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血脉
进去时就见一位女童正满殿奔跑,另一位身量高一些的,拉着脸端坐着,身后两位宫装妇人拘谨站立,皇上坐于御案后看着奔跑的女童笑,没看到君婼进来,许婉侍立在皇上身旁,笑道:“与皇上有几分像呢。”
君婼闻言额角一跳,向许婉一眼横过去,许婉身子一缩,忙忙来到面前:“见过皇后殿下。”
君婼嗯了一声:“不在你的郡主府呆着,跑进宫何事?”
许婉忙指指两位宫装妇人:“非是妾惹是生非,她们走投无路,几次来到宣德门外,都被金吾卫轰走,无奈之下求到了妾面前……”
君婼摆摆手看向皇上,皇上少见的开怀,笑道:“康乐,安平,见过皇后。”
小一些的女童跑到君婼面前,仰脸看着她:“你就是皇后?皇后真好看……”
女童一张脸粉雕玉砌,头上梳了双丫髻,一身粉红色小宫装,笑嘻嘻瞧着君婼,大一些的站起身来到君婼面前,扯了扯小童的衣袖,拉着她一起规规矩矩行下万福礼,奶声奶气说道:“见过皇后殿下。”
君婼瞧着两位女童,与皇上眉眼间依稀相似,再看向两位宫装妇人,头中嗡一声炸响,突然想起锦绣提起过的两位美艳行首,观女童年纪,一个五六岁一个三四岁,再看两位妇人,都是二十上下年纪,气血直往上涌,也不叫两位女童免礼,哼一声看向皇上:“皇上今日好兴致。”
皇上笑道:“朕今日十分高兴。”
君婼看向两位妇人:“你们怎么不过来拜见?”
两位妇人诚惶诚恐福下身去,君婼看着皇上:“皇上唤妾来,可是要妾册封她们?”
皇上笑说不错:“君婼先让她们起来。”
“不让。”君婼脱口嚷道,“累死她们,皇上这算什么?之前假装懵懂,原来孩子都有了,可笑我一腔痴心,想着与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想着与皇上生儿育女,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两个的孩子。她们我不认,若认了,我熏香将她们毒死……”
皇上愣愣看着君婼,起身向她走来,君婼步步后退:“我这就去找世晟,我要回大昭去,这辈子再不回来了。”
小一些的女童哇一声哭了出来:“皇后好凶,娘娘,我要回去。”
锦绣在外听到动静,疾步冲了进来,挡住君婼去路,在她耳边道:“殿下,那两位是先帝的美人,一位杨美人,一位叶美人,两位女童大概是长公主。”
君婼一愣看向皇上,皇上疾步过来瞧着她笑,君婼一拳捶在肩头:“怎么不早说?”
“朕还没说呢,君婼就醋意大发。”皇上笑得开怀。
君婼红了脸,轻咳一声瞄着行礼的四人:“免礼吧。”
许婉在旁暗自叹气,虽说是误会,可皇后这样悍妒,皇上竟笑着纵容,自己还是认输吧。百里将军手下那位参将功夫不错,比剑的时候知道让着我,若是能答应不纳妾,过了年就请皇后赐婚。
皇上牵着君婼的手,来到两位女童面前笑道:“康乐,六岁,安平,三岁,君婼看那处宫殿合适,让她们住进去。她们的母亲怎样晋封,君婼瞧着办。”
君婼依然红着脸,低头道:“既有两位长公主,便晋封太嫔吧,康乐长公主居清平阁,安平长公主居凝晖阁,两位长公主年纪幼小,便与母亲居于一处。”
安平笑了起来,拊掌道:“皇后最好了,我不用与娘娘分开了,皇后人美心善。”
君婼弯腰看着她,伸手捏捏她圆鼓鼓的脸:“叫我阿嫂,安平缺什么了,就去流云阁找阿嫂。”
安平笑道:“阿嫂,安平知道了。”
君婼又看着康乐,眉清目秀的,就是脸臭,眼神也不友善,想来孩子大了,猛然换了地方不适应,笑道:“康乐也是一样,可随时到流云阁去。”
康乐点头说一声遵命,君婼一笑唤声锦绣,吩咐道:“请两位尚宫派人安顿两位长公主,一应吃穿用度伺候的人按制而行,锦绣在旁盯着,觉得不合适便替我吩咐她们。”
