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点也不。还蛮适合你的。你很性感。”

她笑出声来。

“我现在的运动时数已经减少了。十年前我做的是很扎实的健身训练,很酷。但现在却得小心别让肌肉变成脂肪。我不想要一身松垮垮的肉,所以每星期举重一次,其余时间就跑跑步、打打羽毛球、游游泳之类的。只是运动而不是认真的训练。”

“了解。”

“我之所以健身是因为感觉很棒。对于做极限训练的人,这是很常见的现象。身体会制造一种抑制痛苦的化学物质,久而久之就会上瘾。如果不每天跑步,过一阵子就会出现类似戒毒的症状。当你为某样东西奉献出全部,会有一种非常幸福的感觉,几乎就像享受美好的性爱一样。”

布隆维斯特笑了。

“你也应该开始健身。”她说:“你的腰部开始变粗了。”

“我知道。”他说:“我老是觉得内疚。有时候会定时跑步,瘦个几公斤,然后碰上什么事忙得没时间,又会停一两个月。”

“最近这几个月你一直很忙。我读了很多关于你的文章,你领先警方好几步追踪到札拉千科,并确认尼德曼的身份。”

“莎兰德更快。”

“你是怎么知道尼德曼在哥塞柏加的?”

布隆维斯特耸耸肩。“例行调查工作。不是我找到他的,而是我们的编辑秘书,呃,应该说我们的现任总编辑玛琳,从公司资料中发掘出来的。他是札拉千科创立的KAB进口公司的董事。”

“就那么简单……”

“你是怎么加入秘密警察的?”他问。

“信不信由你,我可以说和民主党员一样老派。我是说警察是必要的,而民主需要一道政治防线。所以我对于在宪法保障组工作感到很自豪。”

“真的是值得自豪的事吗?”布隆维斯特问道。

“你不喜欢秘密警察。”

“凡是不受议会正常监督的组织我都不喜欢。无论立意如何冠冕堂皇,那都会引诱人滥用权力。你为什么对古代宗教感兴趣?”

费格劳拉不解地看着他。

“你刚才在我家楼梯间读一本相关的书。”他说。

“这种主题很让我着迷。”

“啊。”

“我对很多事都有兴趣。我在警局的时候,研读过法律和政治学,在那之前我还修过哲学和思想史。”

“你有弱点吗?”

“我不看小说,不上电影院,只看电视新闻。你呢?你为什么当记者?”

“因为有一些像秘密警察这样的组织缺乏议会监督,不时都需要有人揭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也许和你的答案一样吧:我相信宪政民主制度,而有时候它是需要保护的。”

“就像你对付汉斯-艾瑞克·温纳斯壮那样?”

“大概吧。”

“你没有结婚,你和爱莉卡·贝叶在一起吗?”

“爱莉卡结婚了。”

“这么说关于你们两人的传闻都是空穴来风啰。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固定的。”

“那传闻到底还是真的了。”

布隆维斯特笑了一笑。

玛琳在阿斯塔家中的餐桌上工作到凌晨。她埋首于《千禧年》的预算表,完全专注其中,最后男友安东索性也不和她说话了。他洗了碗盘、做了宵夜,又煮了咖啡,然后坐下来看“CSI犯罪现场”影集的回放,让她安静地工作。

玛琳以前应付过最复杂的也不过就是家用预算,但她曾经和爱莉卡一起平衡每月开销,她了解原则。如今她一夕之间成了总编辑,预算的责任也随之而来。午夜过后,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请个会计师来帮忙。每星期记一天账的欧斯卡森无须负责预算,至于该付多少钱给自由撰稿人,或是想买一部新的打印机,但又不包含在资本投资与IT升级的预算中,公司负不负担得起等等问题,欧斯卡森更是完全帮不上忙。实际上的情况很荒谬:《千禧年》在赚钱,但那是因为爱莉卡总能以极度紧缩的预算平衡收支。因此他们没有花四万五千克朗买一部基本的彩色激光打印机,而是将就着用一部八千克朗的黑白打印机。

