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娟反感郑燕的语气,反问说:“你做好准备了吗?梁伟军也上…”
“别提他,我恨死他了!”郑燕的眼圈瞬间红了。
“你们吵架了?”
郑燕摇摇头,委屈的眼泪扑扑地掉下来。
“到底怎么了?”
郑燕只哭不说话,王秀娟有些着急地问:“他另有新欢了?”
“好像是!”郑燕眼泪汪汪地看着王秀娟说,“他说不爱我!”
“什么时候?”
“他们出发前!”
王秀娟轻笑起来:“这你也信?”
“我不信,可是他说得很坚决,我…”
王秀娟问:“你爱他吗?”
郑燕红着脸点点头。
王秀娟说:“爱是追求来的,不是等来的。”
郑燕抬头问:“就像你和张爱国?”
王秀娟脸也红了,害羞地点点头。
王秀娟与郑燕在房间中待了一天,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反正王秀娟笑吟吟地走了,郑燕的笑容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高度关注女儿的李瑞敏又担心起来。
向我开枪!
天蒙蒙亮,梁伟军提着挺机枪跳上一辆披挂伪装网的吉普车,张爱国嘴上叼着块压缩干粮,手里提着两支冲锋枪,紧随其后。
吉普车冲下山坡,沿着崎岖的山路向142高地右翼开去。这几天敌军持续对正面阵地无规律袭扰,阵地右翼发现小股敌军在夜间活动。梁伟军、张爱国一直在摸这股敌军的活动规律。
梁伟军把车停在半山腰,与张爱国提着枪徒步上山。接近监视点,两人左右拉开间隔卧倒,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这一阵子,敌军特工活动得比较厉害,友邻部队的两个哨位受到突袭。通报以后,战士们再上夜间哨就紧张起来,有时碰上心理素质不好的战士,问口令的声音和子弹同时赶到,前几天前指的一名作战参谋上前沿就差点被误伤。
“口令?”前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张爱国歪头看着梁伟军把机枪架好瞄准了声音方向,才说,“惊雷!回令?”
“迅猛!”一名披着伪装网的战士在草丛中露出头,轻轻招招手。梁伟军提着机枪弯腰跑过去,趴在哨兵身边问:“怎么样?”
“三到五个人,还没走,看样子还要待一会儿。”哨兵指了指距离阵地四百米的雷场外侧。那片几天前被炮弹削平的灌木丛,如今又郁郁葱葱了。
“排雷了吗?”梁伟军问。
哨兵说:“没有,他们来了以后,有一个班的敌军在他们侧翼佯攻,阵地上没有还击。”
梁伟军笑着说:“呵呵,这是来搞我们的火力配系,来了就不要走了!指示方位!”
哨兵换了个弹匣,瞄准灌木丛打了一梭子,一串曳光弹脱着红色的尾巴飞过去。灌木丛下的乱草蠕动起来,敌军准备撤退。梁伟军抱起机枪对着灌木丛扫了一通,几堆乱草下火光一闪,成串的子弹落在潜伏哨位附近,敌军被拖住了。
一发炮弹带着尖利的啸声落在灌木丛后,掀起大片红土。
张爱国说:“远了,再近四十米!”
哨兵拿起电话:“要炮群…”
话音未落,天空中啸声大作,成群的炮弹直接砸进灌木丛,把灌木、红土、枪支零件、破碎的尸块一起扬到空中。
“咦?谁测的方位?”张爱国把望远镜向右前方一轮立刻喊叫起来,“炮兵观察所还没走!”
“还没转移阵地?”梁伟军惊讶地把望远镜对准那块被战士们命名为“鹰嘴”的岩石。炮兵在哪儿建了观察所,可以观察到阵地正面的大部分和整个右翼,对敌人威胁很大。敌人把这个观察所视为眼中钉,几次调炮火轰击。但除了敲下一些岩石,没有其他的收获。
这段时间,敌军特工经常在观察所附近出现,上级命令观察所转移位置,不知什么原因至今他们还没有转移。张爱国把电话挂到炮兵观察所催促他们转移阵地,观察所回答,正在收拾器材马上就走。
梁伟军突然发现观察所侧下方的草地中有几条曲曲折折的痕迹,连忙调大望远镜倍数仔细观察,发现那里的草比其他地方的颜色要深一些。梁伟军狐疑地在身边的草地上扫了一把,草叶抖落折射阳光的露水颜色立刻变深了。
“奶奶个熊!”梁伟军抱起机枪大喊,“爱国,特工偷袭观察所,通知他们马上转移…”
哨兵突然尖叫起来:“看那儿!”
