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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早苗这话是不是在说她自己呢?早苗明显是“看起来爱玩”的那一类。
“听说她自杀之前,在校舍的楼梯爬上爬下,对吧?然后用公共电话和谁通话,还边说边哭……”
香苗叹了一口气。
“什么嘛,你知道这些事啊。对哦,你从奈绪子那里听到的。”
“那不是恶意中伤吧?”
“应该不是恶意中伤吧。我听到那些谣言后心想:‘原来阳子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啊。’所以我刚才会说:‘有的看起来怪怪的女孩子确实到处乱搞。’”
“这话什么意思?”
“利用爬楼梯让小孩流产,这个方法在当时曾经成为大家讨论的话题。就像是一种流行。”
“流行?不会吧。”
大概是我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香苗觉得有趣,笑了出来。而我瞥见了她白色的牙齿。
“说流行好像不太恰当。该怎么说呢,大家是口耳相传说这种方法可以流产。不过,真要那么做,就代表事情并不寻常。”
“怎么说?”
“也就是说,她怀的不是男朋友的小孩,而是和不喜欢的男人发生关系之后有的孩子,所以才能用那种残忍的手段让小孩流产。要是男朋友的小孩,应该就没办法用那种残忍的方法强迫自己流产吧?”
听香苗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说,江尻阳子怀的不是她男朋友的小孩啰?”
“我是这么认为。要是男朋友的小孩,应该会到医院拿掉吧?我想,钱应该不是问题。”
照香苗这样的说法,虽然我还不愿相信,但仓持修的话就有了几分可信度。
我喝下啤酒,酒已经不冰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阳子的事了呢?我不太想谈那些。”
“再一个问题就好。女孩子经常使用那种方法流产吗?”
听我这么一说,她耸耸肩,摇摇头。
“真实情况怎样我不知道。除了阳子之外,我不知道还有谁实际做过。再说,阳子在流产之前就死了。不过,我后来听说,没有那么简单就流得掉。”
或许这是在*行为开放的女孩间流传的耳语吧。
“要不要到哪走走?我知道一间半夜也营业的店。”
“等一下吗?”
“反正还早不是吗?”
我看一眼手表,最后一班电车快没了。不过,我若这么说的话,恐怕会被瞧不起吧。听了香苗的这一席话,我才知道自己至今是活在一个多么单纯的世界里。
“那走吧。”我回答。

人生中有许多纪念日。首先是生日,然后大概是上小学的第一天。当然,这因人而异,说不定有人清楚记得学会骑脚踏车的日子,也有人将生平第一次考一百分那一天当成满分纪念日。
然而,有一个日子是大多数人共同的纪念日。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日子。即使不记得确切的日期,我想应该很少人会将当时的情景遗忘殆尽。
和香苗见面的那一天,对我而言就是那样的日子。到她说的那家店之后,我和她喝了一堆酒,全部是我没喝过的,每一种都很好喝。我只知道是鸡尾酒,详细的名称一点儿不记得了。我连自己喝了几杯都不确定。我只记得,原本长得不怎么漂亮的香苗,看起来可爱多了。
我一走出店外就吻了她。我们站在路边,完全不在意有没有被人看见。
不知道是谁提议,或者只是顺势发展,总之三十分钟后,我们进了宾馆。我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飘在空中,和香苗相互拥抱。我的头昏昏的,心中却异常冷静,清楚知道自己接下来终于要做爱了。
我想,我的第一次还算顺利。大概是因为她很习惯了吧。
隔天中午过后,我回到宿舍。宿醉使得我头痛,却感到莫名地愉悦。我觉得自己跨越了人生的一道大墙。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墙不墙的,单单只是凡事必有第一次。
小衫不在房里。我躺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回想初体验。明明刚和香苗分开,却想马上见到她。一想到她身上的柔软触感,我立刻勃起了。
我想,我交到女朋友了。当然,那只是错觉。就连心里那种喜欢她的感觉,其实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冲昏头。然而,当时的我却还没成熟到察觉这一点。毕竟,第一次的*爱实在太迷人了。

十七

香苗的全名叫做津村香苗。听说她父亲是一个普通上班族。她之所以没升学也没工作,是因为有别的梦想。
“我想演戏,所以进了某家剧团,但那里的团长很不负责任,完全没有意思要获得大众的认同感觉好像只要自得其乐就行了。我想,在那种地方再待下去会完蛋,所以很快就辞职了。”
香苗告诉我,她现在正在考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她没有舍弃当女演员的梦想,但又觉得说不定有其他适合的工作。因此,她打算好好地思考一阵子。
自从第一次*经验之后,我和香苗每周见面,看看电影,打打保龄球,就像一般情侣那样约会。轮到上晚班的话,我要到星期天早上才能回宿舍,但通常我只是小睡两、三个钟头就外出赴约。我只能说是爱情让我冲昏了头。
同寝室的小衫不可能没察觉到我的状况。有一天晚上,他对着正在看电视的我说,“田岛啊,你在和那个女孩子交往吗?”
