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米尔忽然警觉起来,转头望着树林。海克立即抽出手枪。树丛摇了一下。
“别!”科勒望着海克的枪喊道。他朝树丛走过去。
海克一把抓住他。一只母鹿纵身一跳,消失了。
海克收起了枪。“你得小心点。你太信任他了,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朝公路南端望了一眼,拿出装着胡鲁贝克短裤的塑胶袋要让爱米尔嗅,但科勒拦住了他。
“多少钱?”大夫问。
“你说什么?”海克站住了。
“奖金是多少钱?”
海克收起塑胶袋,对医生说:“那是我和付款人之间的事,先生。”
“是阿达拉医生吗?”
海克慢慢地点点头。
“哦,他是我的同行。我们在一道工作。”
“假如是同事,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说的是奖金。”
科勒医生又问:“多少钱,海克先生?”
“一万块。”
“我付你一万二。”
海克盯着蠢蠢欲动的爱米尔看了片刻。“你开玩笑吧?”
“哦,不。我完全是认真的。”
海克笑了一声,但他兴奋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真能给他开一张一万二千元的支票。也许还不只这些。“为什么?”
“一万三,行吗?”
“我不是跟你讨价还价。你给我那笔钱,要我干什么?”
“回家。忘掉迈克·胡鲁贝克。”
海克环视四周。他看到西方远处的一道闪电,似乎划过了数百英里远的夜空。他望着黑沉沉的天底下一望无际的原野。他怎么从无垠的旷野里找到一个渺小的人呢?海克自嘲地想,上帝总在你最动摇的时刻送来诱惑物。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海克又问,为了拖延时间。
“我不愿意让他受到伤害。”
“我不想伤害他。没这个必要。”
“你打算用那把枪。”
“嗯,非不得已的时候,我会用的。可我不会朝人背后开枪。那不是我的风格。我过去当警察,现在不当警察,都不会这么做。”
“迈克不是个危险人物。他跟抢银行的盗匪不一样。”
“可是,他下了钢夹来对付狗。我可不敢恭维这种人。”
“他干了什么?”科勒问。
“下了兽夹。夹野兽的弹簧钢夹。”
“不,迈克不会这么干。”
“你可以这么说,可他的确……”
“你亲眼看见了吗?” 棒槌学堂·出品
“我知道他带着兽夹。虽然一路上还没发现。”
医生沉默了一阵,说:“海克先生,我看你是被人利用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正要发火,这位心理医生却显出站在他一边、替他着想的语气和态度。
“阿达拉大夫知道狗会使精神分裂症患者作出激烈反应。对迈克·胡鲁贝克来说,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被人追逐。把这种病人逼得走投无路时,他会吓坏,吓得狂性发作,谁也制不住,只能开枪打死他。阿达拉想把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我给你一万四。”
拿上这笔钱回家,海克想。给银行打电话,存进一大笔钱。一万四千元可以让他再支撑九到十个月。也许到那时警察局可以找到经费让近三年解雇的警察都恢复工作。也许海克提出求职申请的三十六家保安公司中有一家会空出一个职位来。
也许他心爱的女人姬艾会带着她在餐馆挣到的小费和绣了花边的睡衣回到家里来。
海克叹了口气。“先生,我知道你很关心你的病人,我很佩服。可你也应当考虑一下别人。我是个不坏的警察。爱米尔和我有可能抓到他。我看我们比你更有把握。所以,我决定不接受你的提议。请别见怪。”
科勒凝视着夜空。过了一阵,他对海克说:“帮我一个忙吧。如果你找到他,不要吓唬他,别逼他。无论如何,千万别唆使狗去咬他。”
“我并不把这件任务看成像捕猎野兽一样,”海克心平气和地说。
科勒医生递给他一张名片。“找到他的时候请打这个电话,他们会用呼叫器跟我联系。我将非常感激你。”
“只要有可能,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海克说。“我最多只能这样说。”
阿达拉医生合上卷宗,望着天花板,对他的助手格里姆说:“你知道令人尊敬的科勒医生都做了些什么吗?”
“他——”
“你知道拜腾·威布利案例吗?威布利三世,或者四世,我记不清了。你们学校里的老师讲这些内幕吗?你在哪儿上的学?”
