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被几名“群众”教育了一通执法不作为、不为群众办事以及消极拖延推诿,等等。他们可能也未必就在乎那点被收的智商税,但这气总得有地方发泄,很不幸,反诈骗中心这几位被请来的结结实实地当了一下午出气筒……
旧瓶新酒,谋事在人
下班时间过了近半小时,娜日丽、陆虎才悄悄踅进单位,像做贼一样从后门绕进了办公楼。半个下午在当出气筒,剩下的一半去走访了其他报案群众,继续当出气筒。今天他们算是满载而归,满满的都是负面情绪。
“娜姐,娜姐……多多这事让主任知道,不会收拾咱们一顿吧?”陆虎心虚地道。
确实有此担心,否则不至于像做贼一样心虚了。娜日丽且走且道:“报都报销了,吃都吃了,还能咋的?大不了AA制退回去。”
这话却让陆虎更郁闷了,他嘟囔道:“咱们还是嫩了点啊,这里头这么大猫儿腻呢。区政府的、市政府的,加上监委的,所里一个也得罪不起,一件也解决不了,结结实实扣咱们脑袋上了。这倒好了,都知道提级处理了,咱们赖都赖不掉了。”
“哪那么多牢骚,只要报案,不管是草民还是官员,在警务意义上都是公民,都是群众,还不都是咱们的事,处理不了是能力问题,要是不处理,那就是态度问题了……咦?”娜日丽说着,看到了程一丁和络卿相从前面鬼祟地上楼了。这个点应该都下班了。两个人打着手势,往办公室走去,刷卡开门。后脚进来的程一丁发牢骚道:“我们去了趟现场,早改成火锅店了,店主一问三不知啊。找到房东了,他说石金山就租了九个月,差一个月满额……我觉得就是蓄谋收割智商税。”
“没证没据啊,现在树倒猢狲散,一个人都找不着啦……他们连用工合同都没签,员工信息为零。”络卿相在后面道。
“嘘——”娜日丽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众人愣在当地了。视线里,向小园正坐在透明的办公隔间里看着什么,发现众人进门,她侧脸看了看时间,这才慢悠悠地收拾东西。等她从隔间出来,那惯常的亲和微笑像是在嘲弄一样,让大家感觉有点儿不自然。
“忙得连下班时间也忘了,挺辛苦啊?”向小园问。
“不辛苦,不辛苦。”陆虎和络卿相赶紧摇头道。
“哦,那正好,今天多加加班,争取一两天把这事处理好。这事虽小,但反响不小,各区、分局、派出所都有过类似的案例,如果你们能成功解决,说不定给其他兄弟单位一个很好的借鉴。”向小园正色道。
啊?!陆虎、络卿相没承想自己被自己说的话套住了,张嘴哑口无言瞪着。
“这就惊讶啦?还有更让你们惊讶的事,张清欢和尹平达已经交代了二十三起‘仙人跳’案,中心要就此事给咱们小组请功啊。你们可不能功还没请下来,自己先掉链子啊!”向小园警示道,目光看向了程一丁,“老程,你不是说肯定是蓄谋收割智商税吗?看来有眉目了啊?”
“向组,这个情况比较复杂……”程一丁要汇报。
向小园直接打断说:“再复杂,我相信也难不住你们……我和俞主任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啊。哦,对了,我看大家精神都不错,就都通知来加班吧,反正也闲不住,我先走了。”
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款款离开,脸上是一副促狭的笑容,不用说,她肯定知情了,也肯定是故意的。她人一走,众人奔向窗户,看到向小园在门口稍等了一会儿,乘着一辆车离开,那辆应该是俞主任常坐的车。这一发现,大伙儿更颓丧了。
陆虎一拍巴掌说:“完了,主任应该知道了,咱们有的受了。”
“这么快就知道啦?”络卿相有点儿不相信。
“三分局局长下午就在咱们中心,主任一推,那还不有的说了?人都去了,费用都报了,案子都上马了,推什么推啊?”陆虎道。
这种可能性很大,跨单位报销这种事除了领导协调,也就多多敢干,这肯定瞒不住的。一想这个众人更是黯然,要是碰上个直来直去的领导,被训一顿还好说,像俞主任这样,不声不响冷不丁给你一下,而你不知道他会怎么收拾你,那才是最叫人心虚的。
他们正郁闷着,门嘭的一声开了,邹喜男和钱加多回来了。多多紧张地拽着娜日丽问:“娜姐,领导没说啥吧?”
