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人遗憾的是,素素的结婚申请书始终被锁在克罗洛夫大尉的抽屉里,不见天日。不过这都不要紧,现在已经很好,做人做事贵在知足,素素时长如此安慰自己。
但就在四八年六月,临近夏天的时候,莎赫蒂突然传来了好消息,克罗洛夫大尉得知她今夏仍然计划去莎赫蒂看望海因茨,终于大发慈悲,批准了他们的结婚申请。
当素素向远在旧金山的父母发电报时,她的心情仍未能平复。
“爸爸,妈妈,我和我爱的人结婚了。”
她反复默念着这句话,偷偷躲在收发室的角落当中掩面而泣。
感谢上帝,一切痛苦与磨难都成为过眼烟云,素素对未来再一次充满了希望。
她在一个月后,临出发前收到了远渡重洋的包裹,是一对钻石戒指,另有一套白色婚纱。
其他再无只言片语。
她知道爸爸一定在生她的气,妈妈也只好先妥协,但她不后悔,她相信爸爸妈妈终究能够理解她。
她甚至在想象父母见到海因茨的场景,爸爸还是一派严肃,妈妈一定会夸他卖相好。
也许是受妈妈影响,她也是如此肤浅。如此肤浅地却又深情不移地爱着他。
八月,太阳升高的时候,冰冷的世界终于变得温暖和煦,素素轻装简行,带着行囊独自出发。
莫斯科到莎赫蒂的漫长旅途,她已经来回多次,但没有哪一回像现在这样,一时想哭,一时想笑,看见树木和溪流都能够想到海因茨的脸,他的蔚蓝而深邃的眼睛,他的悲伤却坚韧的目光,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悲喜交加。
西伯利亚依然荒芜,安静地等待着跋涉的旅人。
素素在夏天的傍晚抵达莎赫蒂,出来迎接她的并不是海因茨,而是安德烈和克罗洛夫夫人。
克罗洛夫夫人笑着说:“正巧我来度假,也正巧你要举办婚礼。”
安德烈耸了耸肩膀,显得有点无可奈何,“我答应了亚历山大要好好照顾你,所以说,我怎么能在你结婚的时候缺席呢?”
素素感动得几乎要落泪,她迎上前,与他们分别拥抱,红着眼眶说:“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你们知道的,我最害怕的就是因为我的事情而为你们增添麻烦……”
“好了,叶夫根尼娅同志。”克罗洛夫夫人打断她,拉着她往刚刚翻新完毕的书记员房间走,“亲密的朋友之间不需要说感谢,再说了,我们都需要一个机会让自己大醉一场,特别是可怜的安德烈同志。”
“是的夫人,我太需要伏特加了。”安德里提着素素的行礼,随同她一道走回房间。
房间内部焕然一新,破旧的书桌和餐桌都被刷上了油漆,虽然都是老土的砖红色。电灯泡换上了新产品,床上的棉被也都变成了干净漂亮的成套用具。当然,墙皮也都被粉刷过,透着石灰粉的特别的香气。
克罗洛夫夫人说,“可怜的德国人忙活了一整晚,修完屋顶都没人相信海因茨能在这儿和斯科的女学生结婚。”
素素抚摸着房间内新添的椅子和衣柜,感叹着德军士官几乎完美的木匠活儿,“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感谢大尉的宽容,更得感谢您,夫人,我……”
“又要说谢谢,亲爱的叶夫根尼娅同志,看来咱们得约法三章,你每天对我说感谢的字眼不能超过三次,今天已经超额了。让我们把更多精力放在打扮新娘子身上,怎么样?”
安德烈遗憾地说:“那看来这儿没我的事了。”
“怎么没有?”克罗洛夫夫人像要嫁女儿一样操持婚礼,命令安德烈,“你得去量好新郎的衣服尺寸,我可不想瞧见他依旧穿着那件破棉袄结婚。”
素素说:“我带来了他的礼服,当然,还有我的——”她打开行李箱,白色的婚纱被克罗洛夫夫人抖开来,绣满碎钻的白纱裙展示在简陋的小木屋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同时又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的上帝啊……”克罗洛夫夫人不禁惊呼,“这简直是一件艺术品,真不敢想象这件婚纱会出现在莎赫蒂。”
安德烈也受到了冲击,他居然想到了亚历山大的种种过往,感叹道:“亚历山大这个大骗子,他一直跟我说他全家都是无产阶级……我的老天爷,这根本是……根本是贵族才有的东西……”
“我不是什么贵族。”素素沉静地回答,“革命将在中国取得胜利,苦难的农民和工人都将过上好日子,而我……我们只有带着残兵败将在夕阳的余晖中怀念从前。”
好不容易等到海因茨下工,他想进来却被米勒和路德维希一帮人堵在门口,他们笑嘻嘻地说着,“木头人海因茨也有春心荡漾的一天啊!”