“哥伦比亚大学,先生。我没听过这个案例。”
“威布利三世或者四世,是纽约的一个病人。在哪所医院也记不得了。等一等,好像是一所私立医院,最棒的大夫,就像咱们的朋友弗洛依德·科勒一样棒。”
“明白了。”
“科勒认为我们精神病院里关的都是梵谷、诗人、艺术家,都是被埋没的天才。”看见格里姆呆望着自己,阿达拉接着说:“威布利是一个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患者。二十八岁。他的幻觉是关于自己家庭的。家里人要谋害他,等等。幻想他的父亲和姑母通奸。曾挥舞一把干草耙子要杀他姑母。于是他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最时兴的是胰岛素休克疗法,医生让他休克了一百七十次。”
“主啊。”
“后来,他的血糖含量高得可怕,于是又被送到电疗部进行了六个月的电休克治疗。这一来,你可以想像,他就给治的服服贴贴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不要紧。电疗结束后不久,一个高级精神病专家给他作新的诊断。威布利外表整洁,虽然服过那么多镇静药,却显得很机灵,也真是怪事。医生对他进行全面测试。威布利圆满回答了全部二十五个问题,通过了测试,创造了精神病治疗的奇迹。”
“我能猜得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哦,是吗,格里姆?”阿达拉笑咪咪地望着他。“你猜得到吗,他一出院就乘出租车到姑母家,强奸了她,肢解了她的身体——寻找隐藏在体内的微型麦克风,目的是销毁证据。你猜得到吗,姑母的十五岁女儿走进屋时,正撞上他在搜寻麦克风。他用同样的方法强奸、杀害了那女孩。姑母八岁的儿子得救,是因为威布利躺在女孩的一堆内脏当中睡着了。我瞧你脸色已经苍白了,格里姆。
“我还没讲故事的结尾呢。可怕的是,所有这些行动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威布利的智商很高。他停服镇静药之后,溜进图书馆,背下了精神病测试的所有二十五个问题的答案,而且我猜想他的临场表现也一定相当逼真。”
“你认为胡鲁贝克用同样的方法欺骗了科勒?”
“当然。这就是我的看法!科勒医生要负全部责任。卡拉汗被杀,还有今晚任何其他人被杀,都要算在科勒的身上!”
爱米尔的鼻子忽然扬到空中,全身肌肉绷紧。这条警犬转向北边,朝二三六号公路小步跑去。海克跟在后面,感到牵索被拽紧,爱米尔加快了速度。
怎么回事?
吹来一阵凉风,爱米尔奔跑起来。 棒槌学堂·出品
海克低头看着柏油地面,他闭上眼睛咒骂了一句:“该死的,难道会是自行车?”
海克命令爱米尔停下,检查路面,发现一道弯弯曲曲的自行车轮胎印痕从那辆跑车一直延伸到公路。轮胎印很宽,说明骑车者很可能有三百多磅重。
最可靠的证据是爱米尔的表现。它扬起了鼻子。警犬放弃地面线索,抬头嗅空中的气味,说明被追踪者多半骑在自行车或摩托车上。
海克和爱米尔都处于紧张状态。空中线索极难捕捉,一阵大风就会把它刮得无影无踪。海克右手握抢,把爱米尔的红牵索绕在左手腕上,对它说:
“爱米尔,找,找!”
