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寒夏抬头,微笑望着他:“林莫臣,咱们这样,算是朋友了吗?”
“你想成为我的朋友?”他不答反问。
木寒夏微囧,说道:“切。我只是提出疑问,不是想。”
林莫臣忽的笑了:“当朋友可以,你先放弃乐雅。”
木寒夏拣了颗樱桃放进嘴里,咬着没说话。
——
木寒夏跟公司请了几天假,隔日傍晚,搭火车抵达海口。
这边天气炎热,木寒夏在人群中走得汗流浃背。一出站,就看到老同学张玉磊,高高大大地站在人堆里,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正冲她挥手笑。
木寒夏也咧嘴笑了,快步走过去。张玉磊给了她个热情的拥抱:“老班长,怎么肯来海南玩啦?”
木寒夏一拍他的肩膀:“来看看你,不行么?”
“行行行!求之不得还不行么?走,先上我的车!”
许久没见老同学,木寒夏的心情也有些激动。两人有说有笑上了车,开出火车站时,木寒夏的目光滑过窗外,忽然眼前一花。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但是她在海南除了张玉磊,没有认识的人。肯定是看错了。
论林哥哥与孟刚,谁才是真正的狼……话说,有些读者可能误会了,除了我说过的那次双更,其他日子我并没有双更过。只不过有些日子,章节字数超过4000,就拆成两章发而已。因为云起这边,一章好像都是1000、2000字。像今天是3000多字,所以我就懒得拆了呗。我像是那么得瑟的人嘛,天天双更,我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存稿好么。明天见!
第17章
木寒夏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烈日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微微眯着,看着前方大片大片的荔枝林,叶绿果红,一挂挂坠满枝头。她轻轻笑了,想:要是真能成功,那就跟做梦一样了。
她此刻的感觉,就像行走在悬空的钢丝绳上。她是个孤掷一注的赌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自己跟自己来了一场豪赌。
张玉磊站在离她几步远处,望着她。他们是高中同学,已经有几年没见。但有的人,想起都能令你觉得信任和温暖。对于很多人来说,曾经的天之骄子木寒夏,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尽管她现在落魄。
张玉磊清楚记得,那时她常穿条白裙子,头发干干净净梳在脑后,站在同学中,明媚而狡黠的笑。现在,她笑容依旧,明媚依旧,但眉宇间,总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那是一种冷冽而寂静的改变。
“浙江的水蜜桃,湖北的香菇,海南的荔枝,果然名不宣传。”木寒夏回头笑望着他,“大磊,把你们家荔枝园下个星期的产量,都给我吧。我还要拿下周围其他几个荔枝园的产量。”
张玉磊听得吃了一惊,他之前就知道木寒夏不过是超市的一个小小营业员。
“你……你拿?你想干什么?你……哪来的钱?”
木寒夏微微一笑,抬手给了他一拳:“怎么,看轻我了吧?难道我就没有来跟你谈生意的时候?是这样的,我现在没做营业员了,在市场部。如果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就回去跟领导谈,直接从你这里采购。”
张玉磊想了想,没有马上说话。虽说现在他的父亲还在管理荔枝园,但他基本也接手大小事务了。只要价格没问题,他是能够拿主意的。而且私心里,他还希望能给木寒夏便宜一点的价格。虽说木寒夏这个要求有点突然,但她办事,他从心底却是信的。
于是他点点头:“好,但是要尽快。你知道海南荔枝市场很大,现在又是盛产季节,每天的出货价格都不一样。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准确价格,只能在当天的实时价格上,给你个小折扣。”
木寒夏感激地望着他,说:“我知道。谢谢你。”
海南荔枝产地出货价瞬息万变,她当然知道。这就是她这趟来海南的原因。
两人在荔枝树间穿行着,脚踩着被太阳晒得发硬的泥土,张玉磊听木寒夏不疾不徐地说她这次的全盘计划——
“我在市场部做助理的时候,每天跟数字打交道,很多很多的数字,销售市场数据、供货市场数据、产量数据、供应商数据……慢慢的,我发现了一个规律。你知道的,很多季节性、地域性强的商品,我们超市并不会从产地直采。比如就说荔枝,还有其他水果,还有散装大米这样的。要是每种商品都要派专人去外地采购,那得派多少人出去,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譬如荔枝,我们就是从江城的供应商那里买。而供应商就是从你们海南采购的。这中间,就存在一个价差。”
张玉磊点头:“是的。但是你现在想要直采,就得自己承担中间的运费、人工,你占不了什么便宜啊,为什么要做?”
