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已经很久了吗?”
“很久了,应该有五年以上了……”
“凶手非常了解每次钟响之间的间隔,是在几次撞钟的瞬间开枪的,因为枪声和钟声同时响起,所以没有人听到枪声……”
话说到一半,我便闭口不说了。熟悉行秀撞钟间隔的人,一定是这五年之间每天都在听这个钟声的人,这个人不是住在龙卧亭,就是住在法仙寺,反正一定是住在这附近的人。所以说,包含里美在内,还有她的家人是嫌疑最大的,我无法说出口,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等一下,只有菱川小姐的死不一样,那不是发生在下午六点,而是在深夜。当时听到的是她的琴声,而不是钟声,所以我才能听到枪响。
“里美,我还有很多事要请教你呢!”我说:“你在澡堂的时候不是答应我了吗?你说要告诉我为什么神主二子山先生会在这间屋子逗留?”
“逗留?”
“嗯,就是长住的意思。”
“那是因为我们这里有幽灵。”她若无其事的说。
“幽灵?”
“对,幽灵,大家都这样说。”
“‘我们这里’是指你家吗?”
“是的,就是龙卧亭。”
“龙卧亭的哪里?”
“到处都是,所以旅馆才无法继续经营下去。”
“真的吗?”
“嗯,您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我还以为您早已经知道了呢!村里的人都说:‘那间房子里有幽灵喔!’因为我们家有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这个词,居然从这个年轻女孩的口中说出,这个家里的人,大家都能轻易地说出这个词,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因果报应啊?
“大家总是说因果,但这到底是什么因果报应啊?”
“这个说来话长,现在没办法说清楚,而且我也不太了解。”
“那谁看过幽灵?”
“大家都看过。”
“你也看过吗?”
“只有我没看过,但是我妈妈看过。”
“是怎样看到的?”
“在我家的地下室,有一个没有在使用的澡堂,那里会有……”
“在那里?是怎样的情形?”
“半夜走到地下室的话,会听到很痛苦的声音,呜呜的呻吟着……”
“啊?……”我觉得有点恐怖,我最怕听这种事情,早知道就不要再问下去了,但我还是忍不住继续问。“真的……”我因为觉得害怕,脸部表情可能有点扭曲吧!
“嗯,大家都听过,只有我没听过。还有人看过他站在浴池那里……”
“那是什么样的幽灵?”
“是睦雄的幽灵。”
“睦雄?那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请你去问别人,因为这个事件很有名,所以大家都知道。以前这个村子里住了一个很可怕的人,只要他看上村子里的哪个女人,他就会把那个女人抓走,然后关在他家的牢房中,听说有好多人都成了他的妻妾。他叫做睦雄,是鬼的化身,所以这个村里的人,在睦雄还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过着战战兢兢的生活,漂亮的女人都不敢出门,但是又不能不去田里,所以她们就会故意化很奇怪的妆……”
“啊?这是神话吗?还是这里的传说?”
“不,不是,这是真实的事,是在二次大战之前,听说这个村子里有好几个女人牺牲了呢!”
“怎么可能?”
“睦雄不仅对女人如此,因为她是鬼的化身,所以,有一天晚上,他拿着刀和枪,从这个村子的头沿路杀人,啊!”她用手遮住自己的嘴。
“杀无辜的人?”
“是的,因为他是鬼,听说他很喜欢杀人,一个晚上就杀了三十个村民。啊……”
“但,这是真的吗?”
“嗯。”
“这是真实的事吗?”
田中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真实的事,村民全都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江户时代?”
“不,是昭和十三年(西元一九三八年)吧!还曾经上过报呢!”
“昭和十三年?那不是离现在很近吗?”
“是的。”
就在珍珠港事件爆发前三年,我完全没想到这居然是不久之前的事,而不是很久以前的事。然而,这个村子看起来却是这么的平静,不禁让人怀疑,真的有这么恐怖的人魔曾经在这里住过吗?我一下子无法相信这件事,这不是一则日本神话吗?
