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升考试中作弊,或是给人事的负责人行贿。悦夫君是因为知道了那个秘密才被杀害的。柳泽先生所说的‘Y那家伙是假货’,他的意思应该是岩崎警部补的级别是假的。”
“但是,岩崎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悦夫知道了这件事的呢?”
明世问。
“当然是根据悦夫君的日记。悦夫君的班主任桧山老师和岩崎先生的关系很亲近吧。
她不经意地把自己学生写的日记内容说给了岩崎先生。听了之后,他知道了自己和人事负责人说的话被这孩子听到了。为了守住秘密,必须杀害悦夫君。但是,仅仅杀人,桧山老师也许会对日记的记述产生怀疑。所以要把事件伪装成赎金绑架。”
慎司注意到,如果岩崎是犯人,那么今天白天在京都府警中岩崎的应对也将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
岩崎之所以不接受“杀害悦夫是犯人的真正目的”的假说,并不是因为考虑到警方的面子,而是因为岩崎就是犯人,无法承认事实的真相。
慎司犹豫地说,
“理惠小姐的岩崎凶手说说得非常好。柳泽在京都站的行动也做了漂亮的解释。我不想承认他同样也是刑警,岩崎可能真的是凶手。——峰原先生您觉得呢?”
房东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但还是温和地回答,
“很遗憾,我不能接受理惠小姐的推理。”
“哇,好有趣啊。”
明世像很兴奋地说,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听听峰原先生的推理吧。”
8
峰原没有马上开口。
他凝视着装着红酒的酒杯,一动不动地思考着。
他那从高个子笼罩下来的沉痛气氛,比刚才更为强烈。
“峰原先生?”
明世担心地说。
峰原叹了口气,悲哀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让大家着急。只是,我的推理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就算说我是一个大骗子,说我在吹牛,也不能因此责怪你们。。”
开场白太异乎寻常了,慎司他们大吃一惊。
峰原究竟想说什么?
终于,峰原下定决心挺直了脊背。
他环视着三个同伴,用低而沉稳的声音说了起来,
“听理惠小姐的推理,其推理的着眼点有三点。第一点——‘柳泽在京都站推迟一班列车的时候,并没有说出与谁碰面的事实,而是以买特产来争取时间,这是因为不能让老板看到他与主犯碰面。但是,柳泽为何不愿意让人看到他与主犯碰面呢?柳泽在搜查线上浮出水面,老板应该不会认为那天在京都站与柳泽碰面的那个人就是主犯。’。
对于这个疑问,理惠小姐的回答是,主犯处于只要和柳泽碰面就会被怀疑的立场。也就是说,主犯是刑警。如果是刑警的话,柳泽在搜查线上浮现的时候,会出现被老板发现的可能性。老板看到刑警的脸会说,你那天在京都站和柳泽碰面了吧?刑警的同事听到后会产生疑问吧。第二点,‘如果成濑在没有报警的情况下,以警察在监视为理由炸死悦夫,会发现杀害悦夫的真正目的。主犯是如何回避这样的危险性呢?’。理惠小姐回答了这个疑问,主犯是刑警的话应该没问题。如果没有报警,就终止犯行。第三点——‘柳泽之所以负责打恐吓电话,是为了确保主犯的不在场证明。因此,主犯是在打电话的时间里有铜墙铁壁般不在场证明的人’。
理惠小姐举出了那个人,就是岩崎刑警。我认为理惠小姐的推理很好。但是,我在阅读手记时,对这三点提出不同的结论。”
“不同的结论?”
“第一点。理惠说和柳泽碰面的就是刑警,我并不认同。搜查员有好几百人,所以主犯侦讯到老板的可能性应该是极低的。假设和柳泽碰面的对象是刑警,老板认出那个人就是刑警几乎不可能。话说回来,柳泽自己浮现在搜查线上,刑警去找老板问话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有认真思考过吗?