木寒夏笑了笑说:“谁说占不了便宜?我每天就盯着那些数据看,我发现了这中间有问题,拿去跟部门那些老同事商量,但是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还觉得我没事找事。但是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这样的供求市场上,藏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般情况下,我们改为直采,也多赚不了多少,对不对?因为其实中间的供应商,本来也没赚多少,这是市场价格自动调节机制。
但是,我研究了最近五年,这个季节,也就是这二十来天,海南荔枝出产价格日变化图,还有供应商给我们的价格图,发现了一个规律。你们这里,价格每天在变化,随着产量达到峰值,价格也会逐步走低,后面越跌越低,越跌越快,对不对?供应商给我们的价格图,也是这样的走势。但是,因为中间的供应商鱼龙混杂,又隔了地域,供应商市场没有那么规范、信息畅通,他们的价格调节速度,并没有你们及时,至少存在3-5天的滞后。”
张玉磊听得心头莫名一震,他好像有点明白,木寒夏说的“机会”,藏在哪里了。
木寒夏的那双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澄。张玉磊看着她,却仿佛看着另一个人。她说:“我看过了,今天海南的产地价格,还是7块2,而江城供应商的供货价是8块4,我们乐雅和永正的销售价,都在10块左右。按照这几年的销售规律,结合天气预报,下周,海南很可能迎来销量高峰,实时出货价会跌到5块以下。而江城的供应商价格,至少要在3天后才会调整。我要抓住的,就是这个短暂的时间差、价格差,直采荔枝回去。”
张玉磊问:“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
木寒夏答:“永正,乃至江城所有超市,还在卖10块。只有我们一家突然卖5块,完全想象不到的低价,你觉得顾客会有什么反应?他们会觉得不可思议然后疯抢一空,然后江城所有其他超市的荔枝,都会卖不出去。只要我能做成这一件事,乐雅就能重新获得顾客的注意,绝处逢生。”
——
傍晚的海南,是潮湿而闷热的。木寒夏住的是间很便宜的快捷酒店,洗了澡之后,就换上宽宽大大的T恤和短裤,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靛蓝的天。
张玉磊执意要让她去家里住,她没肯。一是不好意思打扰他太过,二是张玉磊家,到底还是他爸做主。就这么住到他家去,对后面做生意,不一定有好处。
今天她得到了张玉磊的口头承诺,在他的帮助下,与附近另一家荔枝园,也谈好了。只要明天再谈好两家,她就可以跟市场部经理汇报自己的全盘计划。
虽然她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但她有把握,这个计划,经理一定不会轻视,一定会第一时间上报孟刚。而孟刚一定会同意,并且尽全力推动这件事。
不过,孟刚再派别人来海南谈采购,必然来不及抓住眼前的价差空间。所以只能依赖她。
那样,她就会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
只是,一切都会如同设想般顺利吗?她的心里,也恍恍惚惚的。
那晚差点被孟刚侵犯后,她的心里,就藏着一股孤勇。在想出这个对策后,这份孤勇就驱使着她,一直向前,不顾一切。不去想身前身后会有多少艰难险阻,也不去想自己是多么渺小卑微的一个角色。她豁出去了,就想做成这一件事。他~妈的别人的人生是人生,别人的欲望是欲望。那她的,她的难道不是?
