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轩之不喜欢,那我就替轩之吃了吧。”白姬毫不介意,拿起元曜吃过的桃子,几口就吃下了肚子。
不知道为什么,元曜的脸红了。
东皇太一对云中君耳语了几句,云中君传达了东皇太一的意思,“龙王找来了药材,东皇太一愁闷的心情得到缓解,他十分感谢。为了表达谢意,他想献唱一首歌。”
白姬蓦地僵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笑着推辞,“东皇的歌声美如天籁,我只是下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妖,不敢聆听仙音,听了恐折寿。”
东皇太一对云中君耳语了几句,云中君道:“东皇太一说,没有关系,他很想唱歌。”
白姬还想推辞,云中君道:“再推辞的话,东皇太一会不高兴,如果让东皇太一不高兴了,那一瓶春色可就没有了。”
白姬颓然,“那么,请唱吧。”
元曜感到很奇怪,白姬为什么不愿意听东皇太一唱歌?从刚才起,东皇太一就只和云中君低声说话,不知道他的声音是怎样的?
东皇太一站起身,开始引吭高歌。东皇太一一出声,元曜就打了一个激灵,一股寒气从他的耳朵开始蔓延向全身。
东皇太一五音不全,声如裂帛。他发出鸟一般的嘶鸣,声音时高时低,虽然有韵律节奏,但却不知道在唱什么。他的声音最高处像是女子在凄厉地哀嚎,而声音最低处又像是谁的指甲在铁门上来回地刮。
元曜头皮发麻,心中十分难受。他很想立刻堵上耳朵,但是又怕堵上耳朵不礼貌,会得罪神仙,只好默默地忍耐着。
东皇太一忘情地高歌,望春台上的桃花,杏花,海棠开始在歌声中凋零,乐师们手中的乐器纷纷破裂,他们双眼翻白,一个接一个地晕了过去。
白姬强撑着听着,她的嘴角微微抽搐,缓缓蜿蜒下一道嫣红。
云中君却十分欣赏东皇太一的歌声,他陶醉地听着,极为享受。
东皇太一见云中君在痴迷地聆听,心中十分高兴,他唱得更欢快了。一首歌唱完之后,马上又唱下一首,没有停止的意思。东皇太一与云中君对望着,一个陶醉地唱,一个陶醉地听,仿佛周围正在遭受歌声的痛苦折磨的人都不存在。
元曜十分难受,胸口很沉闷,脑袋中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蠕蠕爬动,噬咬着他的脑髓。他顾不了许多了,想抬手捂住耳朵,但是此时双手已经没有了力气。他想对白姬说他受不了了,但转头一看,白姬的情况比他还糟糕。她的脸色煞白,不仅嘴角流血,连双眼中也开始流下了血泪。
“砰——”木案上的酒杯突然被东皇太一的歌声爆裂。
元曜再也受不了了,他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元曜再也受不了了,他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元曜缓缓醒来,一条浩瀚的星河倒映入他的眼帘,耳边有微风拂过,周围十分安静。他侧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比星辰更明亮的眼眸。
白姬笑道:“哎呀,轩之,你终于醒了。”
元曜这才发现,白姬侧身坐着,他正枕在白姬的腿上。
元曜面红耳赤,急忙坐起身来,他的动作很大,地面突然摇晃起来,他从地面滑落下去。
白姬伸手,抓住了元曜的胳膊,元曜才稳住身形。
前方传来光臧的声音,“不要乱动!不然,星浮槎会翻倒,大家都会掉下去!”
后方传来狻猊的声音,“国师,我已经掉下去了!姑姑,快来拉我一把!”
