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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脚,原沧郁惨呼了一声,骨骼尽碎。她的眼有些茫然,鲜血淋漓却笑容艳切:“匡复阴瞳,并伐天下。当大王又怎么样?当天子又如何?你如此待他,来日…”

“还在废话连篇!”慕祁山勃然大怒,一双眼黑中透着惨碧。飞起一掌拍向她的天灵盖,却突然一股气喷薄而来,紧跟着一道流光快如闪电,直将慕祁山顶得退后两步。

他整个人惊怒交加,盯着眼前细小的女孩:“你是谁?”

香海回头瞟了一眼倒在树边,正被慕千羽扶起来的原沧郁。见她血流如注奄奄一息,顿时怒气冲天:“慕祁山,她如何惹到你,让你痛下杀手?”

“你不是活人!”慕祁山的眼珠动了动,面上浮起异色,“映灵显出来的魂,怎么能顶开我?”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盯着不远处的慕千羽,沉声道:“千羽,到底怎么回事?”

慕千羽没理他,托着血肉模糊软作一堆的原沧郁。看着她那渐渐渗出血的眼睛:“何苦?”

原沧郁双眼大张着,茫然的伸手乱抓,挣扎着:“让…让我见他…我想…我想见…”

他的眸红里透着黑,明暗交错。轻轻抚上她的头发,一如曾经的温存依赖。牵起淡淡的笑容:“好!”

原沧郁笑了,眼瞳突然泛了光,只一瞬间便消逝。那份绝美笑容就这样恒久的留在了脸上,手垂了下来。

夫人,阿郁答应夫人,一生一世只追随大人!

香海浑身一抖,她感觉到了,好清楚。生鲜的气息少了一道!她怨毒的盯着慕祁山,前仇旧恨皆涌上心头。狂怒让她的身体隐隐勃光,刚想冲上去拼个痛快。突然身子像是被一股气扯着动不得,她怒吼:“慕千羽,你再拦着我跟你翻脸!”

慕千羽掌心凭空一收,香海控制不住的连退数步直接被他扯个正着:“他毕竟是我爹,你再恼也该给我个面子!”说着将她往身后一带,慢慢踱上前去。

他慢慢接近慕祁山,微狭的眸子带出一丝红光。每踏一步,红色更充盈。慕祁山隐隐觉得不安,本能的错开眼眸:“我并不想伤她,是她…”

“父亲杀人,如何要与儿子解释?”他牵起笑意,长发飞舞起来,卷起道道柔光涟漪。他缓缓的抬起一只手,指尖尚沾了原沧郁未干的血。

他面色柔润动人,轻声补充:“同样的,我杀人,也不必与父亲再交待了!”

慕祁山愕然,突然面色大变似是想到了什么。极快的身子一旋,瞬间消失不见。慕千羽摇头大笑,像是碰到了极好笑的事。身形却是不停的急追出去。

香海没再理会他们父子,抱起原沧郁的尸体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别怕,没关系!慕千羽可以勾魂,大不了让他养两个鬼…没事的…你看,我现在都可以碰到你了…没事的…”

她将原沧郁抱到床上,与自己的肉身躺到一起。又端了水盆想去打水,走到门边突然一个趔趄。水盆从指尖穿透过去,咣得一声砸到地上。她呆呆看着地上的仍在乱旋的盆,俯身去捡却再也摸不住了。

她狠狠的攥住手指,想哭却流不出眼泪。突然间那心的刺痛感又传来,她夺门而出!不该让千羽追出去的,慕祁山是故意引走他,会把他抓走的,一定会的!


苍鬼之海 第十九章

香海在林间飘荡,她感觉不到任何来自活人的气息。这份能力是慕千羽刚刚教给她的,用他的灵魂活力。来自生命的香气,惟有亲自尝过才可分辨。但是现在,却觅不到他的气息。她漫无目的,不知所措。真真正正成了孤魂野鬼!

肋下传来刺痛,还来不及细想因由,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飞掠。只在霎那间,眼前光怪陆离乱闪一通,仿佛被汲入巨大的旋涡之中。脑中有短暂的空白,复再醒来的时候,眼前竟是一片模糊。身体的虚弱沉重感皆数回来,耳畔是滋滋啦啦的轰鸣。

剧痛再一次传来,拜这剧痛所赐,感官总算有些动力了。她竟是躺在床上的,那具残败的躯壳,正在被肋下的密布的刺痛折磨。仿佛有无数根刺在一点点的深入她的身体。

香海奋力挣扎起身,尝试了几次才成功。她撩开衣服,努力想看清楚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细细密密的疼强烈到把她的魂儿都给召回来了。一看之下,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到了,肋下长出一株般的纹路,像是刺青般的鲜艳图腾!