四五名身上缠满乱草的敌军特工,突然在观察所下方的草丛中站出来,扬手把四五枚手榴弹投进观察所。
“轰轰…”伴着连声闷响,敌军特工像猴子一样蹦跳着向观察所冲去。
“我×你奶奶的!”梁伟军咬牙切齿地扣动扳机,大串子弹插入敌军特工和观察所之间的空地,打得草叶乱飞。敌军特工一迟疑,立刻迂回到观察所正面躲开机枪火力封锁,冲入观察所。
张爱国端着望远镜全身颤抖,低吼:“在格斗…他们在补枪…”
一名士兵冲出观察所,身上军装被弹片撕成缕状。他一瘸一拐地蹒跚而行,边跑边挥舞着双手大喊着什么。
梁伟军使劲眨眼,挤掉满眶的泪水,瞄准士兵的身后,吼叫着问:“他在喊什么?”
“听不清…”
士兵突然跪倒,一把撕开军装露出胸膛,伸出双臂拼命呐喊。所有人仿佛一下子听清了士兵的呐喊:“向我开枪!开枪!开枪!”
梁伟军泪流满面,扣压扳机的手指剧烈颤抖。两名敌军特工蹿出观察所与士兵厮打在一起。
“啊——”梁伟军大喊起来,狠命地扣动扳机,大串的子弹掠过士兵的头顶撞在岩石上打出成串的火星。
“同志,兄弟,对不起啊,我下不了手啊,原谅我兄弟!”
被两名特工紧紧抓住的士兵大骂着拼命挣扎,终于挣脱出一只手抓住用止血带挂在脖子上的“光荣弹”。
“轰!”
硝烟随风而散,士兵失去头颅的身体伏卧,鲜血汩汩地流进红土地。两名敌军特工仰面跌倒在士兵两侧,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回指挥所的路上,梁伟军突然停车,瞪着血红的双眼,点上一支烟大口吸着。张爱国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目视前方。
“他想留个全尸回家陪老娘,他肯定这样想的!”梁伟军一把抓住张爱国喊,“你说,我是不是个懦夫?”
“胡扯,你怎么知道他这么想!”张爱国心里也不好受,推开梁伟军说,“那名战士是勇士,如果说有懦夫,你、我,还有哨兵都是,我们都没敢开枪!”
连续几天,梁伟军、张爱国脸上阴云密布,说话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前指的参谋们对这两个火药桶敬而远之,让他们自己降温。
炮兵观察所被突袭后,L山防区司令部组织三个炮群进行报复性炮击。持续一个小时的突然炮击,打掉敌人七个屯兵点。敌军炮群反击时又被我军抓住位置,一通炮弹干过去,打掉敌军一个炮兵营。敌人彻底老实了,我军前沿阵地上安静下来。
前面没有战事,前指的参谋们就轻闲下来,打扑克吹牛喝酒聊天。但梁伟军是个另类人物,没事就往前沿阵上跑,时间不长前沿守备部队就认识了他。
这天梁伟军从前沿回来,脱下黏满泥土的迷彩服打水洗脸,通讯员跑来交给他三封信。信是郑燕写来的,梁伟军叹了口气把信塞到被子下面。
“梁伟军!”张爱国人未到声音先闯进帐篷。梁伟军赶紧洗脸,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不想让张爱国看到。
“大喜讯!”张爱国在梁伟军背上拍了一巴掌兴匆匆地说,“一号要来视察了!”
梁伟军边用毛巾擦脸边说:“你高兴个屁,他是你亲戚?”
“傻蛋!”张爱国抱住梁伟军的肩膀一阵耳语。梁伟军大喜,伸手给了张爱国一拳:“行啊,副连长没白当,学会揣摸首长心思了!”
