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感觉,在王家挺别扭。
跟不对盘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少有些压抑。
王氏微微拧眉,“你以为,我是内疚你来新州这事?”
宁桃:“……”
难道不是?
王氏心口一梗。
她也能感觉得出来,宁桃与她和其余几个孩子和她的关系,不大一样。
再细一琢磨,猛然发现,宁香与她的关系和宁桃多少有些相似。
王氏在心底叹了口气。
就听宁桃道:“大哥和三弟呢?”
“你大哥正在房里复习功课,你弟弟陪着你外祖母在玩纸牌。”
宁桃:“……”
我终是被我的扑克牌给打败了。
宁桃发现,自个儿新家的宅子,还是蛮大的。
路上听宁少海提了一下,说是原先想着直接住进前任那家宅子。
可后来宁少源上京,与师兄弟们一碰面,好家伙,大家都劝他,再选一处图个吉利。
宁少源这才让宁少海,多方打听之后,选了这么一处宅子。
据说没有前任那处大,不过胜在离衙门近。
而且园子里有两棵柿子树。
宁桃不懂,宁少源为何要给他提什么柿子树,然而,此刻见这两棵树,宁桃就懂了,这两棵树长势甚好,两人都抱不住的粗细。
上头挂着累累果实。
如今,已入八月,柿子像个桔红的小灯笼似的,特别的招人喜欢。
估计,宁少海是怕他上去祸害树,所以特意提了下。
宁桃默然。
他是挺贪吃,可他又不是傻子。
此刻这柿子,怎么着都得再过两个月才能吃吧。
王氏和宁少源住在正院,宁棋因为年纪小,还是住在王氏的耳房里。
倒是宁林和宁桃两人各自都有一个小院,与宁香的阁楼正好遥遥相对,宁桃让大牛先把东西送回去,自己跟着王氏他们去见王老太太了。
老太太见宁桃回来,双眼也是一红。
把手里的牌摞到桌上,朝宁桃招招手。
“在书院怎么样?”
宁桃笑道:“蛮好的。”
宁棋伸手跟宁桃比了下身高,有些郁闷道:“你好像长高了。”
两人说来,也有一个来月没见过面了,被他这么一提醒,宁桃一扫,好家伙还真是。
他跟打了增长剂似的,一个月少说长了两三厘米。
想到此,宁桃心头一跳,他这个年纪,按理说还不到长个的时候,他这该不会是早熟了吧?
那一点长高了的高兴劲儿,瞬间就消失了。
老太太搂着宁桃,跟他用方言聊天,整个屋子的人,除了王氏能听懂之外,宁香只能听个大概,倒是宁棋还能凑合说上几句。
宁桃回到家,到了晚饭时间,差不多大半个时辰。
宁林始终都没有露面。
王氏扶着老太太上桌,这才道:“棋儿,去看看你大哥,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过来?可别光顾着学习,把身体熬坏了。”
宁棋伸手就去拉宁桃。
“二哥,跟我一道去。”
宁桃也不好拒绝,跟他一起出了王老太太的院子。
宁棋见左右没人,这才神秘兮兮道:“二哥,书院好玩吗?是不是住在书院特别爽。”
宁桃、宁香一走。
宁林又整天在私塾读书。
家里就剩他一个了,王氏那双眼睛,跟粘在他身上似的,从早盯到晚。
他干个啥,王氏都觉得不对。
差点母子成仇。
宁桃道:“还行吧,怎么你想去?不过书院没你这么小的。”
宁桃一开口,就把路给堵死了。
宁棋不服气道:“凭什么呀,我学得又不比你们差,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就抹杀我的求学上进之心。”
宁桃好笑道:“你是想摆脱父母的管制吧。”
可以想象,以前孩子多,多少有宁桃帮忙分担压力,再加上宁桃自小由老太太带大,王氏和宁少源多少都带点颜色看宁桃。
觉得老太太没读过书,又在村里野生野长的,所以,注意力差不多都在宁桃身上,希望把他那些坏毛病都给改过来。
如今好了,就剩他一个调皮捣蛋了。
王氏的炮火,就哗哗的全集中在他身上了。
“二哥,我现在可是顶了你的位置。”
“误!”宁桃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本该就是你要经历的。”
这年头幸亏教育不普及,否则,让家长辅导作业,就王氏和宁少源两人的脾气,宁桃感觉孩子们得分分钟玩完。
两人到了宁林的院子前。
远远看到,大牛和东桂站在门口闲聊。
夕阳西下,照在院里的一处桂花树上,隐隐能看出几朵黄花微微绽开。
宁桃这才发现,自己下个月就要生日了,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九年了。
宁棋道:“大哥还没作完功课吗?”
