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一枪就击毙对方。他想让对方受伤,可能伤在膝盖。接着,等对方倒地之后,佩尔会用刀把他眼睛戳瞎。再把对讲机留在附近,这样,痛苦万分的警察就会尖叫着寻求支援,引开其他警察。然后,佩尔就可以从公园里一处废弃的地方逃走。
现在,他听到有人在靠近。尽管声音很轻,但佩尔的听力就像野生动物一般敏锐。他握紧了手枪。
他收起了所有的情感。丽贝卡、珍妮,甚至还有可恨的凯瑟琳·丹斯,她们都被远远抛在了脑后。
丹尼尔·佩尔完全掌握了控制权。

  丹斯在山脊上重新找了个位置,躲在粗壮的松树后,密切注意着下面的情况。
温斯顿·凯洛格来到了沙滩上,靠近了佩尔朝丹斯开枪时所在的地点。探员慢慢地移动,观察着四周,双手握枪。他抬头看了看悬崖,似乎想爬下去。但是岩壁十分陡峭,凯洛格穿着普通的鞋子,根本不可能爬上这么滑的岩石。而且,从这边爬下去,他无疑会成为活靶子。
他回头看看面前的小路,似乎注意到了沙滩上的脚印,那就是丹斯刚才看见佩尔的地方。他蹲了下来,慢慢靠近这些脚印。他在一块露出地面的岩石边停了下来。
“怎么样了?”萨曼莎问。
丹斯摇了摇头。
她低头看看琳达。琳达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她流了很多血。她需要紧急治疗。
丹斯打电话给蒙特雷县警署的指挥中心,询问部队的目前位置。
“第一战术反应部队5分钟后到达,乘船的部队需要15分钟。”
丹斯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些特警队都要那么长的时间?她告诉他们自己所处的大致位置,并告知医疗人员应该从哪条路过来才不会被子弹击中。
丹斯又向外面看了看,看见温斯顿·凯洛格沿着一块岩石慢慢地前进,在低垂的太阳照射下,那块石头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他正径直走向几分钟前她看见佩尔消失的地方。
经过了漫长的一分钟。两分钟。
他在哪里?那是什么——传出一声爆响。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接着,岩石后面又传来一串枪声,隔了一会儿,又有几声的枪响。
“出什么事了?”萨曼莎大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丹斯拿出对讲机。“温斯顿。温斯顿!你还在吗?完毕。”
但是,在奔腾的海浪声中,她只能听到四处飞散的海鸥发出的令人恐惧的尖叫声。

 


第五十六章

 


