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在蒙兀诸王中的影响和支持率,忽必烈远远不如阿里不哥。论起军事实力,阿里不哥得到了草原上诸王的强兵,还有其余几个汗国的支持,再加上得到了前任大汗蒙哥的怯薛兵,绝对实力,要远在忽必烈之上。而忽必烈用以与阿里不哥争雄的,除了他手中的十个不到的万人队蒙兵外,便是北地与中原各地的汉军世候军阀的支持。
与阿里不哥等人相比,忽必烈一向重视汉地,信儒臣,敬汉将,待之如同心腹手足,各汉臣汉将,原本在蒙兀大汗前如同猪狗一般,不过是被呼来喝去的奴才。倒是这忽必烈,自从受命经略汉地以来,种种措施规矩,已经慢慢汉化,隐隐然,有建立一个类似汉人王朝的希望,在各人眼前萌生。
张统范在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公然决裂,两边既将开战之前,很是思谋了一番。想来想去,只觉得那阿里不哥轻视汉人,自己就是投靠,也比不得一个普通的蒙兀宗王让他重视。还不如投向重视汉地汉军,一心要建立继承中原法统的忽必烈一方,将来做一个开国功臣,名垂青史,必定是跑不了的。
第七卷 血战归德(十一)
张弘范心中有了决断之后,自然是上书效忠,为忽必烈刀头染血,拼死争杀。这两年下来,他带着本部汉军,也与漠北的雄师很是打了几仗,虽然很是吃亏,却也并不是没有抵敌之力。几番下来,终使得他信心大增,决意以死效命,博个富贵万年。去岁年尾,因为战事多半是在骑兵前进行,他的本部汉军在打完了守卫和收复和林的一仗后,显的没有用武之力。忽必烈又担心南方大局,派他带兵南下,先镇山东,现下又命他移驻河南,守备护卫归德。
论起本心,他心中亦是高兴之极。山东向来是李擅一家的地盘,象他这样的北地汉军世候,很难融入。以他的军功地位,让他向李擅低头臣服,那也绝不可能。他在山东镇州青莱等地,远远躲开身在济南的李擅,想尽办法,分化拉拢着山东本地的汉人臣候们,除了有少数几家靠近河北地的世候愿意与他结交,甚至齐州的镇将王家,还提出与他结亲。他当时为了打入山东世候的势力版图,也是立刻答允。待到今年,李擅却加强了对山东一路的控制,而忽必烈也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决意对其进行安抚。如此一来,张弘范在山东的地位和地盘,就显的很是尴尬。特别是加封李擅为大都督后,至少在名义上,张氏家兵还要受李家的指挥,这是让心高气傲的张弘范绝不能接受的。
待后来接到调命,让他到河南行省做归行防御使,虽然官职未升,不远的唐州又有一个史权,也是地位与他相当,却是要比在山东时需仰人鼻息,要强过许多了。
入驻归德后,他整治城防,训练士卒,将自家的本部军队,安插在归德的险要之地。又多派细作暗探,查访着张守仁的动向消息。无论如何,他要守住归德这个东京南面的大门,如果失守,东京不保,河南一地全失,就算是逃得性命,也是很难向忽必烈交待的。
今年开春时,张守仁曾经试探性的将第一军往归德方向派遣接近,当时的镇将尚且是蒙兀将领,归德城在紧张一段时间后,终告平安无事。张弘范上任伊始,也对张守仁的动向很是警惕,待后来多方了解,听闻对方在颖州等处大兴土木,理境安民,军队规模也就保有的四万多人的水准之上,并没有扩军北攻的迹象和打算。他心中稍安,却也并没有与对方动手的打算。虽然没有直接亲眼目睹对方军队的战力,不过伯颜可是蒙兀名将,大将,统领那么多人的军队,还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他张弘范的家底就这么多,大汗也没有命令要剿灭对方,不如乐得个相安无事最好。心中安稳之后,没事听听曲子,玩玩老鹰,打打猎,吃喝玩乐,醇酒美人,日子过的了是逍遥可意。待到今时此日,却有几个在颖州城内潜伏的很深的细作来报,对方前几天突然召集大将,调动兵马,动作搞的很大,看来,这一次必定是要大打一场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默默沉思。黑油油的胡子低垂柔顺,很是顺手。汉人蓄须的习惯,原本是要两边分翘,显的威武庄严,而蒙兀人的习惯是任其生长,并不理会。张家归顺蒙兀已久,很多生活习惯,甚至衣着打扮,也都渐渐蒙化,就连他下巴的这一小从胡子,也算是蒙兀化了。
良久之后,方冷笑道:“看来对方是要对咱们动手了。嘿,这个小子,占了那么诺大便宜,大汗且不理会他,他居然登鼻子上脸,越发的胃口大将起来了。”
张守仁年纪很轻,包括张弘范在内的很多汉将,对他的成功都是心存怀疑。总觉得这个小子不过是运气太好,打了那么几仗,居然也有了盖世名将的赫赫威名。
“不过是南边没人罢了。什么吕奂,范文虎,都是些什么人,又贪又暴,不恤士卒,就知道作威作福,才让竖子成名。”
张弘范轻声嘀咕一句,又向堂内的张氏家将们问道:“你们看,这事该怎么办?”
