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的表情很局促不安。

“他们用不同的词汇,”奥威尔继续说,“这是一种很复杂的语言。他们可以有一打联络员,他们用不同的日历……西方这边使用更多符号和密码。我就是从这里入手的。我就是这么用右手击了一下鼠标,就到了三千英里之外。”

“你是说因特网。”

“在电脑屏幕上看着那些情报感觉很好。”奥威尔说,摸摸他扁了的鼻子,因为用了皮维碘软膏,他的鼻子成了橘黄色。阿尔伯特试图用纸板和胶带让他的鼻子直着,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尽快把奥威尔送到医院,一个月后他们就不得不得把他的鼻子弄断,因为会长歪的。

阿尔伯特想了想。

“那么这个胡全,他要去找凯因。”

“我记不得很多。除了找凯因,这家伙似乎很严肃。实际上我给凯因的是一份原始资料。我还没有来得及分析细节。”

“那么……”

“我是给他一份免费样张,你明白。你给他们一点儿,然后你就等着结果。到时候他们会找你要更多,别这么看着我。人总得挣钱吃饭。”

“我们得把那份资料拿回来。”阿尔伯特说,他用手指敲着他的椅子。“因为首先,袭击你的人对你所知道的甚感担忧。其次,胡全在这个探险队里……”

“我所有的文件资料现在要么丢了,要么已经被毁,要么被烧了。”

“不是所有,还有一份备份。”

奥威尔慢慢才明白阿尔伯特话的意思。

“没门。想都甭想。那个地方可是刀枪不入。”

“没什么不可能的。除非一件事:就是我还得再饿几分钟。”阿尔伯特说着,拿起他的车钥匙。“休息一下。我半个小时后回来。”

神父刚要出门,奥威尔又叫住他。刚才阿尔伯特要打破凯因公司“堡垒”的想法让他担心。而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放松他的神经。

“阿尔伯特……”

“什么?”

“我改主意了,你还是给我买点儿巧克力吧!”

 

 

 

[1]积家再造三问表:Jaeger-LeCoultre,瑞士勒桑杰的钟表制造商。1833年建立,拥有二百多项产品专利,一千多项不同产品。

[2]ISL:InternationalServiceLiaison。国际服务联络人。是国际间谍活动服务组织。

[3]7-11:小型连锁店,营业时间是早上7点到晚上11点,卖些食物和小商品。

 

 

第二十三章注射器

 

老师和组织的头目都告诉过胡全,神没有刺激他们的心和灵魂,对于坚持和平,害怕流血,想要脱离组织的叛徒,就该让他们痛苦地消失。

胡全现在对这些话已深有体会,他可以听到自己内心的呼唤,这种呼唤在别人那里也许只在嘴唇上嘟哝,但是对他来说,已经成为心底的呐喊。

这次成为组织的领袖之一,更让他感到那种心底的呼喊。他有特殊的才干。赢得兄弟们的认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他从来没有去过阿富汗或者黎巴嫩。他没有跟着正统的路子受训,但是那些话在他心底深深扎根,就像小树上盘起的葡萄藤。

那是在城外的一个仓库,一个兄弟抓住另外一个人,后者因为外界的诱惑动摇了和神之间的契约。胡全知道了这件事后,主动要求亲手来处决这个他们眼里的叛徒。

去仓库的路上,胡全买了一个注射器针头,他轻轻把针头弄弯顶住车门。他的任务是走进去和那个叛徒谈话,对这些要拥抱安逸的人,要把他们从地球上铲除。他的任务就是让叛徒承认错误。

老师曾告诉过他要坚定,现在看来他做的是值得的,因为全世界都在看着他。

叛徒浑身光着,手和脚都绑着,他等着听胡全的话。

胡全没有说话,他走进仓库,直接走向叛徒,把他手中弯曲的针头杵进那人的眼睛。根本没听见那人的尖叫,胡全按住注射器,继续刺。丝毫没有犹豫,接着,他又把针头刺进叛徒另外一只眼睛。