她曾跟佩尔搏斗过?
“耗子”……蒙特雷县警署的犯罪现场调查人员也到达了,开始勘查现场。她发现,迈克尔·奥尼尔没有来。
其中一名犯罪现场警官对凯洛格说:“嗨,恭喜你啊。”他朝尸体点了点头。
联邦探员随便笑了笑。
表意学专家都知道,微笑是人类面部产生的、最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信号。皱眉头、困惑的凝视,或含情脉脉的媚眼,这些都只能表达一层意思。但微笑却可以表示仇恨、漠然、幽默或爱恋等诸多情感。
让丹斯无法确定的是,他的微笑到底代表什么。
但她注意到,转瞬之间,当他看着那个被他杀死的人时,这种表情就立刻消失了,好像他从来都没笑过。
凯瑟琳·丹斯和萨曼莎·麦科伊来到蒙特雷湾医院探望琳达·惠特菲尔德。她已经恢复了意识,正在逐渐康复。她在医院住了一晚,医生说她明天就能回家了。
雷伊·卡拉尼奥开车送萨曼莎回海狼岬旅馆,给她另外安排了一间木屋。她决定再住一晚,而不是立刻回家。丹斯想请萨曼莎共进晚餐,但这女人却说自己想要“停工休息”。
谁会因此而责备她呢?
丹斯离开医院,回到加州调查局,看到特雷莎和她姨妈站在车旁,显然是在等她回来告别的。女孩看见丹斯显得非常高兴。她们相互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我们听说了,”姨妈绷着脸说。“他死了吗?”
好像她还需要更多的证实。
“是的。”
她把发生在海狼岬的详细经过都告诉了她们。
姨妈似乎没什么耐心了,但特雷莎却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丹斯毫无保留地讲述了一遍。
特雷莎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些消息。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丹斯探员说,“你们的所作所为拯救了很多生命。”
不过她们的话题并没有涉及到特雷莎全家被杀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提到特雷莎装病的事情。丹斯心想,这个秘密将只有她和小姑娘知道。但为什么不公开出去呢?把秘密告诉一个人,往往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所有的人。
“你们今晚就开车回去吗?”
“是的,”女孩边说边看了姨妈一眼。“但是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
丹斯心想:去吃海鲜,还是去洛斯加托斯那些精致的小店里购物?
“我想看看那幢房子。我的老家。”
她父母和哥哥、姐姐遇害的地方。
“我们要去见内格尔先生,他跟现在住在那里的家庭谈过了,他们同意让我去看看。”
“这是他的主意吗?”丹斯准备打消女孩的这个念头,而且知道内格尔一定会让步的。
“不,这是我的主意,”特雷莎说,“我只是,你知道的,只想去看看。他正打算来纳巴找我谈谈。为了那本书,《睡偶》。这就是书名。有人肯为你写书,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奇特啊?”
玛丽·波林什么也没说,但她的身体语言——微微抬起肩膀,又动了动下巴——立刻告诉丹斯,她不想去看那幢房子,而且曾经和特雷莎争论过这个问题。
通常,在重大的人生经历之后——例如“佩尔家族”成员的重聚,或者特雷莎此行来帮助抓获杀害她全家的凶手的经历——往往能看出当事人根本性的变化。但这也不是经常发生的;丹斯认为,目前的情形就没有任何变化。她发现,毫无疑问,自己面前站着的两个人依然一成不变:一个呵护备至的中年女性,个性生硬,但却替别人承担起父母的重任;一个典型的随心所欲的花季少女,冲动之下做出了勇敢的举动。她们曾就如何度过今晚发生过争执,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女孩获胜了,但当然也作出了一定的让步。
然而,出现分歧并解决分歧的过程或许预示着成长的步伐。丹斯心想,这就是人们发生改变的方式:循序渐进。
她和特雷莎拥抱了一下,跟她姨妈握握手,祝她们一路平安。