一号首长如期而来,看了前指听了汇报还上了前沿阵地,满意而归。吉普车开到山脚,首长随行人员紧绷的神经刚刚放松,冷不丁从路边蹿出两名军容严整的军人,直挺挺地站在路中拦住去路。
警卫员一惊,跳下车举枪瞄准两人大喝:“举起手来!”
两人抬手敬礼报告:“142前指侦察参谋梁伟军、张爱国,请求面见首长!”
一号首长觉得两名军官有些面熟,这才想起来在前指见过他们,跳下车示意警卫员收起枪问:“你们有什么事儿?”
梁伟军说:“首长,我们要求上前线!”
一名随行首长视察的参谋怒气冲冲地说:“怎么一点儿规矩也不懂,你们…”
一号首长摆摆手,示意不要插话,饶有兴致地问:“这里不是前线吗,你们还要去哪里?”
“上前沿,上一线阵地!”张爱国说。
一号首长笑起来:“你们和我没有直接隶属关系,这个命令要我如何下。我看你们要好好学习条令,然后向你们的直接上级请示。”说完,转身就要上车。
“首长,请留步!我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申明理由!”梁伟军急得向前一步,警卫员立刻把枪端了起来。
“哦!”一号首长把迈上车的腿放下来抬腕看表,“开始!”
梁伟军说:“三点理由。第一,我们具有一定的组织、指挥能力,单兵素质过硬,但缺乏实战经验,更需要锻炼。第二,我在侦察指挥系毕业,张爱国参战前任侦察连副连长,前面需要我们这样的干部。第三,我们出身干部家庭,更应该到一线去!完毕。”
一号首长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沉声说:“我对你们也说三点。第一缺乏常识;第二自以为是;第三勇气可嘉。回去吧!”
两人请战不成,反而挨了一顿批,垂头丧气地返回前指。大队长黑着脸破口大骂:“你们他娘的想干什么,跑到一号那儿去请战,显着你们能耐是不是?”
梁伟军不服气地嘟囔:“谁让你不允许我上前沿…”
大队长拍着884步兵调频电台骂:“老子这就让你们上去!一号首长刚才直接通话,建议免去你们的参谋职务挂职锻炼,明白了吗?收拾你们东西去侦察一中队报到!”
“是!”两人满脸喜色立正敬礼,一溜烟地跑走了。
反偷袭
侦察一中队是以S师侦察连为骨干组建的,共四个分队,一、二分队主要任务侦察捕俘,三、四分队守点作战、火力支援,中队长是杜怀诚。参战前张爱国有一个副连长的职务。刚去报到的时候,杜怀诚准备把他们留在中队部。征求他们意见时,两人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开玩笑说,我们可是想尽办法才上来的,总不能再安排我们干参谋,我们要去一、二分队干老本行。
杜怀诚见他们决心挺大,安排他们去了一分队,梁伟军在一班张爱国去了二班。两人把“光荣弹”挂在脖子上,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梁伟军目前为止最多只带过一个班的兵,上军校和普通一兵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分到战斗班后还算适应,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请示汇报,都做得不错。张爱国就不同了,他当过三年的排长还当了多半年的副连长,刚下班时总想发表点个人看法,过了半个月才算摆正自己的位置。
敌军的正面攻击受到打击,损失严重,蛰伏了一段时间又开始蠢蠢欲动,特工活动得越来越频繁,我军突出前沿的几个守点阵地连续受到袭击。前指决定将计就计,设伏还击。两人心头暗喜认为一显身手的机会来了,但在作战会议上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张爱国建议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到对面搞得敌人人仰马翻,让他们日夜不得安宁。梁伟军认为敌军突袭我阵地后必定有所防备,如果贸然突袭正中敌军圈套。应尽快摸清敌特工活动规律、行动路线,张网以待让他们有来无回,歼灭部分有生力量后再趁势反击。中队大部分干部同意梁伟军提出的作战方案。
142地区多雨多雾空气潮湿,下雨必电闪雷鸣,敌军特工大多借天气掩护出动,很快被一中队抓住规律。
这天傍晚,云层越来越低,天气闷热。一分队奉命出动,协防一至三号阵地防止敌特工偷袭。这三个阵地,其实就是三个猫耳洞,大的能容纳五六人,小的只能勉强能挤进去两个人。
一班防守的一号阵地是个大洞,能容纳四名战士生活战斗。梁伟军他们上去的时候,四名守点战士正一丝不挂地围着炮弹箱打扑克,边打边使劲挠裆。天气潮湿大部分战士烂裆,犯起病来钻心地痒,有的战士说,恨不得夹上枚手榴弹炸了去,疼也比痒得钻心好受。
“别打了,封闭阵地,准备迎敌!”一班长边喊边钻进洞,梁伟军从挎包里抽出一条“红塔山”扔到“桌上”。点长心安理得地撕开包装和他的部下实行共产主义,一人两包零五支不偏不倚。守点儿士兵活动范围只限猫耳洞,无聊寂寞所以烟抽得凶。但士兵津贴有限,干部们手头宽裕一些或家庭条件好一点的,上点儿的时候就会给他们带上条烟。
点长把烟放进塑料袋贴身放好,这才慢悠悠地说:“早就封闭完了,本点长可不是吃干饭的。”
“后路也封上了?”