“说了,让咱们一两天解决。”娜日丽道。
“那不可能啊!”钱加多一怔,犯难了。
“知道不可能,才让你一两天解决。”络卿相剜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你说话怎么像白痴啊?一点儿逻辑都没有。”钱加多挖苦道。
众人给气笑了。陆虎提醒,领导可能知道了,所以故意甩了这么个脸子,晾起大家来了。正常情况下,以向组的性格,怎么着也会关心几句,今天可倒好,催着大家加班了。
“组长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浅薄吧?”邹喜男不同意了,维护着领导说,“兴许是真对咱们充满信心。”
“等等。”程一丁揪着邹喜男,凑上来一闻,指头戳着问,“你俩分工是去收集原弗兰健身中心员工信息的,还有时间喝两口?”
“没有没有……就在羊杂摊上胡乱吃了点,这不抿了一小口,是不是啊,多多?”邹喜男不好意思地道。
钱加多上来补刀了,一摆手道:“时间太紧,我们这不也找不着人,就弄了一瓶顺顺气。一下午净被人数落了,要不是你们拦着,就下午那个秃脑袋,我非扇他大耳光不可。”
“好吧,程哥,甭跟这俩货较劲。”娜日丽烦躁地道,把那几本案卷拿到手里,看了几眼又愤愤地扔桌上了。
络卿相追问道:“多多,十方呢?不是跟你们一起的吗?”
“他把我车开走了,说回段村给他爸送点药……要不开走我车,我还不敢喝酒呢,要赖也得赖他,是不是啊,大邹?”钱加多终于找到推卸责任的地方了。
邹喜男看大伙儿犯难,赶紧点头道:“对对,都赖他……哎,不对,大伙儿这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骗子来了咱们捉,有啥犯难的?”
“你先清醒一会儿,去水管那儿洗洗脑袋。”陆虎道。
两个微醺的真去洗手间了,不一会儿回来成了仨,原来恰遇上从段村回来的斗十方。两个人一左一右挟着斗十方进了办公室。钱加多咧咧嘴说:“你下午不是说好解决吗,赶紧给大家说说,看把大家难的。”
邹喜男也说了:“我俩提前把庆功酒喝了啊,你可别天桥把式——光说不练。”
斗十方倒不着急,让这两位扶着坐下。刚坐下,钱加多又殷勤地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斗十方看看大伙儿,一群人似乎还沉浸在一下午的郁闷里没出来,他清清嗓子道:“你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市政府那位……机关事务管理局的那位,秃顶,是替他老婆报的案。他特别义愤填膺,一共才三千块钱,以他的身份,不至于因为三千块钱,磨这么大面子和警察叫板不是?他不止一次强调,是健身中心的教练骗他老婆交了会费……注意到了没有?”
