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井友代瞠目结舌。
“你看看!我就说那人很可疑嘛!”
老公插嘴说道。诸井友代厉声说道:“少啰唆!”
“与其说警方是在怀疑他,倒不如说我们是想明确他与本案无关……”
“好,那您先进屋吧。”
说着,她把我带去了进门右边的榻榻米房间。
“老公,泡点茶!”她朝走廊喊道。老公回了一句:“马上就来!”我忙道:“您别费心张罗了!”随即切入正题。
“十七日上午十一点,您去‘里乐奢处’要了个一小时套餐对吧?”
“对。”
“当时为您按摩的是芝田先生吗?”
“前三十分钟是他按啊,然后换了个叫田川的新人按了二十分钟,最后十分钟再换回芝田先生。还是他的技术好呀,跟新人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和我刚才在“里乐奢处”搜集到的证词完全吻合。诸井回答时的态度坦坦荡荡,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也就是说,芝田的不在场证明成立了。莫非他真的不是凶手?
“哎,你们调查芝田先生,到底是为了哪个案子呀?”
诸井友代一脸八卦地问道。
“实在抱歉,我不能泄露搜查机密……”
“不会是那个钢琴老师的案子吧?”
我惊讶地望向她的脸。她顿时笑开了花,说道:“我就知道!”
“……您是怎么猜出来的啊?”
“因为我经常在‘里乐奢处’看到她呀。她长得挺漂亮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一看到新闻节目里放出来的照片,我就想:啊,是她!”
多么可怕的记忆力与第六感啊。
“我猜啊,那老师搞不好是跟人争风吃醋过了头。”
“争风吃醋?”
听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我大吃一惊。
“对啊,芝田先生不是很帅吗?冲着他去的女顾客可多了,我也是其中之一。说不定那个钢琴老师也迷上了芝田先生。其他女顾客看不过去,就把她杀了。”
“您有没有具体的怀疑对象啊?”
“那倒没有……”
“您觉得芝田先生跟钢琴老师之间存在男女关系吗?”
“这我哪儿知道呀。就算有,芝田先生应该也不会太认真的。”
“为什么啊?”
“因为他是妻管严啊。他老婆可有钱了,‘里乐奢处’的开业资金好像也是他老婆赞助的呢。”
芝田的妻子很有钱,他在老婆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心想,这就是芝田的动机!要是芝田出轨老主顾河谷敏子,对方要求他与妻子离婚,然后和自己结婚呢?一旦跟妻子摊牌,他就会失去按摩店,流落街头。于是他便横下一条心,决定杀了敏子……
诸井友代好像完全没考虑过“芝田亲自动手”的可能性。这大概是因为她认定芝田有“在店里给客人按摩”的不在场证明吧。
芝田是有不在场证明没错,但与此同时,他也有动机。我向她道了谢,起身告辞。
接着,我再次造访纯子的工作单位——“Noire”酒吧。而且我特意在半夜十二点多去的,酒吧刚打烊。大半夜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打烊——哎呀,这不是上次来过的警官吗?”送走最后四位男顾客后,穿着和服的老板娘看到了我,“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呀?”
“我还有些问题要问纯子女士。”
“警方还在怀疑她呀!”老板娘撇着嘴说道。
“至少……我不认为她是凶手。”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麻烦您叫她过来一下吗?”
老板娘默默点头,把纯子叫了过来。穿着白色长裙的她走到我跟前,带着紧张的神色抬头看我。
“十七日早上就寝之前,您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我喝了点葡萄酒……我有睡前喝一杯的习惯。”
“只喝了点酒吗?”
“嗯,怎么了?”
“那酒有没有可能被人下了安眠药?”
“安眠药?谁会做这种事啊……”
“本案的真凶。我认为您是被诬陷的。”
“啊?……”她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道:“谢谢……可是真有人要给我下药,也得先溜进我家才行啊。我没把备用钥匙给过任何人,又有谁进得来呢……”
“您真的没给过备用钥匙吗?”
“嗯,谁都没给过。”
“下班回家的时候,家里有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呢?”
“也没有啊。”
先不管真凶是怎么溜进去的,当务之急是把酒瓶送去检验。
“您一会儿下班以后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啊,我准备直接回家的……”
“那我可以去您家借用一下那瓶葡萄酒吗?”
“……现在吗?”
