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眼前一亮,笑道:“你是胡涛,是胡光的堂弟,对吧?”
那军校显是想不到,张守仁居然记得他的名字,当下微微一征,半响过后,方答道:“大人真是好记性,小将正是胡涛。”
“好,你越发出息了。看你这样子,是从山东辛苦赶回,这里的事完了,就回颖州城内好生歇息吧。”
胡涛身为军人,虽然只是个小小队正,却不似那些文官一般,对着张守仁就害怕惶惑,语不成句。此时听闻张守仁吩咐,他先是施礼一谢,然后方道:“多谢大人。不过,兵马使有令,向大帅通传之后,便立刻带着一拨兄弟回去找他。”
说罢,自怀中掏出一个腊丸,当即拍碎,掏出一封书信,递与张守仁观看。
张守仁也不顾他浑身肮脏,伸手接过,迅速览毕。看完之后,将手中书信一折,闭目沉思。半响过后,方才张开眼睛,盯着胡涛道:“胡光他做的对,一切依他的想法去做。你告诉他,不要害怕折损兄弟,血债终需血来偿。为了兴复大汉,些许折损是应该的。”
胡涛没来由的心一寒,却只默默点头,答道:“是,末将省得了。这便动身,去寻兵马使大人。”
“好,很好。胡将军,不要怕辛苦,此事一毕,你就是立了第一等的战功。”
年轻人哪有不爱功名荣誉的,听张守仁这么一说,胡涛心中也是喜极,当下喜滋滋向张守仁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第七卷 血战归德(五)
张守仁长身而起,向着埋头吃饭的吴禁吩咐。见他仍然据案大嚼,仍不住又笑道:“吴大胡子,你看你的胡子,都浸到了汤碗里,这可成什么话,斯文扫地啊。”
吴禁微笑道:“大人都能让兵马使去做小兵的事,我这刺史的胡子上染些汤汁,又算什么。”
颖州等地的驻军情形,自然都是绝密。不过,兵马使胡光数月来不曾露面,坊间早就有过传言。各州刺史在参见张守仁时,也曾有提及。文官虽然不管军务,却也在很多事物上需要与军方沟通,胡光身为驻守六州的兵马使,却从来不与这些刺史州官有过交集,各人早就怨声四起。
此时有这胡涛前来,又有前去寻山东寻找之语云云,这吴禁也是难得的聪明人,自然是一猜便出。想起前些时日,便寻胡光不得,只得去寻吴猛或是张守仁方才办事,他心中一阵阵的火起,见张守仁取笑,竟然不管不顾,说将开来。
张守仁这几年来,哪里受过人这样的气,当下面色一沉,便欲发作。因见各官都面露怯色,又知自己在分派胡光一事上,确有不是之处,当即忍住怒气,向吴禁道:“此是军务,你这个迂夫子懂得什么。”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身为一军的统兵大将,轻出境外,万一遇险,又该如何?大人总该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是,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山东之事,也非得胡光这样的大将才能办妥。”
“但愿是如此。下官总望大人能够胜而不骄,善抚士卒。视军人如手足,这样手足才会卖力。这一点愚拙之见,尚乞大人不要见怪。”
他这阵子以来,总觉得张守仁身上多了骄慢之气,对待下属军人和属吏,总有些颐指气使,不象以前那般随和。今日见他对待百姓和气之极,便忍不住借着胡光一事出言相劝,其实看起来虽然面色如常,心中亦是打鼓。
张守仁身上有着军人的果决之气,亦有着帝王那样的戾气,杀伐决断,毫不留情。若是当真惹恼了他,只怕这六州之内,无人可以打救。
“吴大人果然是忠正耿直之士,请受我一拜。”
愿料想张守仁听完之后,纵是勉强不怒,亦是会做色而出。怎料他初时的怒气一掠而过,此时却是正容听吴禁讲说,待他说完之后,却是躬身一礼。
“这下官如何敢当!”
吴禁大惊失色,再也保持不住适才的恬淡从容,急忙避开身子,向张守仁道:“大人,折杀下官了。”
张守仁微微一笑,向他道:“你的性子刚直,眼光直觉都是敏锐,又很敢说,我看你将来就到我身边做节度参军,或者更适合你?”
“下官还是愿为亲民之官。”
“也好,我不勉强你。军务上的事,说也不说不清楚,不过你的话,我记住就是。此间事,我不管了,你带着各人多用心吧。”
“是,下官敢不尽力?”