“反正还要过一辈子,干嘛急着今天就见面,让咱们几个单身汉再好好快活快活!”
有什么可快活的,这话说起来仿佛在莎赫蒂有酒有香肠还有露着大腿唱着歌的性感女郎。
海因茨进不来,只能隔着门对素素喊道:“你在吗?”
等一小会儿,素素才在克罗洛夫夫人和安德烈的嘲笑下回答:“我在,海因茨。”
“为什么不是亲爱的海因茨?为什么不是我的亲亲小宝贝儿?”以米勒为首,一帮臭男人开始大声起哄。
海因茨被推到人群外延,只好大声喊:“别理他们,我的亲亲小蜜糖。”
外头一阵哄堂大笑,素素羞红了脸,又听见他们还要说,只好说:“我给各位带了不少酒,婚礼当天一定会好好招待大家。”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这群馋酒的臭男人们闭上嘴,乖乖听话。
“好的女士。”米勒在门口站得笔直,只差向她行吻手礼,“我们也在期待一场安静、顺利、美好的婚礼。”
路德维希纠正他,“马肯森夫人,多谢您的慷慨。”
“这都是应该的。”
但米勒继续说道:“不过海因茨小宝贝儿今晚还是得归我们,我得让他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到底用了什么魔法才追求到像您这样美丽又温柔的女士。”
接下来又是一阵哄笑,海因茨被米勒挟持着回到营房。今晚连苏联看守都变得可爱极了,端着枪站在门外看着他闹场,并抽着素素从莫斯科带来的香烟。
他们也很喜欢这位慷慨的中国姑娘,并且非常期待她的到来,以及她从不缺席的礼物。
婚礼就在三天后,说实话要在莎赫蒂举行婚礼,要准备的事情实在太少。
食物匮乏、物资稀缺,最多能拿烤土豆当大餐,以及莫斯科红酒勉强应付。
婚礼在用来做政治讲话的会堂进行,前一年的圣诞装饰再度被挂了出来,莎赫蒂战俘营仿佛在八月盛夏庆祝圣诞。
曾经在教堂唱诗班服务的约瑟夫担任起了神父的职责,大尉作为证婚人被安排在神父左边,显得浑身都不自在。
战俘钢琴家奥古斯丁开始动情地演奏起了婚礼进行曲。
海因茨穿着合体的西装礼服,浅金色的短发输得整整齐齐,虽然没有巴黎的发蜡,但他们有莎赫蒂的口水,效果一模一样,但价钱没有任何可比性。
门开了,素素穿着婚纱,挽着安德烈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礼堂。
雪白的婚纱勾勒出她婉转多情的曲线,闪烁的钻石几乎将所有人的眼球都夺走。
她是盛夏少女峰峰巅上的白雪,是初春莱茵河的涓涓细流,是他在酷暑在寒冬日夜思念的莉莉玛莲。
白色的半透明的头纱遮住她美丽的面庞,似乎是感受到来自前方的灼热又深情的目光,她忽然间抬起头,透过白色的纱向他微微一笑。
他的呼吸便几乎停留在这一刻。
他感谢上帝,感谢大尉和夫人,感谢卡尔,甚至感谢小鞋匠斯大林,令他在经历诸多磨难之后,仍能拥有她。
这是上帝赠与他的,最美好的礼物。
在眼泪和祝福声中,他从安德烈手中接过了他的爱人,他的女神。
约瑟夫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件白色的袍子,穿在身上活像一口大麻袋,手上捧着一本《拖拉机使用守则》当做圣经,装模作样。
好吧好吧,海因茨把目光转回他美丽的妻子,决定放过傻兮兮的约瑟夫。
“神父”清了清嗓子,大声宣读,“今天我们聚集,在上帝和来宾的面前,是为了海因茨·冯·马肯森和shengyuan……a?ai!这对新人神圣的婚礼。这是上帝从创世起留下的一个宝贵财富,因此,不可随意进入,而要恭敬,严肃。在这个神圣的时刻这两位可以结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么理由使得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请说出来,或永远保持缄默。”
“现在,我命令你们在上帝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要记住任何人的结合如果不符合上帝的话语,他们的婚姻是无效的。好了,海因茨,请你愿意娶新娘为妻吗?”
