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萝卜和羊肉。
冯小宝说,他收下了么?
我说一锅熬了,我还吃了,后来因为烫了嘴还剩了大半碗没吃了。
冯小宝很夸张地拍拍他自己的额头,还作势扯了两下头发:“难道你还要那么一个矜持的古板夫子说请你天天去么?裴光光,这种时候你脸皮薄什么?”
我,我不是脸皮薄,我是怕马怀素讨厌。
冯小宝说,雪中送炭你懂不懂,等明年科考过了放了榜,他要是榜上有名,你就是把终南山的树都看了烧成炭送去也白搭,眼下里他贫寒着才是好时机。
我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冯小宝嗤笑:“谁天生是哪样的人?司马相如那样有名的人物进了京做了官飞黄腾达了不也嫌弃了卓文君?想当年他不也舍了脸皮在人家窗下弹那凤求凰?裴光光,这世上的人,好好坏坏的没有定论,你就能断言马书生将来及了第还是这样的人?”
末了,冯小宝撵着我去,还告诉我,若马怀素真的也对我有什么想法也别高兴太早,真金还得火炼,马怀素这还不定是金子还是铜呢?
“那你还撵我去作甚?那不如待他科考完了瞧瞧人品再说呢。”好生矛盾的冯小宝。
“我觉得你这个人倒是像有傻福的,没准儿这世上少见的金子就给你捡着了呢。”冯小宝是这么说的。
让我很迷茫,这是夸我么?
得寸进个尺
我问冯小宝上次我说是店主多买了羊肉分我的一斤,这回我用什么借口呢?总不能店主总是这么大度吧?冯小宝眼珠咕噜噜转了又转然后对我贼笑还勾勾手指。
听完他的主意我觉得……十分之无耻,让我一时拉不下脸来,只得先拽着他去那些家书坊取东西。
东一家西一家总算拿全了,共两千张,好大一摞,最后又是赁了驴驮回去的,只是还有一个麻烦事,这两千张大概要花我两天时间把邸店的名字标上去。
冯小宝撵我去看马怀素,说那些个简单事自然是花几枚钱请人做好了。
在集市上转悠了一圈买了点茶叶,比马怀素那里喝到的稍稍好一点。
拎着小小的竹茶叶罐我颇有些犹豫的往那熟识的巷子里走,到了巷子口又等了会儿没有白衣服黑辫子的姑娘出来,我这才走去敲了门。
马怀素的声音依旧清清淡淡的:“谁呀?”
“我,裴……”我想说裴光光来着,话到嘴边才想起套个近乎忙改了口,“惟白兄,是我,皎皎。”
马怀素给我开了门,一打眼儿我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大好。
他也打量我一下,请我进去坐了才问:“可是病了?面色不好又瘦得多了。”
小小的屋中充斥着这一个月来把我熏得够呛的药味,我瞅了瞅,炉上有个小小的陶碗,盖着大了一圈的盖子,正冒着氤氲的气。
见我看炉上,马怀素也没说什么,只是过去端了碗放到一边然后又烧了些热水倒给我。这回连那低廉的茶叶都没有了,想也是,本就贫寒又病了,有钱也得先买了药。
“惟白兄也不舒服?可看过了?大夫怎样讲?”我问道。
这眼看着还有个把月就科考了,身康体健比什么都重要,否则,一个小小的打盹儿没准就和金榜无缘了,我琢磨着,若是他没钱看大夫我就把邹府那个山羊胡子老头带来,哪怕到时候马怀素他因此觉得我讨厌我也认了。
“不妨事,只是有些喉痛,老毛病了,往年也用不着吃药,今年特别所以买了些草药熬了。倒是你,可好利索了?”马怀素笑着说道,很笃定的样子。
我忙点头:“病了这月余,可算捡了条命。”我把茶叶小心放桌上,“我刚换了一家客舍做工,柜上给的,我平时也懒怠弄热水,所以……”
“下次再买东西来打算换个什么借口?皎皎,你打算每次来之前都换个东家?”马怀素问道。
那我不换东家不是怕你不收么?
“不是我诚心想换,是东家瞧我病得严重把我撵了。”我忙说道,我故意顶着“我见犹怜”的脸对着马怀素,力争把眼睛瞪出很真诚的样子。
“皎皎!”