他的一个族侄素来粗豪,自幼曾跟随蒙兀大军东征西讨,在他眼中,除了蒙兀军人,其余统天下的军队,都不值得一观。当下听闻族叔讯问,不由叫道:“三叔,还议什么,咱们的家兵也有近两万人,再把这归德城附近的兔崽子们召集一起,人数远远超过他们,我就不信,正面野战,他们能打的过咱们。什么打败伯颜色,无敌名将,我看,不过是依仗城坚死守,伯颜又无心恋战,才会放他一马。这小子不知死,咱们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幽燕汉子!”
他卖力吼叫一通,却见张弘范默不做响,其余各人也是并不做声,甚至,有少数几个,还在眼中露出嘲讽之色,他心中大怒,忍不住又道:“怎么,咱们还怕了这小子不成?”
“不是怕,是咱们守住归德就成,不必与这人正面交战。”
“是啊,老五,你性子总是太急太暴,哪有放着坚城不守,跑去和人正面交战的。别的不说,总得多死不少人吧?这可都是咱们吃饭家伙,死一个,抚恤要钱吧?重招人要钱吧?遇事,要多想想!”
他兀自不服,还要争辩,却听张弘范哼了一声,骂道:“老五,你这个草包,不准再说话,给我老实坐下!”
张弘范是他长辈,又是张氏一族的族长,积威之下,这老五当即一个屁也不敢再放,只得乖乖坐下。
却听张弘范懊恼道:“一直让你们勤练兵马弓术,却不学兵法,现下看来,真是大误。”
他连连叹气,半响后,方才指着墙上的木图道:“你们看,据我的细作和派出去的探马来报,敌人在归德附近,结集了两万多兵马,还有一万多人,留驻颖州,你们说,这是为何?”
他适才大发脾气,言道各人不懂兵马,此时又问,却是无人敢答。等了半响之后,张弘范脸色铁青,森然道:“真是一帮废物。他用两万多人,摆在我的面前,一万多人摆在身后,还有一小部兵马摆在西面,是因为要联着史权和李擅。他的全军有四万多人,用来攻归德的,最多只有两万多人。那是因为他要保家,要顾后。如果全军押来,归德能不能打下不好说,老家却必定不保。这张守仁虽然年轻,却也是很稳重。”
“两万多人?咱们可是有五六万人啊。要不是淘汰了不少老弱,只怕八九万人都有。两万人想吃掉咱们,攻下城来,也未免太瞧我们不起吧!”
“莫非其中有诈?”
张弘范摇头道:“这倒也不是他瞧不起咱们。自从他带兵横冲直撞,二百人安然无事回到襄城之后,我就一直注意这个小子。他练兵确实有一套,行军布阵,军法韬略,也是中规中距,从示失误之处。不过,我看他也就是这么一点伎俩了。想靠着一点强兵,吃遍天下?嘿嘿,在我这里可以免了。就算是李擅和史权不动兵,我也可以依靠咱们手头的力量,稳死不出,一直坚守,等他死伤惨重,不能再战时,我再倾城而出,到时候,却看他又如何?”
他将手中一张薄纸轻轻抛落,冷笑道:“你们不知道吧,他的战书今天响午到了,激我出城和他决战。哈哈,这个小子,是不是当我张某人是傻子?当真可笑!”
他虎起眼来,向各人道:“各部兵马兵撤回城,检查粮草、弓箭武器,约束士卒,严查城门,捉住可疑的人,就地斩杀,把人头挂在城门!”
“是!”
