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短缺过衣什,对掌家理账这些看得淡。但她知晓后宅主母不能不精于此道,所以做姑娘时也有跟着裴氏认真学过。
接过账册翻了翻,明檀顿住。
早从下聘就可看出定北王府财大气粗,可这财大气粗的程度,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夸张几分。
“……锦绣坊,错金阁,都是王府产业?”
福叔似乎就等着她问,忙“欸”了声,又绘声绘色将她从前与锦绣坊错金阁的缘分说了遍。
明檀想起什么:“所以先前,错金阁送我的那套东珠头面,是福叔您吩咐下头人做的。”
福叔不敢邀功,自谦道:“主要还是经过了殿下的首肯。”
明檀稍怔,点点头,垂眸继续看账,唇角却止不住地往上弯。
不过小半天功夫,明檀就与福叔混熟了。江绪素来不讲究,能凑合的都让继续凑合,福叔守着大把银子没地儿花,也是挺难受的。这不,来了个能花的,福叔觉着自个儿总算是盼来了知音。
“这两棵树很是高大,可以在这儿做架秋千,从前侯府的树没有这般高大的,做出的秋千也有些低。”
……
“府中花园似乎略小了些,可向西再挪个五丈,园中花草我还未见过,待我去瞧瞧,再看是否要多请些能工巧匠前来打理。”
……
“殿下练武怎么可以只有这一小块地方呢,东苑这边可以改建成小型演武场,离府中兵库也近,这边建靶场,殿下好友入府,也可一同比试。”明檀在王府舆图上比划着,“还有这儿,荒草一片,不若休整一番,做出个蹴鞠场地来,平国公府比咱们王府小多了,人家府中便有蹴鞠场地呢。”
……
“对了,时序近夏,西面莲池空置的这座阁楼,做凉房如何?四周布竹排,引水上屋檐……侯府便有这么座小凉房,只景致不美,若能在莲池边造上一座,想来入夏十分惬意!”明檀想来都觉着十分舒适,眼里亮晶晶地望向福叔。
福叔连连点头:“好!好!”
他忙沾了沾墨,在册子上记下这笔。
-
另一边,回军营练完兵的江绪难得空闲了下来。
其实这些年在他带兵征伐之下,北地蛮夷已然收敛许多,若非冬日少粮人心浮动,甚少再生出事端。且大婚之前,他二度北上巡兵,顺便处理东州一战的遗患,今年之内,想来北地都会很太平了。
他看了份邸报,沈玉忽而撩帘入帐。
汇报完公务,沈玉踟蹰片刻,忍不住问了声:“殿下昨日大婚,今日军中未有要事,为何不在府中相陪王妃?”
江绪漫不经心:“看来是本王给你安排的任务太少了,都管到本王家务事上来了。”
沈玉梗着脖子道:“王…王妃好歹也算属下表妹,属下关心一二,想来也不为过。”
江绪手上动作稍停:“王妃累了,在府中休息,你还有何疑问?”
……?
累了?
怎么就累了?
昨日大婚他也去喝了喜酒,新娘子前前后后都有人扶着抱着,压根就没走几步路,倒也不至于说累吧。
江绪又道:“出去。”
沈玉愣头青似的木了半晌,依令出帐。可出帐好一会儿,他还有些蒙头蒙脑的,没明白王爷这般敷衍,是否是不喜檀表妹的意思。
直到听见手下几个兵凑堆儿说起前些时日在倚红院的风流韵事,他恍惚间才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媚儿姑娘一把小嗓子真是不错,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得人都酥了!得劲儿!”
“我瞧着胭脂姑娘才好,那小腰,嘿嘿嘿,第二天一早娇滴滴地和我说累断了呢!”
……
沈玉浑噩着给自己倒了杯水,竟有些不敢想象檀表妹和王爷在一处时,哥哥长哥哥短,还娇滴滴地说累断了腰是个什么情景。
-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沈玉跑来说了通他大婚第一日没在府中相陪王妃,江绪方及夕食,便回了定北王府。
一入府,便见府中上下,仆从往来。手里不是搬着花盆便是捧着描金盒子。
他未多言,一路走往新进了位小王妃的启安堂。
相比于外头,启安堂内更是热闹得紧,在启安堂门口,他遇见了刚好打算离开的福叔。
福叔见了他,竹筒倒豆子般,喜滋滋地将今儿与王妃商议的王府改造事宜分说了番,期间还夹杂着“王妃真有想法”、“王妃真是个妙人”、“王妃说得都对”之类的夸赞溢美。
“……”
如此铺张。
江绪默了瞬,抬步走入屋中。
屋内,明檀正一边翻着书册,一边伸着手,让小丫头给她染丹蔻。
见江绪进屋,明檀眼里亮了一瞬,忙起了身,主动凑近江绪,还将柔若无骨的小手举至他的眼前:“夫君,你回来了,好看吗?”
