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只活老鼠跳到了手背上。他惨叫一声,手松开了,身体悬空了一阵后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
他躺在地上,一时疼痛难挨。他哼哼唧唧了好一阵子,等痛感终于消失了,才站起身察看四周的情形。整个空间昏暗不堪,四面被墙围着。
他一边用掌心拍打墙面,一边慢慢地兜着圈子。
冷不防,鼻尖差点儿撞上一道门。他握住门柄一拧,发现它还能转动。这道门并没有上锁。
他战战兢兢地将门推开。刹那间,光线涌了进来,房间一下子变得通亮。他把脸凑近门缝里向外张望,这一看,便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
门外是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这里是美不胜收的森林深处,满眼都是浓郁得仿佛要溢出来似的绿色,铺满地面的青草,令人目不暇接的五彩斑斓的花朵。在青草的气息和鲜花的芳香的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刺激下,鼻腔感觉阵阵发痒。
他慢慢地走出房门,看见树枝挂着密密实实的叶子,都在争先恐后地向空中伸展。一只通体鲜艳的原色热带鸟正栖息在枝头,它察觉出巴纳德渐渐靠近了,便倏地飞走了。这只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它的羽毛是红色的,而身体却是蓝颜色。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缝隙倾洒进来,有如无数条金线射在草地上。周围弥散着沁人的芳香,因为树与树之间结满了红的和黄的果实。
鸟鸣之声此起彼伏,黄色的、紫色的蝴蝶交相飞舞。巴纳德有些心醉神迷地踏着草地信步走去。不一会儿,他听到了潺潺的水声,还闻到了水的气息。水的气息越来越浓,不经意间,他来到了一条小河的河边。
看到河里的水清澈见底,巴纳德便跪下来,将双手浸在水里冲洗干净,然后又擦了把脸。接着,他在草地上坐下,双腿伸得直直的。过了一会儿,他感到睡意渐浓,便在草地上平躺下来。
由于没有了枝叶的遮挡,小河上方的碧空一览无余。棉花团一样的浮云正在缓慢地向着远方漂移。“喂——”有人喊了一嗓子。他惊讶地坐了起来,只见从上游漂来一只贡多拉。一个男人站在贡多拉的船尾操桨,对巴纳德喊话的人正是他。
那人将贡多拉一点一点地划到巴纳德的跟前,停下来问他在做什么。此人蓄着胡须,戴着一顶瑞士风格的帽子,看上去性情温厚。
巴纳德回答说他在找一个叫葆拉的女人,并描述说她的头发是浅黑色的,身材小巧。那人听后说,八成是在南瓜城里。他问那是什么地方,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得到的回答是,那座城里建了很多黑色的高塔,是这片地方的首府。接着,那人又说前面不远就到了,还问要不要搭他的船去。巴纳德接受了。
上了贡多拉,在河面上还没划出多远,河水就突然间变得湍急起来。就像坐滑梯一样,小船嗖嗖地向前冲去。他有些揪心,便扭头寻找身后的船夫,想向他打听平时往下游划的时候是不是都这么快。
这时,只见船夫摇身一变,脑袋变成了南瓜,前额上还刻着“V605”。蓦地,那颗脑袋飘了起来,紧接着,他的衣服啪嗒啪嗒的裂成碎片往下掉。
南瓜变成了飞碟,嗖地飞走了。
船上只剩下了巴纳德一个人。河水的流速变得越来越急,流向忽左忽右,连续经过了几处和小瀑布差不多的地势。他每一次都被恐怖感驱使得不得不放声大叫。贡多拉一会儿左倾,一会儿右斜,时不时还像陀螺似的滴溜溜地打转,船内进了水,再加上飞溅的浪花,他被搞得浑身精湿。
不远处传来很大的动静。那是水势磅礴的大瀑布发出的轰鸣声。轰鸣声逐渐迫近,愈发震耳欲聋。
他吓得想跳船,但为时已晚。只见贡多拉的船头猛地一沉,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去。转瞬间船就到了瀑布的边缘。他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与此同时,人和船齐齐飘向半空。
巴纳德的手脚胡乱地扑腾着,朝着冲击耳膜的轰鸣声坠落。一阵强烈的冲击,他浑身上下都感到了剧痛。水声震天,耳朵就像失聪了一样。
带着一身剧痛,巴纳德越坠越深,笔直地朝着水底沉下去。呼吸停止了。
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等到意识猛然间恢复,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黑漆漆的水底。强烈的水压使得耳朵嗡嗡作响。
他强忍着胸部的疼痛,用脚蹬着水艰难地向水面游去。
瀑潭底部布满复杂、湍急的旋流,仿佛要拖住他的手脚似的,使得身体的上升变得更加艰难。
他没命地用双臂划着水,终于浮出了水面。
然而,浮出来后才发现,水面上同样是涡流涌动,稍不留神就会被吸进瀑布的落水点。巴纳德与水浪进行着搏斗,一心想游出轰鸣声不断的瀑潭,哪怕多游出一码也好。
努力终于没有白费,等回过神来,他终于游到了一片平静的水面上。拖动着沉得像块石头似的身体,他拼命地游向岸边。他攥住垂入水中的藤条和草叶,停下来歇气。疲劳感使他几近精神恍惚,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时,他听到了从远方飘来的一阵歌声:
“谁杀死了知更鸟?