应该认为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既然柳泽如此害怕,就必须考虑到老板会认出那天与柳泽碰面的人的脸的可能性极高。因此我不认同刑警说。”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慎司问道,
“老板会认出那天与柳泽碰面的人的脸的可能性极高,那个人就是老板熟人吗?”
“并非如此。警察应该彻底调查了老板的熟人。如果熟人中有主犯,肯定早就被逮捕了。”
慎司他们困惑地对望着。
问题人物不是老板的熟人。
但是老板会认出那个人的脸的可能性极高。
到底是谁?
理惠突然想到似地说,
“不是老板的熟人,可又会认出那个人的脸的可能性极高……那个人,是什么名人吗?不是熟人的不特定多数人也能认出他们的脸,像这样的名人。”
“理解错了。主犯是某种名人——这是唯一的结论。”
明世歪着头说:“但是,总的来说,名人也有很多种啊。对有的人来说是名人,可对另外的人可能完全没名。对足球感兴趣的人,足球运动员就是名人,而对不感兴趣的人来说就什么也不是。
能够无条件地称为名人的,只有当红演员、国民歌手、知名的政治家等一小部分。如果总理大臣是犯人的话,那就厉害了。”
峰原微笑道,
“确实很厉害。可还不至于说到那种程度。”
“总之,无条件地称为名人的人是很少的,对有兴趣的人来说大多都是名人,总之就是名人的范围太广了。”
“的确如此。不过,事件的相关人员中,的确存在着一种无条件地称为名人的人。”
明世用力抓着短发头,问道:“哎——?哪有那样的名人?”
“试着这样想怎么样?在柳泽与主犯在京都站碰面的时刻,主犯还不是名人。可是,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人就会成为名人。”
“——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名人?”
“柳泽不久的将来会做什么呢?当然是犯罪事件。犯罪事件之后,成为不论谁在电视、报纸、杂志上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的人。”
“——成为不论谁在电视、报纸、杂志上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的人?”
慎司突然愕然。
他终于明白了峰原暗示的人物。
“……被害者家属?”
峰原沉郁地点了点头,
“是的。在这个国家,很悲哀的是,被害者家属是媒体的猎物。请回忆一下成濑的手记中的记述。事件的第二天,成濑家的门口媒体蜂拥而至。成濑夫妇刚一露面,相机朝他们拍照,麦克风也伸到他们面前。那时,成濑夫妇暂时成为了国民的名人了。作为失去了孩子的悲剧主角。全日本的人,肯定都能看到他们两人在电视、报纸或是杂志上的身影。如果老板在京都站看到柳泽和成濑夫妇中的哪一个人见面的话,那就不得了了。因为老板在看到媒体报道的瞬间,就会注意到事件的共犯和被害者的父母约好碰过面。柳泽怕的就是发生这样的事态。”
“——柳泽在京都车站碰面的人是成濑夫妇中的一个吗?是说他们夫妇中的一个是这个事件的主犯吗?”
“很遗憾,我只能这么想了。”
慎司、明世和理惠茫然地对望着。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房东看着房客们的脸,露出悲伤的微笑,
“你们不能相信也不能怪你们。就连如此推理的我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我刚才为什么说你们会说我是一个大骗子,说我是在吹牛的所推理出的结论。”
然后,用平静的声音继续说,
“那么,成濑正雄和早纪子当中,谁才是主犯呢?在这里提出第二点。‘如果成濑在没有报警的情况下,以警察在监视为理由炸死悦夫,会发现杀害悦夫的真正目的。主犯是如何回避这样的危险性呢?’——如果主犯自己主动报警,就不会发生任何问题。”
“……报警的人是成濑吧。是说他是主犯?”