他这一句话勾起了大家的兴趣,但仅限于兴趣。程一丁纳闷地问:“这很正常啊,亲属替当事人来报案。人家去派出所做过笔录啊。”
“你们注意一下年龄,机关事务管理局这位李振华是位‘80后’,而他老婆秦雨欣,是‘90后’,两个人差九岁……笔录上很温和,秦雨欣只是说每两个月都买私教的课,只是上上个月刚买不久,弗兰健身就倒闭了,没退费,完全没有她丈夫这么义愤填膺啊……”斗十方神神秘秘地道。
“什么意思?你把人说得云里雾里的。”娜日丽听蒙了。
“我觉得这位李领导的气,不在那三千块钱上,而在教练身上……说不定啊,他老婆和教练有暧昧,没准有一腿。”斗十方讲出了自己的推测。
众人眼神一滞,跟着哧哧笑得弯了腰。邹喜男喜不自胜道:“这案情能联想到奸情上,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我不是一直让你心服口服吗?其实这个事不难解决,就看你眼光准不准,下手狠不狠。有句话叫功夫都在诗外,还有句话叫‘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事要处理,得绕个圈,不能针对石金山。假如他是蓄意诈骗,那他肯定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不管调解也好,仲裁也罢,哪怕你起诉,他也做好了拖的准备。对于这种铜嘴钢牙浑身癞子皮的,正常手段都没治。”斗十方笑道。
这下大家的兴趣可上来了,娜日丽下意识地往前拉拉椅子道:“那快说说。”
“对,我看领导晾着咱们就等着咱们出丑呢。”程一丁道。
“别太过了啊,你办事都吓人呢。”陆虎警惕道。
“我给大家讲个江湖故事,你们听完就明白了。‘金评彩挂风马燕雀’,排第二的‘评’,有些叫‘瓶’,也有叫‘皮’,它说的是一种江湖技能,把它理解成耍嘴皮子、卖狗皮膏药都行,本技能的要求就是‘钢口要好,能说会道’。第一步,叫‘圆黏儿’,就是吸引观众。”
斗十方起身,在已经空白的案件板上写了“圆黏儿”三个字,解释道:“或打拳踢腿,或舞刀弄枪,或打弹弓,或使飞镖,反正就是引人注意,引得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这才算圆好了黏子。”
演示完第一步,斗十方收势,一清嗓子,用浓重的山东乡音开始嚷了:“……我今天要练一套绝世的功夫,功夫的名字叫老李飞刀,这飞刀要戳着树上的鸟,说它戳眼不戳爪子……这地儿没鸟,那咱就戳苍蝇,戳着苍蝇死了不算本事,得叫它落地嗡嗡乱叫而飞不起来,那才叫绝世功夫。今儿趁着老少爷们儿大姐大妈捧场,我练一练,大家替我老李飞刀传个名……我练了啊,看好啊……”
这钢口流利无比,滑顺无比,那表情真切无比,看得大伙儿笑呵呵的。再往前推十几年,这阵仗在城乡集市是经常见的。
动作停止了,斗十方换着口音解释着:“这是第二步,‘拴马拉儿’。意思就是把大家注意力吸引住……注意第三步,‘翻天印’。这就转换话题。”
一转眼,作势的飞刀却没有飞,又是山东乡音开始了:“啥?你说啥?要钱?这绝世功夫自然是分文不取,毫厘不要。练好了,众位给我传个名,可别传这个飞刀的名,这个飞刀不是人人能练会的,得传我老李膏药这个名……咱这个膏药可不是卖啊,练功夫的人,不练功夫的人……不管你闪腰、岔气,还是腰疼、腿疼,哪怕筋骨麻木、半身不遂,贴上咱这老李膏药,保证你立时舒筋活血,马上止痛……”
再一转,斗十方在白板上写着“紧蓬”“拴桩”“鬼插腿”,提醒着要从老李飞刀变成老李膏药,从练飞镖变成介绍膏药,从分文不取白送,改成买一送一。众人乐呵呵地听着,斗十方眉飞色舞地叫卖着:
“……先向诸位说明,我不是傻瓜,有膏药白送,为的是传名。常言道,小不去,大不来,名不去,利不来。可白送它有个问题,白送的他不拿我这膏药当回事,要买我这膏药,是十块钱一张,今天我就卖二十张……那位说,你不是白送我吗?送,一定送,哪位买一张,我再白送一张……贴不好你来找我,贴好了给我传个名,让大家都来找我……”
大家笑呵呵地听完这一段江湖叫卖。这倒无甚稀奇,江湖地摊和现代企业没有区别,最终都要落到“钱”字上。等斗十方收势,钱加多嘿嘿笑着评价:“当警察真是白瞎你这个人才啦,公园里摆个摊,每天咋也收个大几百吧?”