第十四章
亚伯拉罕·林肯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浓密头发中有一个可怕的伤口。他挣扎了几个小时才死去。林肯死的那天晚上,美国东部天空中,云层里升出一轮血红色的月亮。
迈克·胡鲁贝克从书上读到,这奇异的现象被不同的来源所证实,证人之一是伊利诺斯州的一个农民。一八六五年四月十五日那天这农夫在刚播种的玉米地里一抬头,看见天上殷红色的月亮,便虔敬地脱下了草帽,因为他知道,一千英里之外有个伟大的人物去世了。
今晚看不到月亮,天上乌云翻滚着。胡鲁贝克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顺着二三六号公路西行。他慢慢学会了驾驭这辆越野车,现在显出信心十足的样子。然而只要马路前方或后方亮起了车灯,他就跳下车来,躺到树丛下,等汽车开走再跳上自行车。他的牛后腿般粗壮的双腿把车蹬得飞快。自行车的变速齿轮打在最低档,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换档。
一道车灯的闪光使他惊惧起来。他看到田野另一边有辆警车在缓缓地巡逻,车上的聚光灯照着一幢黑沉沉的农舍。灯光熄灭了,警车继续朝东走,离他越来越远。他放心了一点,边骑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跟警察打交道的情景。
迈克·胡鲁贝克当时二十岁,因强奸罪被捕。
年轻人在纽约州北部一所私立大学读书。学校在一个小城镇里,盛夏时分这里风景优美,但一年中的大多数时候天气都像小镇衰败的经济一样死气沉沉。
第一学期迈克·胡鲁贝克常显得不安,也不怎么和人来往,但他成绩还不错,特别是美国历史方面的两门课,成绩尤为突出。然而到了感恩节和圣诞节之间,他变得越来越焦躁了。他很难集中思想,似乎对最简单的事情都作不出决定——比如先做哪门功课,什么时候去吃饭,先刷牙还是先撒尿等等。他坐在房里朝窗外呆望,一望就是几个小时。
他当时的个头已经像现在这样高大,生着一头卷发,猿人似的两道弯眉连在一起,一张圆盘脸,不笑的时候挺和蔼,笑起来,倒显得狰狞了。其实他多半是在感到尴尬时才笑,可在别人看来,那笑容里总透着恶意。他没有朋友。
所以,在三月里一个阴沉的星期天,当迈克听到有人敲自己的房门时,他觉得很惊讶。他好几个星期没洗澡,身上穿的衬衫和牛仔裤也有一个月没洗了。谁也记不得他什么时候打扫过房间。同房间的同学早就逃到女友宿舍里住了,这使迈克很高兴,因为他敢肯定这个同学趁他熟睡时悄悄给他拍过照。他在桌上趴了两个小时,阅读T·S·艾略特的诗《普鲁弗洛克的情歌》,味同嚼蜡。
“嘿,迈克。”
“谁?” 棒槌学堂·出品
来访者是住在学生宿舍的两位低年级同学。迈克站在门口,满腹狐疑地盯着他们。两位同学满脸堆笑地跟他寒暄,他直楞楞地瞪着他们,一言不发。
“迈克哥们,你太用功了。来吧,我们在娱乐室里举办联欢会。”
“还准备了吃的,来吧!”
“我得用功呀!”他诉苦地说。
“得了,来吧……来玩玩。你太辛苦了,哥们。来吃点什么吧。”
迈克好吃。他一天三顿都吃得很多,还时不时要来点零食。他通常总会答应人家的要求,如果他拒绝了别人,心里就会担忧得坐立不安:人家会怎么想?人家会说我什么?
“去也行。”
“喔,太好啦。下楼玩去喽!”
于是迈克不情愿地跟着那两位同学顺着走廊朝娱乐室走去,那里传来联欢会的喧闹声。经过一间黑暗的卧室时,两位低年级学生闪到一边,让迈克先走。他们蓦地转过身来把他推进卧室,砰地关上门,从外边上了锁。
迈克吓得拚命吼叫,用力拽门把手。他在屋里乱摸,找不着电灯。他冲到窗前,扯下窗帘,要砸破玻璃从离地四十英尺的窗口跳到下边的草坪上。这时他看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他在另一两次聚会时见过她。这是一年级的一个胖女孩,圆脸,鬃发剪得极短,脚脖子很粗,肥手腕上戴着一堆手镯。女孩醉得不省人事,躺在床上,裙子撩到了腰际。她没穿内裤,手里还捏着一只酒杯。里面有喝剩的桔汁和伏特加酒。她显然曾经清醒过来,呕吐一阵之后又昏睡起来。