“是的。再来看第三点。柳泽打来恐吓电话,有人确保了比谁都强的不在场证明。那就是和柳泽通过电话交谈的成濑。”
“确实是这样啊……”
慎司嘟哝着。
三个疑点,确实指向了成濑正雄一人。
“根据悦夫的日记,成濑在事件发生的十天前,也就是四月八日到仙台出差,确实去了仙台了吧。
但是首先,和柳泽在京都站碰面,再前往广岛,帮助他偷出炸药和电雷管,然后乘飞机飞到了仙台。成濑是社长,和普通的上班族不同,出差的时间应该也相当自由。
另外,成濑家还在修学院。也就是说,在京都站以北。这也满足主犯的条件。”
“……可是,为什么成濑一定要杀害悦夫呢?明明是自己的孩子。”
“因为不是自己的孩子。”
“不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柳泽说过,‘Y那家伙是假货。’假货的意思是,悦夫和他父亲没有血缘关系。”
“请稍等一下。意思是说Y是悦夫吗?如果是悦夫,英文首字母不是Y,是E吧?”
“悦夫的名字除了读成ETSUO之外,也可以读成YOSHIO。柳泽误以为成濑的孩子的名字读成YOSHIO,而不是ETSUO。事件发生的一周前,也就是四月十一日下午一点半左右,柳泽看到Y经过‘Charade’店门前。另一方面,这天中午过后,悦夫和父母还有香苗一起去鸭川郊游。
成濑的手记中提到的照片,也就是在介绍事件的网站首页发布的照片,就是在这个时候拍的。从修学院的成濑家到鸭川去的话,从修学院站乘坐比叡山电铁,在终点出町柳站下车很方便。另外,‘Charade’在出町柳站的对面。那天,柳泽偶然目击到了父母还有香苗带着悦夫出了出町柳站,经过‘Charade’。因此他才说‘Y那家伙是假货’。”
“Y不是事件的主犯,而是被害人吗……”
明世茫然地嗫嚅道。
峰原点点头,继续低声说道,
“我们重现一遍成濑的犯罪过程吧。事件第一天的早上,成濑送走悦夫之后,马上开车追了过去。
成濑跟悦夫约好,教他练习不带辅助轮的自行车。跟他说,今天就向学校请假去练习吧。悦夫听了肯定很高兴地坐上车就去了。成濑带着儿子去了下坂本的‘井田证券琵琶湖庄’,把他监禁在船库里。回到家的成濑正如事先约好的那样,在上午十点接到柳泽的电话,确保了不在场证明。然后报警。在手记中,成濑送走悦夫之后,直到上午十点打来电话前都待在家里,这是天大的谎言。早纪子已经去世了,所以就算在手记上写下谎言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在挤满自己家的搜查班的面前,成濑扮演了一名儿子被绑架后痛苦不堪的父亲。谁都没有怀疑到成濑。
事件第二天下午四点,柳泽打来了第二通电话。成濑接到电话,把赎金装进车里出发了。下午六点二十分过后,成濑走进‘井田证券琵琶湖庄’的船库。在手记中,成濑当时还在考虑要不要上二楼,最终还是转头回去了。但是实际上,成濑在那个时候是上了二楼的。
这时,他才启动炸弹的定时装置。定时炸弹是6小时样式的,我们一直以为是在爆炸的6小时前——也就是下午1点左右启动的定时装置。于是,早上起床后一直在家和刑警在一起的成濑,看起来没办法启动定时装置。但是事实上,我们认定启动炸弹定时装置是在爆炸之前。成濑于是实现了关于定时装置的一种不在场证明。在悦夫的葬礼上,成濑从岩崎警部补那里得知了犯人形象已经浮现。成濑马上与在搜查线上浮出水面的柳泽接触,当晚就杀害了柳泽。手记上写着,‘那天晚上十一点,应该正是我和早纪子疲惫不堪准备上床休息的时间。正好那时候,事件的共犯被杀了。’实际上,成濑已经对柳泽杀人灭口了。柳泽既然已经知道了悦夫与成濑没有血缘关系,成濑就表明杀害悦夫才是真正的目的,成濑一定答应了会给柳泽大笔金钱。当然,成濑根本没打算付那笔钱。”
“成濑先生和柳泽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理惠问。
“柳泽会弄错悦夫名字的读法,这是一条线索。由此可知,柳泽对于悦夫的名字不是以声音,而是以文字的形式来认识的。正因为如此,才会读错。”
“您是说是以文字的形式来认识的?”
