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掌旗官迅即下令,将伯颜的命令传递下去。
不过不多时,前队的蒙兵如释重负,一边抵挡着城头敌军的射击,一边往后阵而退。与此同时,心不甘情不愿的汉军开始由中军和两肋向前,充做前队。
与适才蒙兀人遭遇的一般相同,所有的汉军士兵,只要试图搬动那些栅栏,便立刻缩回手来,那些闪着寒光的铁钉,是那么的锋利和尖锐,就算是在手上缠些布条,也绝计不可能挡住钉子的穿刺。而一道道铁丝上,密密麻麻缠满了铁钉,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任何空隙。如此几次三番,不论后队的蒙兀人如何催促,长官们如何恐吓,这些士兵们却是甘冒矢石,也再不愿触碰这些木栅。
“下令,尽斩前队!”
伯颜此时,已经如同凶神。站在最前列的汉军,足有数千人,他却下令将他们尽斩当场。那传令官乃是汉人,被伯颜吓的心胆欲裂,急忙转身,前去传令。
待命令传倒,虽然各级汉将心中愤恨,却是不敢违抗了。当下队列稍退,在城上打击不倒的地方,将三四千人的前队汉军,尽数按倒在地,一个个的斩首。
待几千颗或是逆来顺受,或是拼命反抗的头颅都被斩下后,那传令官又来请示伯颜。只见伯颜脸上略一抽搐,便令道:“全军再进,有敢不前者,再斩!”
第五卷 颖州之战(十三)
“是!”
那传令官大声回答,只觉得下身一阵紧缩,再也不敢在伯颜身边多呆片刻。
鼓声再响,汉军全阵前行,此次再到木栅前时,被吓破了胆的汉军终于不管不顾,有不少人将整个身体,压在木栅栏之上,人多体重,整个战线上过万汉军压在木栅栏之上,虽然吃痛不已,甚至不少人痛晕过去,却终于将这些木栅栏尽数移开。
伯颜眼见前方如此,不觉向脱欢狞笑道:“殿下,你看,再强横的邪物,也抵挡不住蒙兀人的勇武!”
脱欢却不似他这般信心十足,只草草答道:“是。”
伯颜却也无心与他多说,只是又注目回头,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汉军一个个如同赴死一般,将整个身体趴在那些木栅栏之上。
待木栅栏全部移开,整个攻城军队如同出了一口闷气,全军齐齐一声大呼,均是狂呼大叫,向前冲去。
他们所距城墙的距离,不过三十余步,疾冲几步,却又有无数战士倒在地上,惨呼不已。与此同时,城头又扔下数十个万人敌,一时间轰鸣之声大起,火光四溅,令得城下的蒙汉大军,心胆欲裂。
这万人敌,原本在南宋和金国做战时,就曾使用。以硝璜火药内置其中,以引线引爆,以薄泥胎裹住,因为一触就炸,很是危险,只是用做守城之用,而且还得用木框架稳固,使用起来很是不便。这些天来,守城的飞龙军一直没有使用过,蒙军便以为敌人并没有这种犀利的火器,怎奈此时靠近城下,先被木栅栏挡住,好不容易向前行时,却又被无数个随同万人敌一起抛下的铁钉扎穿双脚,队列为之一滞之时,敌军却连续抛击发射,爆炸在密集队形之中的万人敌,立刻将无数蒙军将士,炸的粉碎。
伯颜眼见如此,当真是怒发如狂,他气恼之极,却又无可奈何。敌人不论是火攻水淹,拒城不出,开城偷袭,这些战法他都是不惧。只是这城中的守将,却好似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一直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甚至连想也不曾想过的妙招,来一一化解他的攻势。
“将军,是无数的铁钉扎了咱们将士的脚。”
伯颜大怒,斥道:“你们是死人么?就那么任铁钉扎?”
“这些不是埋在地上,是城头用发石机扔下来的,三头都是尖刺,咱们只要碰上,就一定扎在脚上。现下前列又是乱了,再难整队。”
那报信的亲兵唯恐又被伯颜斩了,却又不敢说谎,只得畏畏缩缩,将一个得自前方的铁钉拿将出来,递给伯颜。
伯颜顺手接过,一时大意,竟被这小小三角铁钉划破了手,一缕鲜血自指间流将下来。
他翻来覆去,终究是想不出来,这种钉子是如何铸造出来。
看得半天,只得颓然将钉子扔掉,令道:“前队暂且后队,重整队列后,持盾防御城头,然后慢慢打扫地面,待收拾干净,再去冲城。”
此时双方已经战至中午,原本要与对手血战一场的伯颜,却还没有看到一个士兵登上对方的城头。
“命前队持盾挡住箭矢,后队不论用何办法,将地上的铁钉扫在一旁。”
此令一下,全军气沮无比。城头箭若飞蝗,在城下硬挺着被对方的箭雨漫射,死伤之重,自然可以想象。
正乱间,却听得全军大乱,无数人叫喊道:“妖怪!妖怪!”