白姬急忙到后面去拉只剩两只前爪扣在星浮槎上的狻猊。白姬将狻猊拉上来之后,回到元曜身边,盘腿坐下。
元曜这才发现,他们置身在一个很大的竹筏一样的东西上,竹筏浮游在星海之中,云雾缥缈。光臧在前面划桨,狻猊在后面划桨,白姬和他坐在星浮槎中央。
一阵风吹过,元曜衣袂翻飞,因为之前睡觉的缘故,他的发髻也松散了,长发飞扬。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在哪里?元曜十分迷惑。他记得在望春台的宴会上,他因为听了东皇太一的歌声而晕厥过去,然后就没有知觉了。
元曜问道:“之前,小生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白姬笑道:“多亏轩之晕过去,东皇太一才停止了唱歌。不然,我一定会在望春台上送命。东皇太一唱歌真要命,偏偏他又爱唱,真是让听的人受折磨。因为轩之晕倒了,不能骑鹤回人间,东皇太一让我们乘星浮槎回去。”
宴会匆匆结束之后,东皇太一遵守诺言,让光臧回人间,也给了白姬一瓶春色和七个水月之精。不过,云中君察觉离奴之前偷吃了一个水月之精,只给了白姬六个。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不能在天上耽误太久。于是,白姬、光臧一行人就离开白玉京,乘星浮槎回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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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星浮槎上,白姬吃下一个水月之精,才从东皇太一的歌声造成的伤害中恢复过来。狻猊见了,望了一眼满身伤痕的光臧,恳求白姬:“姑姑,给国师一个水月之精吧。他受了伤,需要水月之精来调养。”
光臧道:“不用再麻烦龙妖了,一点儿小伤,本国师撑得住。”
白姬望了光臧一眼,见他的瞳孔中竟有一抹诡异的血红色。
白姬道:“吃下水月之精,对国师来说也没有用。先不急回人间,我们逆天河而上,去天河的尽头。”
光臧道:“去天河的尽头干什么?”
白姬道:“救你。”
光臧道:“什么意思?”
白姬道:“天虚丹连神仙都只能吃一枚,你以凡人之躯一次吃下三枚,身体会受不了,全身的经脉和五脏六腑会被药劲尽毁。你的眼中已经充血了,必须去喝天河尽头的水,才能清洗天虚丹的药劲,保住性命。”
光臧和狻猊吓了一跳,急忙调转船桨,划动星浮槎,逆天河而上。
星浮槎行到天河上游时,元曜苏醒过来。
元曜听完白姬的叙述,为光臧能离开白玉京而高兴的同时,也为他的身体担心。
光臧看出元曜的担心,豁达地笑道:“书生,不必为本国师担心,本国师一向吉人自有天助,龙妖带本国师去喝了天河尽头的水就没事了,哈哈哈——”
白姬眼珠一转,道,“喝了天河尽头的水,只能说保住了性命。天虚丹对人体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
狻猊担心地问道:“会有什么后遗症?”
白姬以袖掩面,道:“天虚丹的功效是以调和体内的阴阳之气来延寿。国师一口气吃了三枚,打乱了体内的阴阳,后遗症恐怕是会由男人变成女人。”
光臧如遭雷击,脸“唰”地变黑了,哭道:“变女人?!那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本国师当时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去吃天虚丹!!”
狻猊却松了一口气,安慰光臧国师:“只是变成女人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无论国师变成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国师。”
光臧骂道:“笨蛋!要是变成女人了,本国师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狻猊道:“那就不要出去见人了,我们可以离开长安,去找一个幽静的山林隐居修道。”
“笨蛋!变成女人了,本国师还有什么心情修道?!”
“那就不修道了,国师跟我回东海去。东海很好玩,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笨蛋!谁要跟你去东海?!”
光臧和狻猊一个在船头哭,一个在船尾安慰,吵闹不止。
白姬嘴角抽搐,小声地嘀咕,“我只是说笑罢了,他们居然当真了。”
白姬和元曜并肩坐在星浮槎上看星星。
白姬见元曜的脸色有些苍白,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琉璃小瓶,“轩之,伸出手来。”
元曜不明白白姬想做什么,但还是伸出了手。
白姬拔开琉璃小瓶的瓶塞,在元曜手上倒出一个水月之精。
一轮小小的明月浮现在元曜手心上,冰清而皓洁。
“吃下它吧。”白姬笑道。
元曜觉得明月太美,舍不得吃掉,“太美了,小生不忍心吃。”
白姬想了想,拔下一根长发,她将长发穿过明月,然后拎起来。星光之下,长发化为一根黑绳,水月之精化为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光华流转。