“小的去瞧瞧,大公子刚才让小的送了次茶……”
东桂很快就把宁林给叫了出来。
一段时间不见,宁桃发现宁林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白。
比以前更瘦弱了些,今年春天裁的衣裳,现在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看起来跟个落破秀才似的。
宁桃看宁林的时候,宁林也在看他。
那张苍白的、阴郁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大热的天,看得宁桃后脖颈一凉。
宁棋笑着跑过去拉住他道:“大哥,你快点呀,我都快饿晕了。”
“不好意思,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你帮我与娘说一声,让东桂把吃食拿到院里来吃就好了。”
宁林说着抽回自己的手。
转身看了东桂一眼,而后又回去了。
宁桃:“……”
这身体看起来是不太行呀。
宁桃和宁棋两人,没把人给请过去。
王氏微微拧眉,随后道:“那你们俩快去洗手吃饭吧,一会吃完,咱们去看看林儿。”
此话一出,除了宁棋附和了一声,宁香和宁桃都没人吭声,宁桃正准备在宁香旁边落座,不料老太太朝他招了招手,道:“来,坐我旁边来。”
老太太现在只要看到宁桃,说的全是方言。
不等宁桃落座,已经开始往他碗里夹菜了。
其中一道杨柳县那边最常吃的香辣小鱼干,老太太亲手做的,满怀期待地看着宁桃道:“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我自打进了京,这道菜就很少做了。”
小鱼干用的材料,都是鱼贩子那里剩下的卖不出的鱼。
个头大小不一,肉也不太多。
王二老太太自打进了京,处处跟着京里人学,无论是吃的用的,都比照着。
老太太的喜好,一直被打压。
说什么只有穷人家才会吃这种鱼。
现在,到了宁家。
又出了京,王氏一切都以老太太为主,听说老太太要做小鱼干给宁桃吃,一大早就让人去买了好几斤。
老太太领着宁香做了三四个时辰。
五香的、香辣的、泡椒的,还给宁棋做了一种甜香的。
打算等宁桃去书院的时候,给他带一些。
宁桃特别喜欢吃小鱼干,可惜王氏手艺不行,老太太以前活着的时候,他和大牛他们去摸鱼,回来后除了前两天是新鱼的。
后面的,老太太都做成了鱼干,有好几种口味。
因为这年头没冻箱,鱼在家里养个几天,倒是没事,时间一久就会死掉,还有的鱼被摸回来的路上就活不成了。
村里人就特别喜欢把吃不了的肉啊、鱼啊,做成容易存放的样子。
还能以备不时之需。
上次宁桃在京里就跟老太太提了一嘴,他最喜欢吃家乡的小鱼干,不料老太太就记在了心里。
宁桃夹住小鱼干咬了一口。
香辣爽口,还特别的筋道,一边吸溜吸溜的往嘴里送,一边夸道:“太好吃了,跟我祖母做的一样好吃。”
王老太太满是慈爱地看着他,“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这道菜呀,还是跟你祖母学的,她比我还小几岁呢,不想竟然去的这般早。”
宁桃:“……”
王氏忙招呼道:“棋儿和香儿也尝尝,你外祖母做这个可是拿手一绝呢。”
因为小鱼干,宁桃都多吃了两碗饭。
老太太道:“瞧见没,我就说了书院里吃不好,你爹怎么就忍心,把你这么小的孩子送那种地方去……”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嚎了起来。
那抑扬顿挫的调子,跟唱戏似的。
宁桃忙帮她擦了擦泪,“您别这么说,我爹是为了我好,我平时在家里淘气,在书院的,大家都努力学习,我这情绪就被带动起来了。”
“您不知道,先生这半个月都夸了我好几回了。”
在家天天被宁少源打压。
光凭这一点,他就感觉他去书院那是对了。
尤其是秦先生,简直把他当成天才少年一般,最近几天都跟他讨论起了一元二次方程。
宁桃其实心里有点害怕。
他真怕秦先生哪天跟他讨论高数。
老太太泪眼汪汪,“既然如此,那是比在家里好,我听说你爹经常在家里批评你。”
话音未落。
宁少源已经踏进了门。
此话清清楚楚的落进了他的耳里。
“咳咳!”宁少源咳嗽两声,而后,上前跟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对他有点意见,家里唯一能跟她说家乡话的宁桃都被打发走了,心里有气,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
对宁香招招手:“我累了,扶我到后面歇会儿。”
宁香应了一声,扶着老太太一走。
临走时,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宁桃,这孩子真是太直了。
宁少源就忍不住在宁桃的屁股上踹了一下,“好小子,敢在你外祖母面前告我的状了。”
这也亏得是丈母娘。
万一是他家老娘,他感觉今天晚上他得趴着睡了。
老太太护犊子起来,谁的面子也不给,当年非要把宁桃留在身边,见他不同意,还差点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宁桃委屈地揉着屁股,“哪有,我就是跟她说了一声书院多好。”
宁少源不信。
把宁桃拎到饭桌前,顺手拈了个小鱼干,卡卡的嚼了起来。
“这些日子忙,都没时间去看看你,在书院还习惯吗?”