“他一个接一个地诱拐女人吗?”
“是的,连一个也不放过。在路上只要看到稍微可爱的女孩,或是漂亮的妇人,一下子就把人抓走,一直拖到他家去,然后把她们关在房间里。”
“没有人反抗吗?”
“听说他个子非常大,因为以前是鬼,所以他很高,力大无比,而且剃着光头,就算是男人也不敢伸出援手。”
“警察呢?”
“警察也不行,这个村子里只有一间派出所。”
“怎么这么夸张!那牺牲的女人应该会怀孕吧?”
“嗯,听说有女人生了他的孩子,他把人关在房间里,任凭她怎么哭喊,他都不理,每天每天不断强暴那个女的,睦雄一定要他喜欢的女人怀孕才肯罢休。”
“真的?真令人难以相信,那孩子生下来后怎么办呢?”
“不知道。”
“那睦雄现在人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可能已经死了吧!”
“那个鬼呢?后来怎么了?”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听说他跑到那边的深山里,然后逃往荒坡岭去了,一个人住在仙人山的洞穴中。”
这越听越像日本的传奇故事,我心想,在这神秘境界般的深山中,难怪会有这种恐怖怪谭。但里美却说这是真实的事,真的吗?
“这是真的吗?”
“嗯,是真实的事,大家都知道。我们小时候只要一做坏事或是不听话,大人就会说:‘把你送给山里的鬼睦雄喔!’然后,小孩子都会吓得哇哇大哭。真的很恐怖,大人只要一说小孩就会乖乖听话。但睦雄的事是真的,连学校的老师也在谈呢!”
“连老师也?”
“嗯。”
那这是真的罗。
“你说还有上报?”
“嗯。”
如果是真的话,改天我想找找旧报纸,看看当时的报导。
“在我们家的三楼,有那个鬼的画像喔!”
“咦?是菱川幸子死在里面的那个房间吗?”
“是的。”
“就是挂在那个有暖炉的玻璃屋墙壁上的大油画?”
“是的。”
“啊,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我还一直在想,那个油画上的可怕男人到底是谁呢!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个……那个男人全身穿得黑不溜丢,看起来就很奇怪。”
“是的,因为他不是正常人,腿上好像裹着黑色的绷带。”
“那是绑腿。”
“对,而且身上穿着立领的学生制服,还系了条皮带,然后再裹上腰带,将刀插在腰上,头上缠着头巾,头巾里插着两根手电筒,胸前挂着装入脚踏车乾电池的灯……”
如果这是真的,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卖艺的小丑,根本不是正常人,果然是个疯子。
“他是不是精神异常?”
“应该是吧!”
“那样的人居然任他待在村子里,不送他去医院?”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村民们都很怕睦雄,而且我们村子里也没有精神病的医生。”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和这种男的一起过日子,还不如在丛林里和老虎一起生活呢!
“而且,因为睦雄是村子里有钱有势的人的儿子,所以谁也不敢开口。”
“居然就让他这样胡作非为,还杀了三十个村民呢!只因为他是人魔吗?没有其他的理由吗?只因为他喜欢杀人吗?”
“他手里总是拿着猎枪到处走。”
“啊!”这时,我又得到了老天爷的启示!猎枪?昭和十三年的事件也是用猎枪吗?
“那把猎枪该不会是白朗宁公司制造的吧?”
“啊?没错。”
果然如此!昭和十三年是西元一九三八年,当时所用的猎枪和子弹,当然就是一九三〇年代生产的,不是吗?我已经无法再继续坐着,我站了起来,看着四周,绞尽脑汁地想。小野寺锥玉、菱川幸子和中丸晴美,全都是被一九三〇年代白朗宁公司所制造的子弹打死,现在里美所说的,不是都非常合乎逻辑吗?