有一度她曾经羡慕过爱莉卡。以她在《瑞典摩根邮报》所能运用的预算,这么一点费用应该只是零头吧。

上次开年度大会时,《千禧年》的财务状况很健全,但盈利主要都来自布隆维斯特那本关于温纳斯壮事件的书本。拨出来作投资的收入缩水速度惊人,原因之一便是布隆维斯特为了写莎兰德的报道所带来的花费。《千禧年》没有资源能让每一名员工预算无上限地租车、住饭店、搭出租车、购买调查器材、新手机等等。

玛琳签了欧森在哥德堡的一张请款单,同时叹了口气。布隆维斯特批准一笔一万四千克朗的费用,让他进行一星期的调查,结果现在却不刊登报道了。付给吉第的钱在预算中归入不能指名的消息来源费用项目,也就是说会计师会抗议少了发票或收据,并坚持要由董事会认可。《千禧年》付给律师安妮卡的费用应该属于一般经费,但她也会拿火车票根与其他费用的收据来向杂志社请款。

她将笔放下,看着总计的金额。布隆维斯特在莎兰德的报道上花了十五万克朗,远远超出预算。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

她得找他谈一谈。

这个晚上,爱莉卡不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是在纳卡医院的急诊室度过。玻璃碎片插得太深以至于血流不止,后来发现她脚跟里还留有一块碎片,必须取出。她作了局部麻醉,手术后伤口缝了三针。

在医院的时候,爱莉卡咒骂个不停,也不断试着打电话找丈夫和布隆维斯特,不料两人都选择不接电话。到了十点,她脚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拄着院方给的拐杖搭出租车回家。

她一拐一拐地在客厅里扫地收拾,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接着打电话给紧急玻璃安装公司订购新窗。她运气还不错,这天夜里很平静,他们二十分钟内就赶到了。但客厅的窗子太大,他们没有库存,工人提议先暂时用三夹板把窗子封死,她欣然接受了。

装三夹板的时候,她打了电话给纳卡全防安保的值班人员,质问为何有人拿砖头砸碎她家最大的窗户,那昂贵的防盗警铃却没响。

安保公司派人来查看损坏情形,才发现几年前安装警铃的人竟忘了给客厅的窗户接线。

爱莉卡气炸了。

安保公司的人说第二天一早就会来处理。爱莉卡告诉他不用麻烦了,接着转而打给米尔顿安保解释自己的情况,并希望他们第二天早上就能来安装一套完整的防盗系统。“我知道得签合约,不过跟阿曼斯基说我是爱莉卡·贝叶,明天早上非要派人过来不可。”

最后她才打电话报警。对方说目前没有车子,无法派人过来替她做笔录,并建议她明天早上联络当地的警所。谢谢,滚你妈的蛋。

接下来她坐着生了好久的闷气,直到肾上腺素下降,才开始想到今晚得独自睡在一间没有警报器的屋内,而那个骂她婊子、砸碎她窗户的人还在附近游荡。

她考虑着是否应该进市区去住饭店,不过爱莉卡不是个喜欢被恐吓的人,更不喜欢屈服于恐吓之下。

但她确实做了一些基本的防范措施。

布隆维斯特曾跟她说过莎兰德用一根高尔夫球杆了结连环杀人犯马丁·范耶尔。于是她便到车库,花了几分钟找高尔夫球袋,她都已经大约十五年没想起它了。她挑了一根比较有点重量的铁杆,放在床边伸手可及的地方,又在门厅摆一支推杆、厨房摆一支八号铁杆。她在地下室的工具箱里拿了一根铁槌,也放到主卧室。