“很好。”
张守仁向他一笑,不再去管那些官员,只顾自己翻身上马,也不换衣,只向着亲兵们吩咐道:“回颖州城。”
蹄声得得,百余匹战马奔雷也似的远驰而去,片刻过后,便只留下一缕缕烟尘在远方飘扬而上。
吴禁转身回头,看着一众神色各异的属官,微笑道:“继续吃饭。”
又吩咐那村长道:“适才的辣椒,再上一碟。”
张守仁一路上风驰电挚,心中却只想着山东与河南等地的情形。胡光此行,收获颇大,当真是出于他意料之外。当初派他前去,一是想让他多些历练,二来也只是让他观察当地情形,以备将来统兵入山东时可便宜行事。若是只为了救助那王浩之姐,也用不着派一个堂堂的兵马使去做这种小事。一个校尉前去,也是一般相同。
原本是无心插柳之举,现下胡光不但盯住了那王家姑娘,还暗地里做出许多大事来,此次派他前去,却是收了奇效。
他一边思索,一边向着身边疾驰的亲兵队长道:“派几个人,往各军、指挥、各州防御团练、讲武堂,遍传指挥副使以上的军官,前来我的节堂议事。”
那亲兵队长应了一声,当下指派了数十人四散而去,快马疾驰,前去传令。若是依着平时规制,自然是要到帅府的军正司请了印信,写成文书,然后派军正司的官兵前去传令。此时张守仁如此心急,却也只得事争从权。好在他的亲兵,各将全都相识,倒也不怕误事。
他们所处之地,相距颖州城池不过四十余里,这么一通狂奔疾驰,不过两个时辰,天色稍稍昏黄之际,便已经以达颖州城内。
入城之后,张守仁并不放慢马速,而是直驰入府,跳下马来,便大声吩咐道:“快传城内所有校尉以上军官,来帅府。”
他放下马鞭,抹了一下疾奔时冒出的汗珠,想了一想,又道:“速去传吴猛将军来见。”
还不待人回话,便又一迭声道:“快,快快!!”
他身边的亲兵也是随他疾驰而回,刚刚落马,战马尚在喘着粗气,却又听他如此催促,各人不敢怠慢,立刻跳上马身,又狂奔而去。
张守仁如此做派神情,很是少见。此时不但他的亲兵们鸡飞狗跳,四散传令,就是府中下人、佐吏,亦是心惊胆战,不知道出了何事。
“黑叔,看这模样,是不是要打仗了?”
王浩自入讲武堂学习后,一晃已经数月过去,原本白皙红润的脸庞,早已经变的黑红一片,细心一看,还有几道小小伤痕,刻在眉心。若是脱下衣服,上上下下的各式疤痕,少说也过了百条。这个富家少年,从一开始的困苦难熬挺到了现在,不但是老黑等人,就是张守仁与胡烈,亦是绝难想象。
与以往的那种稚气相比,现下的王浩身形挺拔,眉宇间露出的却是勃勃英气,还有无法撼动的自信与坚毅之色。站在老黑身前,足足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此时站在节堂外不远的阶下,与老黑一起翘首而盼,原本打算请见张守仁,问安之后便即返回学校,此时却见府内人仰马翻,乱成一团,他心中一动,知道必有重大之事发生。虽然经过这几个月的苦楚训练,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便立身不动,一心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黑叔,你去打听一下嘛。”
少年自己不敢上前,因见老黑也是一脸懵懂之色,显然亦不知情。他无奈之下,只好使出对老黑的必杀技,哀声请求老黑前去打听。
老黑是个孤老,虽然与王浩叔侄相称,却是一心拿他当自己孙儿看待。此时见他一脸企盼之色,心中一软,叹道:“罢了,我算怕了你这个小猴子。你在这里老实呆着,不要乱跑,我去去便来。”
说罢,自己迈开双脚,背着双手,向张守仁的节堂而去。
他在这张府中,地位崇高独特,便是张守仁,也不敢拿冷脸对他。看他过来,虽然此时府内大乱,节度大人连下军令,召集军议,把守节堂的兵士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拦阻老黑。见他晃晃悠悠过来,反到过去两个,将他一左一右扶了,慢慢搀扶上石阶。
“罢了,你们去吧,好生看守。大人早有吩咐,不得他令,闲人不得近前,你们可要小心差事。奄?”
