遇到的所有门都豁然大敞。
谢况弈是个从来不想多的人,有门就过,有路就走。裕王府格局开阔简明,非常好走。来到进入裕王府的那个墙旮旯,谢况弈从腰间的小口袋中套出一把绳索,甩上墙边大树,一头踩住,另一头绑在杜小曼腰上,又往她睡穴处补了一指,扯拽绳子将她吊起,而后跳上墙头,甩出飞钩,挂上杜小曼腰间绳扣,如钩一扇晾晒的腊肉般将杜小曼向墙头钩来。
“真是智勇双全啊!不愧是我们玄女娘娘钦点的人!”云玳越看谢况弈越满意,觉得他抛绳甩钩的姿势利索洒脱极了!不禁手痒痒地想把杜小曼唤醒,见证谢况弈的英姿。
鹤白使淡淡道:“且知道再补一指,避免那女子半道醒来。省了许多麻烦。确实考虑得十分周全详尽。”
云玳将欲偷偷弹出法力的手指缩回,继续啃着桃子看。
就在杜小曼的衣角触碰到墙头瓦片时,不远处蓦地响起一个声音。
“谢少庄主就打算这样把人带出去?”
花厅之中,茶烟袅袅,秦兰璪端坐上首,慢条斯理拿杯盖拨着浮叶。
“宁卿百忙之中,竟得闲到小王府邸,真稀客也。”
宁景徽微微躬身:“王爷自宫门前将唐郡主带回,臣便为此事而来。唐郡主在裕王府,极不妥当。望王爷将郡主放回。”
秦兰璪自杯上抬起眼:“宁卿,你早就知道,孤喜欢这个女子,欲娶她为妃。孤自然要将她带回来。”
宁景徽肃然:“唐郡主乃庆南王慕云潇之夫人,掳掠有夫之妇,有违律法。”
秦兰璪笑笑:“唐郡主已将与庆南王和离,宁卿不是不知道,非得和孤较这个真么?也罢。孤就是爱唐郡主无法自拔。愿为此情,奋不顾身。她是郡主,孤身有王衔,此事按律当宗正府处置。卿居右相之位,理外廷朝事,几时连宗正府都成了辖下?”
宁景徽再躬身:“臣自不敢逾权干预及宗正府事务。但王爷娶妃,亦为礼部事务,臣不得不问。礼部袁尚书,随同臣一道前来,未敢擅入,在门外听传。”
秦兰璪呵道:“宁卿这是准备得很充分哪。”垂下眼皮,轻喟一声,“到了这个份上,孤就和宁卿透个底。孤既做出这般举动,便早将此身此生其余一切置之度外。唐郡主,孤绝不会放手。宁卿就按照自己的打算看着办罢。”
宁景徽一怔,继而苦笑:“王爷执意要做情圣,臣岂有资格多言。只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秦兰璪打断他的话:“孤的心中只有情,纷扰俗务,律法伦常,于孤不过是浮云。”
宁景徽也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王爷,臣也就逾越说些实话了。皇上要下的那道圣旨已拟好,如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王爷定然不打算让唐郡主留在府内或京城。与臣这般言语,亦不过拖延。但即便臣此时不闻不问,王爷以为,唐郡主出了这个门,还有活路?”
秦兰璪凝视宁景徽:“宁卿居相位,掌朝纲,竟为一女子殚精竭虑。这是连孤都要挟上了。宁卿平日里,都忙些什么哪?”
谢况弈对方才响起的声音充耳未闻,将杜小曼扯上墙头。几点寒光陡至,谢况弈顺手将飞钩一甩,寒光叮叮跌落。
“谢少庄主真是好身手。”一道蓝色身影掠上墙头,嫣然一笑。
谢况弈收起飞钩:“我一般不打女人。”
那女子扑哧一声:“少庄主真风趣,你坏我教之事也不是一桩两桩了,怎还说话这么客气?哎哎,别急着变脸。此时此地,你我并非敌人。少庄主想救唐郡主,我们也想。”
谢况弈看也不看她,正要俯身抱起杜小曼,挂趴在墙上的杜小曼突然向墙外一沉,谢况弈按住她的身体,反手向那女子的方向弹出几块瓦片,回掌向墙外一挥。
墙下陡然纵起又一道蓝影。墙上的女子拧身避过瓦片,已极快地扑来,谢况弈揽住杜小曼,向外一推,拔出缠在腰间的软剑,纵身跃起,划向那两道蓝影。
杜小曼却是又飞回了大树,被绳索捆着的身体像个钟摆一样晃荡,将她从浓重的黑暗中晃出了一丝清明,刚迷糊着欲挣扎撑开双眼,做抛物线运动的身体挂上了旁边一根小树杈,肚子一硌,闷声嗝了一下,再度沉进黑暗。
那两个蓝衣女子却未与谢况弈再交手,一左一右远远又落在墙上。
先来的那个女子再笑盈盈地道:“谢少庄主是否还不知道,皇上在宫中召见唐郡主时,对她一见倾心,已决意要将她纳入后宫。这下谢少主要对付的可不只是宁景徽,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忠心耿耿,为了朝廷颜面与社稷朝纲的人,要为君除害呢。若非我们姊妹为少主打扫屋脊,可能少主出裕王府,也不会太顺畅。少庄主不妨猜猜看,你出得王府后,得对付多少人?”
谢况弈不答话,手中长剑再度挥出。
那两个女子拧身再避开,忽又有振袖声起,两名女子的唇边均浮起笑意,望向大树时,笑容却冻结在脸上。
几道蓝影正自树上跌落,一道黑色身影一把捞起挂在树杈上的杜小曼,两个纵跃掠出墙外!