她将原本放在肩袋里的梅西喷雾器摆到床头柜上,最后找来一块橡胶门挡卡放在浴室门底下。一切就绪后,她几乎希望那个骂她婊子、砸坏她窗户的白痴会笨到当晚再回来。

当她觉得防护得够周全时,已经凌晨一点。她八点得进办公室,看了日程表发现有四个会要开,第一个会是十点。脚还是痛得厉害。她脱下衣服爬上床去。

接下来当然是忧虑得难以入眠。

婊子。

先前收到过九封电子邮件,里头都有“婊子”的字眼,而且似乎都来自不同媒体。第一封还是从她自己的编辑室寄出,不过邮箱地址是假造的。

她下床拿出新的戴尔笔记本电脑,那是进入《瑞典摩根邮报》后报社分配给她的。

第一封邮件说要拿螺丝起子插她,这是最粗鲁骇人的一封,寄件时间五月十六日,几个星期前。

第二封在两天后,五月十八日送达。

接着过了一个星期,邮件又开始陆续寄来,每封都间隔大约二十四小时。再就是攻击她的住家。还是那个字眼,婊子。

在这段时期,文化版的伊娃收到一封假借爱莉卡的名义寄出的下流邮件。如果伊娃收到这种信,寄件人很可能是忙着到处发信,其他人显然也会收到她发送的邮件而她却不知情。

想到这里真是令人不快。

而最令人不安的还是住家遭到攻击。

有人特意查出她的住所,开车前来,丢砖块砸破窗户。这显然是预谋,因为攻击者还带了喷漆罐。想到这她顿时寒毛直竖,因为想到还有另一起攻击意外。她和布隆维斯特在斯鲁森希尔顿饭店过夜时,车子的四个轮胎都被割破。

结论既明显也让人不悦。她被跟踪了。

有人为了某个不明的原因,决定骚扰她。

住家成为攻击目标,这可以理解,因为房子就在那里藏不了。但假如随意停在索德马尔姆街上的车受到毁损,那么停车之际,跟踪她的人想必就在附近。他们肯定时时刻刻跟在她身后。

第十八章

六月二日星期四

爱莉卡的手机响了。时间九点零五分。

“早啊,爱莉卡小姐。我是阿曼斯基,听说你昨晚来电了。”

爱莉卡解释事情发生的经过后,问米尔顿安保能不能接手纳卡全防的合约。

“我们当然能安装一套运作正常的警报系统。”阿曼斯基回答说:“问题是我们夜间最靠近你那里的车辆在纳卡市中心,反应时间约需半小时,如果接受你的委托,势必要将你的房子转包出去。我们和当地一家安保公司签了约,是菲斯克赛特拉的亚当安保,如果没有意外,他们的反应时间是十分钟。”

“那也比根本不出现的纳卡全防来得好。”

“亚当安保是家族企业,父亲带着两个儿子,还有几个表亲。希腊人,人很好。我认识那个父亲很多年了。他们一年里面大约承担我们三百二十天的工作,若碰到假期或其他原因无法工作也会事先告知,我们在纳卡的车辆便会接手。”

“我没问题。”

“今天早上我会派人过去。他叫戴维·罗辛,其实他现在已经上路了。他会先作安保评估,如果你要出门,得把钥匙留给他,而且他也需要你的允许,对房子进行彻底的检查。另外他还会拍下整栋建筑物和周遭环境的照片。”

“好的。”

“罗辛很有经验,我们会给你一份建议书。几天后就会备妥完整的安保计划,其中涵盖人身安全警报器、消防安保、疏散与防盗设备。”

“好。”

“万一发生什么事,在菲斯克赛特拉的车抵达之前那十分钟,我们也希望你知道该怎么办。”

“很好。”

“我们今天下午就会安装警报器,之后还得签合约。”

和阿曼斯基讲完电话,爱莉卡才发现自己睡过头了,于是拿起手机打给弗德列森说自己受伤了,请他取消十点的会。

“怎么回事?”他问道。

“我的脚割伤了。”爱莉卡说:“等情况好一点,我会尽快跛着脚去公司。”

她在主卧房的浴室上完厕所,套上一件黑色长裤,并借用贝克曼的一只拖鞋穿在伤脚上。随后挑了一件黑衬衫,又套上夹克。将浴室门底下的门挡移走前,她将梅西喷雾器随身带着。

她提高警觉地在屋里走动。启动咖啡壶后,在厨房餐桌上吃早餐,一边倾听着周围的任何声响。刚倒第二杯咖啡,前面便传来敲门声。是米尔顿安保的罗辛。

费格劳拉徒步走到柏尔街,一大早便召集四名同事开会。

“现在有期限了。”她说:“我们必须在七月十三日,莎兰德的庭讯开始以前完成任务,已经不到六个星期。我们得就当务之急达成共识。谁先发言?”