没过五分钟,叛徒就开始求胡安赶紧杀了自己,他惨叫着,拼命地扭动身躯,直到绳子深深地嵌进肉里。

胡全笑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他的使命就是制造痛苦,让那些违背神旨意的人去死。

胡全——注射器。

那一天让他得到了自己的名誉。

 

 

第二十四章凯因的身世

 

挖掘地,欧姆达瓦沙漠,约旦

2006年7月15日,星期六,中午12:34

“一杯‘白俄罗斯’,谢谢。”

“你让我惊奇呢,奥蒂罗小姐。我还以为你会喝一杯‘曼哈顿’[1],一些更时髦的或者更后现代的。”雷蒙德·凯因微笑着说,“我来自己兑酒,谢谢,雅各。”

“你肯定吗?”罗素问,似乎让老人单独和安德莉亚在一起不是很高兴。

“放松点儿,雅各,我不会跳到奥蒂罗小姐身上去。除非她想。”

安德莉亚发现自己脸红了,像个学生。亿万富翁调酒的时候,她开始看着周围的一切。三分钟前,当罗素来到医务室接她的时候,她很紧张,手都直哆嗦。她花了几个小时整理修改她要提的问题,她撕掉五页草稿,把它们扔进纸篓。这个人可不是一般人,她不能只问些一般问题。

当她走进凯因的帐篷,她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帐篷被分成两间。一间好像是休息室,也是罗素工作的地方,那里有桌子,手提电脑,还有,正如安德莉亚怀疑的:那里还有一台短波收音机。

所以你们使用这个和“比蒙号”联系……还以为和我们一样你们也无法和外界联络呢。

右边有一道薄薄的帘子隔开,是凯因的房间。也证明他和助手共处一室。

真想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他那“都市玉男”的形象还有他自以为是的态度,总觉得罗素不能全信。也许我在采访中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安德莉亚穿过帘子,立刻闻到一股檀香木的香味。这里有一张简便的床——当然肯定比医务室里的床垫舒服多了——床占了屋子的一半。一个小型盥洗室,和大家共用的一样,还有一张小桌,上面没有一张纸。也没有电脑。还有一个小酒吧,两把椅子是这里唯一的家具。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一摞书堆得很高,快赶上安德莉亚的高度了,如果走得太近,随时有翻了的危险。她刚想看看都是什么书,这时凯因走进来。

近距离看凯因,他似乎比安德莉亚第一次在船上瞟到他时高,五英尺七英寸的样子,他身上的肌肉有些萎缩,白头发,白衣服,光着脚。整体看来,他仍然显得很年轻,直到你走近看他的眼睛才看出老态。他的眼睛像两只蓝色的洞,被两个充满皱褶的袋子裹着,暴露了他的年龄。

他没有伸出手来,安德莉亚的手停在半空,他笑了一下,似乎在抱歉。罗素已经告诉过安德莉亚,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试图碰到凯因先生,但是安德莉亚不试一下她还是不信。不管怎么说,这样会给她一些机会。这个亿万富翁在递给安德莉亚鸡尾酒的时候,显然有些不自然,凭安德莉亚职业记者的训练素质,让她当然不会放弃喝一杯的,不管一天中什么时间,她都会随时喝点什么。

“从一个人喝什么,你可以看出这个人很多东西。”凯因说,递给安德莉亚杯子。他的手指放在杯子上端,让安德莉亚有足够的地方可以从下面接过去而不会碰到他自己。

“是吗?那么一杯白俄罗斯说明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安德莉亚一边问,一边坐下喝了一口。

“让我想想……一杯甜甜的混合物,很多伏特加,还有咖啡,奶油,这告诉我说你很爱喝酒,而且你可以控制你的酒量,你已经花了很多精力想找出你最爱什么,你对环境很在意,并且你很喜欢命令别人。”

