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一次后,因为不舒服,反而睡不着了。当我痛苦了三十分钟左右,便听见了敲门声,好像是仓田惠理子的声音。
“石冈先生,早餐准备好了。”
我应了一声,女孩的声音听得很清楚。我觉得想吐,根本不想吃东西,于是我还是趴着说:“今天早上我不吃,因为我身体不舒服,让我休息一下!”我觉得自己说得很大声,但可能是因为想吐的关系,所以音量好像还是不够大。
“什么?”惠理子反问。
我没办法,只好坐起身子,稍微大声的说:“我身体不太舒服……”
“里美小姐说有话要和你说……”她的声音盖过了我说的话。
“喔,我马上就来。”我回答。
我慢吞吞地走到走廊上,看见惠理子拿着我的鞋子站在那里等我。
“这是石冈先生的鞋子吧?”她说。
“啊,是的,没错。”我说。
“但是,为什么你要拿在手里呢?”我问。
“因为被丢在那里的走廊上,”她指着走廊上方说。
我想起来了,昨夜我是一边跑一边脱的。我向她道谢后,便拿了回来。我洗过脸,一走下走廊,又看到了“云角之间”墙上的那幅画,便赶紧走过去,无法盯着它看。一进入龙尾馆,我在走廊上碰到了一脸憔悴的守屋。
“啊!石冈先生。”他说:“你怎么了?”
“啊?”我说。
“你看起来很憔悴呢!是哪里不舒服吗?”守屋对我说。
我看起来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吗?考虑了一下,我决定要把昨夜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事实上,我昨晚终于看到了。”
“看到什么?”
“那个杀了三十个人的幽灵,这样绑着头巾,全身乌漆抹黑,拿着猎枪……”
“你也看见了啊?果然没有脸,对不对?”
“没有,脸的正中央好像是一个大洞,什么也没有。大家都这样说,是吗?”
“有人是这样说,但会不会是用黑布把脸遮住了呢?阿通是这样说的。”
“不。”我马上予以否定,然后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还是认为不是用布遮住的。如果是用布遮住脸的话,当他向我这里走来时,我应该看得出来,绝对不是这样,那是真的没有脸。
“守屋先生看起来也很没精神呢!”
“是啊,藤原那家伙还是没有回来,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呢?”
“我再联络一次田中先生,他说今天下午,他们三个刑警会一起过来这里,到时候再说吧!”我就这样和守屋分开,往大厅走去。
龙卧亭的早餐时间好像都是固定在七点,这对准备早餐的人而言,无疑是件轻松的事。为什么要定在七点呢?一定是因为客人们都在六点起床的关系,法仙寺的钟就是大型的闹钟。我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被吵醒的三月三十一日清晨,早餐吃得比较晚,绝对是因为前一天发生火灾的关系。
我一走进大厅,虽然大家都被卷入了悲剧的漩涡中,却很自得其乐,和昨夜经历过恐怖遭遇的我对照起来,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双重性格〉很好啊!”我听见二子山增夫说些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
“啊,是吗?”活泼回应的是里美的声音,她对面坐的是妈妈育子。里美身旁的座位是空着的,难道是为我留的吗?
“早。”我嗫嚅的说,并坐到里美旁边。
“啊!早—安!”里美用几乎让我头痛的大嗓门回应。
“请慢用!”说完后,育子就站起来,往屋内走去,她应该是去告诉厨房的人准备我的早餐吧!
“啊!石冈先生,你怎么了?”里美也说。
“什么怎么了?”我说,但我的身体不适好像已经写在脸上。
“你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是没睡好吗?”
“嗯,是啊!”我说。
“为什么?”
