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坝头给自己点完姑娘后,让我们也点。我们哪敢,我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姑娘们,最后二坝头说:“怂蛋玩意儿!我来点!”他一口气点了几个,那几个姑娘高兴地来到我们身边。
坐在我身边的是小家碧玉型的,个子不高,但人很水嫩,皮肤很白,眼睛里波光荡漾。刚坐下,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迎面扑来,冲得我有点迷糊,她很快就抓住我的手,我慌了,不敢看她,脸憋得通红。
事后,有个小脚对我说:“兄弟,你知道吗,当时你那个德性,整个脑袋就像一个涨红了的牛蛋!”我心说:就你好!你他妈鼻子周围的肌肉老跳,就像拉完屎的牛屁眼一缩一缩的。
二坝头看我们放不开,就冲我们瞪了瞪眼!他一瞪眼,我们就逼着自己放开了。
喝酒的时候,姑娘们会往你嘴里夹菜,我长这么大,除了母亲,这是第二个女人给我夹菜。我心里明白,就我这个怂样儿,姑娘看的是我兜里的钞票。她们肯定想:给谁夹不是夹啊,就当喂猪了。
喝了两个时辰的花酒,几个坝头带着姑娘上楼了。二坝头上楼前回头对我们几个小脚说:“别他妈光顾着喝酒,往这来不是为了喝酒的!”
酒是乱性的,喝了酒胆子就会变大。看着其他几个小脚拥着姑娘上楼了,我竟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姑娘上去了。
进了姑娘的厢房,又是一阵浓郁的芬芳,那屋子里的被褥和纱帐估计都被熏了香,总之就是香,冲得人头晕。
姑娘对我说:“爷,洗洗吧。”说着将我拉到角落的盆架旁,架上有一个铜质洗脸盆,里面半盆清水。
我想,是该洗洗了,头晕啊,低下头,撩起水就往脸上扑,洗了几把,清醒多了。回头看姑娘,发现姑娘愣愣地看着我,傻了一样,我不解,问:“怎么了?有手巾吗?擦擦脸。”
姑娘咯咯笑起来,把我笑傻了,“怎么了?”
姑娘掩面说:“爷,这不是让你洗脸的,是让你洗下面的。”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羞得满脸通红。洗下面的?也就是说有无数人用这个盆洗过下面。我刚才却用它洗了脸,我感到一阵恶心。
姑娘边说边把外衣脱了,露出娇小的身体和红色的肚兜,“爷,我帮你洗吧。”说着,要解我衣服。
我忽地躲开了,姑娘不解:“爷,怎么了?”
我说:“你多大啊?”
姑娘说:“十六。”
我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到她手里,然后一溜烟跑下楼去。身后传来姑娘的声音:“爷,别走啊!”
事后,大家会合时,二坝头问我玩得怎么样,我说,挺好,挺好!二坝头笑着说:“你个大脑瓜子,还挺好,以后二爷经常带你来!”
回到堂口后,过了段日子,有次开完堂会,祖爷对我说:“大头,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其他人散去后,祖爷把我叫到屋子里,我不知他要干什么,下人端了茶上来,祖爷说:“上好的龙井,你尝尝。”
我不知祖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过茶杯,喝了两口。
祖爷打开扇子,扇着,笑着说:“你怎么没做啊?”
我一愣,“什么没做啊?”
祖爷咳嗽了一声:“和那个姑娘啊!”
我一惊:“啊?您怎么知道?”