“哟,怪不得玩这么浪,这是根本不怕失业啊。哈哈。”邹喜男没心没肺地道。
娜日丽斥着让两个人闭嘴,好奇地问斗十方:“你这啥意思?”
“这骗子都是一脉相承的,方式千变万化,但套路是亘古不变的。第一步,选址,考察市场,然后开健身中心,‘圆黏儿’;第二步,做好服务、做好私教、做好广告,相当于‘拴马拉儿’,得把观众留住……第三步,‘紧蓬’,勾引客户兴趣,‘拴桩’,留住客户,比如充卡这招就是同样的原理。最厉害的是最后一招‘鬼插腿’,把送变成卖,或者把卖变成骗,都可以,取决于这个‘圆黏儿’的本事大小,以及想收割多少……”斗十方一样一样写着,把健身的经营,完全契合地和江湖生意融合到了一起。
但即便融合到了一起,众人还是一头雾水,现在需要的是破局,而不是做局呀,大家都看着斗十方,而斗十方笑吟吟地却不揭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这时候,最白痴的钱加多却兴奋地举手抢白了:“我明白了,我知道突破口在哪儿。”
斗十方夸张地做了个请势。钱加多得意扬扬地受礼,起身站案件板前,终于有露脸机会了,他清清嗓子,得意地开始了,不料刚开始就龇牙瞪眼地重重打了个饱嗝,一下子把准备倾听的同事笑翻了。大家对他的期待,也就跟着荡然无存了……
俞骏驾车在省厅后楼下停好,和向小园下了车,边看时间边往楼里走去。那里是保密处所在,一般是紧急、涉密类会议的场所,这一次可能有点儿不简单,出于职业的素养,向小园一路只字未提。
抬步进楼时,还是俞骏开口了,直道:“你的耐心比我想象中好。”
“其实我们的好奇一样,只是强忍着耐心。”向小园道。
“有兴趣猜一猜吗?”俞骏问。
“无非是长安一案的后续,逆风、杜其安,或者这里的朱丰审讯有所进展,这个骗子江湖已经被我们捅了个窟窿,窟窿只会越来越大。”向小园道。
俞骏回头,两眼欣喜地啧啧几声,叹了句道:“咱们搭伙时,真没料到会这么默契啊。和我猜的几乎一样。”
“那几乎以外的,还有什么细节不一样?”向小园问。
“案情肯定僵住了,否则办案的肯定瞒着我们长驱直入,先下手后打招呼;现在是先招呼,那就是不知道怎么下手……”俞骏道。
“那意味着,我们得上手了?”向小园道。
“长安一案我们已经赢得了入场券,咱们亲手组的这个小组虽然见面不如闻名,但见面以前,无人敢小觑。”俞骏笑道。
这话把向小园也逗乐了,她道:“没你说的这么差吧?‘仙人跳’这个案子,谁敢想象能两天拿下了?几个队都傻眼了。”
“膨胀得厉害啊,不栽跟头不长记性,看着吧,这回得出个大洋相。”俞骏道。
“那也未必,说不定……”向小园反驳,不过力度太小。直接被俞骏打断了说道:“健身、美容、会所甚至包括商场购物,全市收智商税的没有一千家,也得有八百家,这钱想找回来,可比找八大骗难多了。”
看来领导没抱希望,向小园笑了笑,未置可否。到楼层了,走廊里已经聚了数位来自刑侦、网安、技侦上的大员,看样子,可能会比猜测的还要严重……
没人看好的事,被几位小警玩到渐入佳境了。钱加多站定,清嗓,看看期待的众人,开口却道:“你们求知若渴,我也渴呀,也没人给倒杯水?”
“啊呸,给你倒一杯水,你好涮我们啊?”络卿相根本不信。
陆虎也不信,直道:“口水很多,要不?”