两位太嫔过来含着眼泪叩谢了,杨太嫔小心翼翼道:“两位长公主能活下来,皆因皇太后护着。宸妃残害先帝子嗣多年,宫中渐渐有了风传,宸妃害怕败露,容忍礼和睿生下来后,心中不悦,又在宫中施展手段,妾有身孕后十分害怕,求到了皇太后面前,皇太后便请求先帝,让妾出宫前往东都郊外定慧庵,代皇太后事佛,先帝允了,妾十月怀胎诞下康乐,因先帝正盼着一位公主承欢膝下,妾更不敢声张,这些年也是皇太后多方接济,定慧庵师太与皇太后熟识,对妾等多有照顾。”
叶太嫔少言,点头附和道:“妾也是一样,蒙皇太后照拂,有孕后去了定慧庵。”
皇上不语,君婼也没说话,杨太嫔又道:“皇太后曾对妾言,因没护好皇上,害皇上受苦,是以拼了命也要护着先帝别的血脉,以此赎罪。”
皇上敛了眼眸,君婼摆摆手:“知道了,都退下吧。”
看着皇上,小心道:“皇上,两位长公主的身份……”
皇上摆摆手:“确实是先帝血脉,早几日许婉就禀报了朕,朕查过了先帝的内宫档记,也派百里去定慧庵询问过,定慧庵师太为人严谨,知道事关皇家血脉,一应的时辰接生的人其后服侍的人,都传来问过,都吻合。今日想着召进宫来瞧瞧,一见心中便亲切,想来,君婼小时候就若安平一般,活泼好动玉雪可爱,见了朕就跳上了膝头,一口一个阿兄,朕心里吃了糖霜一般。”
君婼看着皇上笑:“康乐呢?康乐一丝孩童的顽皮都没有,老气横秋的,好似谁都欠着她。”
皇上看向君婼,略有些赧然道:“康乐,就跟朕小时候一样,她贵为长公主,却生在尼寺长在尼寺,她六岁了,已懂些事,想来心中不平。”
君婼便想起铭恩所说与皇上初见,头发蓬乱衣衫褴褛,野孩子一般蹲在一块大石上磨刀,轻易不看人,看人的时候目光野狼一般,似乎瞬间就会扑过来将人剁碎……
一笑看向皇上:“皇上小时候,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皇上抿了唇,君婼依偎过去,搂住他说道:“若那会儿能遇见皇上,妾定要与皇上为友。”
皇上抚着她的发,沉默着将她越抱越紧,许久哑声说道:“那样的我,君婼也愿意与我为友吗?”
君婼看着他,郑重道:“妾得到的太多,若早一日遇见,便能多与皇上分享。”
皇上的唇压了过来,颤颤的与她厮磨,哑声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两个的儿女……”
君婼嗯了一声带着苦恼:“皇上,我今日太丢人了……”
“不丢人。”皇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君婼今日的样子,朕看着,十分喜欢。”
君婼使劲往怀里钻了钻:“果真吗?”
“果真。”皇上的声音更加低哑。
正两情缠绵,铭恩在外大喊一声,皇上,小人铭恩求见。皇上不理,铭恩喊的声音更大,有一只鞋砸了出来,铭恩唬一跳,瞧着那绣花鞋鞋尖上硕大的珍珠,这不是皇后的吗?娘啊,这可如何是好?这鞋捡也不是,放着也不是,伺候的人来来往往的,谁瞧见了也不好看。
一眼瞧见远远候着的摘星,招手唤她过来说道:“快,将殿下的鞋捡起来。”
摘星捡起鞋就往殿里冲,铭恩拦一下没拦住,摘星冲了进去嚷道:“公主的鞋怎么掉在门外了?”
嚷着一眼瞧见公主雪白的玉足正裹在皇上掌心,皇上朝她瞪了过来,双眸寒潭一般,摘星吓得一个激灵,喊一声娘啊冲了出去,就听殿内皇上沉声吩咐:“铭恩,取了竹鞭过来,让她长长记性。”
摘星哀嚎一声公主,君婼靠在皇上怀中,迷蒙看着皇上,皇上唇堵了上去不让她说话,君婼奋力挣开:“不许打我的人。”
“行了。”皇上揉捏着她,“上次让采月卷个纸棍子,以为朕不知道吗?这次唤的铭恩,打不疼她,若有下次,就传内寺所卫。”
君婼软着身子挣扎着抗议,皇上又道:“她再不长记性,回头我们生儿育女的时候,也冒冒失失闯进来,君婼受得住?”
君婼呜呜哝哝的,终是点了点头。
铭恩举着竹鞭苦口婆心,让摘星多长些记性,看她说记住了,方装模作样打了几下。
因尚膳催逼,在福宁殿外丹樨上打转,今日两位长公主回宫,又是小年,这午膳摆在何处,皇上皇后也不给个吩咐,尚膳局该如何准备?