“那个人魔用来杀死很多村民的子弹,该不会就是达姆弹吧……”
“没错!听说就是达姆弹,睦雄用达姆弹杀死了三十个村民呢!”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慢慢了解整个事件的背景了。
在几十年前,让村民由心底感到害怕的那个人魔,已经在龙卧亭苏醒过来了,而且,每个人都在说“因果,因果”,真的有那么害怕吗?里美的父亲、法仙寺的住持还因此而昏倒。但如果真的是人魔在此出现的话,这些都是理听当然的,我非常亢奋,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
“但是昭和十三年,是将近六十年前的往事了吧?如果那个人魔当时是二十岁,现在也已经八十岁了……就算他现在还活着,应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他不是人呢!如果他当时是三十岁的话,现在也已经九十岁了。”
“虽然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出口,但其实,他们都说是幽灵,是睦雄的幽灵接连杀死了住在龙卧亭里的人。”
“喔,为什么呢?”
“因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人做得出来的事吧。”里美说起自己家发生的悲剧,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啊,说得也是,菱川小姐、中丸小姐被杀的方式的确很不寻常呢!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是无法那样杀人的。”
“所以,我的爸爸妈妈每天都在祷告。”
“是啊!应该要这样吧!”确实会令人想祷告呢!发生这种事,光凭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但是,为什么会发生在你家呢?那个叫做睦雄的恐怖人魔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他有什么理由特别对你家有怨恨吗?”这个时候,我看见里美身体似乎在发抖,但她的表情还是没变,保持一贯开朗的口气。
“听说是有的,睦雄杀了三十个村民的那天夜里,在那条路上一直跑,爬上山坡来到了我家。他爬得非常快,是我妈告诉我的,他的头上插着两根手电筒,看起来很像是两个眼睛的怪物,我的曾祖母便说‘两个眼睛的来了!’然后赶紧将木板窗关起来,睦雄开枪射击,结果曾祖母中弹了……”
“中弹?”
“是,曾祖母第二天就过世了。”
“那是……”
“听说睦雄最怨恨、最想杀的,其实是我曾祖父吉藏,但是在曾祖母关窗户时,曾祖父早就逃到二楼去了,所以睦雄就到二楼的窗户去射击吉藏曾祖父,因为曾祖父倒下装死,睦雄以为得逞了,就跑到山里去了。”里美愈说愈起劲,不断说出方言。
“睦雄这个魔鬼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你的曾祖父呢?”
“听说是很深的怨恨,为了要杀曾祖父,他特地跑到离村子有段距离的这里来。”
“嗯,好像真的有深仇大恨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的曾祖父吉藏爷爷和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祖父秀市爷爷,好像是担任类似谘询委员的职务,他们一直批评睦雄这个人的恶行,所以睦雄非常痛恨我的曾祖父和祖父。他是要来把他们杀掉的,但最后竟然没有杀死就跑到深山里去了。所以,当他知道在那一世并没有杀死我的祖父和曾祖父时,他就更加怨恨了,这是我父母说的。”
“嗯……”虽然我不太了解里美所说的话,但对于这个屋子里的人常常将“因果”一词挂在嘴上,终于有点头绪了。总之,好像是这个人魔般的疯子,形成了因果的中心。
“这个村子里的因果,好像都和这个叫做睦雄的坏蛋有关呢!”在我说话的同时,我心想,上游的那些孩子还真吵啊!我一边听着他们的吵闹声,一边感觉他们的声音越来越接近。
“对,这个睦雄是个很可怕的恶魔,所以受害的女人都会被大家嘲笑。”
这真是太可怜了,可见牺牲者不一定会获得体谅。
“村子里的人都那么怕那个男人吗?”
“是的,听说睦雄来的话,大家就立刻作鸟兽散,逃之夭夭,女孩和女人们当场就哭了出来。”
“他真的很凶残呢!太可怕了,就像怪兽一样。”
“嗯,因为他只要看见漂亮的女人,就会侵犯她们。”里美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轻轻松松就将这些话说出口,令我相当吃惊。“女人都很害怕,所以不敢出门。但是,到了晚上,睦雄就会随便闯进女人的家中,予以侵害。”
“太夸张了,她们的先生都不管吗?”