祖爷哈哈大笑。
我恍然大悟:祖爷派人暗中监视我。
祖爷说:“说说,为什么?别不好意思,要说实话。”
我吞吞吐吐地说:“她才16岁,我当时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子,在家都是爹娘的心头肉,谁也不是自愿的…”
祖爷收敛了笑容,凝重地说:“天下人谁无儿女?男人只知道嫖娼时的快感,却不曾想过,假如自己的女儿也在别的男人胯下,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头,祖爷没看错你。”
印象中,这是祖爷第一次夸我。但一想到连这样的事情祖爷都了如指掌,我开始害怕祖爷了。
在堂口的日子感觉过得好快,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当初那个堂倌也逐渐转变成名副其实的阿宝,我也渐渐适应堂口的生活了。有天晚上祖爷又把我叫来,再次问我后不后悔,我实在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正在我踌躇间,祖爷拿起茶壶,笑着说:“这壶茶冲淡了,你再去沏一壶新的来,你这个茶楼堂倌自从来到堂口后,还没正式给祖爷沏过茶呢。”
听旁人说,祖爷对茶很讲究,每次品茶,些许的差异,他都能品出。我在茶馆干过几年,茶道这个东西虽谈不上精通,但学过的和没学过的就是不一样,茶、水、火、器、空,每样儿我都在行,早年跟茶馆的掌柜学艺时,没少挨训,没想到这些本事现在还派上用场了。
我小心翼翼地为祖爷沏了一壶茶,给祖爷倒上一杯,祖爷品后,说:“几个月不跑堂,手艺生疏了!”
我呆呆地立着,不知该说什么。
祖爷一抬手,示意我坐下。随后祖爷突然发问:“大头,你觉得祖爷我人怎么样?”
我没想到祖爷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堂口的老大问自己的小弟他人怎么样,小弟除了回答好之外,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挺好的,挺好的!”
祖爷冷笑:“好?杀人好?还是放火好?”
我头顶一阵冒汗,“都好…”一言甫出,顿时感觉自己说错话了,“祖爷,我是说…”
祖爷哈哈大笑,笑得我莫名其妙。
祖爷看了我一眼,接着说:“我是杀过很多人,也骗过很多人,这当中有的罪有应得,有的是出于无奈。如今时局动荡,‘江相派’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四大堂口命运未卜,现在是最难熬的时候。”
听到祖爷这番话,我心里一阵发堵,我感觉自己的命特别不好,刚出生没多久父亲就死了,自己刚长大成人母亲就死了,好不容易加入了黑社会,还赶上堂口最难熬的时刻,好像我走到哪儿,哪里就会没落。
祖爷所言不虚。前几天他刚参加了东、南、西、北四大堂口共同召开的大堂会,就是商讨各个堂口的命运以及如何应付时局。四大堂口自从方照舆祖师爷创立之始,几百年来遥相呼应,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大家彼此配合,走过了无数沟沟坎坎,这才使得“江相派”绵延几百年,香火依然旺盛。
解放战争爆发后,国民党节节败退,东、南、西、北四大堂口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尤其1948年以来,国内形势动荡,国民党一溃千里,“江相派”能活动的地盘也越来越少。情急之下,祖爷给另外三大堂口的掌门人发了邀请信,召集了这次大堂会。
祖爷作为东派“木子莲”堂口的掌门人,带着几个坝头参加了这次会议,祖爷还带去了堂口的大量金银,赠给其他堂口,用来渡过难关。其实,这种四大堂口掌门人会合的大堂会,每年都有一次,其他几个堂口的“大师爸”都知道祖爷的传奇经历,对祖爷还是较为尊敬的,所以这次祖爷临时召集会议,大家都予以配合。况且这次,祖爷一下拿出这么多金银给他们,他们更是感动得唏嘘不已。
四大堂口都有自己的特点,每个“大师爸”也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们东派“木子莲”堂口,真的就像朵莲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尤其是祖爷执掌以来,守住了阿宝的道,劫富济贫,乐善好施。而我们的“大师爸”——祖爷,很儒雅,办事利索,无论对手下还是对外人,都很文明。
南派的“越海棠”堂口,清一色全是女阿宝,当年张丹成所说的那个乔五妹,就是“越海棠”的第十三代掌门人。后来乔五妹死后,堂口交给了有“冰美人”之称的江飞燕。江飞燕12岁入堂口,聪明伶俐,31岁接手堂口,冷若冰霜,施美人计拿下了黔、桂、粤、湘四地的高官和黑道,南方四省几乎被她趟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但她定了一条戒律:堂口的姐妹永远不能结婚,在她们的眼里,男人是拿来用的,不是嫁的。
西派的“龙须芽”堂口,阿宝们结构普遍年轻化,可能与西部多山有关,上了年纪的腿脚不利索,老胳膊老腿的,弄不好局还没做成呢,先把自己摔死了。他们那个堂口的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养老了,所以造成堂口人员臃肿,老家伙们不干活,干吃俸禄。时间久了,内斗就出现了,有时吃一顿饭,就会死好几个老家伙,为什么?年轻的把老的毒死了,所以西派是最不稳定的堂口。他们堂口的掌门人,叫秦百川,个子高,络腮胡,皮肤黑黑的,跟西部军阀素有来往。
北派的“雪萌草”堂口,整体很散,可能跟八路军开辟敌后战场有关,“雪萌草”从抗战以来就惨淡经营。解放战争爆发后,解放区的老百姓接受了解放思想,深信鬼神的人不多了,所以这个堂口其实名存实亡了,“大师爸”钱霖跃带着几个阿宝流窜作案,早就没有根据地了。
大堂会上,各大堂口掌门人得出一致结论:堂口不能丢,可以启动“出杀”,甚至可以“杀富”,先渡过难关再说!