她离得近,身上还有浅淡馨香,江绪想起昨夜,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他喉结不甚明显地滚动片刻,本欲开口的铺张之词,到了嘴边便成了——
“好看。”


第三十五章
得了这声夸赞, 明檀笑得眉眼弯弯。她极有兴致地拉着江绪在屋内转悠, 还一处处地仔细介绍。
江绪这才发现,不过半日,启安堂内依着他这位小王妃的喜好,已然大变了样。
待介绍完, 明檀小心翼翼问了声:“阿檀擅作主张布置了屋子, 夫君可有不喜, 可有不适?”
是挺不适的。
可明檀拉着他轻晃撒娇,手软软的, 还不安分地在他掌心搔动。他不擅、也从未如此应对女子, 说出的话便也声声违心。
“无妨。”
“你喜欢便好。”
明檀闻言, 笑容又扩了几分,心里头很是满足。
然她的满足不是白来, 在夜里也要以另外的形式补偿回去。
晚上折腾了两回, 明檀香汗淋漓, 累到快要散架,她软趴趴地窝在江绪怀中,脑中还迷迷糊糊想着:习武之人体力实非寻常, 她夫君话虽不多, 入夜却如此热情,难不成夫妻之间日日都需如此?那委实也太辛苦了些。
事实上, 明檀对辛苦的认知还有些偏差。因入宫谢恩已经推迟一日, 不能再推, 江绪刻意收敛了不少。若要尽兴, 她怕是没法穿着亲王妃品级的礼服好生撑过一日了。
次日从江绪怀中醒来,明檀浑身都还酸疼,她揉了揉眼,想要换个姿势平躺,却发现箍在腰间的手收得很紧。
她没法儿大幅动作,好在可以仰头近距离观赏到夫君俊美无俦的面庞。
不得不承认,她的夫君生得真是一等一的俊朗!从前京中女子都说,舒二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她瞧着,舒二公子确然是俊的,可比起她家夫君,好像略显温润了些,少了几分沙场男儿的凛然气概。
她伸出根手指,碰了下江绪的脸,见他没反应,又偷偷加了根手指,并在一块儿捏了捏,还往上拨了拨他的眼睫。
江绪睡眠极浅,早就醒了。正当他准备拉下明檀那只作乱的手时,明檀忽然往上蹭了蹭,在他下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小脑袋又往他脖颈间蹭,还十分依赖地环住了他的腰。
她的唇温温凉凉,像过筛蒸出的甜酪,细腻柔软。江绪稍顿,一时竟也不知该不该转醒。
古人所言,温柔乡,英雄冢。
他忽而觉得,确有几分道理。
-
在榻上躺到辰初,两人一道被婢女唤醒。
整装梳洗了番,巳正时分,两人又坐上王府平日一年都难得用上一回的马车,一道入宫了。
入了宫门,两人分走两道,江绪去御书房见成康帝,明檀则是被内侍领着,去寿康宫拜见太后。
思及当初太后也想为她赐婚,明檀心中自有几分怕被为难的忐忑。不过她这几分忐忑并未挂在脸上,与江绪分别后,她便拿出了亲王妃该有的端庄派头,目不斜视,从容有致。
当今太后与当今圣上并非亲生母子。
圣上乃先帝元后所出,而寿康宫宿太后乃先帝继后,自个儿还有两个亲生儿子。
往事虽不可追,但稍微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有出自两位皇后的三个嫡子,皇位之易定然不是表面可见的和平承继。
再加上先帝元后早逝,元后母家也远不敌继后母家树大根深。想来,若非圣上出生之时便正位东宫,早早培养了坚定嫡长的东宫一派势力,当年在与宿太后的抗衡之中,怕是很难讨到好处。
而宿太后在争位落败后,还能安居寿康宫,无人敢轻慢相待,也定然不是什么只愿长伴青灯古佛的善茬儿。