“大概是通过电脑通信的吧。事件发生的十二年以前,网络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不过已经有电脑通信了。柳泽一定经常在犯罪关系的留言板上留言。
成濑看到留在网上的柳泽的邮箱地址,与他取得联系,提出了犯罪行为。正因为是通过文字来交流的,柳泽才会弄错悦夫名字的读法。在十二年以前电脑通信并不是一种大众化的事物,所以警察就忽略了调查柳泽的电脑通信。”
明世问,
“悦夫的亲生父亲是谁呢?”
“这里有条线索,就在事件的第二天。成濑于事件第二天的星期日写道,‘偶尔一起吃个饭吧’,还约好了在自己家里招待柏木武史和香苗夫妇。如果成濑是犯人的话,会在事件当天把柏木夫妇叫到自己家里来吗?这只会妨碍他的犯行。这应该是有什么理由。如果考虑到悦夫亲生父亲是柏木的话,疑问就会消除。成濑是为了观察因为悦夫的生命遭受危险而感到痛苦的柏木的样子,才会在事件当天把他叫来自己家里。只叫柏木一人显得很可疑,所以把香苗也一起叫过来了。
请大家想一想手记的记述。柏木得知悦夫被绑架后,询问岩崎警部补调查情况,拼命想掩饰焦躁的情绪。成濑尽管写着,“柏木很喜欢孩子,很疼爱悦夫”,但柏木并没有写的那样冷静,是因为悦夫是自己的孩子。而且当然,成濑也知道那件事,看到柏木痛苦的样子,肯定会在心中大呼快哉。
结婚之后,柏木和早纪子相互吸引,密会了很多次了吧。之后,悦夫出生了。柏木和早纪子担心会破坏彼此的家庭,所以放弃了密会。成濑是怎么知道悦夫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呢,这点还不清楚。说不定,在小学的时候悦夫接受了血液检查。在那之前一直发自内心爱着早纪子和悦夫,得知自己遭到背叛的成濑怒发冲冠。他杀害悦夫,让早纪子永远陷入痛苦之中。为此,竟不惜将一亿日元投入火焰之中。手记中记录的,无论是对悦夫和早纪子的爱,还是失去两个人的苦恼,一切都是谎言。”
“一切都是谎言……”
“是的。事件发生后的漫长岁月里,毫无疑问成濑一直在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妻子失去孩子后痛苦的样子。
从表面上看,自己在演绎悲伤的同时,也一定在心中嘲笑了妻子的悲叹。事件发生八年后,早纪子为救幼儿园儿童被汽车撞死。这是被年幼去世的悦夫的幻影所导致的。
成濑和香苗看着被送到医院的早纪子,但香苗在中途离场,没有听到之后的对话。
所以,我不知道成濑和早纪子之间是否真的有如手记所描绘的那样说了那些充满爱情的对话。或许……成濑告诉面临死亡的早纪子,杀害悦夫的是自己。就这样,他给了背叛自己的妻子最后一击。不久,成濑因为胰腺癌也快要死了。这时,成濑采取了隐瞒事件真相的最后手段,那就是手记。为了隐瞒憎恨悦夫和早纪子的事实,在手记里记录了对二人的爱情、失去二人的悲伤。然后,拜托柏木夫妇,在自己死后,让他们在网站上公开手记。”
仿佛眼前浮现出因癌症而衰亡的成濑正雄拼命敲打键盘的光景。
慎司为即使自己死后仍然遮掩罪行的男子的执念而感到不寒而栗。
“我的推理到此为止。”
峰原疲倦地结束说话,站了起来。
拉开窗帘,俯视着窗外穿行而过的御池通。
(注:御池通是京都市主要的东西向道路之一。相当于平安京的三条坊门小路。东起川端通,西至太秦的天神川通,全长4.9千米。但是,途中被二条车站分断,和北侧的押小路通接续。这里是日本最为隆重的祗园祭游行的3条路之一,能够观赏到从乌丸御池站到京都市役所前站的游行。)
有好一阵子,谁都没有开口。
谁都确信峰原的推理是正确的。
峰原回过头来,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我不会阻止你们说给警察。只是,我自己并不打算把这个推理向别的地方传播开去。
我的推理只是毫无根据的假说而已。”
明世下定决心说,
“我决定保持沉默。就算知道杀死悦夫的人是成濑,现在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只会出现悲伤的人而已。而且,犯人已经死了,去了这个世界无法惩罚到他的地方。揭示出真相的意义不存在了。”
理惠默默点头。
三个同伴把目光转向慎司。
慎司也下了决定。
“我也赞成。”慎司说,
“这个事件归京都府警管辖,不归警视厅管。这次的事件对我来说,只是在休假当中作为一名普通市民参与其中而已。没有义务向京都府警报告。”
峰原平静地说,
“那么,这件事尚未解决喽?”