老黑立定之后,在节堂正门的平台上喘着粗气,却是将扶他上来的两个小兵一通训斥。各人捂着脸笑上一通,都道:“这闲人可不就是你么。”
“呸,小娃儿知道什么。天塌下来有大个儿的顶着,什么事也不能不吃饭。天色就要晚了,我来问问守仁要吃啥,误了吃饭,铁人也顶不住不是?”
“对的,黑大爷您说的有理,快点儿进去吧。”
老黑也不过是同他们说笑,借着这点儿时间平息自己的呼吸。他又稍待了片刻,觉得心跳渐缓,精神恢复,方才整整衣服,往内里而去。
一边行,一边叹道:“老了,不过几年下来,连石阶也爬不得了。只怕再过几年,老子就要见阎王去了。只可惜,见不得守仁娶妻生子…”
他一边嘀咕,一边低头前行,此时外面天色渐渐黑沉,这节堂内尚未点灯,又是金砖铺地,很是硬滑,他一个不小心,只觉脚步一滑,差点儿摔倒在地。
正惊慌间,却有一双大手将他轻轻扶住。
“守仁,是你吧?”
张守仁正在堂内观看沙盘,心中算计着战守之计,却听得堂外有人说笑,又有人嘀咕着进得堂内,心中并不思量,便知道如此胆大之人,必属老黑。
若是换了旁人,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了。
他心中本是抱怨,待见到老黑龙钟老态,行路时一步一颤,又自言来日不多。不知怎地,心中只是一酸。待见他差点儿摔倒,自己急忙上前,将他扶住。
此时听得老黑询问,显然是眼神不好,看不清他,张守仁甚觉难过,急忙叫道:“来人,掌灯!”
几个仆役急忙奔入,将堂内四角陈列的聚耀烛台上的几百支腊烛全部点燃,不一时,这堂内便明亮如白昼一般。
“你这么大年纪,有事让人来寻我就是,自己爬这个台阶做什么!”
待仆役们将堂内烛火尽数点起,躬身退出,张守仁扶着老黑在自己的帅椅上坐下,忍不住大声埋怨。
“你成天忙来跑去,我哪里能空能见你几面。今天王小哥来看我,陪我这老头儿聊了半响的天,我寻思着,他必定是来打听他姐姐的消息。可怜他姐弟情深,还是来寻你问一下吧。”
张守仁很是不悦,忍不住怒道:“王浩这小子,太不知道轻重。”
老黑亦怒道:“怎么,有人来陪我这老头说说话,你不乐意了。当初你做队正时,闲了咱爷俩就在院子里喝酒闲聊,那会儿你不是统兵大将,可没有这么多架子排场。”
第七卷 血战归德(六)
他初时是假怒,说到这里,却当真长叹口气,向张守仁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襄城,邻居们也不知道过的怎样。守仁,我随你多年,就是你有赤子之心。当年俸禄微薄,却总是拿了出来周济街邻。咱们爷们到弄的经常没啥好吃的,尽打饥荒。嘿嘿,这么多年,你可没给过我工钱哪。这一笔帐,得闲的时候还是要算算的。”
说到最后,老黑抚着张守仁肩,向他道:“别的不说,你还是快些成婚,生个小子出来,我给你带。”
张守仁见他如此,知道他年老思乡,不得排解,是以会多生事端,也不过是为了解闷罢了。倒是自己,平时太忙,也难得与老黑在一处聊天说话。他在此处,除了几个张守仁的旧部得闲偶尔来看一看他,平日里,也只不过是与帅府外的一些贩夫走卒聊些闲篇。人家敬他是大帅府上的人,说话间都带了小心,也令得老黑很是无趣。
“好了,我知道你是想咱们的街邻。等这一次战事了了,我就派人送你回去暂住一段时间。咱们的邻居有出息的,也一发带了出来,到我这里求个前程也好。”
老黑点头道:“你有这个心也很不错了,我很高兴。”
又问道:“怎么,你是说要打仗了?”