迈克凑到跟前去看她。看到她的下体(平生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这个部位),闻到酒和呕吐物的气味,他的惊恐发作了。他朝昏睡不醒的姑娘吼道:“你想干什么?”他一遍又一遍地撞门,响声震动着整栋宿舍楼。外边的走廊里传来哄笑声。迈克倒在床上,喘不过气来,一阵幽闭感使他恐惧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往外冒汗。过了一会,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后来他只记得两个警卫无情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从床上拖起来。那女孩清醒过来,放下了裙子,在尖声号哭。迈克的裤子开着口,阳物软软地吊在外边,被裤子拉链蹭出了血。
迈克·胡鲁贝克什么也记不得了。女孩说她害感冒,刚躺到床上,一睁眼就看见迈克掰开她的腿,不顾她的反抗和挣扎对她施行强暴。叫来了警察,通知了家长。迈克当晚在监狱过夜,两个看守提心吊胆地盯着他。迈克瞪着他们,叫他们到他房间去取来历史书,不然就“宰了你们”。他们从没遇见过这样的犯人。
证据是互相矛盾的。女孩的阴部的确发现了三种不同的避孕套润滑剂,但迈克被警察抓获时并没戴避孕套,屋里也找不到任何避孕套。迈克的辩护律师说,女孩自己掏出了迈克的阳物,反诬他强奸,以掩盖她在半醉之后与好几个男生乱搞的事实。
然而另一方面,有好几个证人,包括女孩本人,声称愿为迈克的罪行作证。另外,迈克曾经威胁过,或者恶狠狠地盯过许多同学,尤其是女同学。
但最不利的证据是迈克·胡鲁贝克本人:一个高大、可怕的男子,比这女孩的个子大一倍——而且被抓获的时候裤子还没穿上——控方律师得意地指出这一点。事件过后迈克·胡鲁贝克变得语无伦次,嘴里嘀嘀咕咕地骂粗话。这就使迈克更没有胜诉的希望了。律师知道迈克这样出庭准会惹乱子,便承认他犯了性攻击罪,然后将他保释出来,条件是先退学,再住进他家附近的州立病院,接受为性暴力者设立的心理治疗。
六个月后他出了院,回到父母家中。
回家以后他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有一天,迈克对母亲说,他要回学校去念书,“只读历史,不读别的。”
母亲吃惊地笑道:“回学校?你说笑话吧?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知道你对那个女孩干了什么吗?”
迈克不知道他对那女孩干过什么。他真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个女孩撒了谎,因为这个缘故,他上不成心爱的历史课了。“她是混蛋!她撒谎!我要回去读书,要当一个牧师。将来我要写一本关于牧师的历史书。他们经常操小男孩……”
“滚回你的房间去!”母亲含泪怒喝道。这个二十岁的男子,比母亲的个子大一倍,竟像挨了打的小狗一样乖乖地回自己的房间。
他常会央求母亲:“求求你,让我回去上学吧!”他保证好好学习,当个牧师,让她高兴。母亲走了。母亲再也不把他叫做我的小士兵了。
痛苦的回忆使胡鲁贝克激动不已。在十一月里这个潮湿的夜晚,骑着自行车,以每小时二十英里的速度执着地沿着二三六号公路前进。胡鲁贝克沉浸在回忆中,因而没听见那黑色警车悄悄跟了上来。警车离自行车后轮只有十英尺时他才觉察。车灯亮了,警报器也响了。
“啊,上帝,啊,上帝,啊,上帝!”胡鲁贝克惊呼,突发的恐惧感在他全身震荡。扩音器里传来刺耳的喊声:“你!停下自行车,下来!”聚光灯照在胡鲁贝克脑后。警察!他想。密探!联邦调查局!胡鲁贝克停下来,用脚支住车。警察们从巡逻车里走过来。
“下车,年轻人。” 棒槌学堂·出品
胡鲁贝克艰难地迈腿下车。警察们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个警察悄声说:“嗬,他高得像座山。”
“喂,请出示你的证件。”
狗娘养的密探,胡鲁贝克想。他有礼貌地问:“你们是联邦政府的特务吗?”
“特务?”一个警察笑了一声。“不是。我们只是警察。从甘德森来。”
“请过来,先生,你有身份证吗?”
胡鲁贝克坐下来,背对警察们,低着头。
两个警察互望了一眼,不知该怎样对付这种局面。更糟的是,胡鲁贝克竟哭喊起来:“我真——倒楣呀,什么都被他拿走了。他用石头砸我的脑袋。看我的手!”他伸出擦伤的手掌。“谁能救救我呀?”