尾声
秋意渐浓。
您是否安康?
前几天我们三个一起搬了家,所以您一定很惊讶吧。
那个时候我们说得很暧昧,但是实际上有着很清楚的理由。
为了说明那个(理由),我们必须再回顾一遍那个绑架事件。
第一个提出来的是,事件的共犯柳泽幸一的行动,以及警察对于那个行动的解释。
咖啡馆老板在事件的十天前,也就是四月八日的下午,在京都站乌丸口遇到了柳泽。
柳泽说坐新干线去广岛。
老板和柳泽一起前往售票处,这是在他乘坐的下行列车到达站台之前。
这时,柳泽说自己忘记买特产了。
柳泽跑到售票处附近的土特产店,买了“八桥”。
因此,柳泽买了车票到站台上时,他搭乘的火车已经发车了……。
警方对于特意在售票处附近买在站台上的售货亭就有得卖的“八桥”一事,认为这是一场为了延迟一班列车而所做的表演。
柳泽本来预定在售票处和谁碰面,但是因为等的人没有来,所以只好假装去买特产,拖延了一班列车时间。
另外,明明说在等人就好了,但特意去表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不想让老板看到所要等的人——也就是说,等的人是事件的主犯吧,警察想。
但是我们对警察的这种解释渐渐产生了疑问。
柳泽和主犯为何偏偏要在京都站碰面?
为什么非要乘坐同样的新干线去广岛呢?
主犯应该是想极力隐藏与柳泽的关系才对。
即便如此,为什么还要做出在京都站碰面、乘坐同一辆列车这样的怕被人看见的行为呢?
比如说,先在广岛决定入住同一家旅馆,再在旅馆里初次碰面不是更安全吗?
那一天,柳泽和主犯真的有碰面吗?我们开始怀疑。
但是,如果不是约好碰面的话,柳泽没在站台上的售货亭买,而是在售票处附近买了“八桥”,那他一定有着拖延时间之外的理由。
在售票处附近买“八桥”,有什么好处呢?
我们考虑这个问题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发现了那个好处。
其好处就是——在售票处附近买东西,就没有必要通过检票口。
另一方面,如果在站台上买东西,就必须通过检票口。
不要通过检票口,在售票处附近购买特产——这是其好处。
那么,我们来想想柳泽在这里买的“八桥”吧。
警察认为买“八桥”是为了拖延时间,但现在在找拖延时间之外的理由,因此必须要找到别的理由。
什么时候我们会买一件不想买的东西呢?
那就是要把整钱破开的时候。
我们认为,柳泽不是因为买了“八桥”而把钱破开了嘛。
这样的话,结合刚才推导出的内容,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在通过检票口之前必须把钱破开。
那么,柳泽是为了买票从而把钱破开吗?