张守仁点头道:“这个不好和你说,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也确实要打仗了。而且是大仗,这一战之后,我要尽得河南之地。”
老黑啧舌道:“虽然是打鞑子,不过一想到咱们自己人也有死伤,我这心里啊,就很不是滋味。”
他缓缓起身,摇头道:“我老了,听不得这些事。你也忙,不必管我这老头子了。”
张守仁见他躬身向往,心中侧然,忍不住上前扶住他道:“死老头子,你才多大,就成天叫老。我和你说,好日子且在后面。等过几年,我局面更好,就派人把襄城故旧全接过来。到时候,你也有些伴儿陪你聊聊古记。”
老黑嘿然一乐,答道:“这个到时候再说,我说,你还是早点结婚生子是正经。”
张守仁苦笑道:“罢了罢了,我便依你就是。等这一战打完,就物色正经人家的女人,派人提亲成婚。”
此言一说,老黑自是喜不自胜。他还是在张守仁少年时就相随左右,虽云主仆,实与家人无异。此时见张守仁起居八座,开府建牙,富贵已极,在功名利碌上已经别无所求。所差的,不过就是娶妻生子,子子孙孙,连绵不绝。
想到张守仁回府之后,不是看公文,便是舞剑看兵书,要么就是看沙盘木图,身边别说少年女子,就是连中年仆妇也没有一个。闲暇之时,唯一的乐趣就是小酌助兴,月下舞剑。若是换了个人,如此少年得志,高官厚禄,别说一个两个,只怕百八十个侍妾都买进了府。他知道张守仁一心要打败蒙兀,中兴汉室,是以平素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治理民政,修缮武备上,别说婚烟之事,就是穿着打扮,起居饮食,都是很不上心。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唉,这次就当你说的是真的。若是还敢哄骗我这老头子,说什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一定不依。”
张守仁连连点头,声声称是。他对着老黑,倒把那铁血心肠暂且收起。此生此世,父母早逝,除了这老黑与杨易安之外,再无亲人。因其所故,那杨易安虽然曾经谋害于他,他却总不肯翻脸成仇。而老黑企盼的这点小事,他自然也会做到。
况且,日后地盘大了,没准就会称王称霸,没有妻子和妾侍,生不下子嗣,就难免将士忧心,士民不附。在这个时代,统治者有没有后嗣,也是关系到政权稳定的关键之事。
他一边哄着老黑,劝他离去,一边连声保证,待送到石阶之处,远远看到吴猛狂奔而来,在帅府门前下马,正自拾阶而上。
“来人,送黑管家回房。”
几个卫兵不敢怠慢,即刻上前,将老黑小心扶了,往下而去。
张守仁见老黑一步步挪将下去,心中一软,忍不住又向他道:“告诉那王浩,这次一定能救回他姐姐,令他莫要心急。再有,让他不要寻你打听军务了,再敢犯,我命胡烈打他板子。”
老黑也不回头,只漫声应了,一步步下了六七丈高的石阶,被人扶着,往自己住处行去。
“张将军,老管家看样子身体不大好,还是寻些好大夫,开些补方,给他好好补补身子。”
吴猛满头大汗,急步上阶,一边抹拭,一边向张守仁笑道:“看适才他的情形,还算健朗,就是老人家爬高不易,脚步困难些,不妨事的。”
张守仁微微一笑,知道他是看到自己面带忧色,故意排解。
“且不说这些,咱们快些入内,我有大事要与你说。”
“好的,我知道你这么紧急宣召,必定有事,是以不敢耽误,急忙赶来了。我军中的几个副手,也一会就到。”
“很好,咱们入内稍待,等城内的各将军齐至,再来讲说。”
两人揖让而入,张守仁适才还急如星火,被老黑这么一扰,心中反而清宁,让吴猛在自己下首坐了,却并不急着说正事,而是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突骑军内的情形,过不多时,胡烈、伍定国等留守颖州的大将并各中级军官已然全数来到,各人入内时,大声报名而入,总以为军情紧急,堂内必定是情形火热,怎料只看到张守仁面带笑容,与吴猛正在闲话家常,各人看了惊奇,却也是不敢做声。
待见得此时能至的军官已经齐至,张守仁轻轻一咳,止住话头,微笑道:“今日大集城内的诸位将军,还令人通传了各地驻将,料想从今夜到明天响午,所有的各处指挥副使,防御团练副使以上的将军,将齐集城内。”
说到这里,他将话头一顿,见各将都面露兴奋之色,有那急性子的,已经伸拳跺脚,好似要与敌动手一般。
“你们猜的对!”
他踱下座椅,向着各人朗声道:“是要打仗,而是一战定中原!”
