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间离你的卧室很近吗?”
“嗯,就在楼下。你怎么知道的?”
“你有没有看过《大冒险!》这档知识竞猜节目?”
她皱起了眉头:“看过。”
“特雷莎,我在想,你所听到的声音会不会有可能是从电视里传来的。或许有人选了奖金为400美元的地理类题目。答案是‘加拿大的法语省份’。而题目可能是‘魁北克是什么地方?’”
女孩不说话了,眼神很平静。“不,”她坚定地边说边摇头,“不,不是的,我能肯定。”
“关于汽车经销店的谈论——那会不会是电视广告?声音低,语速快。汽车广告都是这样的。”
女孩因为感到沮丧而涨红了脸。然后她生气地说:“不可能!”
“但如果是这样呢?”丹斯温和地问。
特雷莎闭上眼睛。“不,”她小声说。然后又说:“我不知道。”
这就是雷诺兹为什么不进一步调查这孩子证言的原因。他也想到,她所听见的可能是电视节目的内容。
特雷莎的肩膀向前耷拉着,松松垮垮的。这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动作,但是丹斯可以清楚看出其中的表意学信号,看出她的挫折和悲伤情绪。女孩曾经很肯定地觉得,自己能记得一些有用的线索,来找到这个杀死她全家的凶手。现在,她却意识到,她冒险来这里、违抗她姨妈的旨意……这一切的努力都毫无用处。她变得垂头丧气。“对不起……”眼眶里满是泪水。
凯瑟琳·丹斯微笑着说:“特雷莎,别担心,这没什么。”她递给女孩一张面巾纸。
“没什么?这太可怕了!我非常想帮你们……”
丹斯再次微笑着说:“哦,特雷莎,相信我,我们这只是在热身呢。”
在研讨班上,丹斯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城里的时髦家伙途经一个小镇子,找农夫问路。这个陌生人看了看农夫脚边的狗,问:“你的狗咬人吗?”农夫说不咬,但当这个陌生人俯身去摸这条狗的时候,却被它咬了。他往后一跳,生气地说:“是你说的,你的狗不咬人!”农夫答道:“我的狗的确不咬人,但这条狗不是我的。”
审讯的艺术不仅在于分析审讯对象的回答以及他们的身体语言和行为姿态;还在于要问对问题。
克罗伊顿谋杀案的细节以及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警察和记者那里都有记录。因此,凯瑟琳·丹斯决定问一问一直都没有人提及的那个时间段:谋杀发生之前。
“特雷莎,我想听听案发之前的事情。”
“之前?”
“是的,我们就从那天较早的时候开始谈起。”
特雷莎皱起眉头。“嗯,我记不太清楚了。我是说,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把其他一切都抹消了。”
“试试看。回想一下,那时是5月份,你还在上学的,对吧?”
“是的。”
“那天是星期几?”
“嗯,星期五。”
“你记得还挺清楚啊。”
“嗯,因为大多数星期五,爸爸都会带我们去儿童乐园玩。那天,我们打算去看圣克鲁斯的嘉年华游行。不过,因为我生病了,所以一切都被搞砸了。”
特雷莎边回忆边揉了揉眼睛。“布伦达和斯蒂夫——就是我姐姐和哥哥——还有我,我们都要去的,妈妈一个人在家,因为她星期六要参加慈善活动,得在家准备。”
“但后来计划改变了?”
“是的,我们,嗯,已经上路了,但是……”她垂下了目光。“我感到不舒服。晕车,所以我们就掉头回家了。”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胃不舒服。”特雷莎往后缩了缩,摸摸自己的肚子。
“哦,我也讨厌这种感觉。”
“是的,难受极了。”
“你们几点到家的?”