苍天呐,不是魂儿离了体,鬼蛊就不长了吗?这半个月来,手臂上的血线发展并不明显。怎么瞬间在这个位置长出这么个玩艺来!

她慌乱的想下床,突然看到边上的原沧郁,正静静的躺在她身边,宛若沉睡般的安详。原沧郁被慕祁山打死了,千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的灵魂又莫明其妙的回到了体内,鬼蛊突生在了肋骨,看来,养生魂也救不了她!

有些事,终究力不可挡。比如命数!眼泪就这样恍恍惚惚的掉下来。内心兜兜转转全是那动人的眼睛。黑漆如潭,艳红如血。明艳或阴霾,都是动人!

疼痛一波波的汹涌而来,像巨大的浪涛拍得她四分五裂。喉咙像是被刀子切割,腥甜的味道不断向上翻涌。

她紧紧捂着左肋,感觉到滚烫的温度。她不能在这里死,就算死也要死远一点!慕祁山毕竟是他的父亲,应该不会要他性命。只是原沧郁死去已是打击,若是再知他的摄魂也不能挽抵制强悍鬼蛊,岂不是再添怆痛?

香海挣扎着爬下床,唇边犹有热吻的余温,那般亲呢那般温存…他用生命的源泉给她灵魂的滋养,就在今天晚上,月光之下。更胜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他能这般救她,她至死无憾。实在不忍心再餮求更多,更不忍心看他悲伤无望!

泪流满面,止也止不住。她踉跄着扑到柜子边,拖出父亲的长刀。强撑着身体走出院子,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身体的疼痛几至麻木,奋力操纵身体,只是想拼命的远离。香海连滚带爬直入黑暗深处。像只怆惶不定的兔子。一脚踏空,她抱着刀乱跌乱撞,直至被一株树拦腰挡住,也并不觉得疼。

借着刀撑起身子,抬头看着叶隙间透下的朦胧月光。她狠狠的抹眼睛,泪水却控制不住,突然蹲下抱着刀痛哭不止,一直压制的腥甜也喷涌出来,和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

他放弃荣华随她回到故乡,用养鬼的方式挽回她的命,纵然她已无最后的资本仍不弃,纵然她要靠他的生命来滋养仍要救她。多么美好!只是来的太晚太短暂,她还来不及向他展现她诸多的好。

她真的很不错,虽然长的不算漂亮但也可以很温柔。她不是只会打砸抢,除了武功之外,她还会做饭洗衣料理家务,绝对不是像在沐华阁那样笨手笨脚。只是身体不济,她来不及证明她也可以当个贤惠小娘子。

这半个月她又希望重燃,满以为做一段时间鬼魂就有机会和他走过更长的岁月。哪怕有一天物是人非,他又爱了别的女人。终究也算有始有终…给了希望又再破灭,心死心生的反复折磨实在难受的要命!

低沉压抑的兽吼从林中传来,总算止住了她懦弱的渲泄方式,香海扶着树干撑起自己,向着四周张望,隐隐看到密丛中冒着莹莹绿光。肋下刺入剧痛让她火烧火燎,却也因此让她的感觉不再那么迟钝。看来是她呕了血,这才引来山中的猛兽。兽低沉压抑的吼声让她有些激昂起来,她是苍鬼战士,不能丢家人的脸。白白被它吃了下到黄泉会被鄙视,跟它拼命!

 

树叶沙沙的响,香海一直没动,蛰伏着的对手亦在判断攻击的成功可能性,因此也没动。

香海盯着那绿眼明明灭灭,努力挺直背跟它对峙。天太黑草盛一时也辨不清是什么玩艺,不过眼睛跟小灯笼似的,估计体格不会太小。

翠芳山终年长翠,猛兽时常出没,但极少会攻击人。原因很简单,苍鬼人力气太大,普通小孩子也有打虎之勇。积年累月,野兽代代传承并告知自己的子女,这里的人很凶残,不要轻易招惹。伏在草丛中的家伙很是谨慎,显然家教良好。对父母的遵遵教导铭记于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对峙后,忽然腥风起,草丛里窜出一道黑影来。直至扑近香海才看清楚,是一头狼。它看出香海的衰弱无能,馋虫大动,准备来场大餐。