“我终于看到那个杀人魔的亡灵了。”
于是,正在说说笑笑的人,全都往我这里看,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是怎么回事?”二子山增夫因为职业的关系,所以很关心地问。
我虽然不是很想说,但还是将昨晚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到一半时,育子也回到了座位,没过多久,惠理子便将我的早餐端来。
“一开始是听见赤脚的脚步声吗?”阿通认真的问,小雪就坐在隔壁二子山一茂的膝盖上。
“是的。”我回答。
“我那个时候也是。”她说。
“然后我就听到啜泣声,我觉得尾音拖得长长的。”
“我是没有听见。”阿通说。
“那个幽灵的脸上,遮着一块黑布,是吧?”她问。我又再回想了一次。
“不,守屋也这样说,但我看到的不是这样,只是脸这里有一个黑黑的洞,什么东西也没有。”
“哎唷!”里美说着便将头趴下。
“但我今天早上才去那个焚化炉打扫过。”育子说。“和我先生一起去的。是不是啊,老公?”
“是的,我去拔了些杂草。”犬坊一男说:“焚化炉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啊,还是和平常一样。”
“那果真是我幻想的吧……”我说。
我突然全身无力,而且仍然感到一丝丝的恐惧,尽管一大早有那么多人在我的旁边。
“那幅画从三楼搬到那里的走廊了啊?”我一说完,育子便说:“是的,想请二子山先生驱妖除魔,所以就挂在二子山先生的房门外。”
果然是这样,然后,育子便问大家:“你们有谁昨天夜里去法仙寺的墓地吗?”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摇着头。她这样做,是要证明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吗?
“好了,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些什么?”我说。
“因为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所以想请育子女士和里美小姐弹首曲子给我们听呢!”坂出说:“她们两人会二手联弹呢!有一首〈双重性格〉很好听呢!”
“不,我不行。”里美说。
“我也是完全没有练习呢!”育子也说。
“应该不需要练习吧!你都弹得那么好了。”神主说。
“那就等里美放学回来好了,大家再这样下去,真的会闷死的。而且,身为女主人,你也应该为我们打打气啊!”二子山增夫说。
“是啊,今天会是好天气呢!气象报告是这样说的。”阿通说。
“今天是太阳公公的符号喔!”小雪也说。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等里美放学回来,我们就来弹一曲吧!”育子说完后,大家立刻鼓掌,这段谈话便到此告一段落。
我一边吃着饭,里美对我说:“石冈先生,我们家有很多日光灯的台灯。”
“真的吗?太好了。”
“但是,听说在地下室的那个澡堂里。”
我一时为之语塞,就是那个幽灵会出现的澡堂吗?
“听说好像是放在堆在澡堂的纸箱的其中一个,要去找才知道。”
“喔,不用了,我只有在白天才写东西,所以没有台灯也没关系。”我说。又要去那个澡堂,倒霉的话,搞不好还会再碰到那个幽灵,我看还是算了吧!
“真的吗?”
“真的。”
“你不是因为害怕吗?”
“不是因为害怕。”
“那等我回来再说好了。但是,我今天可能会没有时间,因为要和妈妈一起合奏。”
吃完早餐后,里美就出门去学校了。
我看了一下,犬坊家的人只有犬坊一男、育子和松婆婆,却不见行秀的踪影,我怎么从来没看过行秀出来吃饭呢?
吃完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走廊往外一看,今天确实是好天气的样子,至少在中庭的上空没有看见一片云。但我的头却越来越痛,就连站在走廊上都觉得很难受。我走进房间,钻进棉被里,决定要再睡一会儿,虽然没有立刻睡着,但可能因为太累了,过了一会儿便跌入梦乡。
“石冈先生,吃午饭了!”我又被仓田惠理子的高亢声音叫醒。
我睁开眼睛,觉得很烦,和刚才一样,没有一点食欲。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要做成鹅肝酱的鹅一样,时间到了就被叫起来,不管我想不想吃,就一个劲儿地将食物往胃里灌。但还好的是,我的头痛比较好了。我慢慢走到走廊上,站着和惠理子说话。惠理子的房间是“龙舌之间”,就在焚化炉的附近,也就是我昨晚看到那个亡灵的地方。
“咦?我不知道,也没发现。”她说:“焚化炉里有火吗?但是,焚化炉是在“猫足之间”那附近,离我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呢!”