Chapter44
海因茨调整呼吸,努力令自己保持平静,但当约瑟夫问道你是否愿意,但当他凝望着素素泪光闪烁的眼睛,他依然哽咽、语塞、眼眶微红。
“我愿意。”
他站立在西伯利亚的广袤土地之间,在历代星辰轮替的天空之下,向无所不能的上帝承诺,这永生不变的诺言。
“那么现在,sheng……呃……shengyuannai小姐,你愿意嫁给海因茨为妻吗?”话还没讲完,就发觉新娘已经落下满脸泪珠,兼职神父约瑟夫连忙捧着《拖拉机使用守则》挡住脸小声说,“先别哭,女士,我们得注意时间。”
素素点头,示意他继续。
约瑟夫则补充,“你愿意吗?呃,女士。”
上帝呀我的老天爷,中国人的名字实在太难发音,他的舌头都快被扭断,绝不愿意再多发一次。
“我愿意。”她欣然地充满期待地应允。
约瑟夫松一口气,大声向坐在小板凳上的战俘们发问,“同志们,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词作证?”
“愿意!愿意!”德语夹杂着俄语,连文盲伊万都在高兴地扯着嗓子喊。
“愿……愿意……”大尉在夫人“温柔的”注视下,不得已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心里对德国人的婚礼议程充满了抱怨。
就不能简单点对着入党证书发誓吗?
当然,仪式还没完,海因茨得给素素带上戒指,这是来自遥远东方的祝福。
接下来约瑟夫突然牵住海因茨带着戒指的右手,而新郎官老大不情愿地拧着眉毛等着他,拜托,他才不要被一个穿麻袋的假神父牵手,不但愚蠢,而且非常愚蠢。
但约瑟夫已经非常入戏,他举高海因茨的手向众人展示,并说道:“新郎新娘互相交换并且接受了戒指,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布你们结为夫妇,上帝将你们结合在一起,任何人不得拆散!”
“阿门——”
“阿门。”
“阿门!”
所有人为他们的爱情和婚姻一起祈祷,同时留下他们在西伯利亚的死亡集中营里所剩无几的对未来对美好的憧憬。
海因茨撩开她的白色头纱,看着她流着泪的眼睛,一阵傻笑。
直到她脸红,不得不问,“你在看什么?”
海因茨回答:“我在看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士,是我的公主,也是我的女王陛下。”
“太夸张。”
“一点也不,你在我心中永远最美,无论是活泼热情的少女或是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我的心,我的眼睛,永远不变。”他讲述着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慢慢低下头,亲吻她被树莓色口红染得饱满艳丽的嘴唇。
他在她唇上尝到眼泪的滋味,每一滴都仿佛坠在他心里。
“我爱你。”他红着眼睛说。
“我也爱你。”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彼此,兴许这世界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你和我。
忽然间奥古斯丁的音乐变了样,大家伙各自跳起舞,路德维希和加來跳的是家乡巴伐利亚的舒普拉特勒舞蹈,就像公鸡在母鸡面前高视阔步,被米勒戏称为乡巴佬舞步。
就连克罗洛夫大尉和夫人都走入“舞池”,跳着优雅的传统华尔兹。
海因茨拉着素素加入他们,企图向她展示他无与伦比的舞蹈天分和社交能力,但显然他的关节和腿脚不肯配合,它们已经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里腐蚀锈化,不听主人安排。
“我可这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得跟一群乡巴佬傻小子一起跳舞,并且还是在咱们的婚礼上。”
素素被他绕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几乎挂在他手臂上,一点儿方向感都不剩,更不要说配合他抱怨,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把紧绷的婚纱换下来。
然而在她晕眩的时候,他的舞伴忽然换成了安德烈,而海因茨正牵着克罗洛夫夫人像个贵族少爷一般一本正经地跳起了华尔兹。
安德烈扶着素素的手臂说,“亲爱的叶夫根尼娅,你今天真美……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莫名其妙又最美好感人的婚礼。”
“谢谢你,安德烈,多亏有你我才能在莫斯科活下来。”
“别这么说,你比谁都坚强,我由衷的敬佩你,你和克罗洛夫夫人一样都是伟大的女性。”
“不,我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
“不,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美好。可惜我晚了一步,这让我后悔不已。”安德里懊丧地低下头,但很快恢复如初,“但见到你今夜如此幸福,我也只能认命了。不过如果亚历山大知道,我想他一定会很欣慰,毕竟他是如此爱你,你无法想象读书的时候他向我们炫耀过多少回他远在巴黎的美丽又聪明的妹妹。听说他在中国参加内战,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哥哥的来信。”素素黯然,她甚至开始检讨自己是否太过自私。
安德烈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安慰说:“我相信亚历山大一定能够克服万难,毕竟他曾经从国防军的枪口下掏了出来,别担心,叶夫根尼娅,他可是个好运气的家伙。”
素素小声说:“我想我需要一点儿伏特加。”
“好吧,幸亏我自己带了一箱来。”
他们俩停止了优雅的舞步,反而偷溜到角落里开始酗酒。
另一边呢,新郎官海因茨却在承受克罗洛夫夫人的玩笑话,这让他脸红,比如说“你可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如果你假装路过我的窗前,我想大尉一定会拿着斧头追赶你。”
“不打仗你会去干什么?也许早几年就已经和巴伐利亚的姑娘举行婚礼,而叶夫根尼娅也许会嫁给俄国人。”
海因茨连忙反驳,“这不可能,夫人,我的妻子绝不会嫁给别人。”
“德国人都像你这样无趣?说什么都一本正经。”
“夫人,我只是在否定这种可能。”
“好了好了,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得英俊,可爱的叶夫根尼娅一定不会愿意嫁给你。”
“夫人……”
明明是新婚夜呀?他为什么要受此打击?更可怕的是,一回头他的素素已经躲在角落里和安德烈交头接耳相互碰杯。
这该死的俄国鬼子!