思及此处时,明檀已被领到寿康宫门口。有老嬷嬷出来与内侍交接,引明檀入内:“定北王妃,请。”
明檀点点头,暗自深吸口气。
素闻太后近年一心向佛,寿康宫内倒也确实有几分向佛之人的朴素古意,一路往里,没见着什么雕梁画栋,也没见着什么金银玉器,只缭绕着经久不散的淡淡香火气息,让人闻之不由心定。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康健,万福金安。”
一路而来嬷嬷都未提醒,皇后娘娘竟也在此。好在明檀眼尖,余光瞥见上首端坐的几位女子中,除手握念珠一看便知是太后的妇人外,还有一位年轻女子身着深红牡丹描金凤纹锦裙,头戴九凤朝阳簪——此等装扮,除皇后外,不作他想。
“起,赐座。”
宿太后的声音十分温和,听来颇觉亲切,不过现下明檀可不敢觉得这位太后娘娘有多亲切。
她又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太后示意,引路嬷嬷又怎会不提醒,殿中除太后娘娘外还有他人。尤其是皇后,方才她若不眼尖,落了皇后的礼,难保皇后心中不快。
“太后娘娘您瞧,臣妾说的,可有半分差池?”章皇后笑意盈盈,“定北王妃端方有礼,最是贤淑贞静不过。”
太后慈祥地点了点头,满脸爱怜道:“是个好的,哀家瞧着,和绪儿极为相配。”
她话音甫落,便有立在身侧的嬷嬷上前,给明檀送上紫檀木盒所盛的见面之礼。
明檀起身,垂首接了,又恭谨福礼,谢太后恩。
殿中坐有五女,除太后皇后之外,从叙话中,明檀还猜出了着蝶戏百花六幅裙的,是太后幺女,温惠长公主;着淡青绣兰花纹样宫裙的,是玉贵妃被发配冷宫后,如今宫中最为受宠的兰妃娘娘;另有位年轻明丽的姑娘——
“嘁,无聊。”
明檀还未猜出这位姑娘的身份,便见这位姑娘上下打量着她,忽地轻嗤了声。
“念慈,不得无礼!”温惠长公主出言斥责。
太后扫了眼,只温声打太极道:“念慈便是这个性子,想什么便说什么,你也不必过于苛责。绪儿这王妃是个好的,哪里会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明檀:“……”
她也是个小姑娘呢。
兰妃许是知道,这不是她该开口的场合,垂眸撇弄着茶盖,安安静静的,不怎么出声。倒是皇后接过话茬,给明檀介绍了翟念慈。
翟念慈是温惠长公主的女儿,也就是宿太后的外孙女,很是得宿太后喜爱,宿太后还给了她一个“永乐县主”的封号。既如此,她见人就怼也不是没有底气了。
明檀没打算和这种三五年都见不上一面的多做计较,但她不打算计较,这永乐县主却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盯着她怼个不停。
一会儿说“这些年京中贵女难道都如王妃一般?真是好生无趣”,一会儿又说“王妃瞧着便是半分不懂沙场厮杀,与定北王殿下怎会有话题可聊”。
明檀含笑听了半晌,忽而反问了句:“臣妾这些年在京中,甚少听闻永乐县主之名,想来县主从前并不久居京城?”
翟念慈懒懒地,根本不答她的话。
还是皇后解围道:“念慈随父北征,确实是甚少回京。”
哦,懂了。
家世显赫版明楚。
还有随父北征。她夫君可不就是定北之王,这位永乐县主许是在随父北征的这些年,与她夫君有几分渊源也说不定。
且这位永乐县主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她这种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配不上定北王殿下,那这不就等于在说,自己很配得上?