“大约五点半。”
“你直接上床了。”
“是的,没错。”她看了看窗外那棵树皮粗糙的大树。
“然后你醒了,听见电视节目的声音。”
女孩用手指缠绕着一缕棕色的头发。“魁北克。”她笑着做了个鬼脸。
这时,凯瑟琳·丹斯停了下来。她意识到,她得做出个决定,一个重要的决定。
因为,毫无疑问,特雷莎在撒谎。
在她们随意交谈的时候,以及后来谈到特雷莎所听到的电视声音时,这女孩的表意学特征显得很放松,很开放,尽管她仍然承受着一般的压力——任何人在接受警官询问时,即使是无辜的受害者,都会感到压力。
但当她开始说到去圣克鲁斯木栈道游玩的时候,她的言语出现了犹豫,她遮住一部分脸和耳朵——这是一种抵赖的姿态——并且看向窗外——表明一种反感的心态。她试图表现出平静和放松,但她的脚上下抖动,表明她正承受压力。丹斯察觉到撒谎的压力模式,也感觉到这女孩正处于抵赖反应阶段。
特雷莎所说的一切内容基本上都与丹斯可以证实的信息相吻合。但是欺骗行为不仅包括直接的谎言,同样也包括回避和省略。特雷莎省略了一些情况。
“特雷莎,你们开车出去的时候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是不是?”
“不愉快的事情?没有,真的没有。我发誓。”
这里出现了三重信号:两次抵赖,而且用问题的形式来回答别人的提问。此刻,女孩涨红了脸,又开始上下晃脚了:这是一连串明显的压力反应。
“继续说,把情况告诉我。没事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告诉我吧。”
“嗯,你知道,我父母、哥哥和姐姐……他们都被杀了。谁能不感到难过呢?”她有些生气了。
丹斯同情地点点头。“我是说案发之前。你们离开了卡梅尔,你们要去圣克鲁斯。你感觉不舒服。你回家了。除了生病,那次旅行还有什么让你感到难过的?”
“我不知道。不记得了。”
从一个处于抵赖状态的人口中说出这句话,这意味着:我清楚地记得,但我不愿意去想它。这段记忆太痛苦了。
“你们开车去的,然后——”
“我——”特雷莎欲言又止,再次沉默。她把头埋在手心里,痛哭流涕。突然之间,泪水奔涌而出,同时她还抽泣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特雷莎。”丹斯站起身,递给她一卷纸巾。女孩哭得很厉害,但哭声不是很大。抽泣的声音就像是在打嗝。
“没事的,”探员用充满同情的声音说,同时握住了她的胳膊。“无论发生过什么,现在都没事了。别担心。”
“我……”女孩僵住了;丹斯能看出,她在试图作出决定。探员心想,下一步怎么办?她要么把一切都抖出来,要么就会拒绝合作——如果是后一种情况,谈话就到此结束了。
终于,她开口了:“嗯,我曾想过告诉别人。但我不能说。不能对心理咨询师、朋友或姨妈说……”她又抽泣起来。前胸窝陷下去,下巴也低垂着,双手一会儿擦脸,一会儿放在大腿上。这是教科书上典型的表意学信号,说明特雷莎·克罗伊顿已经进入情感激烈的坦白阶段。她一直承受着巨大的负担,现在终于要得到释放了。她开始了倾诉。
“这是我的错。他们的死都是我的错!”
她将头向后靠在沙发上。脸颊通红,肌腱突出,泪水打湿了胸前的毛衣。
“布伦达、斯蒂夫、妈妈和爸爸……全都是因为我。”
“因为你生病吗?”
“不是!因为我假装生病!”
“告诉我。”
“我不想去木栈道玩。我不想去,我恨那个地方!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假装生病。我记得,有些模特,她们把手指伸进喉咙,这样她们就能呕吐,就不会发胖了。当我们的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时,我趁人没注意,就这么做了。我吐在了后排座位上,说我得了流感。那场面挺恶心的,所有人都吓坏了。然后,爸爸就调转车头,带我们回家了。”
就是这样的经过。这个可怜的女孩确信,正是因为她的错,全家人才会被杀害,这都是因为她的谎言。她承受着这样的重负,生活了8年。
终于挖掘出一个真相了。但至少还有另一个真相依然被掩藏着。凯瑟琳·丹斯想把它也给挖掘出来。
“告诉我,特雷莎。你为什么不想去码头边玩呢?”