他居然觉得克罗洛夫夫人的话有几分道理,如果他不出现,他的素素,他的莉莉玛莲很有可能嫁给俄国人。
于是他满心愤怒地冲向安德烈,并且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在婚礼当天就和别的男人交往过密的女人,他得让她知道知道厉害,最好是先吼她两句,震住她,再教育她为人妻子的本分。
好的,就这么办!
可是……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呃,他的语调轻柔得连他自己都犯恶心。
素素抬头看他,已经喝得双眼朦胧,“我在和安德烈谈论探矿理论。”
去他妈的什么探矿理论,别欺负他不懂矿业技术,这俩人喝得醉醺醺的,明明是在畅谈人生。
“空腹喝酒可不大好。”海因茨耐心地劝说她,“也许你该先吃点烤土豆和黄油面包。”
“才不要,俄国人做的东西可真难吃——”
海因茨听在耳里,面上一喜,噢我的小蜜糖,你终于和我在鄙视俄国人这件事上合拍了。
但她接下来说:“比你们的白香肠和巴伐利亚啤酒更难吃。”
安德烈几乎哈哈大笑,海因茨的脸色更难看了,为了家乡的荣誉和尊严,他不得不反驳两句,“慕尼黑的啤酒世界第一,不信以后我带你尝尝。”
“那是你没喝过中国的酒,亲爱的德国乡巴佬。”
她显然已经醉了,只有在酒精的驱使下她才会如此放肆,也如此具有攻击性。
但难道他们的新婚夜就要在国家政治的争论当中结束?这显然不符合海因茨的期待。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乡巴佬。”看,条顿骑士团的百年荣誉都被抛到脑后,他彻底成为家乡的叛徒,素素的俘虏,“不过你已经不能再喝了,听我的话,宝贝儿,放下酒杯。”
“不不不——”素素摇摇晃晃的,想要躲开他,“伏特加可灌不醉我。”
“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
“好吧,你没醉。”海因茨上前一步,一把扛起她大大咧咧往外走。
米勒喝着酒跳着愚蠢的巴伐利亚舞蹈,大声喊,“加油海因茨!别丢我们德国男人的脸!”
后面跟着闹起来,“加把劲!吃个大列巴再上床!”
这还用得着他们说?
他今晚滴酒不沾,为的就是在最重要的日子里重整雄风。
但不过……她的新娘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她被他放在床上,像一条小虫一样蠕来蠕去。
海因茨看着她发红的脸颊以及失焦的双眼,不禁头痛,“我的老天,你究竟喝了多少?怎么能醉成这个样子。”
素素抬起手,比出一个一字。
“一瓶?”
她摇头。
“一杯?”
她点头,他扶额,“可真有你的。还有那个该死的安德烈,迟早我得把他倒插在雪地里,在把他那根扁豆大的小鸡鸡冻成挂钩。”
但现在,他只能长叹一口气,老实认命地伺候醉鬼。
“该死的这裙子到底怎么脱?”
“你要不要洗个脸?”
“亲爱的我很抱歉,你的头发被缠死在头冠里。”
“为了咱们今晚能睡上一觉,我不得不剪掉你一小截头发,希望你明早不会发现。”
“好了,现在咱们来洗脸。”
“亲爱的,多亏现在是夏天,你的裸体真是美,真希望你在家的时候都不穿衣服,好吧,这话只能趁你睡着了说。”
“亲爱的,你在说什么?”