“诶?”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辜。”
“我本来就很无辜。”
“可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你是怕伤了我的颜面怕我不收你的东西。”马怀素说道。
这个家伙真是心细如发,不仅如此还一针见血,亏我还百般找借口。
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耷拉着脑袋,他若是卢琉桑我还能回他几句,可,马怀素,读圣贤书的人他一定不会和人顶嘴,我可不想欺负他,说句厚颜的,我舍不得。
我听见我自己用嗫嚅的调调说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一个大男人过日子不轻松……”
马怀素笑了笑:“以后别买了,君子之交若添了这些物件儿就俗了。”
我就是个俗人。
“那若改日我让惟白兄杀鸡煮秫请我吃饭,惟白兄可答应?”
“若我手中宽裕,自然是允的。”
“哦,那我此时手头宽裕,惟白兄可想让我杀鸡煮秫?”我问他。
“这……”
“圣人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若我让惟白兄款待你也该让我款待才是,对吧?”
“按理说是这样,可是……”
“按理说就行了,孔圣人不还因为一只烤乳猪就去拜访了阳虎么,惟白兄你是读书人你得遵从圣人的言行,所以,我买来的东西惟白兄你该欣然接受才是。”我继续说道,眼看着马怀素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最好已经被我绕晕了。
“可,我并未款待过皎皎你。”
“可是你同意了将来要好好款待我,对吧?”
“嗯。”
“所以,惟白兄你不要介意,我会瞄着你的荷包的,待你手头宽裕了我自然给你款待我的机会。这样好了吧?”
“嗯,可……”
“那就这么定了,呵呵。”
以后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带着我想买给他的东西来了,左不过是跟他说让他将来还礼于我,到时候再说个歪理赖掉就是。
坐了一坐,我终究没说出冯小宝教我的话。一来,虽然我喜欢马怀素,可若要这样打着无家可归的旗号哭嚎着赖在他这里这种事——我还真做不出来,毕竟我还知道自己是女的。二来么,我若真离了邹府出走想必老骆驼也会敲锣打鼓的找,到时候弄得满城风雨于我俩的名声都不好,三来,要科考了,马怀素还是要安生的读书才是正经。
我告辞的时候天已经暗暗的了,马怀素送我到巷口嘱咐我快些回去免得又吹了风着凉复发。
等我走了几十步回头发现马怀素还站在那里的时候,我窃喜不已。当然,我更是暗自向神佛祷告:让他知道我是女儿身吧,我一定给诸位菩萨烧高香。
我想我回到邹家的时候一定是春风满面的,因为邹昉说:“大姐,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有也不告诉你这个小破孩子,才十五岁知道什么。
奇怪的是邹暖不在卢琉桑却在,表情很是从容,就好像本就该如此似的。开了饭,因为我今天实在很饿心情又实在很好,所以便胃口大开,惹得邹昉又直呼我吃得油腻怕夜间不消化又腹痛。
看吧,我就说是个小破孩子,心情好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存食不消化呢。
吃完了饭,老骆驼说起了冬至节的事儿,我这小眼神多尖啊,我一眼就看见二娘瞬间立起的眉毛,哟,二娘脾气也够大啊,跟冬至节也有仇!啧啧!邹家的人脾气是多么古怪啊!
这冬至节在我们李唐王朝的重要性仅次于大年,至于为什么我也没大搞明白,但我喜欢冬至节,因为有好吃的。
我竖起两只耳朵仔细捕捉着老骆驼的话,咦?
终于提到重点的了,三娘!
说实在话,在听闻这位三娘因病治不好舍身出家入道观的时候我就觉得诧异,按理,以邹家的财力、以老骆驼交通权贵的本事,何愁找不到天下最好的大夫为她诊治?何以就非得出家呢?难道大夫治不好的毛病到了菩萨面前用檀香一熏就好了?
这病,怕是病得蹊跷呢,尤其刚才二娘又立了眉毛,更让我觉得怪。
我这个人吧,混市井混惯了,于这些隐秘事总是有些不好说出口的爱好,尤其这又关系到老骆驼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看热闹的心理占了绝对的上风,我甚至坏心眼的祈祷让这位三娘也像历史上那位有名的妙人一样吧。
可惜,老骆驼没说这位三娘是舍身在哪座女观里,否则我真想去瞧瞧。
待他们说完了正事老骆驼终于想起我来了:“晴儿,你病刚好怎么又出去玩闹?”