众将轰然起身,由吴猛带头,向着张守仁道:“末将等愿效死力!”
“好!”
张守仁轻一击掌,向着众人笑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诸位一闻战事将起,欣然而喜,甚至有急不可待之色。很好,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将军。若是我麾下每一个小兵都能闻战而喜形于色,那也不枉我如此厚待三军。”
不待众人答话,又道:“近来,颖州并各州,都有儒者言道,现下境内安定,百姓富足,生民皆享太平之福。言下之意,要劝我偃旗息鼓,放马南山。只要蒙兀人不来打,我们也决不去打蒙兀人。这样两边安稳,也省得起了刀兵,血流飘杵。”
“这纯是放屁!”
“这些儒者,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就会捣乱!和他们辩还辩不过,真是好生气闷。”
“大人,不如禁官民言政!”
各人七嘴八舌,无不痛斥。唯有伍定国缓缓站起,向张守仁抱拳笑道:“恭喜大人。”
张守仁神色不动,微笑道:“喔?伍将军是何意,我喜从何来?”
“境内有些一说,大人又不禁商旅来往,这样的消息论调,敌人也想必知道。大人这几个月来,丝毫不露攻伐之象,仿佛只欲守成。如此一来,咱们自己治下的百姓固然以为大人有不思进取之意,就是敌人,只怕也放松了警惕之心。这样一来,咱们动起手来,岂不是事半功倍,更加的得心应手?是以,可喜可贺。”
除了张守仁外,各人先是面露惊异,继而均是惊喜。
待他说完,便一一起身,向张守仁道:“如此,真的要恭喜大人!”
张守仁挥手令各人坐下,喜道:“很好,定国这么有出息,我心里很是喜欢。他说的对,我这几个月是有意造成这种假象。甚至对一些劝我在此称王,割据不战的人,很是客气。这样一来,自然是物议沸然。我想,这件事骗不过忽必烈,那些镇将可不象他们主子那么聪明。虽然不会全然放松,不理会于我,却也当真是稍稍松懈,不会那么时时盯着我的动静。咱们虽然不怕,不过如果敌人的实力更弱一些,岂不是能少折损我的将士么。是以,定国说的很对,很好。”
伍定国得他称赞,却是神色不动,只拱手一谢,便即坐定。
张守仁却不理会,只又道:“今日我得胡光消息,驻守归德的原蒙兀大将带兵返回燕京,即将动身。城内留守的河南汉军自然不中用,忽必烈便从山东等地调入了不少汉人世候的万户大军前来。据我所知,带队的便是那张柔的后人,张弘范。”
数十年前,蒙兀初兴起时,就有几家北方汉人军阀投靠,因为投靠的早,又为蒙兀灭金立下汗马功劳,是以甚得成吉思汗信重。当时的蒙兀不过八十八万户,这几家汉人军阀世家亦得以列身其中,尊贵处不比蒙兀人差上一点。论起信重,亦是与蒙兀本部军马一般相同。忽必烈调回精锐骑兵,显然是准备着不久后与阿里不哥在大漠草原上的激战。而北地汉军不可轻动,在与南楚答成秘密和议之后,抽调山东两准等地的汉军回援河南,以汉人步兵对抗张守仁,攻取虽然不足,用做守城,却是强过纯粹的蒙兀骑兵了。
听闻是汉人世候兵前来,张守仁眼前的这些将军,却也并没有面露轻敌之色。当世之时,夷夏之防虽有,对汉奸却并没有后世那样的痛恨和鄙视。那些汉人万户,只是自认为是蒙兀的军人大臣,忠于蒙兀的政权,打心眼里并没有将自己放在汉人的身份上。除了姓氏和生活习俗,他们军队的战斗力,他们对蒙兀汗国的忠诚度,并不在真正的蒙兀人之下。那张弘范就是这一类军人的典型代表。历史上,他带领着北方汉军和南宋新附军,一直打到崖山,逼的陆秀夫抱着宋朝皇帝跳海身亡。而张弘范则得意洋洋地在崖山山刻石纪念,上书:张弘范灭宋于此。一些汉人军阀实力雄厚,对蒙元忠心不二,由此可见一斑。若不是蒙兀人在宗教和财政上太过信赖和依靠色目人,后世的蒙、色目、汉、南人四等之分,想来汉人还可以与色目人调换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