“睦雄的力气很大,而且他总是带着枪在路上走,所以很恐怖。”
“但是,在晚上闯进自己的家中,还对自己的老婆做出那种不堪的事,做丈夫的能坐视不管吗?他连这种犯法的行为都做得出来,做丈夫的应该要想想办法吧!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所以啊!一个女人即使被睦雄污辱过,也要拚命隐瞒,如果被发现了,就会嫁不出去,还会被大家疏远呢!”
原来如此,村里的人因为这个人魔的恶行,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一塌糊涂。大家所谓的因果,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睦雄这个人到底是哪种人家出身的?……啊,等一下!”话未说完,我对着里美举起手,叫她先暂时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因为我看见河面上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5
有四、五个像是小学生的孩子,一边大声喧闹,一边朝我们这里过来,有些人跑了起来,有些人则是快步走着。他们一起沿着河川前进,全都看着河水,一个也不例外,也有人不断指着河川。
我也朝河面上看去,结果看见一个奇怪的东西顺流而下,一开始我以为是木板,但仔细一看,发现那好像是将木材绑在一起做成的木筏,顺着都是岩石的小河漂流而下。木筏不是大到可以坐人的程度,看起来最多只有二、三十公分见方,但如果只是木筏,就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小孩们之所以喧闹,我之所以震惊的原因是,在木筏上载着一个很大的物体。
那物体用报纸包着,大小和排球差不多。我心想,会不会是孩子们自己做的玩具呢?但怎么看都不像,因为我一直听到孩子们互相在问那是什么东西。不会吧?我开始思考了。虽然一开始我想不管它的,但是我的第六感很难得发挥作用了,我跑到洗衣场,眼睛一直盯着木筏。难道在这种大白天,会出现和这个连续杀人事件有关的东西吗?
“那是什么?”里美说。
河水很湍急,那个载着不明物体的木筏不断撞到岩石,越来越靠近我们,但在这样的情形下,纸包却一直在木筏上没有掉落,真是不可思议。开始有孩子捡起路上的小石头对着木筏丢,于是其他的孩子们也跟着这样做,木筏一下子沐浴在碎石雨中,其中还有几发射中了纸包,发出喀沙喀沙的声音。即使如此,纸包还是没有从木筏上掉下来,报纸开始破了,也已经湿了,于是我下定决心。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你们不要再丢石头了!”我对孩子们这样叫着,然后走到洗衣场的边缘,先跳到河中离我最近的那个岩石,接着又再跳到另一个岩石。
木筏漂过同样露出不可思议表情的平太身旁,然后朝我所在的岩石逼近。我蹲了下来,将手伸向木筏,但是好像构不到,所以我连忙趴过去。还是差了一点,木筏擦过我的指尖,就往下游漂走了。
这一瞬间,我觉得毛骨悚然,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倒流,因为我看见了恐怖的东西。我的坏预感是正确的,可能是石头的关系,报纸有一部分破掉了,从破掉的缝隙中,我似乎看见了人的鼻子。
“里美,事情不好了!我们快去追木筏!可以先将平太放在这里吗?”我跳了起来。
“可以,没问题,它不会跑掉的。”
“好,我们走吧!”我跳着岩石回到刚才的洗衣场,并催促站在那里的里美。
我们开始追着木筏跑,孩子们也跟在我们后面跑。
我一边沿着河川的路跑,一边注意孩子们的脚,心想有没有哪个孩子的穿着是可以直接下水的。我看到有穿着橡胶雨鞋的孩子,但是他的雨鞋高度太矮了,放眼望去,苇川的水深似乎都超过这个高度。接着,我看见里美的脚,她穿着一件膝上的荷叶边短裙,脚上是一双凉鞋,她这样的穿着应该是可以下水的,但我无法叫一个高中生去抓住载了人头的木筏。
“前方还有可以走到河边的地方吗?”我不是在问某个特定的人,而是在问我身旁的这些孩子。
“前面有!”其中一个孩子回答。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要比木筏先到。”于是我加快了速度,孩子们的速度也不输我。“那里,水好像很深,好像没办法走到水里。”
“嗯,”小孩们开始思考。“河中央比较深,大概到这里。”孩子们一边跑,一边费力地用手比着自己的大腿附近。
我吓了一跳,这样就惨了,我要是走到水里,裤子一定会湿掉。
“那里!”其中一个小孩用手指着,前方确实有个可以走到河边的地方,但是,那里不像刚才有石阶。在草的隙缝中,有个像是土坡的地方,下面就是一个窄窄的河岸。
来到这一带,我发现河中的岩石比较少了,所以水流也不再那么湍急,似乎可以拦得到漂流物,但还是得先下水才行。河水流动得非常快,我转头看了看上游,那个恐怖的木筏还在很后面,但是我们领先的速度最多应该只有十秒左右吧!没有时间让我们犹豫不决了,只要一犹豫,就会错过木筏。
“过了那边以后,前面还有地方可以到河边吗?”