我嘻嘻一笑:“这不是憋了一个月都快憋出青苔来了,我出去透透气再见见朋友。”哦,说到朋友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厚着脸皮朝老骆驼一伸手,“爹,这个月可以多给些钱了吧?”
老骆驼说一会儿到书房里拿。
我寻思,这铁定是又要训我,否则让丫环送来不就得了。
二娘又在一旁插话,生怕人忘了她如今持家奶奶的地位似的:“晴儿这是怎么说的,没有钱花怎么不与我来要,还要麻烦老爷。”
管你要,守着钱串子每次只给我五十一百的,当打发乞丐么?
“我次次管您要钱您都给,爹说我这么花钱可不行,以后不准我向您要钱了。”我说道。
把事儿往老骆驼身上推,想必他们两口子关起门来也不会为这个争执吧?
老骆驼瞅我一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喝了口酪浆,大概就是默许了我的话。
想也知道,我这钱拿得也不那么痛快,不过两句训而已嘛,我耳朵早已长了茧,不痛不痒的。
拎着钱袋我欢快地迈步回房,如果每次两句训都能换来五百钱就让他天天训我吧。但是,下次,老天爷您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厚道的在我高兴的时候泼点冷水?
更可恶的是,我今天没带刀子!比这还可恶的是卢琉桑挟持了我。他一手捂着我的嘴巴一手闻闻扶着我的腰几个起跳我就不知道这是哪里了。
腳欠惹的禍
房内有灯如豆。
就那么如豆的灯我都瞧见了繁华锦绣,一看就是邹家的做派。
“我知道光光你不会喊的。”卢琉桑松了一只手,另一只还牢牢地贴在我腰间。
“卢琉桑,你真小人。”我说道,伸手去掐他的手掌,使劲的掐。
“光光,你躲着我。”
去,这种口气,这么哀怨!真冷。
“我不躲你难道送上门让你轻.薄?”卢琉桑不但没松手,另外一只也贴了上去。
我承认我瘦不拉几没几两肉,可也不至于像楚王宫里好细腰那些盈盈一握的啊……他这一使劲我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你知道,那不是轻薄。”
“我以为你知道那是喜欢。”卢琉桑的声音,飘啊,哀怨得跟七月十四没人给烧纸的鬼似的。
……
我这市井小民果然是不能与望族世家的人相提并论,层次太低,太放不开。
“也是,几百年前你们这些门阀士族喝醉了就脱光衣服你追我赶都能算风.流行径,不过是亲了女人一下哪里算得上轻薄呢?那,你的意思是,怎么才算你轻.薄我?”我这牙根子咬得生疼。
“既然光光你说我轻.薄了你,那就是吧,男子汉敢作敢当,我定会负这个责任。”卢琉桑说道。
把我这牙给酸的哟!这卢琉桑去了趟万年县回来别是冲撞了什么为情而死的酸书生吧?瞧瞧这一句句的话,明明是个花心的,非要扮成那痴情的,让人冷得慌。
“那倒不用,我就当自己流年不利扫帚星当头被猪咬了一口。”我说道。
他负责?怎么个负法儿?