“太棒了,”安德莉亚不屑地说,这是她对自己不是很有自信的时候的最好抵抗方式。“你知道吗,我肯定你已经在这之前调查过我,所以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在一般的小酒吧找不到一瓶新鲜的奶油,更别说一个慈善家亿万富翁的家里了,你很少有访客,尤其是在约旦中部,而我看到你在喝威士忌加水。”

“现在轮到我吃惊了。”凯因说,他喝酒的时候背对着安德莉亚。

“真理和谬误最接近的时候,我们的心理就平衡了,凯因先生。”

亿万富翁转过身,看着安德莉亚皱了皱眉,但是没出声。

“我想说的是,你是在测试我,而我给了你一个你希望的答案。”安德莉亚继续说,“现在请告诉我,为什么给我这个采访你的便利?”

凯因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避开安德莉亚的目光。

“这是我们的协定啊。”

“哦,我想我问错了问题,我是说,为什么是我呢?”

“哦,这是一个富人,一个施予者的诅咒。每个人都想知道他背后隐藏的动机。每个人都有一个计划,尤其当他是个犹太人的时候。”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女士,恐怕你要想想你要什么答案:是单回答你呢,还是对所有人的回答?”

安德莉亚咬了咬下唇,她生自己的气。这个老家伙比她想的要难对付。

他在挑衅,但丝毫没有着急。好吧,老家伙,我就陪着你。我要打开心扉接受你整个故事,然后在你根本想不到的时候,找出我要的答案。我会深挖到底,即便揪出你的舌头也要得到。

“您不是在吃药吗,怎么还能喝酒?”安德莉亚说,她的语气故意带着攻击性。

“我想你也判断出,我吃药是因为我的广场恐惧症。”凯因说,“是的,我吃药是因为我的焦虑,我是不该喝酒。但是我不管。当我曾祖父八十岁的时候,他可不愿意当个不给朋友买酒喝的人。奥蒂罗小姐,如果我用了什么土语你不明白就请打断我。”

“那样的话可能我老要打断您了,我什么土语都不知道。”

“随便。我的曾祖父总是喝酒,我祖父总说:‘你得悠着点。’可他总是说:‘滚开,我已经八十岁了,我想喝就喝。谁也管不着。’他死的时候九十岁,是一头驴踢到了他的内脏。”

安德莉亚大笑起来。凯因在说到自己祖先的时候,声音变了,就像讲故事似的,故意用不同的声调。

“你知道你家族很多事情,你和你兄弟们很亲近吗?”

“不,我的父母死于二战。尽管他们告诉我一些,但是我记不得什么,因为那时我刚出生几年。我知道的我家的事情都是后来从外界获得的资料。是我自己有能力去收集的时候,我去欧洲寻根,寻遍欧洲。”

“跟我讲讲你的根。我想录音,你介意吗?”安德莉亚问,从兜里掏出她的数码录音机。这个录音机可以录好几个小时,质量非常好。

“随你。这个故事从一个寒冷的冬天开始,那是在维也纳。一对犹太夫妇走着去一家纳粹占领的医院……”

爱丽丝岛[2],纽约

1943年12月

尤岱在黑暗中静静地哭泣。土耳其号已经到港,海员在指挥分散在甲板上每一个角落的难民下船。每个人都急切地出来透气。但是尤岱没有动,他抓住约拉冰冷的手,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死亡打交道。从离开拉斯法官的藏身之处他就见了许多。逃出那个洞穴,那里令人窒息但是安全,之后就是无数的可怕打击。第一次看到阳光他就知道那里藏着可怕的怪物,第一次走在街上就让他知道任何一个小角落可能都有危险,每次穿过街道,他都先看一眼,然后迅速跑过去。第一次坐火车,那巨大的轰隆隆的声音和那些在过道里走来走去的怪物把他吓坏了,他们在到处抓人。幸运的是,如果给他们看那张黄色的卡片,他们就不会再理你。第一次在旷野里他就讨厌雪,那种残酷的寒冷让他走在路上脚冻得要命。第一次看见海,他觉得那是最最可怕的一种经历,好像是一个监狱,他就在里面向外看。