孩子们一边跑一边讨论着,大家都无言的摇了摇头。事情严重了,看来这次是最后的机会。
到达目的地,大家都觉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那里有高过人身的杂草,只要一蹲下来,就可以闻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青草味。
“里美,那双凉鞋是不是可以借我?”我连忙卷起裤管说。
“您不可能的,这里的水很深,我去!”里美说完之后便走进草丛,然后跳到河岸上,我根本没时间阻止她,她就这样穿着凉鞋慢慢走进水里。
“里美你没问题吗?那个木筏上载的是……”说到一半我就闭口不说了,现在没必要让她感到害怕,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也只有拜托她了。
我也跟着跳到了河岸上,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也可以在一旁待命。河岸很窄,无法容纳所有的小孩,那些小孩好像也知道,所以排成一列蹲在路边的杂草之间。
水流湍急,水也很深,里美慢慢走进水里,上游有部分河水非常汹涌,溅起的水花将她的裙子都弄湿了。在我注意到这点时,里美已经迅速地卷起了裙子,露出雪白的大腿,然后又用左手抓住裙子的前面,慢慢地往前走。她的样子突然撩起了我的情欲,我的眼中映入了如画一般的景象。
里美站在河中央,她在水中慢慢转动,使身体朝上游的方向,水深已经超过她腿的一半了。木筏从上游快速漂来,好像要向里美宣战似的。
“你不要盯着木筏看!”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大叫。但是不看木筏,又如何能抓得住呢?
我的心情非常乱,开始祈祷木筏上的东西不要伤害了里美,如果她像她爸爸一样,昏倒在河中央的话,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要立刻跳进河里救她。
因为左手抓着裙子,所以她只剩下右手可以用,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但里美却意外沉着,轻轻松松就抓到了木筏。她用右手抓着木筏,逆流而上,慢慢往我这里走。
“很好,不要看木筏!”
“是的。”里美回答,然后又慢慢朝我们这边走来,还好她的脸转向另一边。
在岸边等待的我,毫不费力地就抓住了木筏的一端。这下终于放心了,我将木筏拖到岸边,发现木筏还挺重的。
我蹲下来看里美,她湿透的脚就在我的眼前,小腿上的寒毛因为被水弄湿,全都贴在她雪白的腿上。里美顺手就将裙子放下来,裙子贴着湿润的双腿,她再将裙子掀起来,不断地扇着,好像想让自己的腿赶快乾。
“你不会冷吗?”我问。
里美以惯有的开朗语气说:“冷是冷,但是很舒服!”
我想用双手抓住木筏并抬起来,但木筏却比我想像的大,应该有五、六十公分见方吧!在水面上看起来非常小,却沉甸甸的,非常重。当木筏来到我的眼前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纸包不会从木筏掉落下来,因为纸包是用风筝线绑在木筏上的,就好像是格列佛游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