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过分,我每天可是难过得要死。

邻居有个爱管闲事的家伙,每天都来邀我,我没办法,只好去上学,都快给他烦死了。

对我来说,有一个这么亲切的邻居是件好事。不过,野野口会这么说,应该有他的道理

吧。

高中毕业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野野口了。不,好像碰过一次,可是,就只有那样而已,

我们没再来往。

日高邦彦的小说吗?说老实话,我以前没有读过。我读的都是推理小说,所谓的侦探故

事,我比较喜欢那个。太过严肃的作品,总让我敬而远之。

不过,这次不是出事了吗?抱着姑且一看的心里,我只读了一本。因为听说真正的作者

是野野口,我总忍不住会感到好奇。

那本书叫做《萤火虫》,写的是烦恼妻子红杏出墙的艺术家。艰深的道理我是不懂啦,

不过,我在读的时候,有好几次出现恍然大悟的感觉。也就是说,里面有一些地方会让我产

生“啊!这就是野野口的作品”的想法。我可以感到他的个性充斥在字里行间。个性这种东

西是自小就不会改变的。

哦?是这样吗?《萤火虫》是日高邦彦本身的作品?喔,啊,是吗?

哎呀,这下脸可丢大了。嗯,也罢,外行人本来就不懂。

就谈到这里好吗?因为我还有会要开。

【藤村康志的话】

没错,我是修的舅舅,修的母亲是我的姊姊。

诉请归还利益?那没什么。钱?不是单纯为了钱,站在我们的立场,总希望事情能有个

合理的交代,大家能把话讲清楚。

修杀害日高先生的事,确实不可原谅,我也觉得他必须付出相对的代价。修自己也是这

么想,所以才会招供的吧。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觉得必须先把话讲清楚。就算是修的不对,他也不是毫无缘由

就做出那样的事。我听说他和日高之间有很多恩怨情仇,所谓的影子作家,不就是替日高写

小说吗?终于,他忍受不了才爆发了。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那边也有错,不是只有修是坏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修一个人受

到惩罚,不是太不公平了吗?那位先生的过错该怎么算呢?

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说起日高邦彦,他不是赫赫有名的畅销作家吗?听说名列前十大

缴税名单里呢。那是谁赚的钱呀?那不是卖掉修写的小说所赚来的钱吗?而那些钱就这么原

封不动地摆着,只有修一个人受到处罚,这不是有点奇怪吗?我实在不懂,要是我就会把那

种钱归还。这是应该的,不是吗?

嗯,当然,我也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所以,后续的事情,我也委托律师了,希望事情能

够有个圆满的解决。我只是想拉修一把,并不是想要钱。因为不管他们还回多少,那也不会

变成我的钱,那理所当然是修的钱。

话说回来,刑警先生您今天到我家来是为了什么事?我们争的顶多扯上民法,跟刑警先

生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喔,你真正想谈的不是这个?

我姊的事吗?嗯,没错,那个地方是修出生不久后才搬进去的。买房子嘛,当时姊夫的

亲戚正好有块地要廉让,他们就在那里盖起了房子。

我姊对那个地方吗?唔,正如您所说的,她不是很喜欢。她好像曾经抱怨过,早知道是

这种地方,绝对不会把房子盖在这里。她好像一打算住下后,就对周遭的环境做了很多的调

查。结果,这就是她的观感。

她对那地方的哪一点不满意?这个我不知道。每次只要一提到这个,姊的心情就不好,

所以我总是尽量避免去谈。

刑警先生,你为何要问这些?这些和这次的案件有何关联?

虽然有必要详加调查,可是连我姊的事都问,会不会太夸张了?算了,不管你怎么问,

这些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也无所谓了。

【中冢昭夫的话】

野野口?那是谁?我不认识他。

国中时代的同班同学?嗯,大概是吧,我忘了。

报纸?我不看报纸的。作家被杀的事?我不知道。

哦?作家和凶嫌都是我的同班同学?那又怎样,跟我又没有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我

现正失业中,必须赶快出去找工作,希望你不要打扰我。

日高?你说的是那个日高吗?被杀的作家就是他啊?