素素咕哝一声,他没听清,直到他俯下身侧耳听,“妈妈……”
她流着泪,正呼唤着遥远的母亲。
原来她也会软弱,原来她也会想妈妈。
海因茨的心变得无比柔软,他低头亲吻她眉心,并在此刻许下承诺,“我会连同他们的份额一起爱你,永远爱你。”
他温柔地拥抱她,在她耳边轻声重复,“睡吧宝贝,我就在你身边。”
Chapter45
虽然说海因茨作为新郎在婚礼当夜重任在身,但他还是没能抵抗住温暖的被子与枕头的诱惑,在静谧的夏夜搂着他醉酒的妻子酣然入睡。
海因茨甚至还把他昨天晚上背着素素干的坏事都抛到脑后,居然连解释和借口都没想好,这可真不像他。要知道,伟大的勇猛的中校海因茨是绝不打没有准备的战役的。
因此,以至于后来素素披着外衣坐在一面小镜子前面摆弄自己突然缺少的头发时,他还没能准确地嗅到危险的降临。
上帝啊,这不能怪他,是婚姻和爱情让人变得愚钝。
“我以为你会主动承认错误。”素素一面梳头一面拷问他,顺便想好了应该怎么处理这一小撮头发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滑稽。
“这不能怪我,亲爱的。”海因茨光着身体走下床,某一些物体在冷风中晃来晃去,并且正在迅速成长,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毕竟挖煤工的假期仅此一天,她可不想被困在房间内,不过海因茨却像个暴露狂似的十分享受不穿衣服的自由感,“是你的婚纱头冠,它缠住了你的头发,并且我在剪头发之前已经获得了您的准许,夫人。”
“我的准许?”
“当然,确实是您的口头准许,夫人。我也非常不忍心,但这没办法,毕竟我得让你放松睡一觉,你认为呢?”他从身后抱住她,某个火辣辣的坏家伙居然顶在她后颈上,这可真让人生气。
素素红着脸站起来,并勒令他,“快去把衣服穿上!”
“恕难从命,夫人。”海因茨居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那么,她敢保证,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断他的曝露狂行为,就连马肯森太太也不可能。
海因茨继续在房间里走动,接下来恬不知耻地在床上躺平,像一只身上长着大蘑菇的毛熊,“来吧宝贝儿,让我们好好珍惜这一天,不过你得小声点儿,我不确定会不会有个没开过荤的伊万躲在窗户底下偷听。”
素素懒得理他,她开始一件一件往身上穿衣服,“恕不奉陪,先生,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海因茨立刻跳起来,光溜溜的身体贴在她背后,拉着她左摇右晃,居然厚脸皮地撒起娇来,“我的亲亲小蜜糖,我的甜心小宝贝儿,就让我向你证明你的小马驹是一匹耐力持久并且善解人意的千里马好吗?”
眼看素素憋不住笑,他立刻得寸进尺地搂住她一阵猛亲,声音大得连窗外的鸟儿都为他羞红了脸,“宝贝儿宝贝儿,你快摸摸它,他可乖可乖的,并且只听你一个人的……噢,老天,轻点儿……宝贝儿它只想你致敬,并且只爱你一个…………”
素素可不信,一个字都不信。但她仍然愿意去尝这蜜糖,这让人无法拒绝的甜蜜。
这一回就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素素连抬一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海因茨唠叨,他表示非常遗憾,不能把今天的战绩向外宣扬,但他或许能写一本纪实小说什么的,当做传家宝。
下一秒他就被素素掐住侧腰上的皮肉旋转,疼得只能求饶。
“宝贝儿,我的心肝儿,你可真狠,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心疼你的小马驹吗?他为了让你快活可下了不少功夫。”
“一点也不。”素素眼皮也不抬一下,干干脆脆地否定。
海因茨只能委屈地从身后抱住她,咕哝说:“也许咱们已经有孩子了,毕竟你的丈夫是如此勇猛,他的镜子就像炮弹一样在宝贝儿的巢穴里勇往直前。”
“马肯森先生,您可不可以别跟我讲这些,我现在很累。”
“当然,我知道你很累,但是我很兴奋宝贝儿,我想我还可以再来一次,确保我的子弹已经击中红心。”
“我希望你给我倒一杯热茶。”
“好的宝贝儿,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特别是在床上。”他立刻站起来,光着屁股往茶杯里倒热水,啧啧,不得不说,英俊非凡的海因茨中校有个结实挺翘的屁股,在午后的光线下看起来性感极了。
只可惜唯一的观众已经睡了过去。
好吧,也许她是被子弹射伤了。海因茨悠闲地躺在床上,小心地安慰着自己。
婚后第一天待在房间不出门的代价是克罗洛夫夫人无情地嘲笑,以及海因茨的光荣回归,他成为了英雄,一个无可否认名副其实的“战斗英雄”,他的光荣事迹在整个莎赫蒂国际战俘营里传扬,就连外延那一小片日本和朝鲜战俘都偷偷摸摸地趁他嘘嘘的时候企图瞻仰神圣兵器。
这可比授勋的时候风光多了,海因茨这么想着,尿尿也尿得又高又直。
绝不分叉,这是帝国将军的荣耀!