在去伊斯坦布尔的船上,尤岱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这才让他感觉好受些。只花了一天半时间,他们到了土耳其港口,但是他们等了七个月才得以离开那里。

为了获得签证,约拉·梅尔不懈地努力。那时土耳其是一个中立国家,很多难民聚集在港口,人权组织的咨询处排着长长的队伍。每天英国都有名额限制犹太人进入巴勒斯坦。美国也拒绝很多犹太难民的涌入。对于在集中营中的屠杀,世界变成了聋子的耳朵,即使像《伦敦时报》这么著名的报纸提到纳粹,只含混地说是“可怕的故事”。

尽管困难重重,约拉还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她在街上讨饭,夜晚用自己的外套给小尤岱盖好。她尽量不用拉斯法官给她的钱。他们睡在任何可以躺下的地方。有时候是一个臭气熏天的小旅馆,有时候是一个拥挤的红十字会门口,那里到了晚上,难民会占据每一寸地方,以至于早上你起来,如果发现你还是一个人占着一个地方,那简直就是奢侈。

约拉可以做的就是希望和祷告。她不认识任何人,她只会说依地语[3]和德语,她拒绝说他的母语,因为那给她带来痛苦的记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天早上她刚开始咳嗽的时候,她看见了血。她决定不再等下去了。她鼓足勇气,把手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一个牙买加水手,那人在一艘飘着美国国旗的货船上干活。那船几天后就起航。水手同意了。于是他们和几百名在美国有亲戚的犹太人一起上了船,那些人因为有亲属得到了去美国的签证。

约拉死于肺炎,那是船到美国前的三十六个小时前。尤岱寸步没有离开约拉,虽然他自己也病着。他的耳朵严重感染使他的听力受阻,好几天耳朵都是堵着的。他的头就像一个装满果酱的桶,任何一个大一点的声音对他来说就像马飞驰而过,因此当水手大声叫他离开这里时,他没有听见。为了吓唬他,水手踢了他几脚。

“走啦!木瓜。他们在海关等你啦!”

尤岱还想抓紧约拉。可是那个水手——一个矮小的满脸疙瘩的男人——一把抓起他的脖子粗鲁地想把尤岱拽开。

“有人会来搬她。你滚吧!”

孩子使劲挣扎。他伸进约拉的兜里找着他父亲留下的信。约拉告诉过他很多次这封信的事。尤岱找到信,放进自己的衬衣里面。水手又抓住他,在可怕的日光下,尤岱只能离开了。

尤岱走下甲板,进到一个屋子。这里是海关。官员们都穿着蓝色的制服,坐在长长的桌子后面等着那些移民。尤岱发着烧,浑身哆嗦着,他排在队伍里。他的脚在他那双破鞋里像烧着了一样疼,他想逃走,躲进黑暗里。

最后终于轮到他了。一名海关工作人员从眼镜后面看着他,那人长着一双小眼睛,嘴唇很薄。

“姓名和签证。”

尤岱看着地板,他不懂官员的话。

“我可没时间和你磨蹭。你的姓名和签证。你反应迟钝啊?”

另外一个有一撮小胡子的年轻官员走过来,想舒缓一下他同事的情绪。

“别上火,克莱德。他自己来的,可能不懂你说的话。”

“这些犹太老鼠知道的比你多。该死!今天这是我接待的最后一班船,最后一个人。我有一箱冰啤酒等着我享受。高德,你要是高兴你来对付这个小子。”

小胡子官员走过来,眯眼看着尤岱。他开始和尤岱说话,开始用法语,然后用德语,又换成波兰语。孩子还是看着地板不出声。

“他没有签证,而且有些呆。下班船我们把他遣送会欧洲。”那个戴眼镜的官员说。“说点什么啊,傻瓜。”小胡子官员屈身倾向桌子对着尤岱的耳朵叫。

开始尤岱什么也没听到。但是突然他的脑袋非常疼,好像被刺到了一样,很热的脓水从他耳朵里流出来。

他用依地语急促地大叫起来。

“警察!”