“你可以不尊重我的人品,但不能不尊重我的学识,滚。”钱加多骂道。
众人乐不可支,还是邹喜男贴心,给倒了杯凉水,作势郑重地递上道:“钱大师,请。”
“要得,就这态度,一会儿夜宵我请。”钱加多得意地拿过,一挥手强调,“不叫他们。”
邹喜男喜滋滋退下。钱加多抿了一口开始指点了,一戳案件板道:“这个生意,关键在托上。对吧,斗哥?”
娜日丽直接翻白眼催着:“那你快脱呀,我们欣赏下。”
众人哼哈一笑,钱加多瞪着眼说着:“托,一手托两家托,不是脱裤子的裤子……不对不对,脱裤子的脱。”
酒喝到微醺的钱加多这开场快把大伙儿笑晕了,他急着解释道:“开发商卖房,得雇人当托儿制造抢购现象;商场促销怕冷场,除了请乐队助兴,其实还得请很多闲人逛,那也有日工资;这美容美发化妆的,它隔三岔五就得搞点活动,弄几个帅小伙,‘姐啊,姐啊’的,把那些傻老娘儿们全骗进去啦……哎真的,别不信啊,我就去做过两次发型,那小姑娘‘哥呀,哥呀’叫得可亲热了,差点让我以为爱情来啦。”
几人笑得下巴快掉地上了。而笑着的娜日丽猛然间像被人点醒一样站起身来,愣了一秒,惊喜地看着钱加多。这一个变故让所有的人醍醐灌顶了,霎时,笑声戛然而止,那道划过思维的灵光,让众人的眼睛都格外亮。
“玩嘴皮子生意,技能在嘴皮上,可高明却不在嘴皮子上,要达到‘紧蓬’,增加客户信任,拴桩,牢牢留住客户,必须有帮手,或者是托儿、同伙,都行。也只有同伙得力,这个盘子足够大,才能玩最后一把,把卖变成诈骗,也就是‘鬼插腿’。”斗十方在一旁悠悠道。
“对呀,如果是蓄意的,那反常的地方就会很多,最大的可能是……”程一丁看向了斗十方。娜日丽脱口道:“教练是吧,你开始就说教练……这些人直接接触每个客户,他们是最直接的推销员,如果他们和老板合谋蓄意欺诈客户,那简直是手到擒来啊。”
“这个我们可以介入,对于案件涉嫌的人员、账户,我们都可以查询,人员可以传唤。但是……他们要都不承认,全推老板身上怎么办?这种事都是法人负责的。”络卿相道。
“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负责,才无所防备……这种生意做局的拿到钱不会全吞,得分出一大部分给托儿,一为报酬,二为封口。这么讲吧,被逮着的嫌疑人都会交代自己是头回犯事,但谁也知道不可能是头回犯事。这些收割智商税的也一样,必须合谋,必须多收点,否则划不来,而且没那么巧,头回犯事就遭遇报案。”斗十方提醒道。
娜日丽一拍巴掌,明白了:“把多起消费卡不退费案放在一块儿比对,肯定有重合的人,和那些参与电信诈骗的小毛骗一样,吃惯了利,绝对不轻易改行。”
“对呀,这个似乎不难……值得一试,可是单凭口供,不能定罪啊!”陆虎道。
“我们的目的也不是定罪,是要钱啊。呵呵,咱们就这么办,他要是能撑到最后还是一毛钱不退,或者确实就是破产没钱可退,得,咱们认输。但万一成了,那就给所有警务单位提供一个范本了,最起码将来谁想干这号收智商税的生意,得掂量掂量,他架不架得住被警察把他们一窝查个底朝天。”斗十方铿锵地道。
这办法可是把信心一下子唤起来了,众人迫不及待地各就各位,电脑上捋大数据信息的,拨电话询问报案人弗兰公司人员信息的,顺着涉案公司查找账户信息的,开始一层一层地剥洋葱往里深入了。就连最懒散的钱加多也兴奋得不回家了,忙着在手机上点外卖准备犒赏团队。他强调说:“看把大家累的,必须吃点好的,明儿找民航派出所,再报销一回。”
人心齐,泰山移。夜宵时分,这个方案已经接近成形了……


第四章 短暂休整重新出发