白姬将明珠挂在元曜的颈上,笑道:“舍不得吃掉,那就佩戴着,也可以益气养身。”
元曜脸红了,“多谢白姬。”
白姬笑道:“轩之不必客气,水月之精的…”
元曜苦着脸打断白姬,道:“水月之精能不算钱,不从小生的月钱里扣吗?再扣下去,小生就永远都领不到月钱了。”
“好吧。偶尔,就送轩之一件东西。”
元曜心里甜甜的,很高兴。
白姬又笑道:“不过,头发的钱还是要算的哟。这可是真正的龙鬣,虽然柔软,却很有韧性,刀剑不断,水火不侵…”
元曜嘴角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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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飞天
过了没多久,星浮槎行到了天河尽头。
天河本是虚幻,并不是真正的河水,但天河尽头却有一道真正的瀑布。瀑布高越千丈,悬挂在虚空中,瀑布倾泻而下,飞落银河,非常壮美。瀑布的水一直往下落,看不见底,不知道流向了哪里。
元曜远远望着瀑布,惊讶地张大了嘴,“白姬,这瀑布太神奇壮观了。”
白姬笑道:“这是宇宙的源头,这道瀑布是生命之源,由世间万物的灵气汇聚而成,在此岸从九天流向幽冥,在彼岸从幽冥逆流回人间,循环不止,生生不息。”
白姬的话很深奥,元曜听不懂,也不想弄懂。有些深奥的东西不必探知究竟,只要欣赏这份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瑰丽就好了。
离瀑布不远的地方有一棵巨大的枯树。枯树生长在虚空中,枝干峥嵘,秃枝上没有半片叶子。许多美丽的飞天(1)或坐在树枝上拨竖琴、吹玉笙,或围着枯树翩翩起舞。她们穿着华艳的霓裳,披着蝉翼一样轻薄的羽衣,纤足踏莲花,舞姿十分曼妙。
白姬见了,笑道:“有眼福了,可以看见飞天跳舞。”
星浮槎从枯树下经过时,飞天们嬉笑着绕着木筏跳舞,一时间天花乱坠,香风旖旎。飞天的舞姿十分迷人,白姬、元曜、光臧、狻猊看得出神,几乎忘了前行。
元曜忍不住感叹:“好美…”
白姬伸手,接了一朵天花在掌上。她从衣袖中拿出装着春色的小玉瓶,用拇指移开瓶塞,将一缕春色倾注在天花之上。白姬对着沾了春色的天花吹了一口气,天花缓缓飞走,飘向飞天们聚集的枯树。
当天花落在枯树上时,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枯树在一瞬间抽出嫩芽,绽开花朵。转瞬之间,枯树从寒冬过渡到了春天,变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绽放了生命的光彩。
飞天们见枯树逢春,十分高兴,舞动得更欢快了。
一名飞天从树上摘了一枝花,飞到星浮槎上,送给白姬,以示感谢。
白姬微笑着接过,十分愉快。
注释:(1)飞天:意为飞舞的天人。佛教壁画或石刻中在空中飞舞的神。梵语称为“提婆”。因“提婆”有天的意思,故译为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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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浮槎向瀑布划去,飞天们跟着星浮槎前行,绕着白姬一行人跳舞。
星浮槎行到瀑布下,却因为水流的冲击而无法靠近。光臧试着站在船头探出身,也够不着水流。他没有办法喝到灵水,心中有些着急。
一名飞天见了,摘了一瓣头发上插的莲花,她飞向瀑布,用小碗般的莲花花瓣接了瀑布之水,然后飞到光臧面前,递给他。
光臧接过莲花瓣,一仰头喝下了天河灵水,他眼中的血丝一瞬间消退了,浑身仿佛脱掉了沉重的枷锁,舒服了不少。
光臧擦了擦嘴角,意犹未尽,对飞天道:“没喝够。再给本国师来一杯。”
见光臧如此没礼貌,飞天不高兴地甩袖飞走了。
狻猊急忙大声地替光臧向飞天道谢,:“多谢飞天。国师他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请不要见怪。”
白姬对光臧道:“万事都有一个度。这世界源头的灵水喝半杯就可以净涤天虚丹的药劲,保住你的性命,喝多了反而会有后遗症。”
光臧道:“什么后遗症?也会变女人?”
白姬以袖掩面,“不,这是生命之源,喝多了,会让人类变成猿猴。”
光臧一愣,呆住了。
狻猊大声道:“即使国师变成猿猴了,我也不会嫌弃国师。”
元曜以为光臧在担心变猿猴,道:“国师不必担心,你只喝了半杯,应该不会有事的。”
光臧对白姬道:“龙妖,你身上有装水的器具吗?借本国师一用,本国师想带一些灵水回去。”
元曜奇道:“国师带灵水回去做什么?”
光臧道:“有几个特别讨厌的家伙总是偷偷嘲笑本国师的光头。如果他们变成猿猴,本国师也可以嘲笑他们了。”
元曜冷汗。
白姬道:“打消这个念头吧,别白费力气了。世界源头的灵水带到人间就会失去灵性,变成普通的水。”
光臧挑了一下画出的火焰眉,“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早就试过了?”
白姬顾左右而言它,“啊,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