力气尽失,反应也慢了许多。香海明明时刻戒备,却连刀都来不及举起来就被它一下扑倒。武器在瞬间就脱了手,除了这一路充当了拐棍之外,没能在关键时刻让她逞下威风。

所幸多年营中锤炼给她提供了丰富的搏斗经验,香海在它咬下来的瞬间,成功掐到它的脖子,头一偏没它让啃中喉咙。

它力气极大,獠牙满口利爪如刀。香海控制不住它,与其说是掐,不如说是拽着它的颈毛扯,头胡乱甩着躲避,竟也让它数次未能完成杀戮。

一人一兽在林间滚来滚去,香海倾尽全力跟它搏斗,越打越愤怒,越打越激动,好像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似得。慕祁山是千羽的父亲,她不能杀他。但无法不恨他。是他弄出鬼蛊玩艺,害死苍鬼无数性命。他杀了原沧郁,他利用自己的亲儿子。若不是他,她或者仍在家里当个影子,这辈子也不会认识慕千羽,总是好过现在这样!

鬼蛊让她痛,初萌的爱不及生长便泯灭更让她痛,她就是憋屈就是愤怒,然后就把这股火撒在想将她吞吃下腹的野兽身上。

她咧着嘴,血糊了一脸,瞪着眼睛拼命揪着它的毛,用腿踢它柔软的肚子。不管被它咬了多少口抓了多少下,她都死拽着不放。香海奋力狠踹,忽然它惨叫了一声退了几步。也不知被香海踹到了哪里,冲香海呲牙,却浑身抽搐着像是犯了羊角疯。

香海瞪着它不知所措,自己的力气有那么大吗?能一脚把它踹成这样?它胡乱甩着头,冲香海一边呲牙一边往后退,瞅准机会溜之大吉。

香海直到它的影子彻底消失,这才气喘如牛的仰面倒在草丛里。看着星月闪烁,忽然傻笑了起来。她到底没辱没了家族的名声,就算没了破金断铁的蛮力,还是能打退一头狼!笑了一会又哭了,打架也不能缓解心痛。

她挣扎着爬起来,艰难的在草丛里寻找那柄长刀。身体不堪重负,呼吸越来越沉重。摸到长刀,继续让它担任拐仗的角色。她吁了一口气,拄着刀蹒跚在林中。也不管鲜血横流,甚至有些巴望着再来头狼跟她拼个死活,吾躯血肉,魂乃勇石。这苍鬼人人都会念的誓言,至死也要充斥血骨。

又听到了身后草丛中沙沙作响,香海控制不住的颤抖,不是害怕是有些无力。血流的太多了,她有点犯晕,但她还是挣扎着摆出作战姿势。猛的要回头,哑着声音吼:“来…”

一阵风袭来,那个“呀”的尾音还在齿间,便被一双手臂自身后牢牢的抱住。声音低哑惊惶到了不像话的地步:“你为什么要跑,我快被你吓死了!”

香海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想挣扎开来却做不到。随着翦翦清风传递着迷乱的眷爱气息,霎那间她兵败如山倒。

慕千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的松开她,小心翼翼的绕到她的面前。月光下他的脸惨白的,眼珠漆黑,却也像宝石般的闪亮。她衣衫破碎,几乎掩不住身体。肩上深深的爪痕,深可见骨。她却像不知疼痛般的看着他,仍是站得笔直,以前所未有的执着程度,仿佛要牢牢记住他的样子。

她完全没了方才那凶狠的模样。仿佛是个翻了错的小姑娘,迷了路正惶惶。既怕家人来找,又等家人来寻找。

她懦懦的说:“我的魂自己回来了,我…我害怕。”

他的眉头拧成紧紧的一团,解开袍子将她裹住:“别怕,回去吧。”

香海撑着不动,摇头:“不行。”

他眉间褶皱更深,看她努力站成一株松:“别闹了。”

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嗔,却是不容抗拒的坚定。

无力反抗慕千羽的动作,很轻易就被他抱起来。像捧个易碎的精瓷,尽量不去挤压她的伤口。

路上香海就神志不清了,意识消失的瞬间,恍惚感觉到有湿润温存落在额头。

慕祁山坐在屋里饮酒,对原沧郁的尸体视而不见。神情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异样的愉悦,就算慕千羽进来仍然不动如山。

慕千羽将香海放在窗边的榻上,打开袍子察看她的伤口,声音不咸不淡:“你怎么还不走?”

慕祁山平静的笑了笑:“我是你的父亲,你不该跟我这样说话的。”

“滚你的!”慕千羽面无表情。

慕祁山又吞了一口酒,似是格外满足。慢悠悠的站起来,走到榻边同他一起看着香海:“哟,像是遇到猛兽了呢!她可真倒霉。”

慕千羽瞥他一眼,怒意蒙上眼:“你还幸灾乐祸?都是你浪费我的时间!”