“哪个女孩子……?”
“你用不着跟我装傻。联谊时的那个女孩子啊。她叫香苗吗?”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话讲得结结巴巴。
“你们在交往吧?”
“嗯,算是吧。”我终于笑逐颜开。原本以为会被他揶揄一番,但他从来不曾嘲笑过我。其实我很想尝尝害羞的滋味。
然而,小衫却没有调侃我,用一种不像平常的他的严肃表情,开口对我说,“呃……奈绪子告诉我,你最好放弃那个女孩子。”
我看着他的脸。他故意闪避我的目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我也不太清楚实际情形,不过奈绪子说,她很会敲诈,你最好多防着她……”
“很会敲诈?敲诈什么?”
小衫玩着飞机头前面的部分。“那个女孩子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和男人交往,目的是要对方请她吃好吃的东西。说得偏激一点,听说只要对方不是太讨厌的男人,是谁都无所谓。总而言之,她是一个游戏人间的家伙。”
“这些是奈绪子说的吗?”我瞪着小衫。
“你别怪她。奈绪子认识香苗很久了,很清楚她的为人,所以才特地告诉我的。”
“就算她是想跟我玩玩,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不是吗?”
“所以她是在打发时间啊。她好像很喜欢找个清纯男,让对方迷上自己。”
我气得较紧了牙根。要是我的个*再粗暴一点的话,大概已经把小衫打得满地找牙了吧。
“她不是那么坏的人。”我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离开了电视机前。小衫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那之后,有一天仓持打电话到宿舍来说有重要的事,问我能不能出去一下。当时是九点多。我有点犹豫,但他说有话一定要跟我说,甚至还补上了这么一句:“要是你不听我说的话,会发生无可挽回的事。”语气相当认真。
结果,我和他约在车站前的咖啡店见面。我骑着脚踏车出门。
“倒了。”我才一坐下来,仓持就开口说道。
“倒了?什么倒了?”
仓持将脸凑近我,小声地说:“那还用得着说,穗积国际呀。”
我发出“啊”地一声,不禁浑身僵硬。
“所有的干部今天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是办公室还在就是了。明天回去上班的只有毫不知情的临时员工。媒体应该会发现这件事,到时候会引起一场小骚动。但是,他们挖不出任何新闻。穗积国际的做法就是钻法律漏洞,所以弄到最后不过是倒了一家中小企业罢了。”仓持将咖啡杯端到嘴边,幸灾乐祸地说。
“受害者怎么办?”
他仿佛就在等我问这句话似地贼贼一笑。
“受害者?哪儿有受害者?”
“会员啊。在说明会上入会的那些人。”
“等一下。那些会员是自己想要加入穗积国际的,他们也是组织的一部分,为什么会是受害人呢?”
“可是,他们付了钱不是吗?四十万耶!”
“那是买宝石的钱。或许那些宝石是劣质品没错,但是买卖契约成立啊。如果你要将他们买了不值钱的东西说成受害,那他们将相同的东西硬卖给别人又怎么说?那也是一种加害行为唷。”
我看着他贼笑的脸,心想:“原来如此。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
“话是没错,但还是会有人声称自己受害,出来闹事。”我脑中第一个浮现的是藤田的脸。
“所以我才叫你出来。”仓持正色说道。他压低声音,接着说,“我们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不过,有些人可不这么认为。要是被他们找到的话,可就麻烦了。”
“你该不会是要叫我逃走吧?”我心想,这种事怎么可能办得到。
仓持摇摇头。
“没有必要逃。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他竖起食指。
和仓持见面的几天后,媒体报到穗积国际倒闭。虽然仓持说媒体挖不出新闻,但报纸和电视还是用了“受害”这个词。警方展开搜查,却找不到相关人士的落脚处,留在办公室里的员工毫不知情。这些都和仓持说的一样。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工厂内开始传出奇怪的谣言。好像有几个穗积事件的受害者,但他们不可能主动露面,所以应该是曾被招募入会的人当中有人告发。
藤田没有再来上班。他没有告诉组长他缺勤的理由,后来由我代替他的工作。
“二课有一个叫做泽村的,对吧?听说他被警察逮捕了。”休息时间一个在玩牌的组员说。
“为什么?”另一个人问。
“详情我不知道,好像是在酒店里闹事。听说那家伙也是那个宝石买卖老鼠会组织的一员。”
“最近吵得很凶的那件事啊?哎呀呀,那家伙也是受害者吗?”