“封上你们还上得来吗?”点长站起来踢踢他用来当凳子的弹药箱说,“该谁了?”
一名胡子很长的士兵站起来,抱着弹药箱钻出猫耳洞,向阵地后面走去。梁伟军赶上去帮忙,随口问道:“你怎么光着屁股就出来了?”
“怕什么。”士兵满不在乎地说,“都是大老爷们,谁看谁啊!”
梁伟军指指他身后:“让他们看到对我们的影响不好吧?”
战士停下,把弹药箱举高,叉开两条腿说:“穿上就沾住脱不下来了,烂透了!”
战士的裆部、大腿全部起泡流水,湿淋淋的一片模糊。梁伟军也烂裆,但没这么厉害。他摇摇头不再说什么,抢过工兵锹挖坑埋雷。
回到阵地,点长正和一班长商量谁留在洞里,谁在外面防守。电闪雷鸣的阴雨天,视觉、听觉都受到很大的影响。守洞是个危险的活儿,搞不好一颗哧哧冒白烟的手榴弹丢进来,守洞的士兵无处躲藏只有等着挨炸的份儿。
一班长顾及梁伟军干部身份,用请示的口吻说:“梁参谋,你看呢?”
梁伟军盯着洞口“山当床来林作房,茫茫大雾作蚊帐。暴雨好似巧媳妇,天天为我洗衣裳”的对联想了一会儿,笑着说:“我看,咱们都在外面,把洞给特工留着,来个反偷袭,拿破仑说过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士兵们觉得这个主意很新鲜,聚拢过来,梁伟军用弹匣、土块随手摆出一号阵地的大致情况,指指点点地说了一通。兵们一脸恍然大悟状,点长更是钦佩万分,说军官就是军官,人家来了这才多一会儿,特工就成了咱们的盘中餐!
入夜,风雨大作,一道接一道的闪电撕裂如墨夜空。战士们全身浇透,冻得嘴唇发紫。后半夜,风雨减弱,战士们昏昏欲睡。一道闪电劈过,梁伟军突然发现封闭阵地的雷区外,多了两堆蠕动的物体,连忙捅捅身边的战士,低声说:“注意隐蔽,来了!”
梁伟军借着闪电的亮光仔细观察,见两名特工眼睛警惕地观察四周情况,排雷几乎全靠两手的感觉,挖出地雷后立刻用尖细的竹制探雷针横扫地雷底部,深扎雷坑,探测是否有诡雷,动作异常娴熟,一看就是老手。
两名特工很快通过雷区,一名留下守住通道准备接应,一名半跪起来爬行几步借着闪电的亮光看看猫耳洞被堵死的射击孔,悄无声息地向洞口迂回过去。时间不长就听咚的一声闷响,堵住射击孔的沙袋被爆炸的气浪推了出来。
梁伟军瞄准接应的特工,轻扣扳机,“哒哒哒”一个短点射把他打倒。身边的战士抬手把一发照明弹打上天,嗵的一声响,阵地四周一片雪亮。点长带一个战斗小组在左翼,一班长带一个小组在右翼,两挺机枪对准预先标定射界开始扫射。一串串曳光弹拖着亮亮的尾巴在夜空中编织出一张火网。
偷袭猫耳洞的特工突然暴露在亮光里吓得呆若木鸡,接着一头扎进猫耳洞。
敌特工的接应组、火力支援组担心我军炮火覆盖,胡乱打了一阵枪仓皇退去。表面阵地的战斗很快结束。
“出来,我们优待俘虏!”一班长把一口敌军话喊得怪腔怪调。
洞内保持沉默。一班长隐蔽在沙包后抬头观察,哒哒一阵枪响,从猫耳洞里飞出一串子弹,擦着他头顶飞过。
“老子一会儿扒了你的皮…”一班长也不管敌特工能不能听懂,趴在地上破口大骂。点长猫腰从左翼匆匆跑来,隐蔽在洞口上方喊:“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出来,扔手榴弹了!”