“我就是不想去。那儿没意思。”
她刚刚坦白了一个谎言的内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将主动坦承所有的谎言。这女孩此刻又进入了抵赖状态。
“为什么?你可以告诉我的。继续说吧。”
“我不知道。就是没意思。”
“为什么没意思?”
“呃,爸爸总是很忙。所以他会给我们一些钱,告诉我们他过会儿再来接我们,然后他就离开了,去打电话或干别的什么事情。真无聊。”
她的脚又在敲打地面,并且像患有强迫症似的捏着右边的耳钉:从上捏到下,然后又捏中间。她被压力吞噬了。
但是,凯瑟琳·丹斯发现了表意学意义上的重大欺骗信号。孩子们——即使是这个17岁的高中生——通常都难以用表意学理论来分析。大多数针对年轻人的询问都是以内容为主的分析过程,通过他们的说话内容而不是说活方式来判断他们说的是事实还是谎言。
特雷莎告诉丹斯的事情都不太合乎情理——无论是她所说的故事,还是丹斯对孩子以及谈话所涉及的地点的了解。例如,韦斯和麦琪都喜欢圣克鲁斯的木栈道,他们一有机会就想带着一口袋零钱,到那里玩上几小时,可以摆脱大人的监控。那儿有上千种供孩子们嬉戏的项目:嘉年华游行、美食、音乐,还有游戏。
丹斯注意到另一个矛盾之处:在周五出发之前,特雷莎为什么不直接说她想和妈妈留在家里,让爸爸带着哥哥、姐姐出去呢?似乎她也不希望他们去圣克鲁斯。
丹斯就这个疑问思考了一会儿。
从A到B……
“特雷莎,你说你和你哥哥、姐姐去游玩的时候,你爸爸很忙,还打电话?”
她的目光垂了下去。“是的,我想是的。”
“他会到哪里去打电话?”
“我不知道。他有手机。当时还不是人人都有手机的,但他有。”
“他有没有在那里跟什么人见过面?”
“我不知道,可能有吧。”
“特雷莎,那都是些什么人?和他在一起的是什么人?”
她耸了耸肩。
“是其他的女人吗?”
“不是的。”
“你能肯定吗?”
特雷莎沉默不语,看向其他地方,就是不看丹斯。最后,她说:“也许。是一些女人,没错。”
“你觉得她们会是你爸爸的女友吗?”
她点点头,又开始流泪了。她咬着牙说:“还有……”
“什么,特雷莎?”
“他说,等我们回家后,如果妈妈问起的话,我们得说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这时她的脸又红了。
丹斯想起,雷诺兹曾暗示过,克罗伊顿很会讨好女人。
女孩颤抖的双唇挤出一丝苦笑。“我看到他去和女人约会。布伦达和我,我们本该呆在木栈道上的,但我们穿过海滩大街去买冰淇淋。我看见他了。
“有个女人进了他的车,他吻了她。不止这一个女人。
“后来我还看见过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们走进了她的海边公寓或别墅。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让他去那儿的原因。我想让他回家,跟妈妈和我们呆在一起。我不想让他和别人在一起。”她擦了擦脸。“所以我撒谎了,”她直截了当地说,“我假装生病了。”
这么说,他去圣克鲁斯是为了会见情妇——还带着自己的孩子,以免他妻子产生怀疑,然后丢下孩子,直到他和情妇幽会结束。
“我全家都被杀了。这都是我的错。”
丹斯探身向前说:“不,不,特雷莎。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我们十分肯定,丹尼尔·佩尔早就想杀了你的父亲。这不是偶然的。如果他那天晚上来的时候你们不在家,他就会离开,等你父亲在家的时候再来。”
她安静了下来。“真的吗?”
丹斯其实一点也不确定。但她一定不能让女孩继续带着这样的内疚感过日子。“真的。”
特雷莎感受到一丝安慰,情绪变得平静下来。
“我真笨。”她有些尴尬。“真是太笨了。我本来是想来帮你们抓住他的。可是除了像婴儿一般胡闹,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哦,我们进展得很顺利。”丹斯认真地说,同时想起了刚刚产生的一些有趣的念头。
“真的吗?”