眼看着日头当午,皇上方唤一声进来,神清气爽吩咐道:“午膳简单用了,晚膳摆在紫宸殿,召睿郡王进宫来。”
回身瞧着君婼,顿一顿道:“到了时辰,君婼去趟宝慈宫,请母后一同过去。”
这是他头一次开口说母后,君婼笑说声好。
殿门外想起咚咚咚的脚步声,安平跑了进来,手脚并用跨进高高的门槛,鼓着腮帮道:“阿兄阿嫂,安平饿了,可姑姑说,阿兄阿嫂不让用饭。”
说着话爬上皇上膝头:“阿兄,刚刚见了母后皇太后,安平害怕。”
君婼在旁笑道:“皇太后慈爱,安平为何会怕?”
安平张张口,康乐走了进来,喝一声安平,将她从皇上膝头抱了下来,面无表情说道:“安平以为皇太后会穿金戴银,见了后竟穿着打补丁的缁衣,安平便怕了。”
皇上笑道:“安平不用怕,过会儿阿兄下皇命,不准母后再着缁衣。”
君婼在旁看着康乐,又看看安平,没有说话。心里暗自琢磨,童言无忌,安平为何说皇太后可怕?两位太嫔两位长公主寄居尼寺,皇太后为何从不提起?且安平三岁,叶太嫔怀孕时,皇上已经回到东都,皇太后不理会皇上,为何会如此关照一个美人的肚子?
上次皇太后雪地里摔倒崴了脚,皇上每日召太医前来询问,心里惦记着,只是迈不过最后一道坎,小年是否一起用膳,皇上一直在犹豫,两位长公主回宫,下定了皇上的决心,一切似乎太巧了些。
君婼既起了疑心,便要追根究底。
第60章 探查
君婼既起了疑心,便要追根究底。
晚膳时不动声色观察众人,两位太嫔依然是谨小慎微,康乐小大人一般跪坐几后,活泼的安平一反常态缩在叶太嫔怀中,不时偷眼看向皇太后。
睿郡王如今七岁,因习武晒得黝黑,健壮得小牛犊一般,十分喜爱两位妹妹,尤其是安平,对着安平一笑,露一嘴白牙,安平就指着他哈哈笑,康乐都忍俊不禁,捂着嘴取笑道:“四哥夜里走路可得张着嘴,要不迎面过来的人瞧不见。”
睿咧嘴笑道:“总张着嘴多累,我穿一身白衣服,再提个铃铛扮白无常,吓死他们。”
众人哄笑起来。
皇太后一脸喜气,换下缁衣着了卍字纹素锦,头上戴了琉璃簪,随着睿郡王进宫的惠太妃性情开阔,笑着打趣皇太后:“皇太后向来爱素净,今日这头顶热闹上了,在灯下明火执仗。”
皇太后笑着,手抚上琉璃簪:“皇帝孝敬的,我少不得老着脸戴上。”
皇上在一旁抿唇笑,有些孩子气的腼腆。
君婼瞧着皇上神情,心中一软,皇上如此高兴,自己又何必去怀疑皇太后的居心?就算有什么居心,她也是要跟皇上好好的。
皇上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有些坐立不安,又舍不得离去,在几案底下紧攥着君婼的手,君婼反握着安抚。
看时候差不多了,孩子们又拘谨,君婼笑说散了吧。皇太后先站起身:“我也乏了,就先回去了。”
众人起身恭送,皇上站起身一直跟到殿门外,抿唇瞧着皇太后,半晌说道:“儿子恭送母后。”
皇太后一笑,摆摆手道:“回去吧回去吧,夜里天冷。”
君婼手握住皇上的手,颤颤得发抖,身子紧绷着十分僵硬,他这一声母后,迟来了二十年,皇上如此紧张,皇太后却没有察觉。
君婼从身后抱住他,紧咬了唇。皇太后真的关心皇上吗?
夜里皇上换了皇太后做的衣袍,君婼瞧着就觉那儿不对,可是又想不起来,皇上今日情绪起伏得厉害,君婼体贴为他纾解,待他睡着后躺在他身旁,脑袋里紧绷着一根弦,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得想。
对啊,皇上十七岁回了东都,如今已第四个年头,这四年的衣衫鞋袜,她为何不直接送给皇上,而是留在自己手中?
想着恍恍惚惚睡了过去,次日晨起送皇上早朝走后,唤来锦绣问道:“皇上回东都后,宸妃待皇上如何?”