伯颜大怒,霍然起身,喝道:“是谁敢乱喊乱叫,扰乱我军心?”
刚刚喝止,自己却呆若木鸡,看向空中。
只见蒙兀大军身后,数十个长达丈许,身上有五彩斑斓彩绘的怪鸟,就在半空中翱翔飞来。
“这是什么?!”
不但是寻常小兵,所有的蒙兀将军亦是全数站起,呆呆看向半空。
这此怪兽,相貌狰狞,可怕之极,在空中摇摇摆摆,飘然而来。各人正呆看之时,脱欢想起前几日在大别山内看到那悬在半空的平台,心中不觉大惊,猛然叫道:“各人小心,这怪鸟没准会发箭。”
他一语既出,各人都是悚然而惊,立刻手持盾牌,小心翼翼。待这群怪鸟飞过,却是半点动静也无。而且飞的近了,各人都看出鸟身上无人,又哪里能发出箭来。
脱欢大是难堪,见各人盯着自己,却只得讪讪笑道:“是我太多心了。不过此时有这些怪鸟飞来,也太过奇怪。”
他话音未落,却见那些大鸟口中,却突然吐出一团团黑色的物事,在半空中迅即落地。各人正看的发呆,却猛然间听到一声声巨响,一团团火花自那些黑色物事中爆开,将首当其冲的士兵炸向半空。
随着大鸟不断吐出弹丸,不停的有爆炸声在军中大阵中响起,每一颗弹丸落下,便是十数人以上的死伤。
若是仅论起杀伤力,这些装填了黑火药的弹丸其实和城上抛石机的杀伤力相差无已。只是从半空中的妖物口中吐下,又轰然带着火光和巨大的响声,这样的心理杀伤力,却又无数倍于那抛石机。
士气已经落到谷底的汉军终于抵挡不住这样的打击,各人都是发出大叫,再也不理会军法,亦是不理会弹压的军官,各人将手中武器抛却,轰然四散,瞬间将整个大军的阵形冲乱。
“败了…”
伯颜喃喃自语,颓然转身。
“没有办法了么?”
脱欢抓住伯颜胳搏,向他吼道:“你不是智将么,身为父汗的那可儿,你一生没有打过一次败仗啊!伯颜,再想想办法!”
伯颜苦笑道:“没办法了。如果城中的主将不蠢,这时候肯定会开城而出,以主力追击,我军本来就已经大乱,再加上敌人的打击,无论如何是稳不住阵脚了。”
他摇头道:“张守仁又如何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况且,这个机会本来就是他辛苦营造出来。”
脱欢转头回看,只见颖州城的方向,城头的士兵已经开始向下,封堵严实的城门,已经拉开了一条细缝。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良久之后,心情却仍是不能平复。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击,让这个心高气傲的蒙兀王子,再也承受不住。
伯颜见他脸色红的仿似要滴下血来,不觉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住,大声道:“殿下,这不过是一场小败而已,敌人实力很弱,等咱们回去,请大汗再派着重兵前来,一定可以打败这个强敌!”
到得此时,就连伯颜这样的宿将,也称张守仁为强敌,甚至,隐隐然有自己无法对付,一定要忽必烈亲自过来,再带上全部的大将和所有的强兵,才能打败敌人的想法。
伯颜如此,脱欢只觉心灰意冷之极,勉强站立身形,爬上战马,向着自己的亲兵们道:“走,先回我的营帐。”
伯颜急道:“殿下,敌人出来,我军败退,局势大乱。这里不能久留,咱们需得速速撤走。”
“逃命么?我蒙兀的好汉子,什么时候学会逃命了?”
脱欢一句话,将伯颜噎的无话可说。他冷冷一笑,看着伯颜涨红的脸,又向他道:“我知道,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很难向父汗交待。没事,我去到营帐兑现了赌约,就会和你汇合,一起逃命。”
他挥动马鞭,让身下的战马急速奔驰,身后是几百名护卫的骑兵,牢牢跟随,将他护在阵中。
待回到空空落落的大营之内,只有十几个老弱的蒙兵和他的侍女家人,伴当亲随,见他打马回来,各人都是精神一振,迎上前去,向他笑道:“殿下,这么快就攻下城来了?”