[1]
“麻雀说,是我,用我的弓和箭,我杀死了知更鸟。”
巴纳德在疲劳困顿、气喘吁吁之中,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歌声。
“谁看见他的死?
“苍蝇说,是我,[1] “谁杀死了知更鸟(Who Killed Cock Robin ?)”
收录于英国着名童谣集《鹅妈妈童谣》。下文即为该歌谣的部分歌词。内容描述了知更鸟(Cock Robin)原本为天上所有的鸟儿喜爱,最后却在小鸟审判(bird assizes)中死亡的故事。由于这首歌谣具有一些因果循环的深层含义,有不少推理小说或推理漫画喜欢引用,如S.S. 范·达因在一九二八年出版的着名推理小说“The Bishop MurderCase”(主教杀人事件)中即引用了此歌谣。
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用我小小的眼睛,“我看见他的死。
“谁取走了他的血?
“鱼说,是我,“用我小小的碟子,“我取走了他的血。
“谁会为他缝制丧衣?
“甲虫说,我,“用我的线和针,“我来为他缝制丧衣。
“谁会为他掘墓?
“猫头鹰说,我,“用我的镐和铲,“我来为他掘墓。”
歌声越飘越近。只见一个农夫模样的人肩扛锄头,沿着水边走来。
农夫发现了泡在水里疲惫不堪的巴纳德,一边念叨着“哎哟,你这是怎么了”,一边蹲下身,伸出手将巴纳德拽到岸边。
巴纳德连连道谢。农夫说,他是去下地干活的,要不要结伴走。巴纳德一打听,原来他的地就在南瓜城里,便决定请他帮忙带路。
南瓜城渐渐进入视野时,巴纳德睁大了眼睛。
因为前方出现了无数座冲天的大楼。这些大楼状如高塔,墙面都是黑黑的,还像贴了层玻璃那样熠熠生辉。像是一大群用漂亮的黑石砌成的尖塔,挤在一起扎堆儿。
摩天楼群的墙面无一例外地都是黑色,墙壁的石材似乎都是选用的优质的煤矿石,表面像镜子一样闪闪发亮。太阳光在这些建筑物的反射下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变幻出七彩的光芒。
无数的飞碟在黑色的摩天楼群间飞来飞去,发出刺耳的声音。楼群的底层有类似停机坪那样的空间,它们就在那里起起降降。飞碟有大有小,大的抵得上一辆巴士,小的有如自行车。可是,操纵它们的无一例外的都是南瓜,而非人类。
他走进黑色的摩天大楼下的街道,只见临街的底层全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家家都在门口贴上了形如南瓜的奇特的标记符号。有理发馆、餐馆,还有儿童玩具店、糕点店。
农夫的田地就在这些店铺的同一侧,被那些高塔围在当中,可是面积却不小。田地的尽头是一个用煤块堆起来的小山包,通体黑亮。他说,煤是在山上凿碎后运到这里来的,平整后均匀地铺在整块地里,再开挖出几条纵向的沟壑,撒上南瓜种子,待长出芽后进行精心的培育。
农夫介绍说,南瓜成熟后,每几个里就会有一个变成长出了手脚的人,成为我们的统治者。
而农夫则由此获得报酬。
“我在找一个女人,她叫葆拉…”
巴纳德对农夫说道。他听后歪了歪脑袋,说:
“该不会是罗宾汉吧。”
“罗宾汉?”