锦绣摇头:“背地里自然瞧不上,说野孩子天煞孤星什么的,尤其是册封太子前,先帝说皇上与俭太子能者为上,宸妃十分生气。可当着先帝的面,待皇上还是亲切的。对了,俭太子册封后,宸妃为显大度贤良,为皇上办了一次生辰,那次奴婢也跟着前往服侍,席间皇上少言寡语,众人贺寿的时候局促拘谨,皇上告退后,宸妃十分委屈,说皇上与她记仇,先帝骂皇上上不了台面。”
君婼心中犯疼,向来冷漠的亲人待他好些,他只是无措紧张罢了。摆摆手问锦绣:“皇太后呢?”
锦绣绘声绘色:“这个奴婢记得清楚,皇太后称病没来。第二日拜见上圣皇太后的时候,宸妃当面嘲笑她,怎么?怕沾了你儿子的晦气?竟装病不来?皇太后怯懦说道,昨日感了风寒起不了身。宸妃嗤笑道,是啊,成日在先帝面前哀哭思念儿子,适逢儿子生辰,真对儿子好,爬着也该去才是。先帝可怜你,昨夜里又去了你那儿,先帝春秋鼎盛的,太子也已册封,自然是先讨好先帝要紧。宸妃冷嘲热讽,皇太后只诺诺不语,后来上圣皇太后摆摆手,吵得我头疼,都回去吧。便都散了。”
君婼挨着大迎枕靠坐着,手支了颐心中冷笑,你若不是真心疼爱皇上,那也休怪我不孝敬你。
吩咐锦绣传两名司制来,又一想不妥,让锦绣包了皇太后为皇上缝制的衣袍和鞋,嘱咐锦绣道:“锦绣出宫一趟,去找街巷中的老裁缝,多找几个,问问她们这样的衣袍和鞋,大概出自何人之手,不擅针线的人可做得出?
锦绣带着包袱走了,君婼心想,或许皇太后只是见风使舵,皇上不得志,她便远离皇上讨好先帝,如今皇上登基,她便一心靠着儿子,可皇上是赤诚之心,对谁好便竭尽全力,她拿假意换皇上的真心,着实可恨,天底下竟有这样的母亲。
窗外传来嬉笑之声,安平跑了进来,唤声阿嫂,君婼笑着招手,安平不让她抱,手脚并用爬上榻坐在君婼身旁,抓起几上的果子往嘴里塞,君婼笑说慢些,拈一块糖霜塞她嘴里,安平咯嘣嘣嚼着笑道:“阿嫂这儿的小点,比别处好吃。”
君婼捏着她腮帮笑问:“去给皇太后请安了吗?”
安平点头说去了,君婼笑道:“皇太后不穿缁衣,安平还怕吗?”
安平顿了一下,将口中吃食咽了下去,食指竖在唇边:“阿姐嘱咐过了,不许乱说话。”
君婼哦了一声,笑问道:“那,这宫中,安平最喜欢谁?”
安平扑上来,在君婼脸上亲了一口,小点残渣亲在君婼脸上,安平搂着她脖子甜丝丝道:“最喜爱阿嫂了,因为阿嫂最好看。”
君婼搂着她胖鼓鼓的身子笑,安平扎在她怀中,在她耳边小声道:“第二喜爱皇上阿兄,又好看又香,昨日想亲,阿兄躲着不让,阿嫂,我长大了,要嫁给阿兄。”
君婼哈哈笑说好,安平又道:“最不喜欢皇太后,皇太后的眼睛很凶。”
君婼与安平玩耍一会儿,看着安平嘱咐道:“这样的话,不可对任何人说,忍不住就来找阿嫂。”
安平嗯嗯答应着,君婼抱起她,唤一声摘星,将她递到摘星怀中,笑着吩咐道:“带长公主玩耍去。”
君婼一笑起身,带着采月与几名女官往宝慈宫而来,进去时就是一愣,皇上正坐着与皇太后说话,皇上话不多,脸上带几分腼腆,皇太后慈爱笑着,瞧见她进来,眼底的冷光一闪而逝。
君婼看着皇上孩子气的笑容,就算她是装出来的,只要她一心做皇上的慈母,只要皇上高兴,且由她去。
秋蓉站在皇太后身后,眼睛不时瞄向皇上,一脸的欣喜,君婼冷眼扫了过去,金吾卫已查过,当年的拐子已死,她的身世无处可寻,自己忘了问大哥,皇上问过了,母后当年确实走失过一位妹妹,年纪与秋蓉相仿。
君婼看一眼皇太后,再看一眼秋蓉,未确定的事,自己先勿放在心上,只当她是皇太后身旁伺候的宫女。
坐着与皇太后说一会儿话,与皇上出来时,皇上搓着手道:“本想让君婼陪着朕,下朝后不觉就走到了宝慈宫外,抬脚进去了,惹得母后好一通哭。”
君婼握住他手笑道:“那是高兴的哭呢,皇上可高兴吗?”