惠理子丰腴雪白的脸庞,一笑起来就会露出酒窝。老实说,我从以前就很喜欢这种长相的女孩,所以我不想吓她,便不再提起亡灵的事。
她跟在我后面,来到了“鳖甲之间”,好像是要叫坂出吃午餐。我和她道别后,走了几步,又听见她的声音,“啊!对了。”我回头一看,她又转向我说:“我明天就要回家了。”
“真的吗?很遗憾呢!虽然时间很短,但还是谢谢你的关照。”我说完后,便往龙尾馆走。吃饭时,我在大厅中看见了惠理子的身影,她在为我们服务。
吃完饭后,我来到走廊,想鼓起勇气去昨晚那个圆盘锯小屋和后面的焚化炉看看。就在这时,我听到大门那有轻型汽车的引擎声和轮胎压过碎石子的声音。警官们又回来了,为了向他们报告藤原失踪的事,便决定待会儿再去焚化炉,就穿上木屐绕到前门去。在龙尾馆的转角,我碰到了三位警官。
“石冈先生。”福井说。
“福井先生、田中先生,藤原先生还是没有回来的样子呢!”我说。
“没回来啊?”福井说。“那我来和守屋谈一谈,他现在在哪里?”
“在厨房。”
三个人加快了脚步往厨房走去,我不知为什么没有跟去,在那附近闲晃了一会儿,并逗弄了一下被关在铁丝网笼子里的鸭子,但我还是有点担心藤原,便走到厨房去。
三名警官坐在厨房的板凳上抽着烟,守屋站在一旁被询问。
“在这个村子里,藤原有朋友吗?”我听见福井的声音。
“没有,他只认识店里的人,还有卖鱼的和卖点心的,但也只是点头之交,都不是熟到可以让他留宿的朋友。”
“藤原这个人,大概几岁?”铃木说。
“大概二十一岁吧……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啊,那他有没有女人呢?”
“应该没有吧!如果有的话,我应该会知道。”
然后铃木注意到了我,转过头来对我说:“啊,石冈先生,能不能请你先出去一下。”被他这样一说,我只好又走到屋外。
我心想,待会儿再问田中好了。我慢慢走上往中庭的石阶,来到了龙的雕像旁,我想再去焚化炉那边看看。说出来有点丢脸,我一个人还真是提不起勇气,如果可以和田中一起去就好了。
我在龙的旁边站了一会儿,因为觉得脚酸,便坐在那只龙站着的水泥台边缘,水泥台很小,几乎没有我可以坐的空间,但我还是勉强坐了下去,就这样抬头望了一阵子法仙寺的撞钟房。我听见身后传来木屐的脚步声,好像有人爬上石阶来了。我心想,会是谁呢?原来是守屋,他有时候穿凉鞋,有时候又穿木屐,穿凉鞋时没有声音,但穿木屐就会发出声音。
“守屋先生,刑警们呢?”
“他们说要去村子里查一查,还带着藤原的相片去呢!”他说。果然是这样,这么说来,田中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听说,今天里美要和她母亲一起弹琴呢!”
“是啊!”
“地点是在那个大厅吗?”
“不,今天天气很好,应该会像是园游会的型态吧!”
“园游会?”
“就在这里演奏,在这草地上。”
“在这里吗?”
“是的,以前也常常在这里品茗或朗诵诗歌,所以也会在屋外弹琴。”
“是户外演奏会吗?”
“是的,很不错喔,不过声音不够响亮。我们还要做准备工作呢!今天藤原不在,可能会很累,要搬琴呢!”
“从哪里搬?”