贝伦德清了清喉咙说道:“和莫天森在一起那个金发男子。他是谁?”

“我们有照片,但不知道怎么找他。又不能发出全面通告。”

“那么古尔博呢?肯定有线索可以追踪。我们知道他从五十年代到一九六四年,国安局成立那年,都在国家秘密警察局。后来就失踪了。”

费格劳拉点点头。

“那么能不能下结论说札拉千科俱乐部是一九六四年成立的组织?可是当时札拉千科根本还没到瑞典来。”

“一定有其他目的……是组织内的秘密组织。”

“那是在温纳斯壮上校事件发生后,每个人都有妄想症。”

“是一种秘密间谍警察吗?”

“其实海外也有类似的组织。六十年代,美国的中情局内部就另外成立了一个驱逐内部间谍的特别小组,由安格顿领军,几乎破坏了整个中情局。安格顿的党羽是一群偏执狂,怀疑中情局里面每个人都是俄国特工。结果中情局的活动大多都瘫痪了。”

“但那只是臆测……”

“旧人事数据放在哪里?”

“古尔博不在里头,我查过了。”

“那预算呢?像这样的作业一定得有资金。”

他们一直讨论到午餐时间,费格劳拉先告退离席,一个人到健身房打算好好想一想。

爱莉卡直到中午才到编辑室。脚伤实在太痛,根本不能施力。她一跛一跛地走进玻璃笼,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总算松了口气。埋首于办公桌的弗德列森刚好抬起头,她招招手请他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

“我踩到玻璃,有块碎片插进我的脚跟。”

“唉呀……那可不太妙。”

“可不是。弗德列森,还有没有人收到奇怪的电子邮件?”

“我没听说。”

“好,你多留意些。报社里如果发生什么怪事要告诉我。”

“哪种怪事?”

“好像有个白痴家伙会发送一些很下流的邮件,而且似乎是针对我。所以你如果听说了什么,记得告诉我。”

“你是说伊娃收到的那种信?”

“对,不过只要觉得奇怪都要说一声。我已经收到一大堆疯狂的邮件,用各种难听话骂我,还说要用各种变态的手段对待我。”

弗德列森脸色一沉。“有多久了?”

“几个星期。你眼睛睁亮一点……好了,跟我说说明天报纸要刊些什么?”

“这个嘛……”

“怎么样?”

“霍姆和法务部主任在大发雷霆。”

“为什么?”

“为了约翰奈斯。你延长了他的合约,还要他写一篇特别报道,他却不肯将内容告诉任何人。”

“是我不准他说的,是我的命令。”

“他也这么说,所以霍姆和法务部主任都很气愤。”

“我可以理解。下午三点安排和法务部开个会,到时我会解释。”

“霍姆很不高兴……”

“我对霍姆也很不高兴,我们刚好扯平。”

“他愤怒到去向董事会申诉。”

爱莉卡猛地抬起头来。糟了,我还得处理博舍的问题。

“博舍今天下午会过来,说是想和你谈一谈。我猜是霍姆干的好事。”

“好吧,什么时间?”

“两点。”弗德列森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座位写中午的备忘录。

约纳森在午餐时间来巡视莎兰德。她将营养师调配的一盘蔬菜浓汤推到一旁。他一如往常地为她作简单的检查,但她发现医生已不再那么费心。

“你复原的情况良好。”他说。

“嗯。你得想办法改善这里的伙食。”

“怎么了?”

“就不能让我吃块比萨吗?”