“也许你们很快就要有孩子了。”克罗洛夫夫人织着毛线衣,正在书记员的房间里和素素闲聊,“亲爱的叶夫根尼娅,你考虑过未来吗?好姑娘,你总不能永远待在莎赫蒂。”
素素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小声说:“我并没打算现在要孩子,大人的世界已经非常辛苦,我并不想在艰苦的环境下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这对他不公平。”
“但也许海因茨不这么想。”
“他会听我的。”
“说得对,他会听你的,所有事都会。”克罗洛夫夫人一阵轻笑,笑得素素面颊发红。“他真是个听话的小可爱。”
只能说,幸亏海因茨没听见这场对话,不然他非得气得原地爆炸不可,他怎么能是可爱呢?伟大的英勇的战无不胜的海因茨中校怎么能和可爱这个词挂钩?他可是非常严肃非常冷峻且非常残忍的军人。
是的,看来他必须得努力保持严肃。
四七年的夏天,就在一场简单却期待已久的婚礼之后接近尾声,然而遗憾的是,直到这个夏天结束也没能从克林姆林宫里传来释放战俘的消息。但好在素素心里已经有过最坏的打算,所以即便海因茨得服完十年刑期,她也会耐心地陪伴他,直到永远。
“我得走了,留给你的药都在柜子底下,有任何不正常的状况你都记得来找药吃。”
“好的,盛医生,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如何给自己开药方。”
临行前,海因茨赖在她身边,简直就像影子一样跟着她收拾东西。
离别时的叮嘱总是显得尤为珍贵,以及……啰嗦。但海因茨喜欢这种啰嗦,这会驱散他身上莎赫蒂人人都有的孤独感。
“记得给我写信,海因茨。”素素整理着他的衣领——还是破破烂烂的,内胆却焕然一新的外套。
“好的,我的小蜜糖。不过你得叫我什么?昨晚你在床上答应我的,宝贝儿你又忘了吗?”他眨巴着他理应忧郁而深沉的冰蓝色的眼睛,此刻却在期待着主人的爱抚。
素素咬了咬牙,小声地说出口,“我的……我的亲亲小马驹……”
“别害羞宝贝儿,你不知道我听见这个有多开心!我愿意随时被你骑,我的主人。”他快乐地将素素举起来,在书记员的房间里转圈,“我会努力挖煤,每一天都期待你的到来。”
素素不得不提醒他,“写好悔过书,别再敷衍了事。”
“我会的,我甚至会在悔过书里称赞小鞋匠,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那我就放心了,无论如何,这会让你少挨点儿打。”
“那可不一定。”海因茨充满自信地说,“毕竟伊万嫉妒的是我的英俊的外貌,而不是我对元首的忠诚。”
虽然说他今年已经三十二岁,很快就要步入中年。
噢,可怕的,比魔鬼更让人恐惧的年纪。
他看着素素,看了又看,思考了许久才由衷地发出疑问:“为什么你好像根本没有变过,还是那么年轻、并且充满少女的新鲜感。”
“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们的中学老师没有教过你?”
“什么?”
“亚洲女性能活一百八十岁,现在仅仅是我的童年。”素素推开他,将一瓶伏特加留在床底下,“天冷的时候喝一点,不要让自己沉迷酒精。”
而海因茨还在思考刚才的“中学常识”。
他盯着素素看了又看,面对这张仿佛从没老去的脸,他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亚洲人、特别是中国人,是不是都经历过外星人的改造,一个个的都好可怕。
看来他得向上帝祈祷,祈祷万能的上帝能让自己多活几年,至少活到素素的“中年”,这样她再嫁的几率会降低很多。
那么……他会不会太自私了?