宁桃也顺手拈了一个小鱼干,结果被他爹在手上狠狠拍了一下,“没筷子呀。”
宁桃气结,您这也太双标了。
宁桃为了小鱼干,又陪着他爹坐在桌上吃了起来。
他把在书院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见宁少源没有瞪他,就知道这是过关了,于是咽下嘴里的小鱼干,继续道:“大哥也要去书院吗?那他去了,是不是跟我一个班呀?”
“不能。”
宁林的学习进度,怎么着也得去乙班了。
只不过数术方面,宁少源有些心里没底,宁桃考试的时候,数术方面的内容,已经跟宁林现在学的差不多了。
而宁林要去乙班,数术起码比宁桃的丙班,难上两个度。
知道宁林不跟自己一个班。
宁桃就放心了。
管他怎么应付考试,又不是他的问题。
在家里碰上,糟心那是没办法,在书院里,若是还一个班,他觉得还是自插双目得了。
宁林那阴冷的气质,实在有点演聊斋的赶脚。
宁少源饭用到一半,王氏领着宁棋从宁林那儿回来了。
宁少源知道宁林最近用功,顺口就问了一句,“怎么样?可是最近太累了生病了?”
王氏还没开口,宁桃就在心里吐槽了起来。
明明就是看他回来心里不舒服,人家还想着,在京都读书呢,只不过现在王家二房被众人孤立,两家闹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再懒在那边罢了。
王氏道:“没什么事,吃了一碗饭,半盘的小鱼干,还说外祖母做的好吃,去书院的时候给他带一些。”
宁桃嚼小鱼干的嘴给停了下来。
下意识的看了王氏一眼。
见王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在宁少源的旁坐了下来,说:“明日,我再让人去买一些小鱼回来,多做一些。”
“那多做香辣味的吧!”
宁桃头也不抬道:“泡椒味的也行。”
他能抢他的小鱼干,他也能给他使点拌子。
王氏一扭头,见宁桃嘴巴都被辣肿了,好笑道:“少吃点辣,上火。”
“没事,山上凉吃多点辣火气才能上来。”
王氏:“……”
宁少源用完饭,拎着宁桃到书房。
宁桃也想跟他谈下大牛回乡的事,于是一边帮他端茶,一边道:“爹,五叔什么时候回乡,大牛奶奶的身体不太好,大牛想回去瞧瞧。”
“过了十五吧,等小思过完了生日。”
宁桃掰着手指头一算,没几天了,乐哈哈道:“那我回去和大牛说一声,谢谢爹。”
不料,他才刚转过脚尖,就被他爹给拎了回来。
“还有事跟你说呢。”
宁少源的脸,在宁桃的印象中,基本上都是一个表情。
说好听了,那是喜怒不形于色。
说难听了,棺材板也就这样吧!
宁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尽量装出一幅我很好的模样,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爹。
“你上次说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是吗?”
红翡那事,怎么说呢,他尽管没信,但多少也是在心里记下了。
他曾听人说过,有些人眼睛天生就与常人不同。
一块普通的石头,他能透过外壳看到本质,那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老人常说,孩子年纪小时,眼睛最纯净。
能看破五行阴阳。
宁桃点头。
说实话,他现在瞧他爹,脸上的红气,似乎比黑气更盛了。
大有拨云见日的赶脚。
“那你明日跟我去个地方,找到了东西算你一功。”
宁桃:“……”
怎么感觉,这话怪怪的?
把他当警犬还是啥啦?