慕祁山忽然勾了他的脖子,懒洋洋的靠着他:“长的也不怎么样啊,公主比她好多了。你眼瞎了吧?”

慕千羽不耐烦的推开他:“马上带着原沧郁的尸体滚蛋!”

慕祁山扁扁嘴,摆出一脸委屈相。配上他那张老脸格外的怪异:“人家很想你嘛,切,有个小姑娘看上你了,马上就不理我!你是有多缺爱啊!”

飞来茶杯,准确无误的砸歪慕祁山的脸。他的脖子嘎巴乱响,半天才扭正。慕千羽平静的拍拍手:“要不是这具身体我还有点用,就该把你放进腐尸里!去做你该做的事,别妨碍我。”

“难得重见天日,想感受一下嘛!”慕祁山絮絮叨叨的说,却转身走到床边将原沧郁扛起来。慕千羽站起身来去拿药箱,扫了一眼他肩上的原沧郁:“好好替她操办打点,别委屈了她。”

“知道了。” 慕祁山走了两步,忽然又转回来,“虞白悠你打算怎么办?”

片刻的沉默,慕千羽唇边牵出一丝笑意:“留给我。”

慕祁山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慕千羽转身又到了榻边,撕开香海身上的破衣服,仔细看她肋上的红线,伸手轻轻抚了抚,滚烫的。这半个月,眠息镇体,本以为鬼蛊不再生长,竟突然间长出这么一大块来。

他忽然扬了声对着院子:“你派人去琼然,替我把百里盈抓回来。”

“喂,她可是琼然国公主。”外面的声音透着几丝诧异。

“管你用什么方法。三个月之内,我要见到人。”慕千羽吩咐完就不理会了,开始缝合香海身上的较大的伤口。动作既快速又轻柔,眼中黑漆与炽红交叠出现。

他一边擦拭着流下的血,一边轻声说:“香海,再伤身上可就画了地图了。你也要为我着想一下吧?”似是含笑,又似嗔痛。

屋里静静的,烛光最后跳簇了一下灭掉了。慕千羽似是浑然不觉,漆黑的夜中他的眸烁闪如晶。

世上真心待他的人越来越少了,真要他只能和死人当朋友么?

香海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晃动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是慕千羽呢!他靠在床边闭目养神,瘦了许多,下巴上冒着乱七八糟的胡碴子,一副很是颓废疲惫的样子。他素性好洁,从不会衣冠不整,心霎时痛得要命。待的越久,越贪婪渴求。要怎么办才好?

她撑着想起,他敏觉的醒过来。看着她,长长松了口气,扶起她靠在枕上,抚着她的眉毛额头,轻声说:“没事了!”

最近常常挨他骂,今天这样温柔,越发让人难受。香海任他抚着,半晌却喃喃的说:“你该刮胡子了。”

他眼中挂了笑,搓搓下巴。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空气中流转着怪异的气氛,似是有个话题如梗在喉,但谁也不想先提。

就在香海刚想故作无事打破沉闷的时候,忽然被他的手臂揽进怀中:“你的鬼蛊…”

香海她突然紧张起来,心里像是张满的弓。她慌慌的伸手想捂他的嘴,低呼:“别说了,我知道!”

慕千羽抓住她的手,故意拿胡碴子扎她:“你知道什么?”

香海垂了眼睛:“反正别说了,就这样吧?”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捏起她下巴,二话不说狠狠亲上去。胡碴子扎得她又痒又疼,她胡乱挣扎。他松开唇,捧着她的脸问:“知道了吗?”

“什么?”香海恍着一双初醒不久的眼,声音哑哑的。

他咬牙,再次亲过来,很是凶狠。香海受不了了,拼命推他:“慕千羽,你想干什么呀?”

他掐她的脸,又问:“知道了吗?”

心乱跳得胸腔都疼,刚心说他这般温柔,哪知瞬间又发疯了,香海怔怔的看着他黑漆漆的眸子,那里跳簇着火焰。瞬间烧滚了她的心,她揉揉眼睛,说:“对不起!”

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将她的头发揉成一团乱草。心跳是惶然不定的,他握着她的肩,声音绵沉而微哑:“不能有下次了。”

老实巴交的窝在他的怀里,郑重其事的说:“知道了!”