  5分钟后,丹斯回到加州调查局分局的总部。
玛丽埃伦·克雷斯巴赫给她送来一杯咖啡和一块燕麦饼干。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踢掉已经被海水泡坏了的阿尔多皮鞋,从壁橱里拿出另一双鞋:“琼·大卫”牌凉鞋。然后伸了个懒腰,坐下来,抿了一口浓咖啡,在桌子上寻找吃剩下的一包M&M巧克力豆。
那是她几天前放在这儿的。她很快就把它们吃光了,又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着孩子们的照片。
还有她丈夫的照片。
她多想今晚能躺在他身边,跟他谈佩尔的案件。
哦,比尔……她的电话响了。
她瞥了一眼显示屏,心里咯噔一下。
“你好。”她对迈克尔·奥尼尔说。
“你好。刚得到消息。你还好吗?听说发生了枪战。”
“佩尔的子弹从我身边擦过。就是这么回事。”
“琳达还好吗?”
丹斯把详细情况告诉了他。
“丽贝卡呢?”
“还在重症监护病房。她会活下来的。但近期出不了院。”
奥尼尔则向她介绍了那辆假装用于逃跑的车——这是佩尔最喜欢用的障眼法。英菲尼迪车的司机根本没有死。佩尔强迫他打电话向警察报案,称有人被谋杀,车子遭到劫持,其实这个人就是他自己。然后他开车回家,将车停在车库里,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直到从新闻里听到佩尔已经死亡的消息。
他又说,他正在从蝴蝶旅馆给她发送犯罪现场调查报告——从海景旅馆和海狼岬旅馆逃出来之后,佩尔和珍妮曾在该旅馆登记入住。
她很高兴听到奥尼尔的声音。但她觉得里面缺了点什么。他还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他已经不生气了,但也不是特别高兴跟她说话。她想到,早前他对温斯顿·凯洛格的评价的确有些不恰当。不过,她不需要他为此道歉,她只希望他俩之间的狂风大浪能早日恢复平静。
她问:“你还好吗?”对于某些人来说,你得先发制人。
“很好。”他说。
这真是个该死的词,可以代表各种意思,可能是“好极了”,也可能是“我恨你。”
她请他晚上来她家露台见面。
“不行,对不起,安妮和我另有安排。”
哦,另有安排。
这个词也同样令人讨厌。
“我得挂电话了。我只想告诉你英菲尼迪车主的事。”
“好的,多保重。”
咔哒一声……
丹斯冲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扮了个鬼脸,然后继续看卷宗。
10分钟后,温斯顿·凯洛格出现在门口。她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来。他还没换衣服,上面还沾满了泥土和沙粒。他发现丹斯把那双沾满沙子的鞋放在了门口,于是指指自己的鞋子,然后笑了。他指着丹斯壁橱里的十几双鞋子说:“可能一双都不适合我。”
“对不起,”她面无表情地答道,“这些都是6号的。”
“这可太糟糕了。那个浅绿色的数字的确很有吸引力。”
他们讨论了需要完成的报告,以及射击审查委员会将针对此次事件出具的报告。她想知道他要在这里呆多久,接着又意识到,无论他是否心领神会地和她约会,他都会再呆上四五天;因为审查委员会需要这么长时间来开会、听取证言和撰写报告。
……完事以后……你意下如何?……
就像丹斯几分钟前刚做过的那样,凯洛格也伸了个懒腰。他脸上传递出一丝微弱的信号——他有些心烦。当然,原因可能是刚才与佩尔发生的枪战。
丹斯从没瞄准嫌疑犯开过枪,更别说击毙过罪犯。
丹斯在追击危险罪犯的过程中功不可没,其中有一些罪犯就曾在抓捕行动中被击毙,另一些则被判处了死刑。但这些都不同于用枪瞄准一个人并结果他的性命。
凯洛格在相对较短的时间里,已经有了两次这样的经历。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她问。
“我要去华盛顿开设一次关于宗教原教旨主义的研讨班——这跟邪教心理有很多相似之处。然后休假一阵子。当然,这要看现实情况是否允许。”他懒散地坐着,闭起眼睛。
他裤子上有些污渍,头发也很零乱,人正好坐在下午5点钟的阴影里。丹斯心想,这男人还是挺有魅力的。
“对不起,”他睁开眼睛笑着说,“在同事的办公室里睡觉可不是好习惯。”他的微笑很真诚,他之前的一切烦恼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哦,还有一件事。我今晚有些书面材料要整理,但是明天,我能请你吃饭吗?就是我说过的‘完事以后’,还记得吗?”
她犹豫了一会,心想,你应该知道反审讯策略:你应该预测审讯官要问的所有问题,并准备好相应的答案。但即便她刚好正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该怎么回答呢?她暗自问了一句。
“明天怎么样?”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害羞——奇怪,这个男人刚刚击毙了蒙特雷县历史上最穷凶极恶的罪犯,现在却害羞了。
她对自己说,你这是在拖延时间。她的目光扫过孩子、狗和她已故丈夫的照片。她想到了韦斯。
她说:“你知道的,那就明天吧。”

 


第五十七章

 