嗯,那家伙我还记得。竟然是那家伙!人类真是什么时候死、会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你问那家伙国中时候的事,到底有什么目的?查案?犯人不是已

经抓到了吗?你自己刚刚说的。

哼,最近连警察都变得很古怪。

算了吧,都几百年前的事了。

嗯,是啊,我是整过日高好几次。也没啥特别的理由,就只是他撞到我之类的小事,总

之就视情况办理啰。

不过,日高那小子是头倔驴,怎样都不肯拿钱出来。其他没用的家伙,只要随便威胁一

下,三五百、上千元不都拿出来了。所以呢,我们专找日高的麻烦。那小子确实很有骨气,

我到现在才能这么讲。

你很烦耶,我不是跟你说不知道什么野野口的。

啊?等一下,野野口?两个野再一个口吗?

是啦,你说的是NORO吧?野野口,我们都管他叫笨龟呀。喔,如果是他的话,我就知道

了。他是藤尾的钱包。

我说钱包你不懂?放钱的袋子啊。没错,他总是一股劲儿地把钱奉献给藤尾。那家伙不

但出钱,还让人当下人使唤,十足十的马屁精!

藤尾被赶出学校后,我们这群人也跟着四分五裂了。就连NORO也不知从什么开始,很少

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了。

上了隔壁学校的女生?那件事我不是很清楚,真的!虽然跟藤尾最亲近的人是我,不过

,详细的情况,他连我也没说。主要是因为那件事之后,我跟他就很少见面,那家伙被迫在

家自修。

不是,才不是我。藤尾欺负女生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的另有其人。我不知道,是真的。

我问你,这种老掉牙的事和这次的凶杀案有什么关系?

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刚刚说被杀害的是日高?

正确的时间我不记得了,不过,日高曾经来找过我,希望我告诉他有关藤尾还有那件强

暴案的事。是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三、四年前吧?

喔,对了,他说他打算写一本小说,以藤尾为模特儿。我没把他的话当真,所以现在才

想起来。这么说,日高当时已经是作家啰?哦,早知道应该多跟他要点礼金的。

嗯,我把知道的全告诉他了。我对日高这个家伙,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嘛。

至于欺负女生的事,我跟他讲我几乎不知情。没想到,他还死缠滥打地说,就算只有一

点印象也好。他八成也是以为是我跟藤尾一起去强暴人家的吧?

照片?什么照片?

我有照片?是谁告诉你的?

……唉,我是有啦。

藤尾被捕之前,给了我一张。拍得不是很清楚。我只拿那个应该没有关系吧?何况有了

那个也不能干嘛。

你说我一直保留就不对了,我只是碰巧没有丢掉罢了。你自己在家里找找,肯定也会发

现一、两张国中时代的照片吧?

我现在没有了。日高走后不久,我就把它丢了。

把照片给日高看吗?嗯,我有给他看啊。我这人也很念旧的,毕竟人家大老远跑来,还

带了礼物。

他请我借给他,我答应了。可是,两、三天后,照片被放在信封里寄了回来。上面好像

写着,他没有保存照片的习惯。后来我连信封一起丢进垃圾桶里了,就只有这样。

之后,我没再见过日高。

照片只有一张,其他的照片怎样了,我不知道。

就这样,可以了吧?

【辻村平吉的话】

对不起,我是他的孙女早苗。我爷爷讲的话,一般人恐怕听不懂,所以由我来翻译。

不,没有关系。这样谈话才能尽早结束,对我们也比较好。

你问他几岁?应该是九十一吧。心脏没问题,不过腰腿毕竟不行了。不,他的头脑还很

清楚,就是耳朵背了一点。

十五年前我爷爷就已经不做烟火师傅。年纪大了是个原因,不过主要是供需上的问题。

自从河畔的烟火大会取消后,爷爷几乎就没有什么工作了。不过,我们家人觉得时机刚好,

我爸爸并没有继承这份事业。

这是什么书?咦,《死火》……啊!这不是日高邦彦的小说吗?不,我不知道,我想我

家也没有人读过。我爷爷吗?我问他看看。虽然问了也是白问。

……他果然不知道。我爷爷这十几年来已经都不看书了,这本书有什么特别吗?

啊,是这样啊?写的是烟火师傅的故事?