他得到了答案,牵起无声的笑容,头发披散着显得有些凌乱,胡子拉碴。以前风雅如兰,今天倒添了几分狂放之气。

“你的鬼蛊破了二守了,就在前天。”慕千羽轻声说,“第三种力量是琼然的异体之术。”

香海心里微刺,闭上眼睛:“别管它了。”

慕千羽抱紧她:“还有办法的。”

香海在他怀里颤抖,他抚着她的耳垂:“别害怕,有我呢!”

就是有他才害怕,一如嗅到那灵魂的芬芳,又畏惧拿太多,又贪婪的不想放!


第二十章

冬阳暖融,云朵闲浮或卷或舒。待香海外伤痊愈,慕千羽便带着她离开翠芳山,自西向东深入苍鬼腹地。一路闲看山水,遇着景致好的地方便住几日。漫无目的,闲散安逸。不过香海很清楚,真正漫无目的人的只有她而已。

八月突然来袭的虞白悠和慕千凌,九月来势汹汹的慕祁山。这两次事件香海都未能全程参与其中,慕千羽也都以‘他们走了’这种答案来应付她。原沧郁的尸身也被带回了青沼安葬,她是青沼人,是要魂归故里的。至于其它细节,香海也没再追问,也不重要。

这两件事已经充分说明,慕千羽不可能轻易脱离青沼。而之后的种种,却让香海渐渐觉得,慕千羽自己也并不打算当闲云野鹤。

比如,无论他们到达哪里,只消愿意停留,无须费心张罗,一应所需必应有尽有。亦时常会有形形色色的人出现,他也偶而会抛下香海消失个一天半日。

由此可见,他仍然是青沼沐华阁的掌舵人。同样的,也说明他并未因原沧郁的死与他的父亲就此决裂,他们仍然处在同一个利益集团。

或者籍由原沧郁的死,他甚至讨到了更大的权力。因为深入苍鬼腹地,还能让他如鱼得水。绝非是区区一个沐华阁派出的探子就能为他做到的。他必定还有许多事要做,他的未来自然充满了刺激诱惑以及野心勃勃。

原沧郁与他朝夕相伴,都没发现潜藏于慕千羽心底深处的城府。她至死都认为,慕千羽不过是个被父亲借亲情狠狠利用的可怜人。他不忍拂悖亲人,却又觉得了无生趣。由此便生出与各地高手死斗之心,想借此消磨掉他那致命的瞳术以及惨淡的人生。其实不然!

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尽管替原沧郁不值叫屈,却没了坚定立场的决心。心移志换,情如水,放得收不得。真喜欢一个人,哪管他是单纯良善或者居心叵测。她既给不了未来,自然也不期待他许安稳。不过只是一时的相依缱绻,换个梦里的天高海阔。不如掩耳闭目当个白痴,傻傻安享这偷来的满足。

天气晴好,苍鬼并无冬季,至了腊月仍如春暖。那白雪皑皑的景致,香海也不过是听来的,从未亲历过。年末时节,大家都忙着采买筹备,因此中州的街市格外热闹。中州位于苍鬼中部偏东,地处平原,是苍鬼最大的人口聚集地。周遭城镇连叠人口稠密。出城百里外,仍然是熙攘繁密,寸土寸金皆被妥善利用,不见半点荒芜。苍鬼建筑多用石材少用木料,皆是恢宏状大威武不凡,充份显示了苍鬼人力大无穷的鲜明特征。

香海独自逛街,早在身上的鬼蛊攻破初守后,她的肤色便由原本的蜜色转为青沼人的莹白,不然的话,她也没可能安全的混在沐华阁那么久。

但如今挤在苍鬼街头就很明显起来,所幸这中州一代远离边关战区,百姓不经战火,也不像京城那样时时受官方鼓吹,自然也就对所谓敌国没什么仇视心理。无非是见她肤色有异觉得新鲜,多看两眼罢了。

沿街一径逛到底,东西也买了不少。耐不住店家殷勤招呼,加上钱来的容易去的自然也快。一个时辰不到,钱袋瘪了大半,换了一堆食材衣料之类的东西。拎着大包小包拐进街角的茶楼小歇,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刚要坐下,冷不防却瞄到二楼雅阁上熟悉的人影。不是香海眼尖,而是那家伙太扎眼!

慕千羽穿了一身鲜亮的蓝衫,一把好头发束如马尾,再配上他那眉飞色舞的神情简直颠倒众生。而让他眉飞色舞的是边上的女子,一身白衣如雪,唇红齿白巧笑嫣然。也不知慕千羽说了什么讨得了佳人欢心,她勾着慕千羽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怎么看都是一对金童玉女。雅阁悬纱绕梁轻音曼妙,与楼下一团灰漆不可同时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