  “一切都结束了。”她低声对她母亲说。
“我听说了。迈克尔在加州调查局已经跟我们简要地说过了。”
此刻他们都在她父母位于卡梅尔的房子里。一家人已经从城堡式的总部大楼里回来了。
“那两个家伙听见了吗?”
她指的是自己的两个孩子。
“我稍微改编了一下。我只是说,嗯,妈妈今晚会早点回来的,因为,顺便说一下,她那桩讨厌的案子终于结束了,警方抓住了坏人,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就是这么说的。麦琪一点都不在意——她正在为钢琴营地练习一首新曲子。韦斯想去看电视,但我让斯图亚特拉他到外面去打乒乓球。他好像忘了案件这回事。不过我得强调一下‘好像’这两个字。”
丹斯曾对父母说过,为了孩子着想,她希望有关死亡和暴力的消息尽可能少在孩子面前提,尤其是与她工作相关的事情。“我会看紧他们的。谢谢。”
丹斯打开一瓶“锚地汽轮”牌啤酒,倒进两只杯子里,递给她母亲一杯。
伊迪抿了一口啤酒,皱起眉头问:“你们什么时候抓到佩尔的?”
丹斯告诉她大致的时间。“怎么了?”
母亲看了看钟说:“我能肯定,四点或四点半的时候,后院里传来一些声音。刚开始我没多想,后来我猜想佩尔会不会知道我们的住址。他会不会要来报复什么的。即使看到警车停在家门口,我还是有点害怕。”
佩尔当然会毫不犹豫地伤害他们——这是他的计划——但时间不对。那时,佩尔应该已经到达或正在前往莫顿·内格尔的房子。
“很可能不是他。”
“那一定是只猫,或者佩尔金家的狗。他们得学会把宠物关在家里。我要跟他们说说。”
她知道母亲会这么做的。
丹斯把孩子们叫过来,带他们上了那辆探路者越野车,狗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她拥抱了父亲一下,他们计划周日晚上让丹斯开车,送全家去游艇俱乐部参加他的生日晚会。这样,他们就能尽情享受,放开肚子享用香槟酒和葡萄酒。她想到邀请温斯顿·凯洛格一起去,但又决定再等一等。看看明天那个“完事以后”的约会进展如何。
丹斯想到呆会儿要吃晚饭,但一点也不想烧。
“你们想去‘湾景餐馆’吃煎饼吗?”
“哦,好噢!”麦琪喊了一声,然后就开始讨论她想要什么样的糖浆。韦斯也很高兴,但收敛了很多。
他们来到餐厅,坐在小隔间里。她提醒儿子,在生日晚会之前,应该由他来决定星期天下午的活动内容。“嗯,你有什么计划?看电影?还是远足?”
“我还不知道。”韦斯盯着菜单看了很久。麦琪想要带一份外卖给小狗。丹斯解释说,煎饼不是用来庆祝跟小狗的重聚的;这只是因为她不想做饭。
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煎饼端上来了,此时韦斯问:“哦,你听说过节的事了吗?还有那些船?”
“什么船?”
“外公告诉我们的。海湾将举行游艇展示活动和音乐会。就在罐头厂街。”
丹斯想起了约翰·斯坦贝克节的活动安排。
“是星期天吗?你想去那里玩,对吗?”
“就是明天晚上,”韦斯说,“会很有趣的,我们能去吗?”
丹斯暗自笑了笑。他不可能知道她明天和凯洛格约了一起去吃饭。或许,他真的知道了?在孩子这方面,她是有直觉的;为什么在别的方面却行不通呢?
丹斯在煎饼上抹了一层糖浆,然后又加了一小块黄油。她还在拖延时间。“明天?让我想想。”
她看到韦斯脸上没有笑容,于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凯洛格,推迟甚至取消他们的约会。
有时,事情可以更简单一些,只要……她让麦琪别在煎饼上倒那么多蓝莓和草莓糖浆,然后,她突然很冲动地对韦斯说:“哦,对了,亲爱的,我不能去节日现场,我另有安排了。”
“噢。”
“但我能肯定,外公会和你们一起去的。”
“你要去干吗?去看康妮?还是玛蒂娜?她们可能也会去的。我们可以一起去。她们还会带上双胞胎。”
“是啊,双胞胎,妈妈!”麦琪说。
丹斯想起心理医生的话:凯瑟琳,你不能只想到他说话的内容。单亲父母往往感觉到,孩子们对有可能成为自己继父或继母的人,甚至是偶然约会的对象,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排斥心理。但你不能这样想。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他觉得你忘记了他的父亲。这和你的新伴侣本身并没有关系。
她做出了决定。“不行,我要和跟我一起工作的那个人出去吃饭。”
“凯洛格探员。”儿子脱口而出。
“是的。他不久就要回华盛顿了,我想感谢他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她觉得自己的借口很拙劣,因为根本用不着作出这样的暗示——她想让儿子觉得,凯洛格住得很远,所以不会构成一种长期的威胁。(不过,她心想,韦斯敏感的小脑袋说不定已经有了猜测:说不定丹斯已经计划让他们离开半岛地区的朋友和家人,直接搬到首都去生活。)
“好吧。”儿子边说边切开煎饼,若有所思的吃下一点。丹斯以他的胃口作为衡量他反应的晴雨表。