第三章 生辰八字、赶尸、合阴婚后面的惊天秘密


“仙人手”的宿命结局


人生在世,总是要迈出步子的,就像我加入堂口,或对,或错,走了之后才知道。我知道祖爷这些日子为了堂口的命运殚精竭虑,正想说几句为祖爷分忧的话,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一会儿管家领着一个人跑了进来,那人一进门就喊:“祖爷,出事了!出事了!”
我一看,是二坝头手下一个叫“贼猫”的小脚。他那时十多岁,既是二坝头的脚,又是二坝头家的门童。这小子因腿脚利索,上树爬墙的活干得漂亮,所以大家都叫他贼猫。
祖爷对他慌张的样子很不满,脸一沉:“别慌!慢慢说!”
贼猫气喘吁吁地说:“祖爷,快去看看,二爷和七爷打起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不对啊,七爷可是二爷保举的人才啊,坐上位子没多久,就敢造反了?
祖爷眼睛死死盯着贼猫,“究竟怎么回事?”
贼猫哆哆嗦嗦地说:“二爷一直和七爷在喝酒,突然七爷像疯了一样,把桌子掀翻了,张牙舞爪地要去咬二爷,多亏二爷闪得快,抄起凳子把他砸翻了,几个家丁把他捆了起来,拴在树上了!”
祖爷起身,“走,去看看。”
很快我们随同祖爷来到二坝头家里,院子里灯火通明,其他兄弟也到了,闹闹哄哄的。
我一看,“仙人手”正被捆在院中的榆树上。他发疯般地挣扎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球要爆裂似的,两道寒光从眼眶里射出,惊恐愤怒地扫视着人群,嘴里被塞了布,但依然能听出他闷闷的吼声,他在使劲嚼那团布,哈喇子从嘴角流出,一摊摊地滴在地上。
二坝头拎着棍子站在院中,我悄悄走过去,问:“二爷,这怎么回事啊?”
二坝头愤愤地说:“他妈的装疯卖傻,想切了我?”然后走到“仙人手”跟前,举起棍子,大吼:“说,谁让你干的?”
此时,“仙人手”更加狂躁不安了,嘴里发出吘吘的叫声,拼命地挣扎,晃得大树都跟着动,二坝头顺手就给了他一棍子,“我再让你装!我再让你装!”
“仙人手”大躁,狂叫着往前扑,身上的绳子都把他勒出血来了,二坝头举起棍子又要打。
“住手!”
二坝头一听是祖爷的声音,立马收住了。
祖爷走到“仙人手”跟前,“仙人手”歪着脑袋看祖爷,眼睛里充满猥琐,随着祖爷的走动,他脑袋一会儿歪向左边,一会儿歪向右边。
祖爷看了一会儿,对二坝头说:“你过来。”
两人走到角落处。祖爷问二坝头:“老七最近被狗咬过吗?”
二坝头不明白祖爷什么意思,问:“狗?”
祖爷说:“一看就是疯狗病(狂犬病)!你拎着个棍子打什么!”