剑走偏锋,既狠且准
俞骏难得上班迟到了一回,误了近两小时,到单位时已经比平时上班时间晚了很多,而且是到单位才忙着草草洗脸,看样子一夜没休息好。事实也确实如此,昨晚的保密会议开到凌晨时分,回家脑细胞又兴奋了几个小时,等闭上眼天都亮了,一觉睡过了。
幸好今天没检查,没案情,建制一年多各项工作已经渐成流程,他这个主任除了安排日常和加强反诈骗的宣传预防,除了应付突发性事件,还真比在局里要清闲得多。自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进办公室时他踌躇了下,拐了个方向,径直朝X小组的办公区域踱去。
本来这个临时起意,连冠名都省了的小组,正常情况下,结案后人员可能就分流到各部门了,但每当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又保留了下来。从货到付款诈骗到长安虚拟传销诈骗,回到中州又侦破炒股配资诈骗,那头案情刚清,这边困扰分局数月的“仙人跳”案又成功拿下。虽然俞骏嘴上不怎么说,可这心里呀,得乐开花了。
纯粹就是捡了支拼凑队伍,谁承想搞成尖兵王牌了。省厅领导会上都不止一次表扬过这个小组建制。这不,谢副厅这次又点名要起用X小组。
门没关,顺手一推,空无一人……哦,不,只有一人站在案件白板前,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俞骏伸着脖子一瞅,可怜了,只有向小园一个光杆司令,部下一个都没到场。他敲了敲门,这才惊醒了向小园。回头的向小园不好意思道:“主任,有事?”
“没事,你这是?人呢?”
“这不响应号召,全到一线了。”
“不是吧?给别人家干活儿也这么卖力?再说这活儿,就卖力也干不了啊……咦?这是……”
俞骏好奇了,看着案件板上黑笔写的中心提示,怔了下。
向小园解释道:“我这不看了半天没看懂吗,十方这江湖黑话,比网上的新生词还层出不穷,不容易理解啊……‘圆黏儿’‘拴马拉儿’‘紧蓬’,还有‘鬼插腿’,这什么跟什么呀?”
“哈哈,这个我还真知道点,这是江湖卖艺的春典。你这个年龄和生活环境估计没见过,过去街上卖大力丸、狗皮膏药,这个那个,反正包治百病那种药……这分别是选址、吸引注意力、留住客户,以及变相让看客掏钱的意思……哦,这群小家伙还真上心了,这是案情分析啊,把健身房收费类比成江湖摆摊卖艺骗钱那种了……你没看这儿写着吗,‘金评彩挂’,排榜眼的‘评’,也叫‘皮’。有道理,过去这类人就是擦着边赚钱糊口,说卖也不全是卖,说骗也不全算骗,工商逮不住,警察管不了,啧……有道理,游离在红线内外的玩法。”俞骏道。毕竟是反诈骗中心的主任,这点渊源还是有的,大致给向小园讲了下八大骗这类“皮”的解释。向小园皱着眉头喃喃道:“阴魂不散啊,昨晚咱们的会议内容也是这个,今早就碰上了。”
“还是有区别的,‘金评彩挂’明四门,是能放台面上讲的。‘风马燕雀’暗四门才纯粹走的是灰暗路线。严格地说,算卦批字都算‘金’字一门,就即便现在的街市上也有的,如果当成一门养家糊口的技能和本事倒也无伤大雅,但要当成聚敛财富的手段就要出事了……去年那个网上算卦,不就骗了几千万元吗?”俞骏点评道。
向小园也有点儿疲惫,笑道:“只听说过用新办法解决老问题,但没听过,用老办法解决新问题啊。我还是没明白他们准备怎么干。”
“很容易知道啊。”俞骏道。
“是吗?您知道?”向小园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