一名警察朝前走了几步,停在安全的距离之外。“你是说,有人打你了?你受伤了吗?让我们看看你的身份证,好吗?”
“他是那个人吗?”警察问自己的同伴。
“先生,让我们看看证件。驾驶执照,什么证件都行。”
“他抢走了我的钱包,把什么都抢走了。”
“你被抢劫了?”
欧文·艾奇森把他的卡车停在二三六号公路旁边,他找到一个已经关门的加油站,从那里挂电话到马斯丹旅店。旅店管理员说,艾奇森太太和她妹妹去过电话,说她们要再耽搁一阵才去。现在还没到旅店。
“耽搁?她们说原因了吗?”
“没有,先生。您要留什么话吗?”
欧文拿不定主意。他想给她们留下一句暗语,说客人正在朝西走,但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但是,这样说很可能会引起旅店管理员的疑心,他还可能会传错了话。
于是欧文说:“不留了,我直接给家里挂电话吧。”
但家里没人接电话。刚好错过,他想。等会再往旅店打电话吧。
夜已经非常黑了,天上布满乌云,空气也变得更加寒冷。他到十分必要时才使用手电筒,而且几乎贴着地面打开开关,以免光线射得太远,一旦发现线索,他便极慢极慢地前进,因为每个战士都懂得,在猎人和被追猎者之间,后者总占有更大的优势。
足迹消失了。欧文来到离二三六号公路二百码处的一块草地,通向一道岩石山岭的豁口处,从那里向南走可以很方便地到达铁路运输线。再往南是一个叫波里斯顿的城市,那里有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
欧文发现了那辆旧汽车,慢慢绕车察看了一圈。他踢开了一个头盖骨,立即认出那是雪貂的头骨。马路上和路边有一些脚印,有的看来是胡鲁贝克的脚印,但被后来人的脚印践踏得不清楚了。他也看到狗爪印,心里猜测追踪者是否也发现胡鲁贝克在朝西走。但只有一条狗的爪印,而不是当初的三条狗。
他在汽车周围没找到胡鲁贝克从这里向何方前进的任何踪迹。他终于注意到车后的自行车架,但立即排除了胡鲁贝克会偷一辆自行车逃跑的念头。在公路上大摇大摆地骑自行车逃跑,谁会这么傻呢?不过仔细想想看……迈克·胡鲁贝克有他自己的疯人逻辑。偷自行车?为什么不可能呢?
第十五章
迪克·科勒医生从他的BMW汽车里爬出来,走到那栋小屋前,在纱门上敲了几下。没有回答,但隐约听得见屋里电视机的响声。他敲得更重了一点。
门开了。他先闻到酒味,继而是柴烟味,很浓的柴烟味。
“你好,斯图。”
停了好半天,那人才说:“是你呀。想着你可能会来。下雨了吗?听说要来一场他妈的大风暴。”
“我进去坐几分钟行吗?”
“我女朋友,今晚上来了。”斯图·洛尔站在门口没动。
“我只待一会。”
“好吧。”
科勒医生擦过护理员身边走进一个小客厅。一张长沙发上铺着两条毯子,看起来像病床似的。这是一件很古怪的家具——竹子床架,床垫上印着橘黄、棕色、黄色圆斑。这使科勒想起南太平洋的塔希堤岛,他曾在那里度蜜月。离婚之后他又去了塔希堤岛上,前后相差三十三个月。在塔希堤的两周是他在过去七年里唯一的假期。
科勒医生选了一张高背椅坐下。护理员斯图·洛尔穿的不再是那身蓝色工装,而是牛仔裤、T恤衫和一双白袜子。没穿鞋。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左眼发青,额头和面颊的多处小擦伤涂着棕黄色碘酒。他坐在长沙发上,两眼盯着沙发上的毛毯,似乎在纳闷卧具怎么跑到客厅来了。
洛尔关上电视的音响开关。“他们抓到他了吗?”洛尔问,眼睛望着电话。其实要是抓到了人他早该从电话里知道了。
科勒说没有。“我想问你几个问题,”科勒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还是得问。” 棒槌学堂·出品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阿达拉医生要求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