“抱歉,超过预算。”

“我就知道。”

“莉丝,明天我们要讨论你的身体状况……”

“明白了,我的复原状况良好。”

“你现在已经可以转移到克鲁努贝里看守所,我也许可以再拖延一个星期,不过我的同事们会开始起疑。”

“你不必那么做。”

“真的吗?”

她点点头。“我准备好了,而且迟早都得面对。”

“那么我明天就批准出院。”约纳森说:“你应该很快就会移送了。”

她又点点头。

“可能就是这个周末,院方并不希望你留在这里。”

“这也不能怪他们。”

“呃……你那个东西……”

“我会留在这桌子后面的壁凹里。”她指着说。

“好主意。”

他们默默无言地坐了片刻之后,约纳森才起身。

“我得去看其他病人了。”

“一切多谢了。我欠你一份情。”

“我只是做我分内的事。”

“不,你做得更多。我不会忘记的。”

布隆维斯特从波尔罕街入口进入国王岛的警察总局,由费格劳拉陪同前往宪法保障组办公室。他们在电梯里只是眼神交流,并未交谈。

“你觉得我在总局里晃来晃去这样好吗?”布隆维斯特问道:“可能会有人看见我们在一起而起疑心。”

“这是我们唯一一次在这里碰面,以后会改到我们在和平之家广场租用的办公室,明天就能使用了。不过这也没关系。宪法保障组是一个很小、也算是独立自主的单位,国安局里面谁也不把它放在眼里。何况我们和其他单位的楼层不同。”

他只和艾柯林特点头致意,没有握手,接着又和另外两名组员打招呼。他们显然是他团队的成员,自我介绍时只说自己叫史蒂芬和贝伦德。他不禁心里暗笑。

“从哪开始呢?”他问道。

“不妨先来杯咖啡吧……费格劳拉?”艾柯林特说。

“谢谢,这是好主意。”费格劳拉说。

艾柯林特应该是示意她去倒咖啡。布隆维斯特发觉这位组长仅略一迟疑,便起身将咖啡壶拿到已经摆好杯子的会议桌来。布隆维斯特发现艾柯林特也在暗笑,心想这是个好兆头。不一会儿艾柯林特的神情转趋严肃。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情况。记者参与秘密警察会议,这肯定是史上头一遭。我们现在要讨论的议题在很多方面都是被列为极机密的秘密。”

“我对军事机密没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有‘札拉千科俱乐部’。”

“但我们得找到折衷的解决之道。首先,你不得在文章里面提到今天与会者的名字。”

“同意。”

艾柯林特对布隆维斯特投以诧异的眼神。

“其次,除了我和费格劳拉,你不能和其他人谈。能告诉你哪些事,只有我们两人能决定。”

“如果你有一大串条件,昨天就应该明说。”

“昨天我还没彻底地想过。”

“那么我也有话要说。这应该是我职业生涯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将尚未刊登的报道内容透露给警察知道。所以,套用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情况。”

在座所有人一时无言。

“也许我们……”

“如果我们……”

艾柯林特和费格劳拉同时开口,又陷入沉默。

“我的目标是‘札拉千科俱乐部’。”布隆维斯特说:“你们也想起诉‘札拉千科俱乐部’成员。我们就坚持这个原则。”

艾柯林特点了点头。

“好吧,你们那边有什么?”布隆维斯特问道。

艾柯林特向布隆维斯特说明了费格劳拉与其团队发掘的事实,并出示古尔博与温纳斯壮上校的照片。

“好,我要一份副本。”

“在奥伦斯和欧克伦出版社的档案数据里有。”费格劳拉说。

“它现在就放在我面前的桌上,背面还有文字说明。”布隆维斯特说。

“给他一份吧。”艾柯林特说。

“这就表示札拉千科是被‘小组’谋杀的。”

“谋杀,外加一个癌症末期男子的自杀。古尔博还活着,不过医生们说顶多只能再拖几个星期。他自杀的枪伤严重损害大脑,几乎已经成为植物人。”

“札拉千科叛逃时的主要负责人就是他。”

“你怎么知道?”

“札拉千科叛逃六个星期后,古尔博去见了首相费尔丁。”

“你有证据吗?”