“把备好的鹿岩和拒马,放至各城门之侧,战事一起,便可堵死城门。”
“是。”
张弘范扫视诸人,冷笑道:“都给我提起百倍的精神来,万一有什么不对,就算是至亲也无亲了。你们,可明白了?”
“请大帅放心!”
“好,你们都下去吧。”
各人应诺一声,折身后退,张弘范回身返座,闭目片刻,又唤道:“来人!”
一个青衣小奴闻声而至,垂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将这书信拿出,立刻命人轻骑送往唐州,不可耽搁。”
“是。”
那小仆轻声一应,轻手轻脚将案上书信取了,到得门外,立刻递交给房外侍立的中军将,由他安排递送。
张弘范呆坐于室,因见书信已经被放入竹筒之中,有五六个轻骑令兵,已经翻身上马,即刻就要送出。他心中满意,微微点头,心道:“不管你史某人如何想,我总归守住城池。若是你怠误战机,大汗自会寻你算帐。你我嫌隙再大,只怕你也不敢不卖力吧。”
正想间,却见自己的第三子轻手轻脚,正在门外隔着窗棂窥探,他心中一阵恼怒,喝道:“不肖子,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见儿子吓的脸色发白,他正是恼怒,跺脚道:“还不快点滚进来!”
“是是,父亲,我这便进来。”
张家是武将世家,张弘范乃是张柔的第九子,自幼耳提面命,习得武术兵法,乃有机会成为蒙兀人倚重的名将。适才房内受命的,无一不是张氏至亲,或是他的叔辈,或是兄弟侄儿,唯有自己的几个儿子,或是多病,或是不习兵事,竟然无有与会者。
张弘范想到这里,更觉心烦。端起身边几案的茶碗,轻啜一口,冷声问道:“你来做甚?”
“回父亲,适才齐州王家来信,说是儿媳已经上路,只怕再过五六天,就该到了。”
“唔。”
张弘范呆着脸应了一声,却觉一阵心烦。这一门亲,还是去年在山东时,为了与山东的世候汉将们打好关系,有意为之。他张家是河北路人氏,与山东路的汉将集团格格不入,订这门亲,也有两边和衷共济的意思。只是现下看来,那李擅拒不调兵北上助战,受命大都督后,越发的骄纵,只怕将来有甚不妥,自己还要带兵前去平乱。
历史上,倒也确实如此。李擅叛乱,据有山东,张弘范受忽必烈之命,前往平叛,围住了李擅据有的城池,强攻而下,使他成为元朝阵营中数一数二的汉人大将。
只是此时的张弘范,却是头疼无比。娶儿媳妇,自然是件好事。只惜这门亲事,完全是个政治婚姻。那齐州王家,虽然据有一州之地,也是赫赫百年的军人望族,只是身处山东军阀阵营,如果当真是结了亲家,只怕将来多有不便。
“不妨事…反正娶进门来,是生是死,自然是我说了算。”
张弘范冷笑两声,心中已经有了定计,冷眼扫了儿子几眼,只吓的他全身发软,双腿直抖。
“妈的,这也是老子的儿子,真是辱没了祖宗。”
他又在肚子里怒骂几声,方向儿子道:“听说王家的那个女儿,很不愿意嫁给你。这几个月来,几次想自尽。有一次,都割破了手腕,还把来护持的几个家将,打的满地找牙。这女娃子,听说幼读诗书,一手的好女红,还有一身的武艺。啧啧,看你这个模样,你自己想想,可配的住人家?”
他儿子翻翻眼皮,总算敢答话道:“儿子可也不想娶她。这样的悍妇,真娶回来,可不要闹的鸡飞狗跳。她既然这么好,让别人消受去吧。”
张弘范哭笑不得,知道儿子是惦记自己房中的那些美貌侍妾,大妇果真凶悍的话,只怕他以后想纳妾,或是专宠哪个小妾,就难如登天了。
第七卷 血战归德(十二)
他自己也是个怕老婆的,此时对儿子倒也有了几分同情之意。面情上却是愈发恼怒,斥道:“你这没出息的,自己要是行的正,立的起来,怕媳妇做甚?”
他儿子翻了翻眼,嘟囔道:“你还不也是…”
“小畜生,何敢乃尔!”
张弘范悖然大怒,他儿子也知道说错了话,将心里的话情不自禁说了出来,当下吓的一头冷汗,急忙跪倒,求饶道:“父亲,儿错了,请父亲饶恕。”
张弘范跺脚道:“你快去,告诉你老娘,准备迎亲。”
“那她不守妇道,会打人怎么办吧?”