那些老弱的蒙兵,都是当年跟随成吉思汗,征伐天下的老兵,见这些家人们如此询问,便一个个挺胸凸肚,大笑道:“咱们蒙兀人的兵锋,谁能抵挡?这小小颖州城,还不是一攻就下。”
脱欢看着他们,只觉得惭愧之极,不觉低头答道:“不是攻下城来,是我们败了。”
各人脸色一变,却又影影约约听到不远处的喊杀声,而这熟悉的叫声和追杀声,却是明显的汉话。
“殿下,既然败了,还不快些离开,为什来到此地?象我们这样的老头和平民,汉人们不会先来追杀我们的!”
脱欢点头道:“虽然如此,你们也要快些逃走。我身边全是精壮的亲兵,保我安全,你们却都是…”
话音未落,那些蒙兀老兵便都笑道:“我们曾经在几十万人的对阵中从容杀入杀出,这一点小小阵仗,吓不到我们。况且,不能跑的老马就该被宰杀,我们这样的老头,能战死沙场,更是我们的幸事。”
说罢,各人将手中的兵器拔出,一跃上马,口中狂呼大叫,不但不逃,反而向着颖州城下的战场疾奔而去。
脱欢只觉眼眶一热,向这些老兵默然一礼后,方才跳下马来,直奔关押着寻汉人少女的营帐而去。
他到得帐前,也不让人通报,双手一掀,便即入内。
那少女吃了一惊,见他神色惨然,两只眼睛紧紧盯视着自己,不觉惊问道:“你要做什么?!”
“哼,我能做什么,我来放你回家。”
那少女喜出望外,当即站起身来,走近脱欢身前,向他道:“怎么?你们被打败了?”
脱欢不想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脸,微微点了点头。
“好,这可真是太好了!好吧,依着诺言,你需放了我和我弟弟,请王子殿下下令,放我弟弟前来。”
脱欢见她笑逐颜开,脸上眼中喜色不尽,心中不觉大痛。
只是他不肯违诺,当即转身,向外令道:“把那个叫王怒的汉人小子,带到这里来。”
“殿下,你不去逃命,先来放我姐弟,虽然你是蛮人,也当真值得人敬重,请受小女子一礼。”
第五卷 颖州之战(十四)
那女子悠然开声,低低一拜。头上的青丝微微前斜,颈项露出一抹雪白,令脱欢心醉不已。
他忍耐不住,上前握住她手,低声道:“我打赌输了,没有话说。不过,我是蒙兀国大汗的长子,将来也一定要我做大汗的位置。我们蒙兀人不能让汉女做正室,不过,我愿意让你做我的第一大妃,只要你愿意,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派人上门提亲,怎么样?你嫁给我,一生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那少女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又被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熏的心慌。待听完他的表白,却只觉得心中愤怒,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脱欢那在蒙兀人中难得的英俊相貌,断然答道:“不愿意!此生哪怕饿死沟渠,也绝不嫁给蒙兀人为妻!更何况,是为妾!”
她的话,有如利箭一般,将脱欢热切的心射了一个对穿。
适才,他明明是想说自己怎么重视她,爱惜她,多年习惯之下,却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就是被拒绝,以他的认识来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何处。
“好,希望你不要后悔!”
她微微一笑,答道:“绝不后悔。”
脱欢猛然转身,不再看她。本欲大步出门,却总是迈不出脚步。半响过后,方才转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秀莲。”
脱欢若是汉人,自然会奇怪大户世家的小姐,会取这样俗气的名字,只是他在汉学上,也只是关心军事史书,哪里懂的这些。
当下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好,我记住了。”
他大踏步出门,在帐外吩咐道:“来人,将他们姐弟二人,一并送到汉人百姓的营中。”
说罢,自己翻身上马,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小小营帐,却只觉得与她近在咫尺,却又远及天涯。
他踌躇半响,终于下定决心,大声令道:“走,退向归德!”