二坝头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噢,难怪这小子不要命呢,连我也敢打…可他没被狗咬过啊,杀狗宰猪都是大坝头那边干,我们碰不到。”
二坝头这番话倒是大实话。坝头们都有自己的分工,堂口做“扎飞”局经常要用到猪血、鸡血、狗血、猪尿泡等,这些东西都由大坝头来弄。当然,堂口对外发生冲突要搞暗杀,或者对内要切人时,更是由他来做,我不知道他这双手沾了多少动物和人的血。
我亲眼看过他整个杀猪的过程,以至于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吃猪肉,一想那个场景就要吐。
他先让几个小脚把猪摁倒,摁的时候,有的抓猪耳朵,有的抓猪尾巴,猪嗷嗷大叫。摁倒后,拿粗麻绳捆起来,前面两个猪蹄捆在一起,后面两个猪蹄捆在一起,此时猪还是嗷嗷嚎叫。这时,大坝头会抄起一根杠子,高高举起,使劲砸向猪头,一般三杠子下去,猪就叫得没那么厉害了。等猪晕了后,几个人将猪抬到磨盘上,拿一个大盆放在猪脖子下面,大坝头抄起磨好的尖刀,一刀捅入猪脖子,这叫放血。一刀下去,猪脖子划开个大口子,热腾腾的猪血哗哗流出,流到下面的大盆里。一只成年母猪一般能放多半盆血,随着血的流出,猪的哼哼声越来越小,最后彻底不叫了。
血放干后,就开始开膛破肚。大坝头会把猪翻个仰面朝天,从上到下,一刀子将猪肚子划开,此时一股腥哄哄的热气会散出来,熏得人阵阵恶心。划开后,开始掏五脏六腑,尤其要把尿泡保存好,将来扎飞用得着。
第一次见这场面时,我腿都软了,看到其他人兴高采烈地看着,我感觉他们都麻木了。三坝头还以此为题材作过顺口溜,是这样说的:“何谓人生四大红?宰猪刀,杀猪盆,大姑娘的裤衩,火烧云。”
刚听时,我没反应过来,后来经小脚们讲解,终于明白了:宰猪刀、杀猪盆不用说,沾了血都是红的,火烧云能烧红半边天,也是红的,唯独这大姑娘的裤衩,直到小脚们说女子月经时,我才恍然大悟。真是骗子不可怕,就怕骗子有文化!
我问其他小脚,大坝头是不是生来就这么狠。他们说是,自从他老婆死后就更是了。我问他老婆怎么死的,小脚们说被猪嚼了。
原来,几年前,大坝头和堂口的一个女阿宝结婚了,那个女的也是一脸恶相,擅长扎飞,因为猪血、猪尿泡这些东西常用,所以祖爷让人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圈养了十几只猪,以备扎飞之用。
有一次,大坝头的老婆带着一个小脚去那里挑猪,突然抽起了羊角风,一头栽到猪圈里,浑身抽搐动不了,十几头猪一同奔来,要把她撕了,那小脚赶紧拿棍子打,根本不管用,那些猪像疯了一样,叼着不放,很快就嚼碎了,那小脚吓得屁滚尿流地回去报信,等人们赶来时,就剩了几块骨头了。猪虽是杂食动物,但猪吃人的事还很罕见,小脚们私下里都说这是报应,因为大坝头两口子合伙做局,总杀猪,身上有杀气,猪感觉到了,就攻击她了。
大坝头一怒之下,将十几只猪全部杀死,从此嗜杀成性,每隔几天如果不杀个东西,就难受。这种经常杀生的人可能身上真有杀气,有一次我们一同出去办事,山路上碰到一条大蛇,大家怎么驱赶都不动,后来大坝头从后面赶过来了,人还没到,蛇滋溜一下就跑了。
大坝头杀狗时,一般人不敢在场,因为狗比猪灵活多了,必须先用链子拴住,然后大坝头拎着棍子走过去,此时狗会发疯般地狂叫,做出拼命的架势,有时狗会咬到大坝头,但最终还是被大坝头打倒。其实杀狗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直接套个回拉扣,用绳子勒死,但大坝头觉得那样不过瘾,他喜欢血的味道,只有将狗头砸得脑浆迸裂,他才高兴。