……爷爷他说,没想到会有人写这么稀奇的事,因为这种工作一般人不太可能接触到。

耶?日高邦彦曾经住在那附近?嗯,没错,爷爷工作的地点就在那间神社的旁边。哦,

是这样吗?他小时候曾看过爷爷工作的情形,长大后就把它写进了小说里?一直忘不了爷爷

的事?这个嘛……

……听你这么一讲,爷爷说以前好像偶尔会有附近的小孩过来玩。因为危险,爷爷总是

不准他们靠近。不过,看他们那么感兴趣,只要他们答应不乱碰东西,爷爷还是会让他们进

来。

你问说这样的孩子有几个是吗?请等一下。

……他说不上来到底有几个,不过记得的只有一个。

叫什么名字呢?待我问看看。

……爷爷说他不知道名字。嗯,并不是忘了,而是一开始就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爷爷

对从前的事还记得一清二楚,我想他说的应该没错。

嗯,这个嘛……虽说他的记性很好,不过这样未免太勉强了吧?我先跟他说说看。

……真让人惊讶,他好像还记得。他说只要把照片给他看,他就认得出来。你今天有把

照片带来吗?那,我们让他认看看好了。

咦?这是什么?这不是国中纪念册吗?是,那个孩子应该就在这个班级里面。啊,不过

,那孩子去找爷爷的时候应该比这还要小吧?是啊,没错。哎呀呀,这可难了。你要我跟爷

爷解释?这实在太困难了。并不是这么大的孩子?我要怎么跟他讲才好呢?嗯,算了,我先

跟他说说看吧。

过去之章 其三 加贺恭一郎的回忆

对于野野口及日高的过去(尤其是对他们的国中时期)有所了解的人,我已全数拜访过

了。当然一定还有其他的漏网之鱼,不过必要的资料已经都找到了。虽然这些资料就好像散

落一地的拼图碎片,不过我却隐约可见它们拼凑完成的图形,而那正是此次事件的原貌——

我如此确信着。

国中时期的暴力事件——或许可说是他俩关系的写照吧。当我朝这个方向想的时候,有

很多地方不谋而合。假若省略他们晦涩的过去不谈,就无法说明此次的谋杀了。

对于校园暴力,我多少有些经验。话虽如此,但我本身没被人欺负过,也从来不曾加害

人(至少没有这个念头)。我所说的经验是站在教育者的立场得来的。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

了,当时我担任国三毕业班的导师。

上学期后末,期末考试时,我察觉班上好像有这类情事。

有一个老师跑来告诉我:“加贺老师,您班上好像有人作弊。”他说某一题,有五个学

生的卷子出现相同的答案,如果答案是正确的也就算了,偏偏他们错的地方一样。

“而且这五人的位子都集中在教室后方,我敢肯定这一定是作弊。我不介意由我来惩戒

他们,不过想先让你知道一下。”

这位英文老师做事一向冷静,就连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因为学生在他的课堂违规而动怒

我稍微想了一下,回应道:“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如果真有其事,我不认为他们会

只挑英文一科。

“我无所谓,只是此风不可长。一旦他们得逞过一次,下次作弊的人数就会增加。”英

文老师的忠告十分中肯。

于是我赶紧询问其他科目的老师,这五人的卷子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当然,我自己教的

社会科(地理),由我自己来调查。

结果,在国语、理化、社会这几科里,都找不到明显的迹象。并不是说完全没有相似的

地方,但也不能一口咬定那就是作弊。关于这点,理化老师说了:“作弊的家伙也不是笨蛋

,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孩子也有孩子的方法。”

可是,这个方法在数学科上成功了,数学老师断定他们绝对有作弊。

“连一、二年级程度的数学都不会的家伙,升上三年级后竟突然开窍了?这是不可能的

事。因此,还没考试以前,我大致就猜得出来,这一题哪些学生会解、哪些学生只能举双手

投降。以山冈同学来说好了,他不可能会写最后的证明题。答案卷上他不是写了‘ADEF’吗

?其实这应该是‘△DEF’才对。他对几何问题没有概念,所以才会把别人答案中的‘△’记

号错看成英文字母的A了。”

不愧是研究数学的,他的意见很有说服力。

事情看来似乎不太乐观,我思考着该如何处理。关于作弊,这个学校采取的政策是,除

非当场抓到、情节重大,否则不予处罚。不过,总得让那些学生知道,老师们并非全然不知

情才行。也就是说,必须警告他们一下。于是,某天放学后我把他们找来。

我首先告诉他们,他们被怀疑有作弊的嫌疑,证据就是英文考卷错在相同的地方等等。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做?”