“嗨,我的好儿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
“外公会喜欢和你们一起去看船的。”
“当然了。”
然后,她又很冲动地问了一个问题:“你不喜欢温斯顿吗?”
“他还行。”
“你可以告诉我。”她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我不知道……他跟迈克尔不一样。”
“是的,当然不一样。但像迈克尔那样的人并不多。”这个亲爱的朋友竟然不回我的电话。“这不意味着我不能跟他们吃饭,是不是?”
“我想是的。”
他们又吃了一会。然后韦斯突然说:“麦琪也不喜欢他。”
“我可没说过!不许说我没说过的话。”
“你说过的。你说他有啤酒肚。”
“我没说过!”但她的小脸涨得通红,丹斯知道她肯定说过。
她笑了笑,放下叉子。“嗨,你们俩听好了。无论我会不会和别人一起吃饭,甚至跟他们去看电影,我们三个都不会改变。我们的房子、我们的小狗、我们的生活。一切都不会变的。我保证,好吗?”
“好的。”韦斯说。这是一种自动的反应,不过他似乎也不是完全不相信。
但现在麦琪有些不安了。“你不会再次结婚吧?”
“麦琪,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只是想想而已。”
“我根本没想过要再婚。”
“但你也没有说不会。”韦斯咕哝着说。
听到这位“审讯官”绝妙的回答,丹斯笑了。
“嗯,这就是我的回答。我根本没想过。”
“我想当你的伴郎。”麦琪说。
“应该叫伴娘。”丹斯纠正道。
“不,我参加过一次课外表演活动。他们现在对婚礼人员有了不同‘地’称呼。”
“应该用形容词,‘不同的’。”她母亲又纠正道。
“不过我们别再谈这些题外话了,我们得消灭这些煎饼和冰茶。还要想好星期天的安排。你们要好好想想。”
“我会的。”韦斯显得很放心。
丹斯吃完她的那份,对自己的胜利感到得意洋洋:跟儿子开诚布公,得到他的默许,可以去约会。
真奇怪,这小小的胜利竟然能使她忘却白天的可怕经历。
一时兴起,她答应了麦琪代表小狗提出的最后请求,替两条狗各买了一份煎饼配香肠,但不加糖浆。女儿在越野车的后座上给小狗喂食。牧羊犬迪伦几口就吞下了自己的那份,而那条充满淑女风度的帕齐却非常讲究地吃着香肠,然后把煎饼拖到后排座椅的中间——那里没人能够得到——将它存在那儿以备不时之需。
到家以后,丹斯花了几小时做家务,检查电话留言。其中一条是莫顿·内格尔打来的,再次感谢她为他全家所做的一切。
温斯顿·凯洛格没有打来电话,这很好(说明明天的约会将照常进行)。
迈克尔·奥尼尔也没有打过电话,这可不太好。
丽贝卡·谢菲尔德接受了大手术,目前情况稳定。她还要在医院住上六七天,周围有警卫执勤。
她还需要进行更多的手术。
丹斯打电话跟玛蒂娜·克里斯坦森聊了一会“美国之声”音乐网站,又处理了一些公事。该吃甜点了:爆米花——吃完一顿甜食晚餐后,爆米花是很好的点心。丹斯找到一盘华莱士和格洛米特动画片录像带,准备播放,然后赶在最后一刻从微波炉里取出“雷登巴克”牌的爆米花,避免了一场巨大的灾难,因为上周她就曾粗心大意,结果把微波炉里的纸袋都烧焦了。
她把爆米花倒进碗里,此时电话又响了。
“妈妈,”韦斯不耐烦地说,“我有点饿了。”她喜欢这种语气。这表明,他的心情已经雨转晴了。“是TJ。”她边说边打开手机。
“向他问好。”小男孩说着,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韦斯向你问好。”
“也向他问好。哦,告诉他,我玩‘Zarg’游戏已经上到第8关了。”
“这很好吗?”
“你不懂的。”
丹斯转告了这个消息,韦斯的眼睛立即发出了光芒。“第8关?这不可能!”
“他很佩服你。好了,有事吗?”
“谁需要所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证据、报告、电子邮件,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细节材料,还记得吗?”
他指的是最终处理报告。这桩案件的报告将非常冗长,涉及到多项重罪的判定以及多部门之间的文档资料。因为丹斯负责调查这个案子,所以加州调查局享有优先管辖权。
“我。噢,应该说我们。”
“我更喜欢第一个回答,老板。哦,顺便说一下,还记得‘Nimue’吗?”
那个神秘的关键词……
“怎么了?”
“我刚发现另一种来源。你要我继续查下去吗?”
“我想,我们最好查清楚。我得说,不要放过蛛丝马迹。”
“明天可以吗?今晚我的活动还算不上是约会,但卢克利希亚这姑娘很可能会成为我的梦中情人。”
“你要跟一个名叫卢克利希亚的人约会?那可是冷美人的代名词,你可得小心……记住我的话。把所有详细资料都带来。还有关于‘Niume’的解释。我要开始写报告了。”
“老板,你是最棒的,我要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