“听说那家伙借酒装疯,痛扁了拉他进老鼠会的人。在那之前他们应该是边喝酒边商量今后要怎么办才好吧。”
“是哦,这种被捕的原因还真无趣啊。”
“喝酒闹事被捕还算好的了。问题是他们加入了那个老鼠会,要是公司知道的话,可不会轻易放过的。”
“那倒是。”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心跳加速。被那个叫泽村的痛殴的人是谁呢?难不成是藤田吗?
两、三天之后,人事部的人跑来找我。我和两个陌生人,面对面坐在搭在工厂一角的一间办公室里,其中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瘦小男子,脸上始终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另一个比他年轻一些,几乎是面无表情。
瘦小男子一开口就说:“放轻松一点。”
“我们接获有关你的消息,有点在意,想跟你确认一下。”瘦小的男子保持笑容问道。“你知道一家叫穗积国际的公司吗?”
我全神戒备,心想:“该来的总算来了。”
“透过会员推销宝石的公司,对吗?”
“你很清楚嘛。”
“我看过报纸,而且工厂里也流传着一些八卦。”
“工厂里?怎样的八卦?”
“听说员工当中有人受骗。”
“是哦。”瘦小男子微微点头,双手在桌上十指交握,然后将下巴靠在双手上。“我们接获的消息指出,你也是那里的会员。”
“我吗?不,我不是。”我摇头。“是谁那么说的?”
瘦小男子没有回答,盯着我看。他的眼神仿佛想要看穿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可是,有人在那家公司举办的说明会上看过你。”
毫无疑问地,消息来自藤田。这么说来,他已经接受过人事部的调查了,那么,继续说谎并非上策。
“是藤田先生说的吧?”
“藤田?哪里的?”瘦小男子的眉毛抬也不抬,装傻给我看。
“我们工作单位的藤田先生。他今天休假。你们是不是从他那里听来的呢?”
“为什么你会那么想?”
“老实说,我去过说明会。我倒不是因为感兴趣而去,而是因为有人死缠着我要我入会,我嫌拒绝麻烦才去的。那个时候,我曾碰到过藤田先生。不过,那当然是巧合。”
我不需要否认出席过说明会这件事,重点是不要说出是谁找我入会的——这是仓持给我的建议。
“那时你不是入会了吗?”
“不,我没有入会。他们要我入会,可是我拒绝之后就回家了。”
两个人事部的男人互看一眼。
“真的吗?就算你有所隐瞒,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查清楚的唷。”瘦小男子说。
“我没有说谎。你们调查就知道。”
瘦小男子看着我的眼睛。他大概以为看我的眼睛就能知道我有没有说谎。我也回看着他的眼睛,而且忍住不眨眼。
“据藤田所说,你确实办了入会手续。”瘦小男子终于说出了藤田的名字。
“可能看起来是那样吧,但我只是在和带我去说明会的人说话。他也一直怂恿我入会,但我断然拒绝了。因为我根本拿不出四十万这么大一笔钱。”
“听说可以贷款。”
“我不想借钱。再说,我总觉得这件事很可疑。”
瘦小男子微微点了个头,嘴角仍带着笑意,却一副在思考什么的表情。他大概正在犹豫,不知道该相信藤田还是我吧。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有人告诉我藤田辞职了。听说是他自动辞职的,但事实如何不得而知。他参加老鼠会,还拉了几个员工加入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我们公司禁止副业,光是这点就足以构成处分的依据。就他让更多员工受害这一点来看,人事部也不会放过他吧。
另外,这也是个八卦,听说原本决定的婚事也取消了。藤田想多存点结婚资金而加入那种不正当的组织,却使得婚事吹了,这只能说非常讽刺吧。
好一阵子,工厂里到处流传着他的八卦。一有人听到新的消息,就在休息时间说给大家听。有人说他成了领日薪的工人,有人说他全心投入了老鼠会,净是些不知道可信度多少的内容。
然而,这一连串的事情却没有到此结束。

约莫过了一个月,连日天气暖和,工厂里早早就拟定好了赏花计划。我已渐渐习惯新的工作,也和大家有说有笑。藤田的事情几乎不再有人提起了。