没有半个人回答我的问题。于是我点名一位叫做中冈的学生,又问了一次。

他摇了摇头,回说:“没有”。

我再询问其他人,不过大家都不承认。

因为没有证据,我也不好一直追究下去。不过我很清楚,他们在说谎。

他们之中有四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桀傲不驯的态度,只有一个人眼眶红了,他叫做前

野。从之前的成绩来看,其他四个人肯定是抄他的。当然,不管是给人家看还是偷看人家的

,都得接受相同的处罚,这是这所学校的规定。

那天晚上,前野的母亲打电话给我,她问说儿子看起来怪怪的,是否在学校发生了什么

事?

我出口告知作弊的事,结果电话那头的她惊呼一声,那心情肯定就像做噩梦一样吧。

 

“假设真的有作弊的话,我想前野也是提供答案的那方。不过,违规毕竟是违规,幸好

这次没有找到证据,我只是稍加警告就完了。他是不是受到很大的惊吓?”

听我这么一问,母亲哽咽着说出令人意外的话:“他今天浑身是泥地回到家。虽然他一

直躲在房里不肯出来,不过我看到他的脸莫名其妙地肿了起来,好像还流了血……”

“他的脸……”

第二天,前野以感冒为由没来上学。接着隔一天他到学校的时候,脸上带着眼罩,脸颊

上的淤肿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

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前野不是那些坏蛋的朋友,他只是被迫照着其他四人的话做。

他之所以被打,也是因为作弊事件败露,那些家伙把气出在他的身上。不过,这种事件是不

是三天两头经常发生,还无法判断。

然后,暑假来了,时机真是不对。虽然察觉班上有恶意整人的现象,但这段时间里我什

么都没做。如果要我解释,我会说是因为太忙了。虽然在放暑假,但为了思考学生升学的事

,我一刻也不得闲。有一大堆必须搜集的资料,还有像山一样处理不完的工作。不过,这毕

竟只是藉口。那年的夏天,前野被山冈他们勒索了至少十万日圆以上。不,更糟的是,他们

之间的纠葛变得更晦暗、更复杂,而我一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些事情。

到了第二学期,前野的成绩急转直下,从班上少数有良心的学生口中,我得知校园暴力

已经演变成例行公事的事实。他的头竟然还被烟蒂烫伤六处,我怎么想都想不到。

我该怎么应付才好?同校的老师里有人劝我,都三年级了,就假装没看到,静待他们毕

业就好了。可是,这种事我做不出来。这是我第一次带三年级的班,我不希望在我班上就读

成为学生的不幸。

首先我先找前野谈。我问他事情是怎么开始的?至今为止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他害怕要是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会被整得更惨。他的害怕非比寻

常,那额角流下的汗水以及指间的颤抖说明了一切。

我心想,就从建立他的自信开始吧。这时我想到剑道,我一直是剑道社的教练,曾看过

很多懦弱的少年因为修习剑道而胆量益增。

话虽如此,现在才让他加入剑道社似乎太晚了,于是,我每天早上对他施以个别指导。

前野虽然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依然每天准时来到道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然理解菜鸟

老师为何突然想敦自己剑道,而他大概也不好意思辜负我的好意吧?

他终于也对一样东西感兴趣了,那就是射飞刀。

为了培养自己的专注力,我偶尔会练习把双刀小刀掷向立着的榻榻米。有时会闭着眼睛

掷,有时则是背过身掷。我担心会发生意外,所以只在没人的时候才做这样的练习。碰巧有

一次让前野撞见了,他非常感兴趣。

他请我教他,我当然不可能答应,只允许他在一旁观看。他总是站得远远的,目不转睛

地看着我掷刀。

当他问我秘诀的时候,我回答:“相信自己可以办到。”

不久之后,暴力事件的首领山冈因盲肠炎住院开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心想什

么都不做,静待事件平息是消极无用的做法,我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化解前野面对山

冈时的卑屈心理。

我命令前野将自己的笔记影印一份,给山冈送去。他泣然欲泣地回绝了我,可是我不答

应。我不希望他到毕业都还是个孬种懦夫。

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或许前野不发一言地把笔记放着,就跑出了病房;又

或许山冈从头到尾一直用棉被遮着脸。我心想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

山冈出院后不久,我就确信这个方法奏效了。我不着痕迹地问过几个学生,没再听闻前

野被人欺负的事。学生们讲的未必就是真的,不过跟以前相比,现在的前野确实开朗许多,

我因此判断事情真的好转了。

这真是大错特错!我一直到最后——毕业典礼结束之后,才明白过来。

当时的我无比轻松。全班学生的前途都有着落,我相信问题都已解决了,并自信地想,

今后也能顺顺利利地执好教鞭。

突然,一通电话找上了我,是少年队的警察打来的。他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哗地从我头