他想负……我还没那个心思呢,好不容易马怀素那里稍稍通融了一些,此时要是半路里杀出一些不会看眼色的休怪我不客气。
卢琉桑莫名其妙笑了,表情贱贱的。
“所以,你说让丫环把樱桃拿出去喂猪其实是想让她们送来给我,光光你是记得我没吃着樱桃是不是?”卢琉桑自说自话。
一股血快冲到嗓子眼儿了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
又提起这倒霉催的樱桃。
“是啊,送给你和你亲戚们一块吃的。”
“骂也骂了光光你以后不能躲我了。”卢琉桑说道。
我撇撇嘴:“这府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连爬过的蚂蚁都姓邹,你一个外人,我躲你?就当我邹大小姐再没见过世面也还记得住自己是主是客。我不是躲你,只是看见你闹眼睛。”
可惜,灯光如豆,他又背着光,我还真有点看不大真切他的脸,想必不能美得跟朵春花儿似的。
“光光,那晚,我只是情不自禁,真的不是有心要轻.薄你,要不你打我几下消消气。”
“好,你先松手,我攒攒劲儿。”我今天不打你个废人都对不起你家匾额上的“望族世家知书达礼”大字。
卢琉桑松了手我往后退了两步,一边揉着手腕。卢琉桑定定地站着,估摸这会儿要是有人进来大概会认定是我这市井大小姐欺负斯文公子了。
我盯着卢琉桑的胸口:“如果我一拳打死你那也是你自找的,到时候做了鬼别缠着我不放,否则我找道士打得你魂飞魄散……”
“不过就是让你打两下。”卢琉桑说道,不疼不痒的口气。
我挥舞着拳头憋足了劲儿冲过去。
然后——
如我所愿,卢琉桑立时弯下了腰,嘴里还发出“呃”的惊诧之声,他痛苦的声音让我心情大好。
“光光你,你好狠。”卢琉桑使劲弯着腰跌坐在他身后的软椅上。
“下次有人再说一拳打死你的时候你可千万别乱信,因为这很可能是声东击西,你最好下盘也护好了。哈。喂,要不要我派人请个大夫来瞧瞧啊?这个可是耽误不得的,万一迟了片刻没准儿就……嘿嘿,你知道的,要不要?”我凑近了卢琉桑,果然,表情很痛苦,然后我有点后悔,下脚是不是有点重了?我回想回想,按说,这招数我没用过十次也有九次,力道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了,他怎么会疼成这个样子呢?
我的心有点突突,不会真把他踢成预备太监了吧?
那可真不是我的本意啊!而且我是掌握好了力道的……
“你就假装吧,哼哼,我用多大力道难道我自己不知道么?哼哼,卢琉桑,你这个人真没趣,你装着吧,我先走了。”我眯眼看着卢琉桑,想找出他脸上假装的破绽,未遂之后我一边问他要不要请个大夫一边慢悠悠退了出去,到了廊下我还朝里头说了句,“别装了,赶紧洗洗睡了吧,哼。”
走过□穿过琉璃门我又蹑手蹑脚壁虎一样贴着山墙重回到房外——蹲墙根儿。我寻思等一会儿卢琉桑自鸣得意以为骗过我的时候我再推门进去骂他一顿。
结果,我蹲,蹲麻了左腿,又蹲麻了右腿,只听到屋里面卢琉桑压抑着的痛苦的哼唧声,他越哼唧我这心吊得越高。
完了,我裴光光十年来第一次失手就伤了个望族家的公子,也不知道我这是幸运还是衰。
我蹲得浑身冰凉凉,卢琉桑不哼唧了,时而长长地叹口气,这一声声的刺激得我那早已藏起来的良心慢慢活过来了。
老天爷,你要亡我也不带这么干的,还捎上一个卢琉桑。
我蹲不下去了,我得回去想想办法,事儿出都出了总得解决,像龟孙子一样躲着不是我邹晴的为人。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腹中翻涌上来一股一股的气,长长地叹了出去才舒坦一点儿。
邹晴,你这辈子完了,什么马怀素,你别指望了,守着半个男人过吧,还得当牛做马,享受着非打即骂的待遇,自作孽啊。脑子里浮现出的凄惨画面让我不自觉抖了抖。继而又恨起自己的脚,那么欠,挥拳打几下不就完了?这一脚算是把自己结结实实踹火坑里去了。
蓦地我又翻身爬起来,卢琉桑那个人一看就是诡计多端的,没准儿是假装的为了吓唬我报复我的,对,一定是这样,明天他一定会活蹦乱跳的满长安城的去拜见权贵或者满集市的给邹暖挑新衣服了。
我又被自己说服了,基于对卢琉桑人品的不信任,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然后,我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只是,早起的时候丫环又问我:大小姐,您昨晚又不舒服了?奴婢听您一直叹气。
我本来今天要去写那两千张宝光客舍的题头,听了丫环的话我也不得不重新思量一番,心里愈发堵得慌。梳洗完了还没到饭时,我在房里背着手走来走去,急!想去卢琉桑房里瞧瞧真假吧,此时天亮了恐被人瞧见,不去吧,又急得慌,无奈,只得盼着饭时能看见神采奕奕的卢琉桑。
丫环在一旁说着什么鞋袜,这种时候我哪有心思管什么鞋袜。
自打认识卢琉桑以来,我从未像今天这样盼着卢琉桑好。
压着心里头的火急火燎,我故意迈着小步去了中厅。
骆驼爹在,富二娘在,邹昉在,卢琉桑,也在,只是……
虚惊那么一场
“卢公子看起来神色有些不好。”老骆驼问道。
他哪里知道他这尊口一开他亲闺女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卢琉桑意义不明的笑了笑,也不答老骆驼的话,很矜持的样子。
我坐下了,打量卢琉桑,脸色是不大好,嘴唇都白白的,像失血过多似的,我心里那面小鼓敲得越发激烈。
“昨晚我让丫环送些冬至节鞋袜给晴儿,晴儿可喜欢?”富二娘问我。
哦,鞋袜,原来丫环说的是二娘送来的,喜欢不喜欢的——难道我能给你退回去么?