张弘范哭笑不得,跺脚道:“快滚快滚,此事我有分数!”
“是是,儿告退了。”
眼看着他躬着身子倒退而出,张弘范重重一哼,却又无奈叹气。不管儿子怎么没出息,总归是自己血脉,将来承袭家业,还需靠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
好在,大汗打败阿里不哥,整合了漠北之力后,放眼天下,谁人能敌?象张守仁这样的跳梁小丑,只怕瞬息间就成齑粉。至于南楚,若不是前任大汗蒙哥突然病逝,只怕也顶不住蒙兀大军的强攻。到时候天下一统,马放南山,儿子们不习武事,就安心的做个贵族,却也不错。
他心中慰帖,自已想了一回,半响之后,方又唤道:“来人,传前部千户官苏明安来见。”
“是,大人。”
底下的人听了命令,不敢怠慢,立刻去寻那苏明安。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听得门外有人禀道:“大帅,末将苏明安奉命来见。”
“好,明安来了,快进来。”
比之对自己的那些家族亲属,张弘范却对这苏明安很是客气。此人年纪与他相仿,还是在其父张柔带兵时,便已经跟随左右,行军做战,很是谨慎小心,甚得张柔的信重。此时张家由张弘范为家主,对苏明安这样的元郧老将,自然也是客气尊重,不敢怠慢。
“见过大帅。”
“唉,哪要这么多的礼数。”
苏明安一进房内,便向张弘范躬身行礼,张弘范虚邀一把,也便坦然而受。待他礼毕坐定,张弘范便劈头问道:“明安,我让你多派人手,注意李擅的动向,你做的如何?”
苏明安低头想了一回,半响方道:“李擅这人,虽然骄狂不法,对属下却很照顾。饷银按时发放,战死者多有抚恤,所以属下很卖力,境内也很安稳。现下的山东一道,对李擅都很尊重,不敢违抗他。除了济南府附近的几十个州县是李擅自己的领地外,大半个山东也是唯他之命是从。去年,李擅带着自己的三万多兵马,在颖州城外被张守仁打的大败亏输,从那之后,他便多集兵马,扩充实力。现下,除了他的本部兵外,加上听他指挥提调的世候军人,只怕实力是远在我们之上的。”
张弘范很是不耐,答道:“这些我自然知道。我现下问的,是此人有没有什么异动?颖州那边动静一出,我就派人给他送了军报,又禀报大汗,让大汗和他说话。这些天过来,只怕他也该有所动作了吧?”
又自己自问自答道:“只怕也未必就能让他动弹起来。去岁冬末,大汗和阿里不哥打的很凶,兵马折损的厉害,提调山东兵马,李擅带头抗命,说是南楚方向敌情不明,绝不敢听命调兵。大汗只气的咬牙,却是拿他没法。现下打这张守仁,论说军情紧急的程度,还不如漠北战事。他若不动,只怕我们也没有办法。”
苏明安含笑道:“据末将属下的探马所查,咱们的军报一至济南,这李擅却也是调集了本部兵,又移檄四处,说是要提调五六万人以上的大军,来报颖州之仇。”
张弘范点头道:“这个人一向不肯吃亏,去年在那小子手里吃了那么大亏,自己的金盔都挂在人家的城头上,被人取笑。今年这个好机会,他若放过,只怕也不是他了。我现在就是担心,若是剿灭了张守仁后,他趁着这机会抢下地盘,扩充实力。甚至暗中拉拢张守仁,让他投靠。若是当真如此,此人实力大涨,只怕连大汗也治不住他了。”
苏明安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回答家主道:“这些事,咱们其实也不必管太多。反正兵来将挡,天塌了有大个子顶着,若是他真反了,大汗必定是有所动作。”
张弘范瞟他一眼,知道这个老实将军的见识也只是如此,自己所担心的,他绝对不会明白。心中了然,便也不再和他多说,只吩咐道:“明安,你是我家的老臣子,我的亲兵队,我最精锐的战士,还有那些最好的武器,还有细作暗探,全由你来统领。我取你长处,就是谨慎小心,让我放心!你一定要好生准备,来日大战,我需你助力甚大,你可明白?”