但是,买车票没有必要破钱。
售票机不管是一万日元还是五千日元,只要是纸币都可以受理。
买车票没必要破钱。
尽管如此,柳泽还是把钱破开了。
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柳泽所持的纸币,售票机是不能受理的。
总之,这是一张假币。
柳泽经营一家印刷公司。
他用特别准备的纸,用印刷机伪造了大量的假币。
所有员工都因为反对柳泽而辞职了,没有人发现他在伪造假币。
和“Charade”的老板在京都站乌丸口相遇的那天,柳泽想在售票机买票,发现钱包里只放了假币。
假币可以蒙蔽人的眼睛,但不能骗过机器的眼睛。
售票机不会接受假币。
没办法,柳泽只好在特产店买了“八桥”,把钱破开了。
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买直接换成零钱,但这样一来,肯定会让老板怀疑。
因为没有必要为了买车票换成零钱。
因此柳泽选择了买特产这种看起来十分自然的行为。
很不巧,预定乘坐的列车正好到站这一偶然,这种看起来十分自然的行为,反而让老板起了疑心。
警察认为,柳泽因买了特产才赶不上列车,可实际上恰恰相反。
柳泽为了不要耽误列车,还要拼尽全力。
而这被理解成正好相反,只能说是一种讽刺。
那天,柳泽在京都站并没有与主犯碰面。
尽管确实是去广岛盗取炸药和电雷管,可那只是单独行动。
到这里,就能知道“Y那家伙”是谁了。
YukichiFukuzawa——福泽谕吉。
印在一万日元钞票上的人物。
那是假货,意味着一万日元的纸币是假币。
请回想一下,柳泽什么时候对“Charade”的老板说“谁都没有注意到,Y那家伙是假货”的?
是在他要回家的时候。
回家的时候——在收银台结账之后。
柳泽一定是为了付款才使用了一万日元的钞票吧。
老板毫不怀疑地接受了。
他指的是那件事,说“谁都没有注意到”。
据老板说,柳泽当时做出了“一种看不起别人、沉浸在优越感中、很不自然的笑法”。
柳泽看到眼前的人没有任何怀疑就收了假币,一定很开心吧。
甚至还大胆地透露了这是假币的事实。
柳泽又是悦夫绑架杀害事件的共犯。
很难认为一个人分别插手了伪造假币和绑架两种犯罪。
这两种犯罪一定是有所关联的。
换句话说,假币在绑架事件中一定会以某种形式使用到。
那么,以怎样的形式使用到呢?假币这种东西如果看不见的话就不能发挥效用。
也就是说,如果使用了假币,那应该是纸币暴露在众人眼前的场合。
而且,在绑架事件中,纸币暴露在众人眼前的场合只有一次——从银行送到成濑家的一亿日元,从铝箱中取出来,然后用相机拍下纸币号码,再装进旅行袋的时候。
因此,那时候的纸币已经成了假币。
每一张纸币号码不同,有一万张一万日元的假币。
那么,是谁送了假币过来的呢?
那就是把一亿日元送到成濑家的明央银行京都分行长。
他,才是这次事件的主犯。
分行长从银行的金库里取出一亿日元,前往成濑家的时候,一亿日元是真钞。
分行长在途中换成了相同面额的假币。
很可能是连同装了纸币的铝箱一起更换了。
送到成濑家的是一亿日元的假币。
在通常的绑架事件中,交付赎金对犯人来说是最危险的场合。
因为为了拿到钱,就必须要出现在搜查阵容的面前。
但是在这个事件中,犯人在拿到被害者家之前先把纸币换了,非常安全地抢走了赎金。
这些假币必须以某种形式处理掉。
随着时间的流逝,被识破的危险性也会增加,如果就这样被送回银行,在其他职员进入货币柜台(MoneyCounter)的时候会发现那是假币吧。
于是,犯人想出了处理假币的方法。
那就是炸死悦夫。
那时发生的事,表面看来是这样的——犯人以刑警在监视为借口,把监禁在船库里的悦夫用定时炸弹给炸死了。
送到船库的赎金,连带着被烧掉了……。
可是,犯人的意图正好相反。
烧掉赎金才是真正的目的。
为了烧掉赎金——一亿日元假币,犯人用炸弹炸死了悦夫。
谁都没想到犯人是为了烧掉纸币而草菅人命。
这正是恶魔的价值观的颠倒。
船库里放着几个装有船用燃料的塑料桶,由于爆炸起火,导致船库全部烧毁,纸币全部燃烧殆尽,这正是犯人所追求的效果。