“龙尾馆,那里有最好的琴。”守屋说。
3
我又回到了房间,在大学的笔记本上做纪录。我想把我的笔记影印一份,附在信里寄给远在挪威的御手洗。哪一天,如果我要将这个事件写成书出版的话,这些文章也可以当作手稿。没有桌上型台灯,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比较难写,白天的话,可以将棉被收进柜子里,将矮桌拖到窗边,利用窗外的光线就够亮了。
我停下笔来,忽然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因为我非常认真的写,所以进度已经赶上了,我从来到这个旅馆那天晚上的火灾开始,一直到发现人头漂流在苇川上的经过,尽可能详细记载。再一天,应该就可以写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了吧!
我走到走廊上,洒满了午后阳光的绿油油草地,现在已经铺上了绯红色的布,在那上面摆着两架琴,还没看见演奏者的身影,这无人的庭院中铺上了绯红色的布,上面还摆着两架琴,我被这画面深深吸引,从走廊上眺望了好一会儿。在演奏开始前,我就已经被这景象打动了。听说大家会坐在走廊上听演奏,但我还没看到观众。我走下走廊,不知不觉往龙尾馆走去,一走出走廊,就看到穿着浅桃色和服的里美正爬上往中庭的石阶。
“里美。”我叫她。“演奏要开始了吗?”
“啊,石冈先生,还没有,我是要去后面净手。”
后面?太好了。
“等一下,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啊,请。”她很开朗的说。
我赶紧穿上木屐跟在她后面,我一直希望有个人能和我一起去后面。
“你已经练好了吗?”我跟在她后面问。
“算是吧。”她说。
“净手是什么意思?”
“喔,那是我祈求好运的小秘诀。”她说。
“祈求好运的小秘诀……”
“我在演奏前总是会有点怪怪的,所以弹琴前我都会到井边洗手祷告……”
“喔。”
“这样一来,就会弹得很好。”
“喔。”
爬上石阶后,我们往龙头馆后面的小径走去,虽然我已有心理准备,但是白天一看,沿着龙头馆的小径居然是在很高的石墩上,而且没有栅栏,站在边缘会觉得很恐怖,我几乎是贴着建筑物走的。
我还是第一次在白天来这里,因为有昨晚的经验,所以很怕待在这里。我跟在快步前进的里美身后,害怕地转过龙头馆的转角,明明已经是第三次来了,此地还是让我觉得很陌生。那里非常安静,只有潺潺的流水声,空气很潮湿,到处都生着青苔,风徐徐吹动着使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吓了一跳。
接着,我便闻到水和青苔的味道,才知道这里是湿气如此重的地方。我的前方就是水池,是一个水泥做的方形人工水池,感觉像是外行人做的,里面有大大小小的鲤鱼游来游去,水池的内侧可能因为照不到太阳的关系,长满了黑色的藻类。在池子的一角,我看见了一个竹制导水管孔,不知道从哪里引来的水,不断地往池子里流,流进来的水又在池子的另一端不断溢出,流进沟里不知消失在何处了。我将手指浸在池子里,觉得好冰。
在空地的旁边,有一个用石头堆砌而成的水井,可能是因为昨晚太黑了,所以我没发现。水井的上面盖了一个马口铁做的盖子,旁边有一个绿色铸造物的手压帮浦,应该是用这个从旁边的水井将水汲上来吧!里美抓着这个帮浦死命地压,她穿和服很难压,我跑过去想要帮她。
“不用了,这要自己做才有保佑。”里美这样说,我便不再帮忙。
她很辛苦地不断压着帮浦,过了一会儿,出水口终于有水出来了,水流到放在下方的水桶里,然后里美就用这水洗手。出水口前端套着一个白布套,布套的前端因为铁锈的关系,被染成淡淡的茶色。水在水桶中跳跃着,有一部分溅到了和服的裙摆,所以我有点担心。
洗完手之后,里美将手甩了甩,从怀里拿出深咖啡色的手帕擦了擦手,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双手合十向着法仙寺。这么神圣的场面,我真不应该跟来的,我有点后悔。结束之后,里美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然后笑了起来,又回复到她平常的样子,我才松了一口气。我提心吊胆地朝圆盘锯小屋的方向靠近,从刚才我就一直想着这里。
一走到小屋旁,我发现上方有竹管弯弯的绕过来,因为昨晚太黑了,所以我完全没发现。竹管里好像有水在流动,发出潺潺的水声,我用眼睛观察水流动的方向,这好像就是经过龙胎馆窗外导水管的水源,然后有一部分往左流,流进刚才那个鲤鱼池里,应该是从这个斜坡的某一处涌出来的水吧!