巴纳德反问道。
“再过上一会儿,罗宾汉就要在前面的广场上被人处死了。”
他说。巴纳德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决定到广场上去看看。
他在摩天楼宇之间穿行,独自向广场走去。
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很快,他看到了一幅人山人海的景象。人群的正中央,用木材堆起一座高台,高台顶上停着一架闪着银光的飞碟。
他听到了非洲风格的打击乐声,便想从聚集在高台四周的人墙中挤出一道缝,钻到里面去。
数量众多的南瓜将高台围了好几圈,它们在动作徐缓地跳着舞蹈。
巴纳德分开众人,就快要挤到人墙的最前排时,心里一紧。因为他看到了恶魔岛监狱的黑颜色的制服帽。曾经眼熟的狱警们随处可见,他们都在虎视眈眈地警戒着。巴纳德很纳闷,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接下来的打击则更为强烈,几乎使巴纳德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高台上离地面不远的位置钉着一具十字架,身上穿着绿衣、戴着一顶羽毛的葆拉双臂平展,被绑在十字架上。
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可脖子上的却是亮闪闪的珍珠项链。
“听说那女的破坏了规矩,跟一个男人干了坏事。”
有人在窃窃私语。
规矩?巴纳德心想,什么规矩?
“谁杀死了知更鸟?”
几乎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传出这样的歌声。
唱歌的是一个女人。
于是,围着高台跳舞的南瓜们立刻停下了舞步。
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挤满广场的人群异口同声地唱了起来,歌声齐整,惊天动地。声浪像飓风一样,压迫着巴纳德的耳膜。
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谁杀死了知更鸟?!”
巴纳德听得心惊肉跳,两腿发木。围观的众人一丝不苟地和着旋律,齐刷刷地唱着。
接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另有人在角落唱道:
“麻雀说,是我…”
于是,众人又放声齐唱一模一样的歌词,声音洪亮,具有地动山摇一般的压迫感。
“麻雀说,是我!”
紧跟着,又有人在领唱:“用我的弓和箭,我杀死了知更鸟。”
于是,又是一通音量惊人的大合唱:“用我的弓和箭,我杀死了知更鸟!”
立刻,拉弓搭箭的麻雀从人群中慢慢地走了出来。
“够了!”
巴纳德惊恐万状地大叫一声,拨开人群冲进广场。
可是为时已晚,箭已经射出。麻雀放出的箭划过空中,准确地射穿了绑在十字架上的葆拉的心脏。
十字架上的葆拉痛苦得将身体向后仰去,弯成了一张弓。她脖子上的项链闪闪发亮。
“葆拉!”
巴纳德声嘶力竭地呼喊。这么一喊,他的眼睛睁开了。
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7被子里只有巴纳德一个人。天似乎已经放亮,从室外透进一些微弱的光。
巴纳德的体内依然清晰地残留着昨夜和葆拉耳鬓厮磨时的触感,还能感觉到她大腿皮肤上的细微汗液,温润而发黏。
巴纳德掀开毯子,坐了起来。梦境的困扰尚未平复,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想先去趟卫生间。不远处的木匣盖子内,时钟正指向六点五十分。
他解完手回来,开始挂念起葆拉来。房子里静悄悄的。莫非她还在隔壁房里睡觉?
通向隔壁房间的拉门从昨天起就没有被打开过。可他又想,既然和她已经不是外人了,打开这扇拉门就不该算是非礼了吧。
他站在拉门前,轻轻地敲了敲。可是拉门上糊着厚实的纸板,敲不出太大的声音。
“葆拉…”
他喊了一声。
“我可以把门打开吗?”