脱欢耽搁这么半天,颖州城内的飞龙军早就冲杀出来,对面的蒙兀大军阵形大乱,已经无组织有效的抵抗。虽然少数蒙兀军人各自为战,却又哪里是三千手持陌刀和六七千名手持铁矛,身披重甲的飞龙军对手。不过几通绞杀,有效的抵抗就已终结,剩下的,不过是一面倒的屠杀罢了。
张守仁屹立城头,并没有亲自出城追杀敌军。待看到敌人溃败之势不可终止,终于将心完全放下,默然屹立,自已独自一人,微微而笑。
不管如何,这一战终于胜了。
他以钢索悬拉战士,以滑翔机躲避在半山,待敌人入山之后,乃用战士将暗藏的木块野草,以油引火,烧断敌人退路,然后在敌人精神疲惫,无力再战时,放出寨内奔牛,以上凌下,终于大败侵寨的敌军。
而颖州此处,张守仁知道自己手下的精兵太少,不能与敌人力战。便使用种种先进的战法和武器,一点点的将敌人的耐心和士气消耗,最终又利用铁丝网和滑翔机,将敌人一战而彻底击溃。
为了保障铁钉、床弩、铁丝网等物的铸造,他连普通的兵器和战甲都停止建造,甚至连普通的箭矢都不能保证,待到此时,终于用这些蒙兀人从未见过的新奇兵器,打败敌人。
自此之后,他需要做的便是扩大战果,立足在颖州附近,以先进的农耕之法,扩大实力,涮新改革政治,以积蓄政治官僚的队伍,成立军校,改革军队制度,以最大限度的扩充军队的实力。最少在两年之内,他并没有攻陷东京的打算。
最少限度的刺激忽必烈,使他并不能下定决心,以主力来战,这也是最重之事。以眼下的实力,可以在一城一战中打败蒙兀人,若是将小规模的战争扩大成举国决战,张守仁自已心知肚明,他眼下还根本没有资格成为对方的对手。
“大帅,敌人一溃百里,我军大胜啊!”
他在城楼上一直思忖,不觉间时间匆匆而过,到得日落斜阳之时,胡烈等人带队而回。他虽然面色沉稳,并没有大胜后的狂热。而胡烈等人,却是如饮醇酒,兴奋之极。
“是的,我们先是全军追击。敌人全线溃败后,咱们以跳荡军的步军在后缓缓而追,飞龙军全军上马,以陌刀阵来回冲击,将敌人的阵线冲击出一道道巨大的创口。待到下午时,咱们放弃打击城下附近的敌人,一直追击他们奔逃的将领和骑兵,待追之不及时,又回头痛杀。嘿嘿,痛快!”
“从来只有蒙兀人用这样的骑兵战法来打咱们汉人,这样灰头土脸,如同死狗一样被我们追杀,这可还是头一回!”
“是啊,末将听说,他们的王子原本就身上有伤,后来被气的口吐鲜血,又差点儿被小伍将军一箭射中,只怕回去之后,也活不长啦。”
各人七嘴八舌,一面向张守仁上缴将令,一面议论纷纷,禀报战果。
其实不待他们细说,这颖州城外,连绵数十里的伏尸遍地,血水横流,那些军需物资,抛洒一地,这一切的一切,早就在向世人说明,汉人以少胜多,甚至出城邀战而大败蒙兀优势兵力的大战,就在各人的眼前,鲜明闪亮的存在着!
“好了,下令全军回撤,派出游骑,哨探敌情。命城中百姓,民?,将咱们追击时战死的兄弟抬回来,好生装敛了。还有马匹、军械,也分门别类,统统运回来。”
众人当即应了,各自下去安排。
此战过后,颖州至归德数百里间,成为双方力量的真空。伯颜大败之后,手中的力量已经极为微弱,提防着张守仁前来攻城尚嫌不足,更别提整兵再战了。他属下主力是蒙兀军人,伤亡大半,而十几万汉军逃散无踪,收拢回来的不过三四万人,战力薄弱之极,而河南、河北、山东等路的力量,短时期内,也绝计不可能再聚集起这样一支军队,供他使用。各地的世候手中的私兵,战力倒都是不弱,只可惜自从忽必烈打算建行省,加强中央集权之后,这些汉人世候均是心怀私意,并不肯真心卖命。山东大都督李擅出兵助战,又被打的丢盔弃甲,大损兵力,他如果遭遇,更使得那些普通的世候心惊胆战,再也不肯出力。
伯颜坐困愁城,无法可施。而忽必烈自开平接到他的战报后,大发雷霆,对他多有斥责之语。而对他请发主力南下助战一事,亦是拒绝。不仅如此,还令他收拢防线,依靠汉军的力量将归德守住,他手下的几千残兵,连同脱欢,要迅速回到开平和幽州等处,准备着在冬天到来前,与阿里不哥的大战。
不仅如此,忽必烈还要求河南等地的汉官,多收粮食、棉布,铁器、马匹,甚至是军人,送往北方助战。
在争夺汗位的大前提下,在整个蒙兀国纵横东西长达万里的地域之内,象张守仁战胜伯颜,打败一万多蒙兀军人的新闻,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河,不过激起了瞬息间小小的浪花,稍顷之后,便又归于平静。
尽管伯颜在军报中,再三强烈张守仁的狡猾善战,属下士兵的勇猛,甲胄兵器的精良,还有那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特别是天空中飞翔的怪鸟,都引起了忽必烈强烈的警惕和兴趣。然而归根结底,在这个蒙兀豪杰的心中,这些不过是末技。战争,还是得看人,得看军队的质量与数量。他打败阿里不哥,整个蒙兀人的军队,他足可以调动四十万以上,加上汉地汉军,色目军,通古斯人,西域大食人,百万大军亦是不在话下。张守仁再能,他能凭借几十个怪鸟打败他百万大军不成?