“是的……事实上,我刚想到一些问题。我希望你能回答。”此时,丹斯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奇怪的咕噜声。她俩都笑了。探员说:“希望马上就能有两份星冰乐饮料,再加一两块曲奇饼干。”
特雷莎擦干了泪水。“我可以的,没问题。”
丹斯打电话给雷伊·卡拉尼奥,让他去星巴克买些吃的来。然后她又给TJ打电话,告诉他留在办公室别走;她相信,原先的计划要改变了。
从A到B,再到X……

 


第四十八章

 

  丹尼尔·佩尔将车停在海狼岬旅馆附近的马路边,躲开警卫的视线。他紧盯着柏树林间的那片空地。“快点。”他嘟囔着说。
接着,几秒钟之后,丽贝卡匆忙背着包穿过灌木丛跑了过来。她上了车,用力吻了他一下。
她靠后坐着。“该死的天气,”她说完又笑了笑,再次吻了他一下。“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人看见你吧?”
她笑了一声。“我是从窗户爬出来的。她们以为我早就上床了。”
他挂上挡位,驶上了公路。
这是丹尼尔·佩尔在蒙特雷半岛停留的最后一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活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晚。之后,他会再偷一辆车——一辆越野车或卡车——然后向北开去,沿着北加州逐渐变得狭窄而崎岖的道路蜿蜒前行,抵达佩尔的山顶地产。
他将成为山中之王,一个新“家族”的君主,不用听命于任何人,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没有人能对他构成挑战。十几个年轻人,也可能是二十几个,都是被“花衣魔笛手”引诱来的。
天堂……
但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完成。他要确保未来可以高枕无忧。
佩尔递给丽贝卡一张蒙特雷县的地图册。她打开其中的一页,仔细查看地图上的街道名和门牌号码。“不是太远,应该不会超过一刻钟。”

  伊迪·丹斯从房子前部的窗子向外看了一眼,看见了警车。
这让她觉得很放心,因为那个在逃的杀人犯仍在本地活动,所以她很感谢凯瑟琳能这么小心地保护他们。
不过,她脑子里想的并不是丹尼尔·佩尔,而是胡安·米利亚尔。
伊迪觉得很累,一把老骨头也不听使唤了。她很高兴今天不用加班——只要护士愿意,总有加不完的班。死亡和税收并不是生活仅有的两个方面;对医疗服务的需求构成了第三个方面。伊迪·丹斯希望尽可能延长自己的事业,而且一直工作下去。
她不理解她丈夫为什么如此喜欢海洋,却不喜欢从事与人和生命相关的职业。人是多么的神奇,因此她要帮助他们、安慰他们、替他们解除痛苦。
杀了我……
斯图亚特不久就要接孩子们回来了。她很爱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同时也很喜欢有他们陪在身边。
伊迪知道,凯瑟琳就住在附近,这对她来说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她认识很多朋友,他们的孩子都住在几百甚至几千英里以外的地方。
是的,她觉得幸福,因为韦斯和麦琪这段时间都住在她这里,但是,如果那个该死的坏蛋被抓起来、送进监狱的话,她会更加高兴。凯瑟琳成为了加州调查局的探员,这让她难过了很久——斯图亚特却似乎很高兴,这更让她生气。伊迪·丹斯永远不会让女人放弃自己的职业——她自己也工作了一辈子——但是,上帝啊,女人怎么能整天拿着枪,到处去逮捕杀人犯和毒犯呢?