我先往圆盘锯小屋的那个格子窗内窥探,比昨夜看得还要仔细,圆盘锯在正中央,好像生锈了,上面有转动时所需的皮带,但似乎已经断了。裁切台旁的地上散落着木屑和纸片,整体而言还算干净,灰麈并没有积得很厚,也没有到处布满蜘蛛网。
“看不见。”有人在我身边说。我一看,是里美在我旁边,她不断地踮起又放下脚跟,因为她太矮了,所以看不见屋内的情形。
“石冈先生,抱我。”里美说,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
“啊?”
“这样从后面抱我。”说完后,里美便跑到我跟前,大大的和服腰带抵住了我的肚子。
她还是个孩子,才会这样说。我明白后,便将她抱起。我闻到了和服的味道,和她身上抹的香水味。因为我是抱在她的腰带附近,完全感受不到她的身材好坏。
她将脸靠近格子窗后,看的并不是圆盘锯,而是右后方。
“好了吗?”
“嗯。”里美回答后,我便让她下来。“这个小屋好恐怖。”里美这样说,我也点点头,她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但她嘴里虽然这样说,却若无其事地来这里洗手,我实在不明白她的神经怎么这么大条。
“现在谁有这间小屋的钥匙?”我下定决心要问个清楚。我发现从刚才开始她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刚才她是跑过来的吗?
里美歪着头,想了又想,然后说:“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真的吗?”这个答案让我有点意外。
然后我沿着小屋的墙壁,往我觉得最可疑的焚化炉走去。屋顶上矗立着一根烟囱的焚化炉,埋在高高的杂草里,依旧在那里,却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异状,完全看不出来昨夜有使用过的样子,就像今天早上犬坊夫妇所说的一样。我很谨慎地将右脚踩入草丛中,接着是左脚,就这样慢慢往前走。
“哇!”里美从后面抵住我的背,我吓得跳了起来,老实说,我几乎快叫出来了,还好忍住了。
里美笑翻了,但是我根本没心思去责骂她,我一想起那个杀死三十个人的亡灵站在我眼前、向我走来时的景象,就感到非常害怕,慢慢往小屋那边撤退。我的脚好像已经开始跑起来了。
“您害怕吗?好可爱。”里美好像是这样说,但我根本没在听。
“快点回去,往那边走。”我说完后,便要往水井那里走。
有人拉住了我的手,是里美站在那里不动,怎么会这样?里美变得很奇怪,肩膀开始抖动,变成哭中带笑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实说,我连她都觉得恐怖。突然间,她抱住我,并吻了我,她的右手抓住我的后脑勺,嘴唇就压着我的嘴唇,狂野地吻我,我觉得后脑勺好痛,我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
她立刻放开我,把呆若木鸡的我留在那里,便快速往水井那里跑去,一直跑到离小屋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然后转过头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说:“石冈先生,快一点。”然后便往中庭跑去,我心想,只剩我一个人,突然觉得很害怕,赶紧跟在她后面。
里美是个谜。在发生那样的事之后,与开始演奏之前,在走廊上所有龙卧亭客人的注目下,和母亲一起静静走到中央草坪上的里美,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高中生,动作也像往常一样很孩子气。
但我却越来越感到兴奋紧张,身体好像会不时颤抖,里美哪才那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反覆思索着,今后我该如何面对她呢?我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正眼看她了,我心里一直在烦恼十几岁处女的问题,我对这种问题还真无法免疫呢!但是仔细一想,这个比喻还真可笑,因为里美才是真正的十几岁处女,不过她看起来却冷静得令人有点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