搞清楚敌意症结,明檀也就不怕对症下药了。
她斯斯文文地品了口茶,温婉笑道:“县主不让须眉、英姿飒爽,真是让臣妾好生佩服,不过京中闺秀素来都是以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为典范,学着如何端庄贤淑,学着如何克己复礼,学着如何御下,如何持家,以稳夫家后方,倒也算不得无趣。
“且殿下平日在军营之中,有的是将领与他聊兵聊将,回到府中,想来更需要的是一方清净之地,做妻子的,能嘘寒问暖多送碗汤,说会儿家常闲话,想来更能让殿下心感熨帖。”
“……”
翟念慈被梗了梗,半晌没说出反驳之言。
这定北王妃可不就是在指着她鼻子说她没教养不守礼呢吗?偏生她还不能驳什么,毕竟人家都搬出了太后与皇后挡在前头。
更让她心梗的是,这定北王妃话里话外都在说,定北王殿下并不想和自己的妻子聊什么调兵遣将,回家有的是闺房之乐,你少自以为是多管闲事。
-
而另一边,御书房内,成康帝拿着批好的折子敲了敲桌,饶有兴致地问了声:“新婚如何?娶了王妃,你这也总算是,成家了。”
江绪负手,不以为意地应道:“不如何,不过是有些繁琐。”
“……”
“谁问你繁不繁琐了?”
江绪又用一种“那陛下是在问什么”的眼神静静望着他。
成康帝有些无言。
罢了,左不过是他自个儿想留明亭远,权宜成下的婚,且就他那性子,指望他成个婚就突然开窍,也不知道是在为难谁。
成康帝想了想,又道:“听闻你这王妃,在京中闺秀里素有几分名声,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娶回家的媳妇儿,不可薄待了。”
江绪“嗯”了声。
昨日她那番折腾便花了五千两,他也没说什么,想来不算薄待。不过依她设想修葺王府,还得再花上近十万两,太过铺张,回去之后,还是得责令一二。
成康帝不知江绪在想什么,见他没当回事似的,以为他不怎么想提新婚新妇,便转了话头,说起了近日朝堂之事。
时近午时,成康帝与江绪才一道出了御书房,江绪不愿在宫中留膳,便径直去了寿康宫接明檀。
他行至寿康宫时,正见明檀跟在皇后等人后头,一道从殿内出来。
她和那位永乐县主走在一块儿,不知在说什么,忽地身形不稳闪了闪,似乎是在台阶上撇了下脚,紧接着便是秀眉微蹙,轻嘶出声。
江绪想都没想,上前将她拦腰抱起。
翟念慈:“……?”
在自个儿殿里听到这消息的成康帝也迷惑了一瞬。


第三十六章
其实明檀也没想到, 她家夫君竟会这般直接地上前抱她。
从寿康宫出来,翟念慈不依不饶地跟着, 纠缠些个嘲讽之言,明檀烦不胜烦, 刚巧, 她远远瞥见她家夫君正往这边走来, 忽而心生一计。
她打断翟念慈, 轻声道:“县主对男子似乎知之甚少,既如此, 县主不如好好瞧瞧, 殿下喜欢的到底是哪种女子。”随即做出副崴脚模样,顿步皱眉轻嘶一条龙。
依照明檀所想, 她家夫君大约会先给皇后行礼, 再上前问她:“怎么了?”
她便可以顺着话头, 可怜巴巴地含包泪, 隐忍说声“无碍”, 再咬唇强调,“是妾身自己不小心崴了一下”。
这招祭出, 不说博得夫君多少怜惜,让夫君亲密搀她离开是决计不成问题的。
可如今她家夫君般举动,已然超出预期, 明檀一时怔得都忘记要朝翟念慈温温柔柔地笑上一笑了。
这可是在宫中!
遥想去年上元宫宴, 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半步都不敢行将踏错。如今却被她夫君抱着在大内横行, 未免也太张扬了些。
“夫…夫君,你不进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吗?还有皇后娘娘……夫君似乎也未行礼,这样是否于理不合?”明檀搂着江绪的脖颈,小心翼翼问道。
“无妨。”江绪没当回事。
走了一段,明檀又问:“对了,夫君与永乐县主相熟吗?永乐县主很是英姿飒爽,还曾随父北征,听她所言,似乎与夫君还有些渊源呢。”
“不熟。”江绪垂眸,淡淡看了她眼。
明檀像被看穿心思般,小声“噢”了下,乖巧地没再追问。
其实江绪所言“不熟”不是敷衍,他对永乐县主的印象,全部来自太后还有她那位还算骁勇善战的父亲。
至于这位永乐县主倾慕于他,曾乔装入营,为他随父北征,还曾私下哭闹要当定北王妃的事,他统统都不知晓。他的王妃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可能是宿太后至亲。
走至晔阳门,江绪忽问:“脚伤如何?”