话音未落,一枚冒着白烟的苏式手雷从洞内飞出来,在洞口的泥地上炸出一团火光。
“哎哟!他姥姥的!”点长捂着额头从猫耳洞上方滚下来,直奔洞口抬手就是两枚手榴弹。
“留活口!”梁伟军喊晚了。伴着两声沉闷的爆炸,洞口涌出大团白色的硝烟,战士们冲进去拖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点长抽下尸体上的铜扣武装带,臊眉耷拉眼地走到梁伟军面前说:“留个纪念吧,前沿的兵们都喜欢这玩意儿…”
梁伟军推开武装带问:“你没事吧?”
“没事,蹦了个小口…”
“你说你着什么急,把他们圈进来容易吗!”梁伟军气得在大腿上拍了一掌。
二号阵地比较小,猫耳洞内只能容纳两名战士,协防的二班在雷区外设伏。敌军的这次偷袭在协同上出了问题,一号阵地已经打响,偷袭二号阵地的特工还没走进伏击圈,听见枪声扭头就跑,张爱国一着急提着机枪追了上去。
敌军特工从小生活在丛林山岳地区,穿山越岭如履平地,张爱国越追越远,急得架好机枪一通扫射。机枪一响,敌军特工就像被刺刀捅了屁股,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爱国怒不可遏,大喊:“有种你回来!”敌军特工没种,不见人影出现,倒是有几枚迫击炮弹落在他四周。张爱国提起枪向回跑,碰上接应他的二班长张嘴就骂:“他娘的,小鬼子没种!”
二班长挺纳闷地说:“张参谋,你平时不这样啊,怎么一响枪就像吃了兴奋剂。”
一中队组织的这次反偷袭行动大获全胜,击毙敌特工两名,我军无一伤亡。总结会上,中队要给梁伟军申报三等功。梁伟军不同意,坚持把功给守点儿分队,还大咧咧地说,等我弄个活的回来再说!张爱国不高兴了,揶揄说,牛什么啊,瞎猫碰上一群死耗子!
梁伟军、张爱国在一中队一待就是三个月,这期间敌军可能感觉142这块骨头不好啃,偃旗息鼓不再触其锋芒。我军方面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一中队除了几次越境侦察,其他时间都在训练、备战。
有一次,大队长来一中队视察工作,临走时,梁伟军、张爱国主动前去送行。大队长问,怎么样啊?梁伟军说,挺好的,就是仗打得少点。大队长半真半假地说,过过瘾就行了,跟我回前指吧。梁伟军一本正经地说,不行,一班需要我!张爱国说,谢谢大队长的好意,我还是缺少实战经验,急需锻炼。大队长笑着说了句自以为是,上车走了,从此再没有提调他们回前指的事儿。
梁伟军、张爱国经过血与火的考验,友谊日益深厚。虽然两人嘴上不说,时常还吵两句嘴,但只要一人出去执行任务没能按时返回,另一个肯定坐立不安。别人还不能问,一问就急,说战友没回来,你不着急,怎么一点战友情谊都看不出来!
有一次,一班清早出去执行任务,傍晚时分还没有回来,电台也联系不上。张爱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跑到中队部问情况,一会儿爬上附近的山头瞭望。中队干部也着急,火气挺冲地说,张爱国,你折腾什么,休息一会儿好不好?张爱国大着嗓门说,我能不着急吗?梁伟军那小子还欠着我十块钱呢!杜怀诚被气笑了,说,十块钱就把你急成这样?