那一天,我加班两个小时,换完衣服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八点半左右了。我跨上脚踏车,朝宿舍的方向骑去。宿舍的餐厅开到十点。
我在途中的超市买了饼干和罐装啤酒,将袋子放在车篮里,一路骑回宿舍。吃完晚餐后,在房里慢慢喝啤酒是莫大的享受。
脚踏车停车场在宿舍后面。那里灯光昏暗,一旁是垃圾场,飘散着一股怪味。我总是停止呼吸,将脚踏车停放到指定的位置。
当时,我也推着脚踏车,深吸了一口气,就在那个时候,垃圾桶的阴暗处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与其说他是跳出来的,倒比较像是弯着身体滑出来的感觉。
我伫立在原地,对着那个人影叫了一声“喂”。
我的身体僵硬。远方的灯光隐隐照出对方的脸。是藤田,他穿着黑色短夹克,脸上布满了胡渣。
“你竟敢设陷阱害我!”藤田大吼着说。
我完全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我想不通藤田为什么会突然现身,又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
藤田向我靠近。我反射动作地向后退。“设陷阱……你在说什么?”我总算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藤田一脸扭曲。
“你别装蒜了!明明是你设下陷阱,让我上了那个骗人生意的当。”
我听他那么一说,总算了解是怎么回事。他已经知道我在说明会上演戏的事了。但是,他为什么会知道呢?他是听谁说的呢?满腹的疑问让我的脑筋霎时间陷入一片混乱。
“我没有。”我勉强挤出这句话,心想:“怎么不快来人啊!”
“你别装傻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知道你把我害得多惨吗?我被迫辞职,婚事付诸流水,还被那些我找他们加入会员的人责骂,所有的钱也一去不回。你要怎么赔我?你说啊!”
“所以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在公司里找人入会……”
“少废话!”藤田咆哮着,“我听人事部的人说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说你没有加入会员。他们不但放你一马,还不处分你。只有我被炒鱿鱼,而你却接任我的工作,对吧?妈的!岂能让你占尽便宜!”
他好像拿出了什么来。我发现那是刀子,不禁全身颤抖。
“啊,哇,住手!”我不顾颜面发出惊叫,放开了脚踏车。一声巨响后,脚踏车翻倒在地,车篮里的灌装啤酒和饼干也四处散落。
藤田一脚踩过饼干袋,饼干随着碎裂声散落一地。
我心想“不逃不行”,但却只是看着他的脸,双脚无法动弹。只见他的眼球因憎恶而暴胀,脸色铁青,嘴角扭曲,脖子到太阳穴一带的青筋暴露。他身后的影子使得他脸上的表情更显诡谲恐怖。他的呼吸纷乱让我陷入一种错觉,仿佛从他嘴中吐出的臭气全往我脸上扑来。
他继而从狰狞而扭曲的嘴角发出一种不知道是语言还是呻吟的声音。他边咕哝着,边向我走来。刀子的光芒映入了我的眼帘。这时候,我的脚总算可以动了。我开始向后跑。
但是,有东西勾住了我的脚。等我察觉那是倒在地上的脚踏车手把时,已经太迟了。我向前扑倒,膝盖和下巴猛力撞向地面。
我慌忙起身,藤田就在此时向我袭来。与其说我闪避他,其实是身体失去平衡,向一旁翻滚而去。霎时,我的左肩隐隐作痛。我一看,藤田的刀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左肩。
“啊……”我发出尖叫。原本隐隐作痛突然成了剧痛,宛如烈火燃烧般向四处扩散。数秒后,身体左半部疼痛不堪。
藤田拔出刀子,好像打算再刺我一刀。我已做好了就死的心理准备。说也奇怪,比起死亡,反倒是令人痛不欲生的想象更令人害怕。
然而,藤田没有再刺我一刀。他一个转身,突然跑开,消失在脚踏车停车场的黑暗深处。
我感觉有人冲了过来。只有感觉,而听不到声音,仿佛听觉麻痹了。
我倒在地上,有一张脸盯着我瞧,不知道在叫喊些什么。
“……作!”我突然又听得见了。“你还好吗?”