宁桃还想问,可他爹已经摆明了,这是要办公了,宁桃只得出了书房。
回到自个儿院子,就见大牛坐在灯下认真的背书。
宁桃心头一喜,鲜少见他如此认真的,凑近一看还真不是看闲书。
“你该不会是因为要回去见二狗了,所以想跟他较个高下吧。”
双方一对眼,大牛脸上一红,“哪有,我就是想认几个字,不至于睁眼瞎,我这辈子旁的都不想。”
他以前常听人说,勤能补拙。
可自打跟着宁桃去了书院,他就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勤奋就能补回来的。
宁桃在数术方面的天赋,在书院里那是拔尖的。
也正因为此,一有时间,秦先生就找他聊天一起解题。
可他在旁边,听得那是云里雾里。
就算是不爱学习的马富贵,他也能感觉出来,天分上面比他高了一大截。
尤其是马富贵那颗大脑袋,居然是过目不忘。
比起宁桃的记忆都要强上许多。
“二毛,你有时间教我数术吧,等我将来年纪大了,做个账房先生也是可以的。”
这是他最初的想法。
这些天跟在宁桃身边,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
宁桃一听他有理想了,立马拍手道:“行呀,现在有空就能教你。”
“不过,我得跟你说件事,算盘上面我不太行。”
做为一个小学习惯列竖式,后期开始计算器的现代人,宁桃的算盘也就知道每个珠子代表什么,想要灵活运用,那还差得远了。
不过,教初学的大牛,倒是没什么难度。
大牛道:“我还不急着学这个,先学一些简单的吧。”
宁桃:“……”
宁桃这边没算盘,不过最近宁香正跟着王氏学管家,那里倒是有一个。
宁桃领着大牛,蹦蹦跳跳的到了宁香的小阁楼。
宁香住的二楼,此刻灯火通明。
宁桃拾阶而上,屋里隐隐传来宁林的声音:“姐,你这花真是越绣越好了。”
马上封猴的花样,也很适合他。
宁香道:“你喜欢就好,到了书院刚好戴上,里面能装点小玩意。”
“谢谢,姐姐!”
宁林的声音是宁桃鲜少听到的鲜活,“弟弟很喜欢,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姐姐早点休息,晚上别在灯下做女红,对眼睛不好。”
“好,我送你!”
宁桃一听说两人要出来了。
可他此刻,正站在楼梯上,退已经来不及了。
一咬牙,继续往上走。
双方刚好在楼梯口碰个正着。
宁香见他来了,双眼一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宁桃撇撇嘴,目光落到了宁林手上,似笑非笑道:“大哥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说完,不等两人开口,又道:“姐姐这里有算盘吧,借我用一用过两日我还你。”
翠珠回房里把算盘取了过来。
宁桃和两人道别,带着大牛走了。
不过,刚才他瞧着,翠珠的脸更黑了,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说,光线太暗。
宁桃回去的路上,抱着算盘,一边拔拉,一边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五叔过了八月十五就走,你准备准备,咱们这两天都在新州,要不明天买些东西给奶奶捎回去。”
“太好了!”
大牛喊完,突然又禁了声,“我走了,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忧怨的眼神看着宁桃。
着实把宁桃看得一愣,脑子里莫名响起一句——没有我你怎么办?
宁桃打了个哆嗦道:“我还去书院上课,哦对了,你再帮我给我大舅舅他们捎点东西。”
大牛一个劲地点头,不过还是有些心虚,“我走了,你身边没人。”
“这个呀!”宁桃还以为,他想说啥呢。
“我这个人自理能力特别强,洗衣做饭家务样样不落,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哎哎~~”
大牛:“……”
谁特么是妹妹了。


第41章
关于算盘的运用, 宁桃连初级选手都算不上。
不过胜在他上辈子,学过一段时间的珠心算,是一位义工小哥哥教的, 双方多少有些口诀能对得上。
他再顺手一拔拉,没一会就熟悉了起来。
所以,一边用竖式,一边用算盘,边摸索边教大牛。
一个时辰的一对一教学, 大牛倒是把两位数的加减法运用自如了。
宁桃长长吐了口气。
“你有时间就练练, 我会的也就这么多。”
“等我去了书院,再跟秦先生请教请教, 再回来教你。”
大牛用力点头,兴奋的双颊通红, “我不着急的,对了, 你不是说明天你爹找你有事吗?那你快去休息吧。”
“我帮你倒水。”
好家伙!
今天可真够殷勤的呀。
平时使唤都使唤不动。
宁桃洗漱过后, 躺在床上倒是有些睡不着, 饶是进入八月,可新州的天气却半都没转凉, 反而这几日渐走高。
宁桃突然就想念在书院的日子。
晚上窗户一开,小凉风吹着, 比空调可好多了。
“大牛,你知道翠珠家的情况吗?”