他问。可听不到任何动静。
“我开门了啊。”
他又喊了一声。
还是不见有任何反应,于是,他轻手轻脚地将门横着扒拉了一下,再一点点地推开。
只见房间的地板上铺着被褥,上面是套着白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色枕套的枕头,旁边放着卷成个鼓包的毯子。可是铺上并没有葆拉的影子。
“葆拉…”
他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没有回应。他看到房间里黑乎乎的,便跨进屋里,拉动悬吊在天花板上的吊灯的灯绳,将灯点亮。
房间里冷冷清清的,哪儿也寻不见她,没有一点动静,也不像有人的样子。他想会不会是在厨房里,便决定到水槽那边碰碰运气,可终归还是没有发现她的影子。房子其实并不大,根本没有其他可供藏身的地方。
他在地铺旁边蹲下来,用手摸了摸褥单,发觉那上面没有一点热乎气儿。这表明,她离开床铺后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突然,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只见褥单上放着一小块亮灿灿的金属片。他小心翼翼将它捏在手里,放在掌心里端详。这东西像是个小小的机械部件,大概是用来插进什么地方转动的,为了防止打滑,它的顶部刻了一圈锯齿状的条纹。
一瞬间,他感到了轻微的头痛。他觉得这东西的形状模模糊糊有些眼熟。一阵难以言表的不适感向他袭来,使他特别想回到床上去。于是,巴纳德站起身,关上灯,一步一挪地回到自己的床铺上。为了不刺激到大脑,他先蹲了下来,然后再慢慢地躺下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就这么躺着,大脑不停地转动。如今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亲密程度,她也许不再把自己当作外人,恢复到了从前的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习惯。大概她是外出买东西去了吧。这会儿正是大清早,她许是想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起做早饭的原料还缺点什么,便去附近的食品店采购了,看到自己还睡着,也就没有打招呼。巴纳德作出这样的判断后,便决定躺在床上等待。
三十分钟,一个小时,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情况没有丝毫的变化。房门紧闭,似乎永远不会有人把它打开。门外的巷子里开始人来人往。一般到了八九点钟,地下城的居民们就要出门活动了。
冷不防,响起了一阵乐器声。先是鼓和钢琴奏出的音符,随后,音符变成了爵士乐曲,曲风颇有艾灵顿公爵[1]
的乐队的神韵。
巴纳德睁开双眼,心里想着:出了什么情况[1] 美国爵士乐作曲家、钢琴家。本名爱德华·肯尼迪·艾灵顿(Edward Kennedy Elling-ton)。一八九九年四月二十九日出生于华盛顿特区。他在爵士乐艺术上的成就,使人们开始从艺术的角度认真对待和研究爵士乐。
吗?他坐起身,东张西望了一番。巴纳德睡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床头灯,使得屋里还算亮堂一些。
声音的源头并不是门外的巷子里,不像是从那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这声音要离着近得多。
应该是隔壁房间了。葆拉睡的隔壁房间里有一台收音机,是收音机开始播放了。巴纳德站起来,跨过两个房间的分界线进到隔壁房间里,再次扯动了灯绳。
装饰着用贝壳拼成的抽象图案的柜子上,靠里的位置摆着一台收音机。如他所料,收音机是开着的。他站在那儿聆听了一会儿,突然之间,音量被放大,同样的情形再次出现了:
“V605、PUMPKIN。
“V605、PUMPKIN。
“V605、PUMPKIN。
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V605、PUMPKIN。
“V605、PUMPKIN。”
语音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这个男子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像机器一样不掺杂任何情感。他不动声色,却又仿佛在宣布出现了紧急状况。
这种冷静的重复反而搅得巴纳德焦躁不安起来。他感觉到出事了,而且还是不得了的大事。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形,可这件大事一定非常骇人听闻,关乎她和自己的性命。这段语音就是在向他通报这一情况。
语音停止了,重新切换回原来的乐曲。单簧管若无其事地演奏出明快的曲调。