……
然而木寒夏并不知道的是,这家酒店里,还有另一个,从江城来的住客。
窗外暮色弥漫,落下的太阳,只留下一点残余的光,将天空染得晕晕沉沉的。林莫臣站在房间里,心情有点不太愉快。
他从没住过这么简陋的酒店。棉布床单,两根面条一样挂着的窗帘,还有仔细看就会发现细小污渍的地板。他多看周围一眼,就会有点隐隐的恶心。
但是没办法,那个女人住在这里。
对于他突然抛下永正的事,飞来海南的举动,程薇薇表示很不理解,在电话里说:“Jason,你做事一向稳重可靠,但是这次突然丢下我拜托的事不管了,我实在无法理解。”
林莫臣答:“我能清楚判断,什么事对我是最重要的。永正后续的营业计划,我都已经安排好,即使人不在,它也会自己向前运转。如果你无法理解,那是你的问题。”说完就挂了电话。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木寒夏。想到这一点,林莫臣的嘴角冷淡地勾起。人在商场,光是靠脑子吗?不,很多时候,靠的是直觉。那天听到木寒夏跟何静的说话,她提到“供求市场”、“数据”、“机会”。林莫臣就隐隐觉得不妥。再听她说“要在永正的包围圈撕出一条口子”,那正是他不希望出现的事。所以,他怎么可能放任这个祸患,在眼皮子底下继续发展。须知越是渺小的人,越容易干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所以他跟了过来。跟了一天,大致也知道这个女人,想干什么了。
酒店一楼,还有个特别小的院子,种了几棵树,还算幽静。这时天已经黑了,林莫臣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就看到院子对面的房间,门开了。木寒夏走了出来。
林莫臣微微侧转身体,站到了窗帘后,注视着她。
她似乎有点出神,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手不安份地拨弄了两下树叶花草,看起来心情很不平静。最后,她在张残缺的石凳坐下,正好背对着林莫臣的窗,隔得非常近。他甚至能看清她耳后的皮肤,白皙细腻,在院里柔黄的灯光下,显得朦胧。
许是在这个简陋的房间里站得太久,林莫臣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焦躁之意。但是他依旧无声无息,凝视她不动。
她坐了一会儿,从脖子上拉出一个吊坠,托在掌心里。林莫臣看到,那是个用红线穿着的小玉佛。
她闭着眼,双手合十,轻声说:“妈妈,你一定要保佑我。这是我翻身的唯一机会,保佑我顺顺利利,不要出任何差错。保佑我立下这一功,这样无论我留在还是离开乐雅,都会有人看得起我。我不想再做营业员了,不要再被人轻视侮辱了,我想要往上爬,爬到我这辈子能到的地方去。”
说完之后,她放下手,像是要故意放松,长长地吐了口气,走回房间里,关上了门。
院子里忽然变得静极了。地上的月光清稀如水,楼宇的上方,云层暗黑而模糊地堆积。林莫臣忽然唇角一勾,笑了。
什么,你们昨天留言说双十一要双更?这是什么鬼规矩?!! 那就……双更吧! 二更即刻放上 林哥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18章 (二更)
两天后,木寒夏在深夜接到孟刚的电话。
他说:“木寒夏,我连夜听了你们经理的汇报,同意你从海南直采荔枝回来。”
木寒夏答:“好。”
“具体的事,经理会跟你沟通。”
“好的。”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两人似乎都无话可说。木寒夏坐在床上,抬起头,望着窗外特别暗沉的天,就像无边无际的深潭,还有好几个小时,才会亮起来。
“你总是让我意想不到。”孟刚说。
木寒夏忽然无声地笑了,说:“孟总,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先挂了。”
“等一下。”他的嗓音在深夜里微微有些哑,“这件事办完了,回我身边来。”
木寒夏心里轻轻一抖,就跟被人掐了一下似的。她的声音里忽然带了笑意:“孟总,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什么时候,又去过你的身边了?”
然而孟刚半点不急不慌,隔着电话,木寒夏都能想象出他沉稳老练的模样。他答:“木寒夏,小姑娘,你今天能走出这一步棋,我就知道,你不会把那天的事,看成一个死结。你既然既往不咎,我也不至于容不下你。以你学历和背景太低,在乐雅干了三年,才爬到现在的职位。难道你就想这么放弃?你以为我又真的舍得,把你赶到无依无靠的地方去?回来后,就继续在市场部干,这次的功劳,我会给你升职加薪。至于我俩之间的事,你不愿意,我再也不会提。这样,还不行吗?”