小胡子生气地看着他的同事。

“够了,克莱德。”

“无身份小孩,不懂任何语言,没有签证,驱逐出境。”

小胡子官员迅速地查找孩子的口袋。没有签证。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找到,除了一些面包屑和一个用希伯来文写的信。他检查看看里面是否有钱,但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封信,他把信放回孩子的口袋。

“他懂你的话。见鬼!你听到他说的名字吗?他也许把签证丢了。你不要把他驱逐出境,克莱德。如果你这么做,我们可还要至少耽误十五分钟。”

戴眼镜的官员长长出了口气,他放弃了。

“让他大声说出自己的姓名,让我能听到。然后我们就可以去喝啤酒了。要是他不说,我就立刻把他驱逐。”

“帮帮忙,孩子。”小胡子小声说,“相信我,你不想回到欧洲死在那里的孤儿院里吧?你要说服这个人,告诉他外面有人在等你。”他又用自己唯一知道的依地语说,“家?”

尤岱嘴唇哆嗦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说了第二个词:“克翰。”

小胡子看着眼镜同事,舒了口气。

“你听见了,他叫雷蒙德。全名雷蒙德·克翰。”

凯因帐篷

跪在帐篷里的塑料厕所面前,他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呕吐,他的助手想让他喝点儿水,但是没用。老人最后忍住了恶心,他讨厌呕吐,虽然那样会让他暂时舒服些,可是会让他身体里的一切都精疲力竭。这是他灵魂的真实反映。

“你不知道这花了我多大的精神啊,雅各。你不知道啊,那个女人……跟她说话,看到我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外。我实在不行了。她还想再来一次呢。”

“恐怕你还得和她多待一会儿。”

老人看着屋里尽头的吧台。他的助手看出了老人的企图,把不赞同的目光投向老人,老人把脸转向别处,叹了口气。

“人类真是充满矛盾,雅各。我们最终喜欢上自己以前最讨厌的东西。把我的故事告诉给一个陌生人让我如释重负。刚才一度让我感觉又和世界有了联系。我本可以骗她,或者真的假的混在一起说,可是结果我却告诉了她所有的事情。”

“你这么做是因为你知道这不是正式采访。她不能发表。”

“也许吧。或者也许是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你觉得她会怀疑什么吗?”

“不会,先生。不管怎么说,我们就快成功了。”

“她很聪明,雅各。靠近了看她,她可能成为这次整个事件的一面魔镜呢!”

 

 

 

[1]白俄罗斯和曼哈顿:鸡尾酒名称。

[2]爱丽丝岛(EllisIsland):在纽约州纽约港的岛屿。与自由女神像相邻。1892年1月1日开始,许多来自欧洲的移民从这里踏上美国土地,进行体检和接受移民官询问。现在是移民博物馆。

[3]依地语:犹太人使用的国际语。

 

 

第二十五章水车被炸

 

安德莉亚和医生的帐篷

安德莉亚从噩梦中惊醒。她还记得梦里浑身冒冷汗,是因为黑暗中的恐惧,她想知道自己在哪里。这个梦境反复出现,但是她总是不知道是什么。每次醒来她就忘了,只留下恐惧和孤独。

但是现在医生立刻就出现在她身边。爬到她的床垫上来,坐在她的身边,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慰她。一个是害怕走得太远,另一个是不敢。安德莉亚轻轻哭泣,医生抱紧了她。