我说喜欢。
富二娘便立马笑了笑:“昨晚丫环说你不在,也没试试,今早可试了大小?”
呸!又挖坑给我跳。
“昨天吃东西脏了心,腹痛不已,丫环没及时拿恭桶来,我只得披衣出恭去了,回头丫环倒是说了,只是浑身酸软没什么气力,要不就过去谢谢您了。”我说道,余光瞥见富二娘有些抽搐的嘴角。
“大姐,这话其实可以留到饭后说的。”邹昉手里那着乌木镶金的筷子悬在碗上方,颇有些踌躇。
“饭后说我怕爹又以为我编借口偷溜出去了,少不得又挨一顿训。”我瞅瞅老骆驼,他抹搭我一眼。
“管家,一会儿请大夫来瞧瞧卢公子和大小姐。”老骆驼道。
看来我今天是不用出门了。
我本来没病,自己给自己说出毛病来了,大夫又隔绡帐诊了回脉说了些什么寒湿困脾,舌苔白滑之类,最后弄了藿香正气的方子。我又得白白的喝两回药。
听丫环对大夫说“我带您过去瞧瞧卢公子,这边走。”
我想跟着去来着,可我得喝药,而且我跟卢公子“不熟”,此时去了多扎眼,是以那边大夫说了些什么我全然不知,干着急的结果就是到了晚间,我是真吃不下去了。我觉得我这张嘴真是挺衰的,早上大夫问我可有“畏寒少食”,我随口答了句“是”,这不,又应了。
喝过药,我挣扎了许久,终究敌不过良心,披衣下地打着出恭的旗号出门了。
外头寒冷愈甚,我打了个激灵。走半路,打发丫环回去拿厕简,我又偷偷摸摸沿着墙根儿摸过去了。
昨天,我和卢琉桑说,这一草一木连蚂蚁都姓邹,今天,我顶着这个“邹”在府里头鬼鬼祟祟。
卢琉桑房里的灯仍旧不怎么光亮,一个丫环捧着个平扁的瓷碗出来了,几步走到□这里把里头的东西倒在了花树下,虽然冷,但那东西的热乎气还有一丝丝,我正蹲在这边,鼻子里便钻进了似有若无的药味。
我的心啊,咯噔一下。
丫环进去了,房内的灯依旧亮着,只是里头没了动静。
我想我这回是闯了大祸了,估计卢琉桑恨不得剐了我。
这一晚上我彻底睡不着了。
早起丫环说我又红了眼。
我觉得再这么下去我早晚自己把自己折磨死。碰上卢琉桑就没好事。
早饭,味如嚼蜡,富二娘又瞅我,说好像又比昨天脸色差了。
我到嘴边的呕人话又咽了回去,这当口儿我跟她扯这闲气不是疯了么。卢琉桑的脸色愈发的白,像深秋里地面上挂着的那层白霜。
我这儿正闹心,老骆驼开了金口:“卢公子病着,身边没个说话儿的,晴儿、昉儿你们若有空也过去瞧瞧。”
邹昉说:嗯,那是自然。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慷慨赴死。
这样也好,常去看看,留心着看他是不是装的,没道理我邹晴练了十年的高招就这么失了足!
富二娘说:老爷说得对,只是晴儿也病着呢,寒风里来回折腾总归不好,卢公子,你到时候别怪晴儿怠慢了。
我牙痒。
不就是怕我和卢琉桑扯出些什么瓜田李下天雷地火的,到时候你那宝贝暖儿伤了心失了意么?
“那倒不怕,刚入了冬的时候二娘您不就赏了我两件貂裘么,这时候拿出来穿想必还抵得住寒风。上回我病中,还是卢公子带了樱桃回来解了我的馋才好的那么快,这时候于情于理,我若不过去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