伊迪从来不会说什么,但她暗地里希望女儿能重新遇到一个男人,然后和他结婚,放弃警察的工作。凯瑟琳曾是一名成功的陪审团顾问。为什么不重新做这一行呢?她和玛蒂娜·克里斯坦森创建了一个很棒的网站,还从中挣了一些钱。如果她们能将这个当作全职工作,一定也能非常成功。
伊迪非常爱她的女婿。比尔·斯文森很讨人喜欢,也很幽默,是个好父亲。那场夺走他生命的车祸真是一出悲剧。不过,这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她女儿也该走出阴影、继续生活了。
迈克尔·奥尼尔是没有可能了,这真糟糕;他和凯瑟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伊迪不明白奥尼尔怎么会和那个像女歌手一般傲气的安妮生活在一起,她似乎只把孩子们当作圣诞节的饰物,她对自己画廊的关心远远多过对家庭的关心。)还有,那个在斯图亚特生日晚会上出现的联邦探员温斯顿·凯洛格,似乎也不错。他让伊迪想到了比尔。还有凯瑟琳最近约会的布赖恩·冈德森。
伊迪从不担心她女儿挑选伴侣的判断力。她的问题有点像一直困扰着伊迪的高尔夫挥杆动作——也就是最后的跟杆动作。她知道这问题的源头。凯瑟琳曾经告诉她,韦斯因为母亲跟男人约会的事而感到不开心。伊迪干护士这一行已经很久了,当过儿科护士,也当过成人护士。她知道,孩子会非常善于控制他人,他们很聪明,知道如何操纵别人,甚至能在潜意识中做到这一点。她女儿必须得面对这个问题。但她就是不愿意。她的方法就是躲在一边,把自己隐藏起来……但是,伊迪不能直接跟韦斯谈论这个问题。祖父母可以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但代价则是放弃许多长辈管教的权利。伊迪把她的观点告诉凯瑟琳,她也表示同意,但她彻底忘记了母亲的意见,与布赖恩分了手,而且——伊迪抬起了头。
外面传来一种声响,应该是后院。
她抬头看了一眼,看是不是斯图亚特回来了。
不是,车库里除了她的那辆普瑞斯之外,没有别的车。她透过前窗向外看,警察还在。
接着,她又听到了那个声响……那是石头发出的咔嗒声。
伊迪和斯图亚特住在海边长长的山坡上,这个坡地从市中心一直延伸到卡梅尔海滩。他们的后院是阶梯状的花园,周围有石墙环绕着。有时,去邻居家紧邻的后院串门时,走路的动作会导致一些小石子从墙上滑落下来。此刻的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走到屋后的露台上,打开门,走了出去。没有看见任何人,也没听见声音。或许只是一只猫或一只狗。它们不应该到处乱跑的;卡梅尔对宠物的管理很严格。但是,这个小镇子对动物却非常友好(演员多莉斯·戴伊在这里拥有一家漂亮的酒店,那里允许动物出入),所以这一带有好几只猫和狗。
她关上门,听见斯图亚特的车驶进了车道,于是不再去想刚才的声响。伊迪·丹斯走向冰箱,给孩子们拿些零食。

  与“睡偶”的谈话取得了富有启发性的结果。
丹斯回到办公室,打电话了解女孩和她姨妈的情况,确信她们已经安全回到了汽车旅馆,并有一名体重250磅、像巨石一般健壮的加州调查局探员的保护。这位探员随身携带着两件威力巨大的武器。
阿尔伯特·斯坦普尔报告说,她们都很好,然后又补充说:“女孩很讨喜。我很喜欢她。那个姨妈,就留给你照顾吧。”
丹斯翻阅了一下谈话记录。然后又看了一遍。
最后,她打电话给TJ。
“我就像个小鬼,随时待命,老板。”
“把关于佩尔的所有资料都拿来。”
“所有的详细资料吗?一定照办。”
“所有资料都拿来。”
仅仅过了三四分钟,丹斯正在翻阅詹姆斯·雷诺兹关于克罗伊顿凶杀案的记录,TJ就赶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或许丹斯在电话里的语气比她自己感觉到的要更为紧迫。
她接过TJ用小车推来的档案,摊在桌上。很快,桌面上就堆了厚达1英寸的材料。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积累了多得惊人的资料。她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档案。
“那个女孩,她能帮得上忙吗?”