犯人选择船库作为监禁地点,正是因为这里就算放置了燃料也不会觉得奇怪。
犯人指示成濑一定要关掉船库的卷闸门,这也是有理由的。
因为如果卷闸门一直开着,那么赎金燃烧的时候假币会被风从船库中吹飞出来,恐怕会有一部分没有烧掉(,从而为警方留下证据)。
接下来再说明一下杀害共犯柳泽这件事。
犯人在炸死悦夫之后,没过多久就杀害了柳泽。
柳泽这个想把假币用于绑架事件之外的共犯,是个非常轻率的人物。
马上决定要杀害他,作为主犯来看,这是理所当然的。
杀害之日和悦夫的葬礼日相同,只能说是不可思议的巧合。
在柳泽的被杀现场,虽有纸币、存折和信用卡被盗,这并不是为了假装成盗窃杀人。
其真正的目的是,回收柳泽拿回家的一万日元的假币。
若只有一万日元的钞票不见了会让人觉得可疑,为了掩饰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拿走了。
柳泽扮演共犯的角色,给成濑家打恐吓电话,确保了主犯的不在场证明。一直认为这就是事实,但实际并非如此。
其作用是用于准备假币。
柳泽负责打恐吓电话,不是为了确保主犯的不在场证明,而是因为作为主犯的分行长与成濑相识,担心被认出声音来。
分行长和柳泽是怎么认识的呢?
据“Charade”的老板所说,柳泽的父母生前,提出向银行贷款扩建印刷厂,但父母死后,因为柳泽对待工作的态度也不认真,贷款的事最终也不了了之。
那时的银行一定是明央银行京都分行。
分行长从部下的报告书中得知,柳泽是个缺钱而又不靠谱的人,员工因为反对柳泽而全部辞职,曾在亲和化学的产品管理课工作过,有爆炸品的相关知识。
即使银行认为他并不适合成为贷款的对象,却认为他适合作为这次分行长计划的犯罪的共犯。
分行长巧妙地接近柳泽,把他拉到计划中来。
分行长在选择绑架受害者的时候,也是从与自己的分行有往来的人中选择的。
要有个年幼的孩子,还能支付得起一亿日元的资产家的家庭。
柳泽和成濑家之间有什么接触点?警方一直没能查明,但他们只有一个接触点——他们是同一家银行的客户。
并且,主犯潜藏在他们的接触点之中。
主犯在犯行中,充分利用了自己的立场。
比如说,悦夫被监禁的船库,是破产的井田证券的疗养设施,据说已经移交给了银行接管。
该银行就是明央银行,主犯从内部数据得知船库的存在,肯定会将其用于犯行。
另外,主犯必须知道警方是否介入这个事件。
如果警方没有介入,以警方在监视为借口炸死悦夫,就会被怀疑。读成濑的手记就可得知,在事件的第二天下午一点多,分行长去成濑家将赎金交给他,看到了在客厅待机的刑警们。
分行长就是在这时确认了警察的介入,判断以警察在监视为借口来实行计划是没有问题的吧。
在绑架事件中,送交赎金的银行职员是“看不见的人”。
因为太自然了,谁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警察和我们完全将他置于视野之外。
您应该明白我们在书信中叙述事件真相的原因了。
您就是犯人啊,峰原先生。
您是事件当时明央银行京都分行的分行长。
前几天,我们拜访了京都分行确认了这件事。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就怀疑您是不是有问题的分行长了。
您在再次调查的时候,将自己和明世分成一组,我和理惠一组。
然后,您和明世这组负责班主任和“Charade”的老板,我和理惠这组负责京都府警和柏木夫妇。
我们有所疑问的是,那时的分组方式。
峰原先生说,想确认一下想到的推理,所以想要负责班主任和“Charade”的老板。
但是,事后回想起来,这两人和峰原先生的推理——成濑正雄犯人说没有任何关系。
和峰原先生没有见面的岩崎警部补和柏木夫妇毋宁存在关系。
他们在事件当天,在成濑家和成濑在一起,密切注视着他的言行。
如果想确认成濑是不是犯人,那就应该与岩崎警部补和柏木夫妇见面才对。
而且,在您的推理当中,柏木武史是悦夫的亲生父亲。
为了确认这一点,去面见柏木武史对您的推理来说不是更是必要吗?