不管了,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海因茨非常擅长自我开解。
八月结束之前,素素离开了莎赫蒂,当她回到莫斯科,却收到了安娜的电报,已经嫁给美国大兵的安娜在电报中说道,海因茨的母亲,马肯森太太已经因肺炎在半个月前过世,并由安娜安排入葬。
海因茨远在莎赫蒂,安娜又不知地址,只能由红十字会转达,因此海因茨现在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素素能够想象他收到噩耗时的情景,这让她心如刀割。但生活总是如此,无数人来过,又一个个离开,最终陪伴我们的仅剩回忆。
然而对素素而言,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她透过在国际红十字会的朋友,将马肯森太太不断向斯大林写信并祈求宽恕的故事传扬出去,并由英美各大报刊登载,变成了战后最令人心碎的生离死别,恰巧当下各国对苏联扣留大量德国战俘的行为颇有怨言,这故事便成为了催化剂以及向苏联施压的政治手段。
但这些对素素而言都不重要,她想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海因茨的自由。
Chapter46
正当海因茨还在纠结亚洲女性究竟能不能活到一百八十岁的时候,伊万突然出现在营房,通知他,“大尉要见你,猪猡。”
海因茨没法儿拒绝,而米勒在火炉边上吓唬他,“快去快去,也许大尉今晚就要枪、你。”
虽然大家都明白,这前提是大尉能够经受住克罗洛夫夫人的雷霆之怒。
冷风呼呼地刮着,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死人高峰期——西伯利亚高原的严冬。
海因茨被带到了克罗洛夫大尉的屋子里,这儿的火炉烧得很旺,果然大尉就是不一样,哼哼,所谓的共产主义人人平等其实也都是屁话——他愤然地想着,直到大尉礼貌地招呼他,“坐吧……”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他深深的感觉到,也许他真的要被执行枪决,就在今晚……噢,我可怜的伊莎贝拉,你的丈夫就要离你而去,他将被葬在积雪覆盖的莎赫蒂,永远无法回到温暖美好的巴伐利亚。
他看见大尉和善的眼神,内心却在为死亡痛哭。
“我知道你听得懂俄语,那么,让我们开门见山地说。”
说什么?难道要听他的死前忏悔吗?
“我知道你们都在战俘营受了不少苦,但你们得想想自己给苏联人民带来了多少苦难,与此相比,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是的,大尉同志。”海因茨仍然惜字如金。
大尉瞥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文件继续说:“从红十字会转达的电报,你的母亲已经在夏天过世。”
海因茨愣了愣,显然没能听懂,或者说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而大尉把电报递给他,那上面德语和俄文都有,俄文标注显然是由红十字会工作人员添上去,以免被苏联内务部当成什么不可传扬的机密情报。
海因茨捏着那张破纸在眼前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是非常简单的几个词,他偏偏一个都看不懂,他的脑子无法运转,他什么都不明白。
连大尉都在叹息,对母亲的爱,但凡人类都会有同理心,他好心地把莫斯科的来信递给他,“也许你会需要这个。”
是素素的信,海因茨认得出她的字迹,在他展开信纸之后,他终于能够读懂德文,而他远在莫斯科的独自面对寒夜的妻子在信中说,“坚强起来,海因茨,妈妈绝不愿意看见你为他伤心难过——我将隔着西伯利亚的漫长铁轨与冰冷空气拥抱你。你的,唯一的,伊莎贝拉。”
两张信纸都被他捏得皱了起来,他低下头,忍了又忍,最终也没能忍住滚烫的眼泪。他眼圈泛红,调整呼吸之后才看向大尉,“感谢您的通知,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善良的德国妇女。”
“是的,我相信她是。”大尉回答道,他的眼神真挚,绝不会是敷衍撒谎的人。
然而谈话并未就此结束,大尉还有文件没有展示完毕,一则是法文消息,一则是英文报纸,“我相信你都能读得懂。”
海因茨粗略看上一遍,他的心再度被刀锋割裂,原来他的母亲这么多年来始终坚持不懈地向斯大林写信,即便这样能帮助他回家的几率微乎其微,即便如此,她也在慕尼黑做着她所能完成的最大的努力,她并没有放弃他,一刻也没有。
他的眼泪打湿了剪报,他听见大尉仍在说:“明天记者和国际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就要来莎赫蒂进行采访,他们一定会和你进行会谈,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够谨慎地作出回答。”
他们都是和政治游戏沾过边的人,不必揭开谜底,海因茨就已经明白,随即作出承诺,“当然,我知道该怎么应付记者。”
“那就好。”
作为回报,已经对海因茨悲惨遭遇的抚慰,当天晚上他得到了加餐待遇,一根红肠以及一大颗新鲜的水煮土豆,这让他把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