 


星期五第五十八章

 

  凯瑟琳·丹斯身穿黑色套装,里面配一件酒红色衬衫——整体看来,这还不是最热情的装扮——她坐在蒙特雷码头旁的湾景餐厅外面。
这个地方真是名副其实,通常这里都能看见如明信片般美丽的风景,一直能看到圣克鲁斯。不过此时却看不到那个地方。清晨的天气是半岛地区典型的闷湿状态。码头笼罩在浓雾中,犹如从潮湿的篝火中升起的烟雾。温度大约华氏55度。
昨晚,她心情很好。丹尼尔·佩尔终于被绳之以法了,琳达·惠特菲尔德的伤势也会逐渐康复,内格尔和他的全家都幸免于难。她和温斯顿·凯洛格为“完事以后”的约会做好了安排。
但今天情况却不一样了。黑暗笼罩着她;她无法挣脱这种黑暗,而这样的心绪却和天气毫无关系。
这是由很多事情所引发的,当然主要是因为要给在法院被杀的警卫、在海狼岬旅馆被杀的治安官以及胡安·米利亚尔安排悼念仪式和举行葬礼。
她呷了一口咖啡。然后眨了眨眼睛,惊讶地看到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蜂鸟,它把嘴伸进挂在餐厅一侧靠近栀子花的喂食器里。另一只鸟猛地飞过来,把第一只鸟赶走了。它们都很漂亮,就像宝石一样,但也可能像院子里厮打的狗那样性情恶劣。
接着,她听见有人说,“你好!”
温斯顿·凯洛格从她后面走了过来,将手搭在她肩上,亲吻了她的脸颊——距离她的嘴唇不近不远。她笑了笑,和他拥抱了一下。
他坐了下来。
丹斯朝服务员挥挥手。服务员给她加满咖啡,又给凯洛格倒了一杯。
“我调查了一下这个地区,”凯洛格说,“我想,我们今晚可以去大瑟尔,那里有个叫温塔纳的地方。”
“那里很漂亮。我已经好几年没去了。餐厅也很棒。不过车程还挺远的。”
“这个我可不怕。走1号公路,对吧?”
这条路正好路过海狼岬。她立即想到了昨天的枪战、血迹、丹尼尔·佩尔仰面躺在地上的样子,那双了无生气的蓝眼睛茫然地看着深蓝色的天空。
“谢谢你这么早就赶过来。”丹斯说。
“能和你共进早餐和晚餐,这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她又笑了笑。“现在有个情况。我想,TJ终于发现了‘Nimue’的谜底。”
凯洛格点点头:“那是佩尔在凯匹透拉监狱上网搜寻的关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