明檀摇头:“轻轻崴了一下,无碍的。”
江绪顿步。
明檀反应过来,又立马搂紧他的脖颈,轻声撒娇道:“但还是有一点点痛,不能自己走路呢。”
“……”
繁琐。
他抬步继续往外走。
明檀忍不住往上弯了弯唇角,既是张扬了,若不张扬到底,被御史参上几本折子可不冤枉得很?
-
明檀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如此招摇免不得要在御史言官那儿记上一笔。
次日早朝,议完要事,便有言官出列,参定北王殿下于大内言行无状,自巡兵归京以来也从未上朝议事,有懒庸之嫌。
人家参上一参,其实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完成月课,没指望能参出个什么惩戒。毕竟定北王殿下只要在京城,也没几日是言行有状目中有人的。
可新晋的岳丈大人不干了。
明亭远出列便怼道:“臣以为,王爷新婚燕尔,见王妃受伤心急维护也乃人之常情,何谈言行无状?
“且御史所举懒庸之嫌也是荒谬至极,文臣武将本是各司其职,王爷上阵杀敌之时,也没见参杨御史未曾为国效力,只会在朝堂上一张嘴叭叭叭地盯着人家家事有懒庸之嫌!”
昌国公白敬元也出列附和:“臣以为靖安侯所言极是,定北王若也称得上懒庸,那这朝堂之上怕也没有几个勤勉忠君之辈了,就算有,也定然不是只会盯着鸡毛蒜皮小事斤斤计较的杨御史之流!”
杨御史:“……”
成康帝:“……”
朝堂上静了瞬,竟也无人出面圆场。
因为事实就是,定北王殿下在宫中如此行径,确然目中无人了些。
可定北王殿下素来如此,宫宴都搅散了还怕这遭?何况昌国公和靖安侯说得也没错,新婚燕尔的,陛下都不介意,你还平白上奏寻人晦气,大可不必。
至于上朝议事,当年定北王殿下也不是没上过,可人一上来,要么沉默而立不发一言,要么就直接嘲讽太后,那还是别上的好。
半晌无人接话,銮殿寂静,最后成康帝不得不轻咳了两声,自个儿圆场道:“爱卿不必争执,定北王年纪轻,刚成家,这……爱妻心切也是有的。”
他顿了顿,总觉着自个儿这话说得奇怪,但说都说了,也就只好继续道:“且定北王一心为国,为大显立下的赫赫战功有目共睹,不上朝议事,也是经朕特许,无需苛责。”
说完,他望了眼右相。
右相会意,忙出列禀事,岔开话题,将这一遭轻轻翻过。
成康帝说起闲事没怎么思量,不知他这金口玉言的“爱妻心切”一出,自下朝起便往外传开了来。
近日朝中无甚要事,大臣们也很乐意八卦一番,回到自个儿府中,还不忘与自家夫人闲话。于是定北王殿下“爱妻心切”这一传闻,不过半天功夫,就传得满京勋贵皆知了。
-
外嫁女三朝回门,明亭远在朝堂怒驳杨御史的同时,江绪也刚好练完武回启安堂,预备陪明檀一道回靖安侯府。
江绪惯常一身黑,可明檀自个儿边梳着妆,还边从铜镜里拿眼瞧他,话里话外都在说,去岁在大相国寺,他穿的那身松青便服很是好看。
江绪:“那身衣服破了。”
“那夫君就没有其他不是黑色的衣裳了吗?”明檀就不信了,起身亲自翻了翻箱笼,找出身月白长衫在江绪身上比了比,“这身如何?阿檀瞧着好像不错。”
江绪不喜月白。
可没等他开口,明檀又期待地望向他道:“阿檀也有一身月白锦裙,今日回门,夫君与阿檀穿一样的颜色好不好?”
“……”江绪不甚自然地移开了视线,“随你。”
于是夫妇二人就这么穿着身颜色一致的月白锦衣,带着福叔准备的几车归宁礼回靖安侯府了。
两人回府时,明亭远已然下朝,并将成康帝所说的“爱妻心切”无限发散了番,发散得那叫一个满面红光与有荣焉,裴氏听得将信将疑,总觉着自家侯爷所说的“爱妻心切”与迎亲那日见到的定北王殿下无甚关联。
王妃回门不算小事,虽未大肆操办,但靖安侯府将京中的同宗亲戚都请了一圈儿,操办了场家宴。
沈画与白敏敏自然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