谢况弈又斩出一剑,逼得那两个女子再退,随即向下一跃,一辆马车直奔而至,谢况弈正落上马背,马车飞驰向前。
嗖嗖嗖嗖嗖嗖!
马车撞出长巷的刹那,寒光如雨,箭似飞蝗,密密射向马车,如天将罗网。谢况弈挥出绳索,甩开先至的锋镝,一闪身撞入车中!
铛铛铛!
箭锋暗器撞上车壁,竟皆被弹开,那马浑身黑漆漆的,亦不知裹了什么布,竟也箭射不穿,但被劲力打中,终究吃疼,长嘶一声,自寻了个方向,撒蹄狂奔。
裕王府对面墙上,跃下数道身影,翻滚向前,一条条钩索,抛向马腿。
白练暴出车厢,谢况弈飞身而出,剑气如流星落虹,刷刷斩断钩索。
箭雨再落,谢况弈身形一转,撞回车厢。又几道人影扯着一张大网,自树上向马当头罩下!
谢况弈剑光再出!然刚一冒头,不得不反手自护,密密箭雨利器疯狂落下,竟完全不顾及那些扯网绊马腿的人。
太急!太密!无可挡避!
谢况弈只能再撞回车厢内,扯网抛索之人,转眼已如豪猪,但那张网,却是在扯网的几人被飞箭插满的同时,套上了马身!
马顶着大网,继续前冲,然大网的几角皆牢牢固定在路旁的大树及墙上,猛冲的马被狠狠勒阻,前蹄高高抬起,厉声长嘶。
嗖嗖嗖!
又是箭,这次却是一根根带火的箭,夹着桐油的气息,扎向车壁!
即便你是铁打的车,铜铸的壁,也要将你化成汁,烤成浆!
“住手!”
“住手!”
裕王府的大门处,同时响起两声怒喝。
“何方逆贼,竟敢在裕王府门外擅动兵戈,裕王殿下在此,还不……”
嗖嗖嗖!
数道箭矢寒光,竟循此声,直向大门方向扎来!
几条身影跃起,扫落飞箭,手执兵刃的护卫自门内涌出。
“住手!右相大人在此,何方逆贼竟敢行刺裕王殿下!”
箭雨寒光陡停。
似乎刹那间,天地便寂静了。
但瞬间之后,又暴出一声响动,谢况弈自车厢中跃出,扑灭马附近的火焰,斩断网绳,挽住惊马,侧身看向大门方向:“裕王殿下果然平素没做好事,这些该不是奉命前来送你上路的吧?在下不过偶尔路过,却被牵连如斯。”
秦兰璪看也不看他,只瞥了一眼宁景徽道:“看来宁相的面子,远远大过本王。那如斯局面,便由宁相看着处理吧。”转身走回大门内。
谢况弈露牙一笑:“那么没在下什么事了吧,算了,被牵连是我倒霉,就也不提什么赔偿了,告辞!”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留下大敞车厢与一地狼藉,得得而去。
果然是调虎离山。
阴影中,几道蓝色身影无声无息地离开。
“逆党狂徒,丧心病狂,可留二三活口,凡欲抵抗者,一律就地正法。”
宁景徽简单吩咐完毕,亦转身返回裕王府内。
“宁卿竟不去缉拿乱党?”秦兰璪遥遥在廊下等待,“唉,真是不将孤放在心上。”
宁景徽躬身:“王爷恕罪,臣无缚鸡之力,与侍卫一般出动,徒然添乱罢了。”
秦兰璪笑笑:“孤是同宁卿开开玩笑罢了,怎就真的称罪起来?”侧首吩咐身边侍从,“速备一席,孤要向宁相把盏赔罪。”
侍从应喏,宁景徽再躬身:“王爷此言折杀!臣万不敢领!行刺一事的确蹊跷,臣须回衙门责大理寺速查。望王爷恩准臣先告退。”
秦兰璪再一笑:“也罢,那酒便等着宁卿下次得空来时再吃。”
“下马!出城作甚?”守城兵卒横起手中长矛。
卫棠下马,抱了抱拳:“娘子产后虚弱,欲送至岳母家调养。”怀中掏出文牒。
兵卒接过看了看,瞧了瞧暂被横放在马背上的女子的脸,一摆手:“走吧。”
卫棠道谢收起文牒,翻身上马扶起马上的女子,一抖缰绳,出得城门,转驰上小道。
树叶沙沙,树梢上一阵银铃般嬉笑。
“有这样能干的属下,难怪谢少庄主肯以身为饵,行调虎离山之计。”
随从打起垂帘,宁景徽踏入车轿。
早已候在车中的男子立刻单膝跪地:“禀相爷,果不出相爷所料。”
宁景徽微微颔首:“可已出京城?”
男子垂首:“尚未得回信,但请相爷放心,属下等定将唐郡主带回。”
树叶纷落,蓝影携叶而至!
卫棠抬手挥出黑点,蓝影闪身躲避,黑点陡然炸开,冒出浓浓白烟!
蓝影拂袖挥开烟雾,但觉头晕,忙屏住呼吸。地面上卫棠缰绳再抖,马驰如飞!
嗖——
一点红光带着刺耳啸声自树林中起,飞入天空。
数张网凌空而降,数道挠钩骤出草丛,斩向马腿!
卫棠向草中甩出一把暗器,飞身而起,拔剑斩向罗网。马无人驭,仍带着又被横置在马背上的女子,一径向前!
卫棠斩落飞网,格开暗器,借力往树干上一踏,掠向前方的奔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