木寒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着答:“孟总,谢谢你的宽宏大量。”她的语气难辨是真心还是讽刺,孟刚静默不语。
然后木寒夏就挂了电话。
虽说孟刚这个电话,打得木寒夏心里发闷,后半夜都没睡好觉。第二天一早,她还是立刻去找张玉磊,敲定最后的合作。
太阳灿烂地挂在天边,又是晴朗的新一天。木寒夏忙碌了整整一上午,终于与几家种植园,都签好了纸面协议。其中张玉磊家的采购量最大,足足五卡车,约定好今天傍晚,就统一发货运往江城。
万事俱备,只差这临门一脚。
下午,张玉磊开车把木寒夏送到了火车站。木寒夏照旧是一个背包,轻便洒脱。许是即将大功告成,她的眉梢眼角都显得轻快很多。张玉磊却望着她这几天,明显被太阳晒黑了一点的皮肤,有点心疼地叮嘱道:“班长,路上小心,吃的都没来得及买,别舍不得钱,买车上的盒饭吃。”
木寒夏不太在意地拍了拍背包:“里面还有面包呢。”
张玉磊皱眉:“那哪儿行呢?要坐20多个小时呢。听我的,别亏待自己。”说到这里又笑了:“你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成了,你就翻身了,今后,应该也不差钱了吧。”
木寒夏也笑,朝他一拱手:“承你吉言。”
周围人来人往,拥挤杂乱。广播里开始播放她那趟车检票的讯息,张玉磊目光温暖地望着她:“去吧我的老班长,一路顺风。”
木寒夏没有动,而是轻而郑重地握住他的手,说:“玉磊,你一直是个仗义的大好人,我心里都记着呢。这次,谢了。货的事,一定要帮我看紧。拜托,不能出半点差错。我真的……就看这一次了。”
张玉磊心中十分动容,点头答:“你放心,今天下午六点,所有荔枝一定会按时装车发货。我拿信誉跟你担保,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列车开了。从湿热的海南跨海,慢慢进入陆地。山川与城市,浮光掠影般经过。木寒夏坐在靠窗的位置,到天黑时,也不觉得饿,没有什么胃口。她不时拿起手机看,直至六点半,终于收到张玉磊发来的短信:“搞定!十辆卡车,已经开上高速了。”下面还附了张照片,一长排卡车在夕阳之下,满满的装的全是荔枝。
木寒夏整颗心都放了下来,那感觉就像是在太阳下晒了一整天,终于回到了清凉安定的所在。内心泛起层层喜悦,无声地浸透胸怀。她往车窗上一靠,嘴角露出笑容。过了没多久,就因为累极,沉沉睡着了。
那头,张玉磊办完了这件事,也是浑身轻松。他站在晴朗而漆黑的天色里,望着自己一望无际的种植园,决定去巡一圈。这几天为了帮木寒夏,也耽误了他不少工作。
到晚上九点多,他刚从种植园出来,就有人来给他报信了:“玉磊,刚才有位姓林的先生来见你爸,说是想买下我们的所有产量。”
张玉磊听得疑惑:“未来几天?但是我们所有的货都已经发去江城了啊。”
来人的表情也有点古怪:“他说他要花双倍的价格买回来。现在老爷子正在招待他喝茶。你要知道,双倍价格我们是大赚,他可是亏定了。”
张玉磊愣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嗡”地炸了一下,姓林、双倍价格、就在木寒夏刚刚离开的关口……他拔腿就往家里跑:“不能卖给他!”
在张玉磊一路狂奔的时候,他的父亲张子强与林莫臣,正坐在家里的客厅里,气氛宁静和谐。
张子强一辈子都在做生意,前几年跟几个兄弟来了海南种荔枝。生意做得不算大,但也颇有家产。他是一位朴实而精明的中年人,虽说这一两年,生意都交给儿子打理,但并不代表他对一切不闻不问。
就像此刻,突然到访的这位年轻男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张子强就知道,这个人自己必须见。
林莫臣脸上始终噙着淡淡的笑,喝着张家的上好茶叶,就像聊家常似的,不急不缓地道明来意。而张子强听完后,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好,如果林先生真的能付双倍价格,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批荔枝,我愿意转卖给你。只是货,今天下午已经发出去了,还得追回来。”
林莫臣微笑答:“不用追。我的店也在江城,直接送进我的仓库。”
张子强看他一眼,点头答:“好。”
两人拿起茶杯,轻轻一碰。
张玉磊气喘吁吁跑进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袋里冲,大吼道:“爸!你不能把货送到他的仓库里!”