我点头。左半身热热麻麻的。
四周好像不只一个人。有人扶起我的头。出现在眼前的是小衫的脸。
“田岛,振作!”我听见了他的叫喊。我想点头,但脖子不太能动。
这个时候,某处传来汽车紧急刹车的声音。
医生诊断我的伤势要一个月才能痊愈。还好手臂没有残废,我总算安心了。要是那时候几个发现事情不对劲的同事没有赶来的话,我一定会被刺死吧。
据说藤田行凶之后翻过宿舍的围墙逃走,强行穿越六线国道,被一辆大卡车当场碾毙。据说是当场死亡。于是,我只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向刑警述说整件事情的经过。
我开头就说:“真是莫名其妙。”
“不知道为什么,藤田先生好像认定我加入了穗积国际。他好像对只有他遭到处分,我却没有受到任何责备感到非常不满。”
“所以他为了泄愤,拿刀刺你是吗?”年纪大的刑警问我。
“我是这么认为。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原因。”
大概是因为嫌疑犯已死,我从刑警身上感觉不到一丝干劲。他听完一遍我对于案情的陈述后,马上就回去了。我不太清楚警方在那之后怎么处理。
伤口的疼痛日渐减缓,然而,有些事却无法随着时间淡去。
那时藤田绝对是抱着置我于死地的决心而来的。他浑身上下充塞着一股杀人的气势。
即使伤痛不再,那股令我全身动弹不得的杀意和令人厌恶的记忆,恐将永远不会消失。


十八

原本说伤势痊愈需要一个月,然而我只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星期,出院后我休息了两天,隔周的星期一就到公司上班了。
我回到工厂时,大家的态度很冷淡。所有的同事都避免和我的四目相交,即使我主动加入大伙儿的谈话,他们也会故意各自走开。虽然我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发生,但是实际看到大家的态度,还是很受挫。
他们一定很在意我招来藤田的恨意这件事。我想,他们一定觉得我很可怕,是个双面人。我可以感觉到,他们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宁可避开我,明哲保身。我回去做原本搬运资财的工作。
午休前三十分钟左右,组长来找我。组长像是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似地,一脸灰败,要我跟他过去一下。
他带我到离生产线稍远的一处休息区。一旁立着一块黑板,可以挡住来自通道的视线。身穿白色制服的课长坐在那里抽着烟。我和那位课长几乎不曾交谈过。
组长要我和课长面对面坐下,自己也在一旁的椅子落座。
“你是田岛吗?”课长的目光透过眼镜,看着我的名牌说。“发生了很多事情,真是难为你了。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嗯,差不多好了。”我含糊其辞地点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心里惶惶不安。
“那件事之后,警察也来找我问了一大堆事情,真是累死了。噢,警察也去找过组长吧?”
组长突然被课长点到,一语不发地点头。
“给您们添麻烦了,真对不起。”我先道歉再说。
“嗯,那没什么。问题是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课长在说什么,看着他的脸。
“毕竟,加害者是藤田吧?而遇刺的人是你。同一个工作单位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总是个问题。生产线上重视的是团队合作,对吧?要是小组内出现纠纷,组员就会无法集中精神上工作。”
我想,我已经很清楚课长想要说什么了。“我会被调到其他工作单位吗?”
然而,课长却没点头。他用手指抵住眼睛的正中央,调整位置。
“嗯,这也是一个方法。”课长嘴里像是含着一颗卤蛋,咕哝地说。“但是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间工厂,这么一来,我们可能很难继续用你。”
听到这里,我终于了解了他们真正的意思,睁大了眼睛。“你们要我辞职吗?”
“不不,”课长挥挥手。“我们没有要你辞职。只是,你再待下去也很辛苦,再说你还年轻,还有本钱从头开始……我想,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我心想:“这跟要我辞职有什么两样?”但我没说出口。
我看着组长。他脱下工作帽,抚摸帽缘的地方。深蓝色的帽缘表示职位是组长。
我并非不能理解他们的困扰。虽说藤田已经辞职,但同一个工作单位的员工发生杀人未遂的案件,直属上司当然会被追究管理责任。设法处置田岛和幸很可能是公司的指示,而不是他们的本意。
然而,我实在无法点头同意。我举目无亲,要是被赶出单身宿舍的话,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再说,要找到下一个工作谈何容易。我唯有留在现在的公司里才是生存之道。
“我不能辞职。”我老实说,“课长说的我懂,但我一旦辞职了,不知道接下来要靠什么维生。而且重点是,我算是这起事件的受害者,我一点也没有……”
这个解释虽然不得体,至少强调了错不在我。课长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但没有反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