“对不起,我也知道这个时候上门叨扰太荒唐了。但我想尽快查一查那瓶酒里有没有安眠药。现在去取的话,明天一早就能让科学搜查研究所的朋友做检测。搜查本部的大多数人都认定您是头号嫌疑人,所以我必须尽快证明您其实是被真凶陷害的!”
犹豫片刻后,纯子貌似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
“……好。可以请您在这里等十五分钟吗?我去换个衣服。”
说着,她便转身走回了店里。
深更半夜,我在酩酊大醉的行人来来往往的街上默默等候。一整天的疲倦汹涌而来。心中分明有一个小人在低语,你是不是傻啊!但我置若罔闻。
十五分钟后,纯子出来了,一分钟不早,一分钟不晚。她穿着一件驼色的秋装外套。老板娘也跟了出来。
“警官,你真是个好人呀!下次找个休息天来我们店里坐坐嘛,我给你打对折呀!”
“不用不用,这样算‘设宴招待’,是犯法的呢……”我苦笑着婉拒了。
纯子拦下一辆出租车,我们一起坐进车里。在开往须崎町的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司机隔着后视镜,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纯子让司机把车停在离她家有百来米远的地方。她平时一个人住,大概是不想让司机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吧。我本想付车费,但纯子说:“我有老板娘给的打车券。”然后把券递给了司机。
出租车开走后,我们沿着鸦雀无声的夜路走了一会儿。走到纯子家门口时,我说:“我就在门口等吧。”纯子开门进屋,片刻后便提着一个塑料袋出来了,酒瓶就装在里头。我道了谢,接过袋子。
“……要进屋喝杯茶吗?”
纯子轻声问道。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因为直觉告诉我,要是答应了她,我怕是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互相道过晚安后,我便独自踏上了深夜的归途。
第二天早晨,我在去片区警署的搜查本部之前拜访了一位在县警的科学搜查研究所工作的朋友。我把那瓶酒交给他,恳求道:“帮我加急检查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安眠药!”
“喂,这是什么东西啊!”朋友目瞪口呆。
“反正你赶紧帮我查一查吧!”
“你干吗不直接拿去科搜所啊?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不是来路不明的东西,只是我急着要结果。”
“我们那儿有好多东西等着做检测呢,你得排队啊。”
见朋友迟迟不肯点头,我只能威胁他,如果不答应我,我就把他当年的糗事都抖出来。但他要是帮我插队,我就请他吃晚饭,东西随便他点。朋友负隅顽抗:“哪有你这么当警察的啊!”但他最后还是屈服了。
就这样,我度过了心神不宁的一天。到了傍晚,朋友打电话到我的手机上说:
“酒里没有安眠药啊。”
“真的吗?”
“真没有啊。”
“……这样啊,谢了。”
“喂,说好要请我吃晚饭的,东西随便我点,你可别忘了啊!”
“……嗯,你先想想要吃什么吧。”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但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因为那瓶酒里没查出安眠药,并不等于纯子喝的酒里没有安眠药啊。也许凶手在她喝过之后拿走了下了药的酒瓶,换了一瓶没做过手脚的。且慢,有些款式的葡萄酒比较难买到一样的,所以凶手说不定是把下了药的酒倒了,把酒瓶仔仔细细洗干净以后,再倒入等量的另一种葡萄酒。纯子又不是专家,只要找味道相似的款式,纯子肯定尝不出两者的差异。
然而,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证明凶手做过这些小动作。更何况,我压根就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溜进纯子家的。
我该如何证明她的无辜呢?怎么样才能找到她那“失去的不在场证明”呢?
忽然,“美谷钟表店”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情况紧急,分秒必争。即便再难为情,也只能求助于时乃了。
5
“……就是这么回事。我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头绪来。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来找你帮忙……”
“感谢您对本店的关照,”时乃微微一笑,“时针归位——纯子女士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找到了。”
我整个人都蒙了,呆呆地望着她。
“这就找到了?”
“嗯,顺便也揪出了真凶,”时乃轻描淡写道,“正如您所推测的那样,我也认为纯子女士被人下了安眠药。您对下药手法的推测应该也没错。既然纯子女士在十七日早晨就寝前除了葡萄酒没吃过其他东西,那么凶手肯定是在酒瓶中下的药。问题是,凶手是如何溜进屋里的呢?纯子女士都说了,她没给过任何人备用钥匙。如果她所言属实,照理说是没人能闯进她家的。”
“对啊,我也被这一点困住了。”
“但纯子女士和您都忘记了唯一有可能溜进她家的那个人。”
“啊?谁啊?”