饱腹感降低了他的哀伤,也许妈妈会在天堂得到抚慰,毕竟那里没有对德国人的驱赶,也没有饥荒。
“妈妈……”他做梦也在思念着远在故乡的妈妈。
第二天一早,海因茨就像个木偶似的被勒令换上新衣服新裤子,并且剃掉了胡须还梳了个油光发亮的头发,这情形可真像他结婚那天,但他的新娘不在身边,约瑟夫也仿佛患上了疟疾,正被隔离。今晚他原本和米勒计划好,要去给约瑟夫送药,毕竟素素给他留下了不少稀缺药物。
跟随红十字会到来的还有个美国记者,毫无意外的,他被海因茨流利的英语所折服,开始认为整个战俘营都藏龙卧虎,并坚信也许接下来他还能为美利坚发现什么顶尖高级人才。
采访主要针对马肯森太太的故事展开,中间串联了不少对莎赫蒂战俘营的询问,美国记者太能挖坑,稍不注意就被他们带进坑害苏联人的陷阱里,虽然说那些关于战俘营的肮脏传闻都是真的,但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最后,美国记者问他,“请问你现在最希望拥有的是什么?马肯森先生。”
海因茨回答,“是自由,至少让我回到慕尼黑去祭拜我的母亲。”
记者也变得肃然,并衷心地祝福他,“希望你的愿望成真。”
“是的,希望,感谢上帝我们至少还有希望。”
篇幅冗长的报道以海因茨的最后一句话结尾,感动了无数人。在经历战火硝烟与相互屠杀之后,作为渺小而卑微的普通民众,也许能够拥有的也只剩下希望而已。
同时,克罗洛夫大尉对于海因茨在此次报道当中谨慎配合的态度也十分满意,当然也就对他的个人评价打了高分。
一九四九年六月,在漫长的刑期之后,斯大林下令释放第一批德国战俘。由于马肯森太太的感人故事,海因茨的名字也赫然在列,而米勒因为党卫军的关系没能赶上这一批,但他仍然乐观,在离开之前陪同海因茨一起把卡尔的骨灰挖出来——小卡尔被装在素素带来的饼干盒子里,每一天都在和黄油曲奇一起欢快地舞蹈。
“你可真是好运。”米勒弯腰挖土,忍不住羡慕起了海因茨的狗屎运,“迟早我也会找到愿意为了我跑来战俘营的好姑娘。”
海因茨不答话,还是木头人样子,蹲在冷杉树下用手刨出了小卡尔。
米勒把铁铲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享受着午后的凉风,“你的中国姑娘也和你一起回慕尼黑吗?”
“不,她还要在莫斯科参加毕业典礼。”海因茨细心地掸开饼干盒上的泥土,难得耐心地向米勒说明,“而且我们得坐闷罐车回去,我可不想她受这种苦。”
“真羡慕你。”米勒感叹。
“你有我的地址。”
“当然,我一定会去慕尼黑找你,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好好喝一杯,我不信你酒后也这么不爱说话。”
“我等你。”
“是的,长官。”米勒脱帽,向他行礼,“祝你好运,海因茨。”
七月,海因茨登上了西去的闷罐车,带着十年梦魇,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考芬格大街还是老样子,安娜在道路尽头朝他挥手,莱曼太太给予他最温暖的拥抱,妹妹苏珊娜早已经出院,安安静静地坐在庭院里等他,“海因茨,我的礼物呢?”她朝他伸手,她的记忆仍然停留在苏联军队攻城之前,“你答应我的,巴黎的香水和比利时的玫瑰。”
“当然。”他带着盛满泪水的眼睛拥抱她,“我会给你一切,我的宝贝。”
毕业项目比想象中困难,素素忙得焦头烂额,终于在八月顺利毕业。但她还有诸多杂事需要处理,拖拖拉拉的,总算在十月末从莫斯科出发,并在十一月三日到达慕尼黑中央车站。
隔着老远,她就瞧见一位英俊的男士,捧着一束红色玫瑰花站在出站口处瞭望,他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寻,试图从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孔当中寻找到他挚爱的妻子。
“我记得,我并没有通知你我会在今天达到。”素素从身后拍他肩膀,他转过身,惊喜万分。
“我每一天都在等,从柏林到慕尼黑的列车只有这一班,我每一天都在等你。”
“如果我一直不出现呢?”
“那就一直等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油嘴滑舌。”素素笑着,踮起脚亲吻他,“我回来了,海因茨。”
他们彼此落泪,相视微笑,“我也回来了,伊莎贝拉。”
他们回答考芬格大街的屋子里,苏珊娜姐姐安娜接走,老房子便显得空荡荡的。然而今天,它迎来了它的女主人,它必将热闹起来。
素素换过衣服就在厨房里忙碌,两个小时之后,她将一只显得笨笨的小蛋糕端上桌,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生日快乐”,就像她的黄油饼干,仍然没有任何进步。
但海因茨比谁都高兴,他抱着素素在客厅里转圈,“噢,我的宝贝儿,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是是是!快放我下来!”
果然,婚后立刻对丈夫失去耐心,她几乎是在呵斥他。
海因茨老老实实地坐回桌边,在一根白蜡烛面前双手合十。
“许个愿吧。”素素说。
海因茨想了想说道:“但愿不再有战争。”
“但愿不再有战争。”素素重复。
海因茨握住她的手,吹灭了蜡烛。
亲爱的,愿你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