“是,大帅只管放心。明安只教有一口气在,一定不会让南贼登上我归德城头。”
大战在前,属将这样说话,很是吉利,张弘范心中一阵不悦,却也不便斥责这个心腹老将,只淡淡答道:“你有这个决心便好,不过你是我家老将,我也不会让你有什么不妥。”
“是,末将失言。”
“好,你退下吧。”
苏明安适才所言,固然有他的道理。其实当时的实际情形,已经是汉军在中原汉地最重要的时刻。忽必烈的本部军马,全部排开在漠北、开平、和林、燕京一线。河北路和河南、山东等地,已经全是汉军的天下。若是李擅真有不妥,忽必烈唯一的办法,就是提调张弘范这样的汉军将领,前去剿灭。
“唉,乱七八糟的!”
他先是在心中叹息,继而又强打精神,想道:“乱世也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不二良机,现下情形如此,若是先败张守仁,再平李擅,这蒙兀天下,花花世界,万里江山,我张家岂不也要占上一小块地盘?”
自己嘿嘿傻乐几声,却又觉得不妥,急忙收声。连咳几声之后,传令道:“来人,传我的亲兵队,我要上城头巡视!”
片刻之后,已有几十个亲兵将他团团围住,自归德府衙迤逦而出,直至城下。由城头旁的石阶攀援而上,到得城头。
这归德府原本就是战略要地,名城冲要之所,历朝历代,都极重归德城防。此时张弘范立身城头,只觉得城碟宽大坚固,抚摸其上,冰凉的石块给他以莫大的信心和极其坚实稳固之感。放眼四周,数百个灯笼和火把将城墙四周照的通明,城角之下,全是密麻麻的壕沟长垒,林栅鹿角,再有数千精兵,横列城上,因见主帅来看,各各打起精神,挺起腰板,站的笔直。此时此刻,雄城就在他脚下,关隘险要,士兵精良,兵器耀眼,张弘范心中喜悦,不自禁笑道:“来吧,我到要看看,有多少人要在我这归德城头,浴血身亡!”
如他所盼,却不如他所料,十余日之后,当张弘范以为一切准德就绪,必定能打败敌人的两万多兵马,建立大功之时,却是赫然发现,一路上扫清他的少数外驻兵马,围攻他设置的小型堡垒,将他的探马骑兵一扫回城的那两个军的飞龙将士,却赫然变成了一眼看去,足有四万人余人的强军。
张弘范立身城头,只觉得额头汗水潺潺而下,再也无法稳住。这十来天下来,他的部队也曾多次与飞龙军交手,对方坚固而不过分的甲胄,制做之精良,防御之厚实,是他这支十夫长以上才有资格披牛皮甲的私军无法比拟的。敌人的军队,连一个普通小兵都穿有细柳叶锁甲,还有几个板状护腕、护胸,护膝,将身上的几个弱处,牢牢护住。这种甲胄的打造办法,近似于唐朝的明光铠,却又比明光铠的制造工艺,更加先进,对人体工学的了解,更甚一步。仅从外表上来看,这些披着黑色重甲的军队,手持闪着寒光的长兵利刃,行动起来,却如同一队队钢铁怪兽一般,将任何企图阻挡它的军队,压成粉碎。
这些天来,张弘范初时听闻驻在城外的军队一触即溃,大怒之下,连斩了几个前伪朝的指挥使一级的军官,却仍是弹压不住。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全军后退,一律逃到城内,并不再试图与敌人在城外缠斗。而他自己,在压抑不了的好奇心的驱使下,亲自带着三千多本部骑兵,在一个黄昏时分,突袭敌人的一个位置比较突前的团。
三千对三百,又是骑兵,虽然敌人甲胄精良,战力超群,张弘范总以为必定能够将这一队敌军全歼在这小小的狭窄地形之内。等敌人援兵赶来,他的骑兵行动快捷,占了便宜就跑,张守仁就是卫青李靖再世,又能如何?
他自己在一小队骑兵的护卫下,先是下令几百个装甲较厚,手持着大刀、长矛、狼牙棒、甩锤等重型武器的重骑兵出击,期待他们可以一下子冲乱敌人的阵形,然后再用轻骑冲杀,射箭,好在最短时间内歼灭这一小队骑兵。
而对方的三百多人,初时遭遇到自己的这三千多骑兵时,却并没有慌乱,而是迅速展开队形,摆开长过一人的铁制牛皮盾牌,三百多人,在自己的骑兵面前,是显的那么微不足道,虽然是一样的黑色甲胄,一样的冷酷善战,手中的兵器仍然是一样的闪烁着寒光,却也显的不是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