梁伟军返回后,听说这件事大为感动,好事的人去找他求证,说梁参谋你是欠张参谋十块钱吗?梁伟军说,是啊,我就是不还他。年龄小的士兵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平时光看见他们吵嘴了,没看到他们有多热乎啊。
只要没有任务,张爱国就和王秀娟保持着一星期两封信的通信密度。每次拿到信,他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一边看信一边傻笑,满脸的幸福表情。
在前线,战友之间没有你我之分,女朋友的来信也被当成精神食粮公开朗读。唯有张爱国从来不读女朋友的来信,他说爱情是自私的,唯有两人之间分享。在这件事上,张爱国是全中队公认的自私。
这天训练结束,梁伟军回到帐篷,趴在桌子上写日记。中队通信员脖子上挂着支81式自动步枪靠在门口,有一搭无一搭和梁伟军闲聊,话题总在女朋友上打转。
梁伟军有些烦了,头也不回地说:“你才多大,满脑子的女朋友,等你这个小屁孩长大了,再考虑这些问题好不好?”
通信员的嘴皮子非常利索:“你已经长大了,肯定有女朋友了。”
“胡扯!”梁伟军放下笔,转过身才发现通信员手里拿着一封信,不由大喜说,“趁张爱国不在,赶紧公开!”
“这可是你说的啊!”通信员笑容古怪,梁伟军预感到什么,心猛跳起来,失声喝道:“慢!谁的信?”
“你的,你说过要公开的!”说着,通信员就要拆信。梁伟军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冷冰冰地喝道:“妈的,把信给我放下!”
通信员被吓了一跳,看看梁伟军的脸色,不高兴地放下信,扭头跑了。
梁伟军把信放进挎包,叹了口气,低声说:“燕子,对不起。”
郑燕连续几次来信让他觉得内疚,感情上的煎熬折磨得他夜不成寐。数次准备提笔回信,但每每想到血淋淋的战争场面,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又消失了。
这也许是爱之极致吧!绝不能拖累自己心爱的人。梁伟军开导着自己,手却不听指挥地把揣在贴身衣袋中的折刀拿出来。
“燕儿,对不起。如果我能平安回去,我一定去找你…”
通信员突然急匆匆地闯进起来:“班以上人员,中队部集合,有紧急任务!”
梁伟军抓起钢盔大步向中队部跑去。
作战会议持续到第二天上午,通信员借送水的机会进去一趟,出来后,等候消息的战士们立刻把他包围了。通信员连连摇头,说什么也没听到,我一进去他们全部不说话了,等着吧。
最近敌军集结兵力囤积弹药,种种迹象表明敌军目标指向L山主峰。但敌军何时发起攻击、兵力配置火力配系等情况不明。司令部命令一中队,抓一名有价值的“舌头”。也就是说一中队必须要抓一名敌连以上军官才能完成任务。根据大队、中队掌握的情报判断,距我防线直线距离3.8公里外有敌军一个连级指挥所,但实际行军距离要超过10公里,这是敌军距我防线最近的一个连级指挥所。经过讨论,一中队把作战目标锁定在这里。
行军路线、撤退路线、后备集结点等细节很快确定,唯独在捕俘组人员的编成上卡了壳。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或者自己的班最合适执行捕俘任务,争论越来越激烈,嗓门越来越高,恨不得拍桌子骂娘。
吵了一夜,也没争论出个结果。教导员说,都给我闭嘴,每班抽调一名军事素质最好、心理素质最稳定的干部或者战士,组成捕俘组。杜怀诚敲敲桌子,说教导员的意见好,捕俘组我带队,就这么定了,解散!吃饭!
前指很快批准了一中队上报的作战计划。杜怀诚宣布完捕俘组、火力组、接应组的人员名单。张爱国有些不高兴,跑去质问杜怀诚,说老连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凭什么梁伟军在捕俘组,却让我负责火力组。杜怀诚当胸一拳,说妈的,老子能不能回来,全看你了,不愿意去,算球!张爱国说,那我还是去吧,这次又让梁伟军拣了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