“是的。”探员心不在焉地答道,眼睛紧盯着每一页资料。
TJ又说了几句话,但丹斯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翻看更多的报告、更多的手写记录,阅读雷诺兹制作的案情时间表,还有其他一些抄录内容。然后,重新研究她握在手里的那份文件。
最终,她说:“我有一个电脑问题,这方面你比较精通。帮我查一下这个。”她在那张纸上圈出几个字。
他低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有些可疑。”
“这可不是我熟悉的电脑术语。但我也在查案子,老板。我们从不闲着。”
“出现新情况了。”
丹斯正在对查尔斯·奥弗比、温斯顿·凯洛格和TJ汇报案情。他们都坐在奥弗比的办公室里。
局长正在玩弄摆在木架上的一只棕色高尔夫球,那玩意看起来就像赛车上的换挡杆。她希望迈克尔·奥尼尔也能出现在这里。
过了一会,丹斯爆出了令人惊讶的消息:“丽贝卡·谢菲尔德和佩尔是一伙的。”
“什么?”奥弗比脱口而出。
“这样更好。我想,她才是整个逃跑计划的幕后主使。”
她的上司摇摇头,这样的结论着实让他困惑不已。毫无疑问,他在怀疑自己是否授权他人做了不该做的事。
但温斯顿·凯洛格却鼓励她继续:“有意思,说来听听。”
“特雷莎·克罗伊顿告诉我一些事情,让我产生了怀疑。所以我回去翻阅了我们到目前为止所收集的所有证据。还记得我们在海景汽车旅馆发现的那封电邮吗?看起来是佩尔从监狱发给珍妮的。但是你看。”她拿出那封邮件的打印稿。“电邮地址上写的是凯匹透拉监狱。但却用了‘.com’作为扩展后缀。如果真是管教部门的网址,后缀应该是‘.ca.gov’。”
凯洛格扮了个鬼脸:“该死,真是这样。我们完全忽略了。”
“我刚让TJ查了这个网址。”
年轻探员TJ解释道:“这家公司是一家位于丹佛的互联网服务运营商。你可以自己申请域名,只要这个名字没有被别人使用就行。这是一个匿名账户。但我们要拿到搜查证才能查阅档案。”
“匿名?那你为什么认为是丽贝卡呢?”奥弗比问。
“看看这封邮件。尤其是这句话。‘谁还会对一个女孩子有更多要求呢’。这句话没有那么简单。它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因为它出自格什温一首老歌的歌词。”
“这有什么重要的?”
“因为在我第一次遇见丽贝卡的时候,她就说了这句话。”
奥弗比说:“但是——”
她继续往下说,不想被别人打断。“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案情。珍妮上周五从洛杉矶的一家餐馆偷走了那辆雷鸟车,并在周六登记入住了海景汽车旅馆。她的电话和信用卡记录都表明,她过去的一周都呆在奥兰治县。但是那个去法院附近打探‘放心快递’公司营业情况的女人却是在本周三去的。我们给丽贝卡的信用卡公司发去一封搜查令传真。他们报告说她曾于本周二从圣迭戈飞往蒙特雷,又于周四飞回,并在这里租了一辆车。”
“好的。”奥弗比让她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估计佩尔在凯匹透拉监狱打出去的电话并不是打给珍妮的,而是打给了丽贝卡。他肯定已经把珍妮的姓名、住址和电邮地址给了丽贝卡。丽贝卡随即接手其余的事宜。他们之所以选中珍妮,是因为她住得离丽贝卡很近,至少方便丽贝卡去监视她。”
凯洛格补充说:“所以,她知道佩尔在哪里,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她早知道了。”
奥弗比说:“把她抓起来,你就能创造奇迹了,凯瑟琳。”
“我要拘捕她,但在审讯之前我还想知道更多的信息。我要跟内格尔谈谈。”
“那个作家?”
她点点头,然后对凯洛格说:“你能把丽贝卡带来吗?”
“当然,如果你能给我一些后援力量。”
奥弗比说,他会给蒙特雷县警署打电话,让他们再派一名治安官在海狼岬旅馆外跟凯洛格会合。局长说出了一个让丹斯感到十分惊讶的消息,这是她从未想到的:他们没有理由相信丽贝卡会携带武器,但因为她是从圣迭戈驾车来的,并没有通过机场安检,所以她完全可能有枪。
丹斯说:“好的,查尔斯。”接着,她朝TJ点点头。
“我们去找内格尔。”
丹斯和年轻探员TJ正在赶往目的地的路上,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喂?”
温斯顿·凯洛格以异常紧急的口吻说:“凯瑟琳,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