他摊开手掌盯着看,发现那个闪着银光的金属片原来是某一类手柄。他用目光再次在被褥上搜寻。他弯下腰,掀起毯子看了看,接着,又将枕头扒拉到一边。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滚动时发出的轻微的声响。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挪动脚步,寻找着那个在地上滚动、轻微作响的物件。他睁大眼睛搜寻,终于发现了一个又小又圆、闪着亮光的东西。他伸出手,把它捡了起来。
他将它放在掌心里仔细端详,发现那是一颗珍珠。
倏地,昨夜的触感在脖颈上复苏了。就在葆拉趴到巴纳德的身上时,有个凉丝丝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脖子。他当时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是珍珠项链。他明白了,在她俯身压过来时,项链垂了下来,那上面的珠子触到了自己的皮肤。
巴纳德的直觉告诉他,葆拉出事了。葆拉被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人用暴力手段从这里掳走了。她是被绑架的。她与那帮暴徒进行了抗争,脖子上戴着的项链大概就是在那时被扯断的。
当时的情景在巴纳德的眼前清晰若现。为了防止她喊出声,暴徒们悄悄地用手捂住葆拉的嘴;葆拉进行了激烈的反抗,于是,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就被扯断了,无数颗珍珠洒落了一地;暴徒们手忙脚乱地把珍珠一颗颗地捡起来,胡乱地往兜里一塞。就这样,褥单上遗留下这唯一的一颗。
巴纳德站着发呆,愁肠百结,满脑子想的都是葆拉到底怎么样了,她被带到哪里去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头绪。这丝毫也不奇怪,因为他一无所知。他连自己眼下的状态都是糊里糊涂的,更无从去揣测葆拉的遭遇了。
他走到衣柜旁,从最上面的一格开始,将抽屉依次拉开查看。她的衣服叠放在里面,码了一层又一层。他将抽屉一格一格地抽出,在其中的一格里发现了一条像是男款的裤子,旁边还放着衬衣。
裤子和衬衣都是墨绿色的。他拿出裤子,放在身前比画了一下,长短正合适。在这个地下城里,自己的身高属于鹤立鸡群的一类,自己穿着合身的衣服肯定凤毛麟角。因此,这条裤子应该原本就是自己的。想到这儿,他决定穿上试试。
果然,裤子不长不短,正好合适。裤子上还挂着裤腰带。
他将衬衣也拽了出来,看到领子内侧缝着一块布条,上面写着“USAAF”
[1]
。胸兜上的字迹[1] 美国陆军航空队(United States Army AirForces)的缩写。美国空军的前身。
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都快磨掉了,但还是勉强可以看出“509”这几个数字。他试着穿上,扣上扣子,发现刚好合身。
看起来这套衣服就是属于自己的。他将那个不知是什么物件上的金属手柄和那颗珍珠一起装进了裤袋里。
葆拉被抓走了,自己绝不能袖手旁观。虽然不清楚人被关在什么地方,可总要想方设法找到关押她的地点,把她救出来。对于自己来说,葆拉是一个无可取代的女子,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正是和她的相遇,才使自己懂得了活着的意义和人生的真谛。对这样的女人,绝不能撒手不管。
就算起不了什么作用,也不能一味地躲在屋子里枯等。
他走到门口,拉开鞋柜的门,看到里面搁着一双男鞋。鞋的尺码很大,当然不会是葆拉的了。
他提着鞋跟将鞋拎了出来,发现鞋子还是潮乎乎的。得到葆拉相救的那个夜晚下着大雨,鞋子淋了雨还没有干透。所以,这双鞋也是他的。
他穿上鞋,推开门来到巷子里。对面的水泥墙上,“V605”的白色字迹依旧还在。他看来看去,总觉得这几个字就是写给住在这所房子里的人看的,也就是说,不是葆拉,就是他自己——应该不会是葆拉。
他沿着小巷向左走去。幸运的是,路上没有太多行人。他一路闷着头,时而蹲下来观望,始终也没有人对他表现出怀疑的神色。
巴纳德一边走,一边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周围,视线不停地在墙壁上、顶棚上和地上扫来扫去。
片刻之后,他终于有所发现。地面上有一个闪亮的小东西。那是珍珠。这说明,葆拉就是往这个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方向去的。他拾起珍珠,放进衣兜里。
他走了一段,遇到了一堵墙。左手边有楼梯,通往上下两个方向。他一时举棋不定了,无法决断是该上还是该下。而且,他也没想好究竟是否该走楼梯。不过,绑架的人素来都是倾向于走楼梯的。
他踏上台阶,感觉眼前暗了许多。因为楼梯间的天花板上只有一只光秃秃的电灯泡,孤零零地放着光。他选择了向下走。他下了一层后,看到左手边有一道铁门。右手边也有一道门,可他握着门柄转了转,发现这道门是锁着的。他用目光在脚边周围的地上搜寻了一番,没发现地上有珍珠。他又试着去打开左手边的门,这一次,门开了。
门后所展现的景象令人屏息。那里宛如一座混凝土砌成的地下广场。由于经年历久,水泥的颜色已经发黑。右半边的地面上满是积水。迎面是一片水池,许多根混凝土圆柱耸立于池中,为这个地方增添了神殿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