他记得,翠珠跟他们去京都的时候,脸并不是这个颜色的。
可现在, 突然就黑了, 而且这种黑, 随着时间越来越浓重,看起来有点惊人。
好吧,在离开京都之前,他其实还看不到人的颜色,自从第一次看到翠珠的脸色,至今也有一个月了吧。
这一月来,只浓不淡。
与宁香那种明显的桃红不同。
也与宁少源脸上的黑压红,或者红压黑的变动也不同。
她就像掉进砚台里似的,浓的化不开。
“我听说,她是因为当时家里没钱,父母把她给卖了的。”
当时宁少源还在翰林院,刚搬了新宅子,正是用人之际,王氏瞧见翠珠跟宁香年纪差不多,且又长得眉清目秀,便将人给留了下来。
这事宁桃也知道。
于是,他默了一会道:“你明天有时间,能不能帮我打听下,她家是哪里的?”
大牛换了个腿继续翘着,“这个我知道呀,当时咱们不是说要来新州么?翠珠姐还蛮高兴的,她说她老家就在这附近,到了之后,有时间还能回去看看父母。”
宁桃心头一凛。
“那你再问问,她跟家里人联系过吗?”
他就说嘛,翠珠的脸,为什么越到新州越黑。
敢情是因为这是近乡了。
大牛也不管他为什么打听这个。
反正宁桃说的,他都去做。
宁桃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他爹给喊了起来。
迷迷糊糊的,耷拉着脑袋,“在家都不让休息好。”
书院里的学生,真是太拼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鬼晚。
他真怕这样下去,他会骨骺提前闭合。
宁少源拿湿帕子在他脸上撸了一圈,宁桃瞬间就清醒了,打了个哆嗦道:“今天就带我去立功吗?”
“功可不是那么好立的。”
宁少源拍拍宁桃的脑袋,道:“先去马车上等我。”
宁桃揉揉肚子,可怜巴巴道:“我还没吃早饭呢!不对,我还没刷牙呢。”
他现在已经开始换牙了,可不能像小时候在村里一样,总想着还会长出新的,所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偶尔忘记了,就算过去了。
宁少源踹了他一脚,“屁事真多,快去洗漱。”
宁桃洗漱出来,瞧见他爹也出来了。
手里提着一个三层食盒,里面隐隐透出一股热气。
闻着味儿,他感觉是三鲜包子,还有小鱼干,里面还放了一碗皮蛋粥。
就是整体看起来,分量少了些。
“……”
宁桃总感觉不太对劲。
他为什么能通过气味,判断出分量?
宁桃源见他盯着食盒发呆,上来就将人给拎了起来,“赶紧走,时间有限。”
自打上一任知州被撸了之后,一经查办,好家伙,那货不止与外族暗通款曲,还参杂了前朝逆贼凉王之间的买卖。
他已经大概判定了,凉王留下的那笔财富的位置。
当年凉王被剿杀于京都,可百足之虫死而后僵。
凉王当年为了夺皇位,养兵数万,用的可都是钱,据说手下,有两个谋士,对于生财之道特别有一套,是以凉王才能养得起那些个能人异士、数万兵卒,后来兵败,凉王之子带着钱逃跑了。
在半道上确实是被人劫住,可偏偏,凉王当年收刮的那些财产,均不在他身上。
凉王之子也是硬气,旁人如何逼问,他都一句话,这些东西是我们凉王府的,既然凉王府已灭,那这些东西,自然不可能留给你们。
这是要让宝藏陪着他们全家入黄泉。
然而,这笔财富又颇丰,几十年来,历经三代帝王,都未能找到。
现在也算是他们运气,被他前任给找出了点眉目。
宁少源能在孝期结束,谋到新州知州的位置,也是多方势力角逐的后果。
现在,朝里的几位大佬都知道,凉王留下的东西在新州这片地。
可谁都没有把握,到底在新州哪儿?
宁少源来到新州,已经一个来月了,这一个月来,几乎什么事都没干,就跟着皇帝派来的惠公公和三皇子找这东西。
如今,目标再次缩小。
可他们却不能挖地三尺,宁少源只得把宁桃给带上了。
左右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东西只要不落在外族手里,他们就不怕。
宁桃一边啃着水煎包,一边道:“爹,您吃不吃?”
分量是少了些,不过他一个人也吃不完。
宁少源没接话,反而望着他道:“你能瞧出,我这座椅下面,放了什么东西吗?”
宁桃眨了眨眼睛,这是开局之前,先试试他的能力?
他低头一瞧。
一股黄铜之色,于是,便道:“大概是个指南针之类的东西吧。”
说实话,他也就只能看出点颜色。
但是具体什么东西,还需要结合实际情况来判断。
宁少源倒吸了口凉气,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这里面呢?”
“一块汉白玉,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他现在能看的东西多了,多少能通过颜色,分辩出物品的种类来。
玉石偏凉,与活物的气还是很好分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