顶淋下。

他说前野因伤害罪被逮捕了。

案发地点在游乐场,被害者叫山冈。

刚听到的时候,我还想对方是不是讲错了。被害者是前野,加害者是山冈才对。

不过,接着听下去,我就明白了。他说前野被逮捕的时候,衣服都破了,全身是伤,脸

整个扭曲变形。

不用讲也知道是谁把他整得那么惨。中冈他们特地等到前野落单时,几个人一起围殴他

。这群家伙先前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在学校里有个叫做加贺的老师会罗唆。临去时

,他们还朝前野的脸上撒了泡尿。

没有人知道前野在地上躺了多久,不过,他忍着全身伤痛爬起来后,就直奔学校的剑道

场,从我的抽屉里取走了小刀。

他知道山冈他们会在哪里出没,因为他之前有好几次曾送钱过去。前野在电子游戏机台

前发现了嘻笑怒骂的山冈,他毫不犹豫地从后方欺身过去,拿出刀子刺向山冈的左下腹。

 

店里的人报了警。直到警察赶来之前,前野就这么呆站着。

我马上赶往警局,可是没能见到前野,因为他拒绝见我。而山冈马上就被送进了医院,

听说没有生命危险。

两天后,负责的警官跟我说:“前野似乎打算三叩抵三叩。至于山冈那个孩子,我问他

为何要对前野施暴,他回答说因为看他不爽。我就问了,为何看他不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

然,只说总之就是看他不爽。”

听到这种话真教人沮丧。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前野或山冈。特别是前野,根据他母亲的转述,在这世上他最不

想看到的人就是我。

同一年四月,我也离开了教职,也就是说我逃跑了。

至今我依然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真相之章 加贺恭一郎的阐明

身体的状况怎样?我刚刚跟主治医生谈过,听说你已经决定要动手术,这样我就放心多

了。

你应该乐观一点。不,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非常高,不会有事的,是真的。

之前我就想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的病况的?今年冬天?今年才开始的吗?

应该不是吧?我想最晚在去年年底你就察觉自己旧疾复发了。同时,你恐怕认为自己这

次是凶多吉少,所以才会连医院都没去,不是吗?

我之所以这么想,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猜最晚从那时开始,你就已经在计划这次的事

了。这次的事?我指的当然是杀害日高的事。

你好像有点惊讶?不过,我讲的可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嗯,我这么讲是有根据的,连证

据都有了。关于这个,我待会儿会说明给你听。我想恐怕会占用不少时间,不过医生已经准

许我这么做了。

首先,请你先看看这个。嗯,是一张照片。你有没有印象?就是你潜入日高家时被拍到

的画面。日高邦彦在庭院装摄影机,暗中拍下这卷东西,你是这么说的。

我将那卷带子的其中某个画面,转印成这张照片。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把萤幕拿来

,重头放一次给你看。不过,我想应该没此必要,只要这张照片就够了。况且对你而言,那

些影像你也看腻了,是吧?

因为那些影像是你自己做的,不是吗?你自己演出又自己摄影——所谓的自导自演。会

看到不想再看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没错,我说那卷带子是伪造的,那里面拍摄的内容全是假的。

嗯,我正要用这张照片证明给你看。话说回来,要证明这件事也没多大的困难。对于这

张照片,我想说的只有一点。这个画面并非如角落日期所示是七年前拍的。

就让我来向你说明为何我那么肯定好了,这其实非常简单。画面中是日高家的庭院,庭

院里种植了一些花木,当然这张照片里没出现什么特别的植物,日高家自豪的樱花不在里面

,草皮也都枯萎了。一看就知道是冬天的景观,不过,是哪个冬天的就难以判定了。


再加上是在半夜拍的,一片昏暗下,连细部都很难看得清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你

才会以为这卷带子可以骗过我们吧?

不过,野野口先生,你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喔。

我不是在吓唬你,你真的出错了。

让我告诉你吧!问题出在影子。你看,樱花树的影子不是落在草皮上吗?这就是致命的

失误。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这七年间树有长大好了,但因为光线的影响,也不能单以

影子的长短来分辨是现在的树还是以前的树,这样说确实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