皇上嗯一声,反握住君婼的手:“不过,总觉得陌生,朕与母后没什么话说。”
君婼笑道:“皇上放心,我会替皇上孝敬好皇太后的。”
皇上点头:“屋里的陈设,还是换了吧。”
君婼答应着,笑说起安平:“安平说长大要嫁给皇上呢。”
皇上也笑,瞧着君婼道:“朕就说,安平是小时候的君婼。”
君婼喁喁说着话,一直陪着皇上回到福宁殿,亲自沏好寿耳茶,方回转。
回到沉香阁,锦绣已经回来,正在门外翘首企盼,瞧见她压低声音道:“真被殿下料中了。”
君婼带她回了屋中,锦绣拊掌道:“可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奴婢今日走访了几处,有一位老裁缝告诉奴婢,这些都是成衣铺出来的,拆开领子,内里有织云字样,那处成衣铺叫做织云坊,鞋也是那儿出的。去织云坊绕着弯打听过了,奴婢说要买大小不一的衣衫鞋袜,一岁到二十岁的,烧给死人。这话说得有些晦气,不过是为了套伙计的话,殿下莫怪。那伙计笑道,几月前来了一位阔气的公子,要的与娘子一样。奴婢仔细问过了,从形容判断,伙计所说的公子应该是一位宫人。”
君婼点点头,就算是讨好皇上,也没有十足用心,从成衣铺买来糊弄,可见是心中十拿九稳。
沉吟着吩咐锦绣:“知会了铭恩,派几个靠得住的盯着宝慈宫,她们老实安分便罢,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来禀报我。”
锦绣答应着匆匆去了。
......
宫中多了两位长公主,睿隔三差五进宫,三个孩子凑一处,热闹了许多。
宝慈宫布置一新,皇太后身上的衣衫越来越讲究,颜色也越来越明艳,每日杨太嫔叶太嫔作陪,蕙太嫔也常常进宫,凑在一处说笑或者打牌九,皇太后又喜在后宫到处走走,每出宝慈宫,前呼后拥的,说不尽的尊荣,二十多年隐忍换来如今,皇太后暂得满足。
很快迎来过年,然后是十五灯节,因在孝期依然从简,却比去岁隆重许多,女官们带着宫女来往穿梭于沉香阁,听君婼示下,皇太后择一高坡冷眼瞧着,一声叹息:“真正的尊荣,还在她那儿。”
身后秋蓉一笑:“再过一年孝期满,皇上选秀,这宫中添了人,就她的悍妒性子,早晚惹皇上不喜,到时候这后宫,就是皇太后的。”
皇太后眯了眼,后宫不能一人独大,选秀势在必行,这会儿就准备,挑选乖顺听话的进宫来。
远远望见皇上行来,皇太后笑着迎了过去,时机正好。
第61章 挑拨
皇上随着皇太后进了宝慈宫,皇太后吩咐端了圆子来,笑道:“君婼说皇帝口味偏甜,皇帝尝尝这乳糖圆子。”
皇上用了两个,点头说好。皇太后笑道:“忙了过年又忙灯节,君婼这孩子辛苦,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样辛苦尚惦记着明春为皇上选秀一事,今日早上与我提起,我想着,问问皇帝的意思。”
皇上脸色一沉,将盛着糖圆子的瓷盅推开,不悦说道:“看来她是忙昏了头。”
皇太后从未见皇帝对皇后如此,心底里暗自高兴,脸上却不带出来,关切问道:“怎么还怪罪上皇后了?”
皇上抿了唇,半晌说道:“母后,朕有君婼足矣,朕的后宫,只要君婼一人。”
皇太后大惊,只要她一人?自己心中的诸多盘算,憧憬的无上尊荣,因皇帝这一句话,似乎就要落空。
忙忙说道:“阿麟乃是九五至尊,再宠爱君婼,也要想着为皇家开枝散叶,若后宫只有君婼,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皇上摇头:“先帝三宫六院,其中苦楚母后尽知,儿子不想让君婼也受那样的苦。”
皇太后说声可是,皇上已站起身:“母后,日后勿要再提选秀之事。儿子瞧瞧君婼去。”
说完转身就走,皇太后手捂在胸口,气得呼哧呼哧急喘,后宫只要她一个人?她凭什么?后宫中那个女人不是表面光鲜,心在刀尖上打滚,滴着血熬过来的,她凭什么?
怒气勃发将几上石雕扫在地上,秋蓉忙进来捡起劝道:“这石雕摔了几次,都有裂纹了,若是被皇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