她们的额头相碰,然后是她们的嘴唇。

就像一个花了几个小时使劲上爬山坡的汽车,最后终于到了山顶,接下来就是决定性的平衡。

安德莉亚的舌头疯狂地寻找着医生的舌头,医生吻着她回应。医生脱掉安德莉亚的T恤然后用舌头追寻着湿润有些咸咸的皮肤。安德莉亚躺在垫子上,她不再感到害怕。

就像汽车从山顶冲下来,没有闸。

挖掘地,欧姆达瓦沙漠,约旦

2006年7月16日,星期日,凌晨1:28

她们仍然彼此靠着,说着话,这样待了很长时间。说一会儿就吻一会儿,就像她们不敢相信对方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啊,我说医生,你真是知道怎么照顾你的病人啊。”安德莉亚说着抚摸着医生的脖子,玩着她卷曲的头发。

“这是我誓言里虚伪的部分。”

“我还以为是希波克拉底[1]誓言。”

“我的誓言是另外一个词。”

“不管你怎么开玩笑,我还是会生你的气。”

“对不起我开始没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安德莉亚,我想谎言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还有什么是你工作的部分?”

“我的政府想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现在你不要再问我,因为我不会说的。”

“我有让你说的办法。”安德莉亚说,在医生身上爱抚着。

“我肯定可以扛住审讯。”医生小声说。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医生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然后她把安德莉亚抱过来,对着她耳朵小声说:

“加德娃。”

“什么意思?”安德莉亚也小声说。

“是我的名字。”

安德莉亚吸了口气,她很惊讶。医生感到很快乐,她抱紧了安德莉亚。

“你的秘密名字?”

“千万不要大声说出来。现在你是唯一知道的。”

“那你的父母呢?”

“他们都去世了。”

“对不起。”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妈妈就死了,我父亲死在内盖夫[2]的监狱。”

“为什么他会在哪里?”

“你真想知道吗?这可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故事。”

“我的生活一直就是令人沮丧的,医生。听听别人的故事可能是个不错的变化。”

两人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海瑞尔还是讲起她的故事。

“我父亲是一个我们国家情报局的高级特工。一共只有三十个人。很少有人可以达到那个职位。我已经在情报局工作了七年,但我只是一个助理特工,最低级的。我现在三十六岁了,所以估计没有什么提升的机会。但是我父亲二十九岁就是高级特工了,他在国外做了很多工作,1983年他执行了最后一次任务。他在贝鲁特住了几个月。”

“当时你没和他在一起吗?”

“只有他去欧洲或美国时我才跟着他。那时候贝鲁特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其实对谁来说都不是个好地方。在那里他遇到了安东尼·福勒神父。安东尼当时要去贝卡山谷[3]营救几个传教士。我父亲非常敬重他。他说去搭救这几个人是他见到过的最勇敢的行为,而且对这次营救,任何媒体连一个字的报道都没有。对这几个传教士只是说他们被释放了。”

“我想可能是因为这种事不合大众的胃口。”

“是这样。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父亲意外发现了一些事:情报说一些恐怖分子开着一辆卡车,里面装了满满一车炸药,他们要去炸毁一个美国军事基地。我父亲把这件事报告了他的上级,他的上级说,如果美国人总是把鼻子伸向黎巴嫩的话,他们活该。”

“那你爸爸怎么做了?”

“他给美国使馆发去一封匿名信,警告他们,但是没有提供线索,这封信没有引起美国人的重视。第二天一辆装满炸药的卡车撞在了海军基地的大门,杀死了二百多名海军。”

“上帝啊!”

“我父亲回到以色列。但是事情并没有完。CIA向我国情报局要求一个解释,有人提了我父亲的名字。几个月后,在他从德国回家的路上,在机场他们把他拦下。警察搜查他的行李,发现了两百克的钚[4],于是成为证据,说他企图要将这些东西卖给伊朗政府。如果伊朗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可以制造一个中型核炸弹。我父亲进了监狱,根本没有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