当真是笑话!
这个雄主在北方确定国策,并不打算暂时以全力来对付张守仁这样的小股势力。只要防备归德与东京一线,就算是唐邓诸州再失给他张守仁,又能如何?没有长江的阻隔,还真想象不出,凭着几十个州县,汉人拿什么来阻止蒙兀人前进的步伐。
大楚平帝元年秋十月,蒙兀内战再起。
阿里不哥自吉利吉斯起兵,汇集了来自三河源头、钦察草原、通古斯密林的林中猎手所组成的十余万大军,趁着深秋草长,马匹肥壮之季,全军挥师东上,直奔开平杀去。
第六卷 剑指开封(一)
而一望无际的北方草原上,每个蒙兀战士,都有四五匹马相随,十几万大军和数十万匹战马,奔腾若海,将一切势图抵挡它前进步伐的障碍,拍击粉粹,夷平粉碎!
在当时冷兵器的战争条件下,拥有着精良武器,等若于坦克装甲车的战马,再有在做战时将指甲磨平,吹呼雀跃的蒙兀骑士,这样的一支军队,也唯有相同数量,一样善战的蒙兀军队,方能抵敌。
“殿下,大汗连发急使,令我急速至幽州一线,把守关隘。与北方大局相比,这里终究也算不得什么。”
伯颜退守归德后,连续请兵,忽必烈终是不允。他没有办法,收拢万余蒙兀残兵,三四万汉军,调集了大量百姓,修整归德城防,多用投石机、弩炮、甚至,还从当年征西域和花刺子模的库存里,找来了百余具发油筒和大量的火油。
有了这些,虽然不敢说反攻,然而守备归德一线的防御,在他看来也是足够了。敌人守城时,尚且靠着利器,攻城时面对着几倍的大军和大量的守城器械,人数太少,总归是不成的。
只是向南守住归德,西面有潼关天险,敌人最多只能在几路交界的大山和临山的州县中积聚力量,在伯颜看来,这样的战略纵深和人力物力,是远远不能同整个蒙兀大军相抗衡的。当年木华黎经略整个大金国的攻伐,只有万余蒙兀军人,两万多汉人军队,虽然金国腐败不堪,全无战力,倒底是人数太少,难以对对方有着毁灭性的打击。
现下的局势,不过是当年的重演。不过与木华黎不同的是,张守仁并不能得到楚国整体上的支持。大汗虽然没有明言,不过想来曾暗中派遣使者与楚国朝廷接触,对方就是不肯自毁长城,也决计不可能派兵增援。
而幽州方向,则是远远比着归德一线重要的多的战场。虽然有居庸关、紫荆关等险要的关隘,然而如果没有优秀的统帅防备,再雄伟险要的关隘,也不过是用来鄣显对方武勇的道具罢了。征金第一役,野狐岭一役,金国精兵足有六七十万人,背倚雄关,人多势重,却被十万蒙军打的丢盔弃甲,除了少数将领逃命外,所有的大军全数被灭,伏尸百里。几十年过去,那里仍然是骸骨遍地,磷火幽幽,令人观之而肠断。
正因有着种种的前车之鉴,忽必烈方才不管南方局势,就是冒着丢掉整个河南路的危险,亦是绝不可放弃河北汉地这样与阿里不哥军队直接交战的重要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