林莫臣放下茶杯,眼神很淡地看了他一眼,竟似全不在意。他微笑站起来:“张总,50%的货款很快就会打到你账上,等合同签好货送到,我会再付50%。告辞。”
张子强点点头,沉下脸看着儿子:“你说什么?什么不能送?你把货打折卖给那个女孩,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你不许再插手。”
张玉磊又悲又怒,狠狠地瞪了眼林莫臣。后者却依旧神色清淡,嘴角甚至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隔了好几米,还能听到屋内张氏父子的争执声。但这已经跟林莫臣没关系了,他很清楚,张子强一定会把那批荔枝,送进他的仓库里。
月色清朗,土地松软,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张家自建的房屋门口,也是一小片荔枝林。林莫臣穿行其中,这环境如此静谧清新,他的大脑里仿佛也变得格外清净。
然而他就想到了木寒夏。想起的是那晚,两人被困在仓库里,周围昏黑一片。他看到她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很纤细也很无助的样子。
林莫臣垂下眼眸。明天过后,她大概会哭。因为被他打到谷底,再也无力还击。
想到这一点,他并不会感到心软或者后悔,他的心中,只有一片平静的空旷。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林莫臣站定想要避开,但是已经来不及。张玉磊狠狠一拳,已经砸在他的脸上。
林莫臣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张玉磊这几年没少干体力活,力气不小。林莫臣却是养尊处优惯了,人又削瘦。这一拳只打得他鲜血直流,脸上、衬衫上,瞬间到处都是血迹。林莫车用手挡着脸,冷冷道:“你疯了?”
张玉磊到底是个温儒的性格,打出这一拳,对他来说已实属不易。但他又不能如此善罢甘休,只站在这影影绰绰的荔枝林里,愤恨地瞪着林莫臣:“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你怎么能在她背后插这么一刀?你于心何忍?”
林莫臣掏出纸巾,神色淡漠地擦干血迹,按住鼻子,只露出那双幽冷的眼睛:“呵……她难道不是背着我,来海南给我设置陷阱?”
张玉磊一时语塞,但立刻又说道:“那不一样!她马上就要被领导排挤走了,她是为了自保!”
林莫臣冷冷一笑说:“自保?这位张同学,你是一心袒护她,有没有想过,她走这一步,有多狠多利落?呵,初生之犊不怕虎。她仅仅靠几条数据曲线,就找到了价格差和时间差,立志把荔枝卖出一个逆市价格。她如果成功,我几个月的计划效果,投入的几百万资金,都会打一个折扣。不仅顾客会有相当一部分回流到乐雅,甚至会伤害永正的信誉。顾客难道不会想,乐雅能卖5块,永正为什么还要卖10块,这不是在赚暴利吗?我有什么理由放过她?难道我是来做慈善的?”
张玉磊的脸色又青又白,答不出来了。林子里变得静静的,只有月光稀疏地洒在两人脚下。
张玉磊忽然感到一阵无力的难过,他蹲了下来,慢慢地说:“林莫臣,她跟我说起过你——她把你当朋友。”
林莫臣静了一会儿,答:“我知道。”
张玉磊霍地抬头看着他:“你这么做,她不会原谅你!”
然而迷雾般的夜空下,他只看到林莫臣沉黑如水的眼睛。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拥有一副铁石心肠,跟他的眼神同样难以动摇。他的脸上,甚至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她会记住我。”
木寒夏在次日深夜抵达江城。五月的夜风,还有些冷,她却毫不在意。她的心里就像揣着一团火,跳跃,忐忑。只等这团火真正燃烧殆尽后,她可能才会得到平静。
她也没有困意,本该回家睡觉的,却不想去。索性搭了夜班公交车,直接去了超市仓库。还有四五个小时,天就亮了,荔枝也该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