“她的姐姐,敏子女士。纯子女士的家原本也是敏子女士的家,所以敏子女士当然是有钥匙的。”
“话是这么说……可……不对啊,敏子是被害者啊!为什么她要给纯子下安眠药啊?”
“因为敏子女士是凶手的共犯。”
“共犯?”
“嗯,凶手先让敏子女士当他的共犯,利用完之后却背叛了她,杀害了她。不,也许我们应该这么说——凶手从一开始就打算杀害敏子女士,只是在行凶之前先让敏子女士扮演了共犯的角色罢了。”
事态的发展太过出人意料,让我大跌眼镜。
“于是问题来了。凶手究竟为什么要给纯子女士下药呢?”
“还能有什么原因啊……肯定是因为他不能完全排除纯子那天偏偏不睡的可能性啊。要是她没睡觉,出门去了,还被人撞见了,她就有不在场证明了,没法背黑锅了啊。所以凶手才要给她下药,确保她在行凶时睡着。”
“凶手的确有这方面的用意,但只是为了确保她在行凶时睡着的话,安眠药的量是不是太多了点呢?纯子女士从早上六点多一直睡到半夜十二点不到,这一睡就是将近十八小时。如果只是为了确保她在行凶时不出门,这剂量未免也太大了。也许凶手还有别的目的。”
“别的目的?”
“嗯,您不妨回想一下纯子女士提起过的,她在十七日那天做的梦。”
整个人飞到天上啦,整张脸被人摸来摸去啦,身子被人按住啦,被关进黑漆漆的洞窟啦……就是这样的梦。
“我没有像解梦的占卜师那样诠释这些梦的象征意义,而是站在非常现实的角度进行了分析。飞到天上的梦,是不是反映出了‘纯子女士的身体被人搬来搬去’呢?是不是因为凶手把昏睡状态的她搬去了别处,所以她才会梦见自己飞上了天呢?
“第二个梦的内容是‘整张脸被人摸来摸去’。身为女人,这句话会让我立刻联想到化妆。因为涂抹面霜的时候,手就是在‘摸’脸呀。”
我不禁望向时乃那张神似小白兔的脸蛋。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化过妆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纯子被人抬了出去,还化了妆?这算怎么回事啊?”
“那就再分析分析第三个梦吧。‘身子被人按住’——这句话会不会让您产生某种联想呢?”
我恍然大悟。
“是按摩吗?!”
时乃嫣然一笑,点头说道:
“没错。而且和这起案件有关的人里,的确有一位按摩技师。他就是‘里乐奢处’的店长,芝田和之先生。纯子女士做的梦是不是从侧面体现出,有人趁她昏睡不醒的时候把她抬了出去,给她化了妆,带她去了‘里乐奢处’,又给她做了按摩呢?我觉得凶手就是为了防止她在这个过程中苏醒,才给她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而且有条件做这些事情的人,当然也只有店长芝田先生。”
“可芝田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她啊?我真的想不通啊。”
“您也怀疑过芝田先生对不对?但他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您只能作罢。也许芝田先生之所以对纯子女士做那些事,就是为了给自己伪造不在场证明。”
他要怎么伪造……话都到嘴边了,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
“啊!他让纯子在‘里乐奢处’当了敏子的替身是吧!”
“没错。那就让我们从头梳理一下这起案件吧。在案发前一天,也就是十六日的晚上,芝田先生趁纯子女士去酒吧上班时溜进她家,在葡萄酒里加了安眠药,或把家里的酒换成了提前做了手脚的酒。
“十七日午夜一点不到,纯子女士回到家中。她喝下葡萄酒,在六点多就寝。受安眠药的影响,那天的她睡得格外熟。
“芝田先生算准纯子女士就寝的时间,溜进她家,把熟睡状态的她抬进车里。您刚才说,纯子女士家是独门独院的房子,客厅设有垃圾口,而且旁边就是车棚。所以只要把车停在车棚里,再通过垃圾口把纯子女士搬上车,就不会有被人撞见的危险了。再加上那栋房子跟左右两边以及后面的人家之间隔着高高的围墙,风险就更低了。
“把纯子女士弄上车以后,芝田先生开车前往敏子女士家所在的公寓,把车停在停车场,然后把敏子女士叫出来,让她给熟睡状态的妹妹化一套跟自己一样的妆。毕竟是亲姐妹,长得本来就像,又是敏子女士亲自上阵,想必化完妆以后,纯子女士肯定是跟姐姐一模一样的。作为共犯,敏子女士要完成两项重要的任务:第一是提供纯子女士家的钥匙,第二是给妹妹化妆,把她打扮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听芝田提出这样的要求,敏子就不觉得奇怪吗?”