“有。首相办公室的访客登记簿。古尔博是和当时的国安局局长一起去的。”

“局长后来死了。”

“但费尔丁还活着,而且愿意谈论此事。”

“难道你……”

“我没有,是其他人,我不能透露名字。保护消息来源。”

布隆维斯特说出费尔丁对于札拉千科一事的反应,以及他到海牙造访杨瑞德的经过。

“这么说‘札拉千科俱乐部’就在这栋大楼的某个角落。”布隆维斯特指着照片说。

“一部分。我们认为它是组织内的组织。若没有这栋大楼内的关键人物支持,你所谓的‘札拉千科俱乐部’不可能存在。但我们怀疑那个‘特别分析小组’在外面另起炉灶。”

“所以就是这样运作的?受国安局聘请、拿国安局薪水的人,事实上却要向另一个雇主报告?”

“大概是这样吧。”

“那么这栋大楼里,谁在替‘札拉千科俱乐部’做事?”

“还不知道,不过有几个嫌疑人。”

“莫天森。”布隆维斯特试探着说。

艾柯林特点点头。

“莫天森替国安局工作,当‘札拉千科俱乐部’需要他时,他就停止正规任务。”费格劳拉说。

“实际上怎么运作呢?”

“问得非常好。”艾柯林特无力地笑了笑。“你想不想来替我们工作?”

“你一辈子也别想。”布隆维斯特说。

“我当然只是说笑,不过这的确是个好问题。我们在怀疑一个人,但还无法证实。”

“看来……这肯定是个握有行政权力的人。”

“我们怀疑的是秘书长申克。”费格劳拉说。

“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块绊脚石。”艾柯林特说:“我们给了你名字,却没有证据。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不能没有证据就公布姓名。如果申克是清白的,他可以告《千禧年》诽谤。”

“很好,那我们就有共识了。这次的合作必须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该你了。你有什么?”

“三个名字。”布隆维斯特说:“前两个是八十年代‘札拉千科俱乐部’的成员。”

艾柯林特与费格劳拉立刻竖起耳朵。

“汉斯·冯·罗廷耶和弗德利克·克林顿。罗廷耶死了,克林顿已经退休,但他们两人都是与札拉千科最亲近的圈子的人。”

“第三人呢?”艾柯林特问道。

“泰勒波利安和他有联系,只知道他叫乔纳斯,不知道姓什么,但可以确定他在二〇〇五年是‘札拉千科俱乐部’的一员……我们甚至怀疑他可能就是照片中和莫天森在科帕小馆那个人。”

“乔纳斯这个名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莎兰德侵入泰勒波利安的电脑,使我们得以追踪他的信件,并发现他是如何与乔纳斯共谋,就和一九九一年与毕约克共谋的方式如出一辙。

“他给泰勒波利安下了指令。现在又碰上另一块绊脚石了。”布隆维斯特带着微笑对艾柯林特说:“我可以证明我的说辞,可是一旦把证据给你就会泄漏消息来源。所以你得相信我说的。”

艾柯林特似乎陷入苦思。

“也许是泰勒波利安在乌普萨拉的同事。好吧,我们先从克林顿和罗廷耶着手。说说看你知道些什么。”

博舍在董事会会议室隔壁的办公室见爱莉卡,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听说你受伤了。”他指着她的脚说。

“不会有事的。”爱莉卡说着将拐杖靠在桌旁,坐到访客椅上。

“那……那就好。爱莉卡,你来上班一个月了,我想了解一下现状。你觉得情况如何?”

我得和他谈谈维塔瓦拉。但要怎么谈?什么时候谈?

“我已经开始掌握情况。可以就两方面来说:一方面报社有财务问题,快被预算勒死了;另一方面编辑室里面有一大堆废物。”

“难道没有任何正面观点?”

“当然有,有许多经验老到的专业人士知道该怎么做好自己的工作,问题是有人不让他们做事。”

“霍姆找我谈过……”

“我知道。”

博舍有些困惑。“他对你有不少意见,几乎都是负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