杀鸡就更不用说了,一般是一刀将鸡头剁下,没了头的鸡,驾着个身子还能跑出十几米远,然后血流如注,扑腾几下就不动了。
看过这些血腥的场面,我晚上时常做噩梦。《三世因果经》上有一句:“今生短命为何因,前世宰杀众生灵。”六道众生,皆有灵性,人面对死亡时有多恐惧,动物就有多恐惧,那死前的眼神,想想都后怕。在我眼里,肉就是动物的尸体,没什么可吃的了。
新中国成立后,大坝头被判了死刑,其实即便政府不判他死刑,他也被老天判了死刑。1950年,他突然患了一种奇怪的病,是一种奇怪的皮肤病,浑身龟裂,皮肤一片片的,像鱼鳞一样,很痒,一挠就破,流黄水,腥哄哄的,日子久了浑身都溃烂了。祖爷为他请了当地最好的郎中,还是治不好。
平日里祖爷总是告诫大坝头杀狗时要注意别给狗咬到,所以今天看到“仙人手”这个状态,祖爷首先想到了疯狗病。
祖爷冷冷地说:“遇事要冷静,不要动不动就打啊杀的,何况还是自家弟兄。”
二坝头堆着笑脸说:“还以为他装神弄鬼呢!”
祖爷说:“我看你是装神弄鬼弄习惯了,什么事都往那方面想!你仔细想想,最近‘仙人手’出过什么意外吗?”
二坝头想了半天,“意外?没什么意外啊…哦!”二坝头大呼一声,想起了什么,“前不久做‘蝙蝠局’时,他被蝙蝠咬了!”
这个蝙蝠局大家都知道,是祖爷最近的得意之作。是两个仇家斗法,我们在中间做的一次双面局。


算命史上第一个双面局


张家和李家都是临镇的大户,两家一直有仇,据说上下已经斗了三代了。最近矛盾加剧,原因是张家的当家人张二狗清明节迁坟时,在他爷爷的坟堆里发现了东西,是一块“压头石”。
所谓“压头石”就是压在棺材“财头”位置的一块石头,“财头”是棺材顶部死人脑袋所在的那个位置。古人下葬最注重棺材的摆放位置以及它上面是否有东西,如果家人去世下葬时,不小心被人做了手脚,用“压头石”压了“财头”,那么这家就完了,一连三辈霉运不断,直到“压头石”被发现挖出来的那一天。
要给一个棺材弄“压头石”,必须多人合作,因为下葬时,死者的亲人都会在场,一般都是先行孝礼,然后将棺材下到挖好的坑里。随后,所有亲属都围着土坑转圈,一边转,一边抓土往棺材上洒,这叫“圆坟”,表示死者的后代都是孝顺的人。等圆坟过后,周围的小工才会抡起铁锹大块大块地埋土,所以要想放“压头石”,几个小工都要买通,趁人不备,把一块花岗石丢在“财头”上,然后赶紧埋上,就算搞定了。
张二狗发现了这个“压头石”后,当时就开骂了,他认为这一定是李家干的。原因就是他爸爸曾经算计过李家。李家在民国二十二年的时候曾经翻盖过房子,结果二狗他爸瞅准了这个机会,买通了一个瓦匠,施了一个“鲁班门”的手法,想让李家倾家荡产。
那时的房子,多是四合院,主宅最高最大,坐北向南。结构与现在的民房不同,现在的“起脊”房,房顶中间高,两边都是斜坡,那时的房子房顶就是平的,房顶周围砌一圈围子,东南西北各有两个流沟,用来排水。
“鲁班门”的技法很多,其中一种就是用木头做一个流水小马车。马肚子上钻有风孔,趁人不注意,垒砖时,将小马车夹在流沟上面的砖道里,这样每次下雨,水流从小马车下流过,空气对流,马肚子上的风眼就会呜呜作响,这种声音很细微,不是内行人,根本听不出,这叫“财源流尽穷到底,马倒禄斜背到家”,风水学上是大凶!一般没有深仇大恨是不会用这个损招的!