“要是敏子女士正如您所猜测的那样,要求芝田先生跟妻子离婚,另娶她为妻呢?也许芝田先生告诉她,他想出了一个除掉妻子的计划。他可能是这么骗敏子女士的——我是想跟你结婚的,你能不能帮我除掉我老婆啊?要实现这项计划,就得给你准备好不在场证明。不如给你妹妹下药,让她睡着,然后你再把她化妆成你的样子,假装你在我们店里做按摩,这样你就能趁机干掉我老婆了……”
说到这儿,时乃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霾。
“……化完妆以后,芝田先生把纯子女士留在车里,跟敏子女士一起上到六楼,进了她家,在琴房杀害了她。行凶时,他特意将敏子女士的后脑勺一次次撞在三角钢琴的边角,最后还用窗帘的流苏挂穗勒了她的脖子。这正是为了让警方确定,敏子女士是在琴房遇害的。敏子女士认定自己是芝田先生的共犯,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他手上吧。这应该是上午九点多发生的事情。”
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是上午九点到正午,所以被害者在九点半之前遇害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接着,芝田先生带着依然处于昏睡状态的纯子女士,开车前往‘里乐奢处’。当时店还没开门。他把车停在旁边的停车场,然后把纯子女士搬进了店内的单间。店开在大楼的底层,的确存在被行人撞见的风险,但他可能想了点办法,比如把人装进原本用来装按摩器具的大号纸板箱,放在手推车上,假装成搬运器具的样子。那时员工田川先生还没来上班,所以不用担心被他看见。下一步就是脱下纯子女士身上的睡衣,假装她在做按摩。等田川先生来了,芝田先生大概是这么说的:‘河谷女士等不及开门就早早地来了。’从十点到十点半,芝田先生把睡着的纯子女士关在单间里,造成她在做按摩的假象。从十点半开始,他又派新来的田川先生去给纯子女士按摩了二十分钟。”
我忽然想起了田川的证词:“那天河谷女士睡得可香了,大概是我按得很舒服吧。”
“在做按摩时睡着的客人好像还挺多的,所以田川先生也没有起疑心。由于纯子女士化了妆,他认定自己服务的客人是敏子女士。最后十分钟,芝田先生进来换班,趁机把纯子女士藏在了单间的床下面,因为床单一直垂到地,所以没有人会发现藏在下面的纯子女士,然后再演一出‘送走敏子女士’的戏。您说‘里乐奢处’是没有专职接待员的,田川先生又在另一个单间服务别的客人,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被识破。
“在那之后,芝田先生一直在店里给客人按摩,直到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的下限。如此一来,顾客和田川先生都能证明他那段时间一直在店里。而三角钢琴的边角形成的伤又将案发现场锁定在了敏子女士家的琴房,所以‘芝田先生在按摩店行凶后再将遗体搬回家中’的可能性也被排除了。于是乎,芝田先生的不在场证明就成立了。
“在那段时间里,昏睡状态的纯子女士一直被藏在单间的按摩床下面。她做的最后一个梦——‘被关进黑漆漆的洞窟’,反映的就是她当时的状态。
“当天夜里打烊后,芝田先生给纯子女士卸了妆,帮她重新穿好睡衣,把她送回家里。他还故意把敏子女士的血抹在纯子女士的手和睡衣上,让她误以为自己的梦游症发作了。当时距离凶案发生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如果不做些手脚,血液必然会凝固,所以芝田先生应该提前在血里加了有抗凝血作用的柠檬酸钠。当然,这么做有一定的风险,要是警方对血迹进行检验,就有可能查出柠檬酸钠,但芝田先生推测,纯子女士肯定会把手洗干净,并且扔掉睡衣。制造血迹的小动作纯粹是为了在心理层面对纯子女士进一步施压,让她表现得更像凶手。大概是敏子女士告诉过他,妹妹患有梦游症。
“总而言之,芝田先生的行凶计划有两个重要的步骤:第一,在纯子女士陷入昏睡的时间段行凶,于是她就没有了不在场证明,更容易被嫁祸。第二,利用昏睡的纯子女士让警方误判敏子女士的死亡时间,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对他而言,遗体的发现时间是越晚越好的,所以他特地挑选了敏子女士的学生不会上门的日子——也就是没有钢琴课的日子行凶。”
芝田就此落网。警方在“里乐奢处”单间的按摩床下面发现了纯子的指纹,证明她的确曾被安置在那里。我们以此为突破口严加审问,终于换来了他的供述。