但是您没有那样做。
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们产生了一个疑问。
峰原先生难道不想与岩崎警部补和柏木夫妇见面吗?
峰原先生和他们认识,而且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呢?
那么,认识岩崎警部补和柏木夫妇双方的都有谁呢?
岩崎警部补和柏木夫妇的生活圈完全没有重叠,他们唯一的接触点就是绑架事件的第二天在成濑家和悦夫的葬礼上的时候。
这样,双方都认识的话,峰原先生当时是在成濑家?还是出席了葬礼?
那么,是哪一种情况呢?
这里要重点关注的是,悦夫的班主任桧山辽子。
她出席了葬礼,但是峰原先生在再次调查时却去见了桧山辽子。
您没有避开她。
那么,可以认为峰原先生是没有出席葬礼的。
因此,可以说峰原先生是事件的第二天,也就是在成濑家的那个人。
难道是岩崎警部补以外的刑警中的一个吗?
但是,从成濑的手记的记述来判断,进入成濑家的刑警当中,没有和峰原先生姿容相当的人。
这样的话,剩下的人只有一个——前来送交赎金的明央银行京都分行长。
您在拿到一亿日元之后,辞去银行的工作来到了东京吧。
如果一直待在京都的话,可能会因为突然入手一笔巨款而被熟人怀疑。
您说您以前是律师,那是谎言。
摆放在您书房的书架上的法律书是为了展示您的经历而特意准备的,表明律师资格的证书也是假的。
您建成“AHM”不是由于伯母的遗产,而是因为从成濑家夺走的一亿日元。
“AHM”建成十一年。
绑架事件发生在十二年前,所以时间上也很符合。
“AHM”这一名称不见得是“ApartmentHouseofMinehara”(峰原公寓)的缩写。这难道不是一亿日元——“AHundredMillion”的缩写吗?
您挂在墙上的照片中的老妇人是否真的是您的伯母也让人启疑。
我们住的公寓,是建立在年幼少年的死亡和数人的悲伤之上的虚假的乐园。
明世提出用成濑正雄的手记进行推理大战的时候,峰原先生一定很震惊吧。
不见得会揭穿真相,但心情恶劣是确实的。
您说绑架案的嫌疑人是不特定的多数,只有投入大量人力和时间的警察组织才是有效的,外行侦探的推理是没有什么用的,想让她停止推理大战。
但是在读完手记之后,理惠小姐举出了事件的疑点,将赎金的投递处设定在悦夫的监禁现场以及实际上设置了定时炸弹等。
峰原先生这时应该感到极度的危机了吧。
因为从这两点可以推导出烧掉赎金才是真正的目的这样的真相。
在此峰原先生,以杀害悦夫是真正的目的这样的推理误导了我们。
说起来这次,犯人就在悦夫身边,嫌疑人很有限,即使是外行侦探,也会有活跃的余地。
接着,明世和理惠小姐对再次调查热心起来。
峰原先生担心我们对于事件的疑点万一查到真相,因此下定决心参与这次的再次调查。
参与了再次调查,做出了错误的推理,让我们远离真相。
因此,峰原先生提出了成濑正雄犯人说。
然后,因为真相太具有悲剧性,让我们放弃再次调查。
峰原先生。我们曾经非常喜欢您。尊敬您的知性和稳重的绅士姿态。和您成为朋友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喜悦。告发您也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们三天之后,会向京都府警送交写有事件真相的书信。请您务必在那之前自首。
再见了,峰原先生。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您。
二〇〇四年十月二十五日
后藤慎司、奈良井明世、竹野理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