两家有何仇呢?说来话长。张二狗的爷爷曾是满清的举人,姓张,名鹤,字中谨。张中谨中举之前,和李家的公子李文才是铁哥们,两人从小玩到大,一起念私塾,一起参加童试,后来,一起爱上同一个姑娘,但彼此都不捅破这层窗纸,从小玩大的兄弟,一旦把这事捅破,兄弟就做不成了,男人间什么都可以分享,唯老婆除外。
那姑娘是赵家的大小姐,通琴棋书画,一般情况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一年,岳麓书院的一位老夫子来当地助印佛经,在当地开坛讲法时,赵小姐随母亲去听了,正巧张中谨和李文才也去了,这两个小子在人群里一下就瞄上了赵小姐。
但古人喜欢装斯文,尤其是文人,张嘴闭嘴都是仁义道德。两人听完法会回来后,都文绉绉地作了一首诗,对赵姑娘大加赞美了一番。然后就开始玩虚的了,年龄较小的张中谨说:“兄台貌若潘安,情似柳郎,如果此女能许配给你,真是天赐良缘啊,必将在乡里成为一段流传甚广的佳话!”
李文才马上回敬一句:“哪里,哪里,贤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若能与赵姑娘结缘,堪称郎才女貌啊!”然后两人相互深深鞠躬,作出谦让的样子,其实心里都在骂:“你为什么不去死!”
后来,张家和李家都托了媒人去求亲,而且将生辰八字都带去了。八字合婚,是古人联姻必经的一道程序,如果八字不合,即便两人爱得死去活来,基本也成不了。巧的是,张中谨和李文才的八字都与姑娘的八字相合,一时间赵家也是难以抉择。
于是,张中谨与李文才开始暗中较劲了,平日里来往也少了,见了面也是皮笑肉不笑地施个礼。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乡试拉开了帷幕,两人同时参加考试,结果张中谨中了举人,李文才落榜了,本来两人旗鼓相当,不分上下,这下差距立马拉开了。最终,张中谨如愿以偿地娶到了赵小姐,李文才也只好哀叹一声作罢。
但是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从此两人形同陌路,连基本的面子也没有了。
李文才喜欢命理,平日里没事会找几个算命先生唠叨唠叨,出了这事后,更是将一位道士请到家里,看看有何破解之术。谁知请的这个人是个假道士,真实身份是“江相派”的阿宝。
那道士说:“唉,人都嫁过去了,还破什么啊!”
李文才说:“那我也不能让他过安生!”
那道士说:“这事我不干!”
李文才直接把银锭往桌子上一拍,“只要能把这门亲破了,要多少有多少!”
那道士说:“这是怎么说的!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看来我又要下地狱了!”这话明显就是答应了,看来银子比地狱更有杀伤力。
那道士让李文才拿出赵小姐的生日,因为之前互换过八字,李文才有小姐的生日。将八字铺开后,一看,道士笑了:“少爷不要担心,这个八字官杀混杂,是一个容易红杏出墙的八字,只要贫道略施法术,保管她来到你身边!只要你不嫌弃她是个残房,你就收着!”
“残房”是算命的术语,就是指女儿家破处了,不是处女之身了,所以古代如果说某个男的娶了个“残房”,那是莫大的耻辱!在那个三从四德的社会,男人只会要求女人如何守贞,却从不反省自己的淫贱。
李文才诡笑一下:“残房我入,但我不收!”
道士愣了一下,心想:这还是人吗?
于是道士玩起了“扎飞”,编了两个草人,给他们穿上红纸剪的小衣服,后背分别写上两人的名字:张中谨,赵月娥。
那道士又用高粱秆支了一个楼子,把两个小人,一个放在楼子内,一个放在楼子外,中间用杏枝分开,然后又编了一个草人,写上李文才的名字,让这个小人踏在杏枝上,向楼子内的“赵月娥”招手。
看到那道士弄的这一切,李文才都乐了,“师父,这玩意能管事吗?怎么觉得这么滑稽啊!”
那道士一看局要破局,马上严肃地说:“这只是一部分!关键是咒语,我把咒语告诉你,你每日交子之时,站在楼子前默念,七七四十九日内,我保管赵月娥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