他的行凶动机正如我所料。敏子与他有婚外情,要求他与妻子离婚,跟自己结婚,于是他便决定除掉敏子。作案手法正如时乃所推理的那样,连细节都分毫不差,这让我不由得对她的能力产生了几分敬畏。和她交往的男人怕是得做好“什么都瞒不过她”的思想准备啊。
顺便一提,我与纯子的关系并没有更进一步。因为我得知,她已经有了意中人。不过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1] 法语,意为“黑色”。
[2] 日本的出租车比较贵,普通人一般不太舍得打车。
第5章 钟表店侦探与爷爷的不在场证明
1
今天是阔别已久的假日,不用值班。家里脏乱差得实在没法看,逼得我搞起了大扫除。到这儿还算天下太平,谁知在打扫的过程中,我没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碰掉了墙上的挂钟。
急急忙忙捡起来一看,时针已经不动了。我还以为是电池接触不良,便拆了重新装上,可时针还是纹丝不动。看来是落地的时候碰坏了。毕竟是便宜货,容易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本想,要不就干脆不用挂钟了。可就在这时,“美谷钟表店”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去那家店买个新的挂钟吧——于是我便出门去了。
十二月的晴空蔚蓝一片,空气中却透着些许凉意。我怀着莫名兴奋的心情,朝钟表店走去。
穿过鲤川站的跨线桥,来到车站的东口。走进信用合作社与小钢珠店之间的入口,来到鲤川商店街。
夹在照相馆和肉铺中间的小店,“美谷钟表店”映入眼帘。门面大概一间半宽。木质外墙看起来相当古旧。
推门进屋,传入耳中的便是丁零零的钟声。
“哎呀,欢迎光临!”
在柜台后对着工作台忙活,穿着一身工作服的年轻女子回过头来,面露微笑。她就是店主美谷时乃。
她平时总是拿着修表用的螺丝刀,今天手里却拿着抹布。放在工作台上的也不是钟表,而是一个形似木盒的东西——底面呈梯形的四棱柱。她好像正在用抹布擦那个木盒。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你好,今天我是来买钟的。”
“多谢惠顾。”
时乃鞠躬道谢。我根据她的建议选了一个挂钟。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里买“该在钟表店买的东西”。之前的四次都委托她帮忙推翻不在场证明了。
就在时乃包装挂钟的时候,我对工作台上的木盒越发感兴趣了,偷瞄了好几眼。时乃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小动作,莞尔笑道:
“那是我爷爷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做的。他特地买了木板回来,在忙完工作以后用锯子锯开,再钉钉子,最后组装成这个样子。”
“那是什么东西啊?”
“我当时也很纳闷,就问了爷爷。爷爷告诉我,‘那是转动时间的工具哟’。”
“转动时间的工具?”
他是说,那个木盒是座钟吗?只要把钟表的机械结构装进木盒,再在盒子的某个侧面挖个洞,改造成有时针和分针的表盘,倒是真有几分座钟的样子。
不对啊,用“转动时间的工具”来形容钟表,难道不会很奇怪吗?因为时钟并不是“转动”时间的东西,而是“计量”时间的东西啊。更何况,木盒里并没有装表芯,可见它绝对不是钟表。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时乃把挂钟包好了。我付了钱,接过钟。这时,她开口说道:“要是您愿意,不妨喝杯茶再走吧?”
“不会妨碍你工作吗?”
“今天基本不会有客人上门的,而且我刚好想喝点茶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时乃走去里屋,然后端着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茶壶和茶杯。她将其中一个茶杯摆在我面前。杯中的液体呈淡雅的浅绿色,散发着难以名状的幽香。我说了句“多谢”,喝了一小口。温润的滋味在舌尖缓缓扩散。每次在这家店喝茶,我都不由得感叹,时乃用的茶叶是真的好。我们就这样隔着柜台,面对面喝着。
“转动时间的工具”的确勾起了我的兴趣,不过我更想问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在我心中酝酿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