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拖出了门。门外,不是她每天散步的花圃街道,而是一片莽莽荒野。远远近近,也看不到车辆楼房,只有一队一队的重甲骑兵于荒野中横冲直闯,相互厮杀成一团。两名武士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只管将她拖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乱石丛,黑色的岩石怪兽一样蹲伏着,高空中有生有膜瓣翅膀的东西飞过,像鸟又不是鸟,类兽而又非兽,发出瘆人的怪叫声。两名武士走到一根直立的刑柱前,将她往刑柱上重重地一推,她的身体一下子被粘在刑柱上,一动也动不得。
两名武士慢慢地绺着手里的皮鞭,说道:“大汗有令,你每天要在这里接受20鞭的刑罚,直到你儿子诚心悔过为止。”
说罢,武士抡起皮鞭就要抽。这时候苏小河母亲尖叫起来:“等一等,我需要先给律师打个电话,还有,我并没有在判决书上签字,还有还有,法官在哪里?我没有看到法官…”
啪!啪啪!啪啪啪!皮鞭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体上,钻心的剧痛,让她的喊声戛然而止,只有她的身体于刑柱上痛苦地挣扎扭动着。
两名武士一边行刑,一边数着皮鞭的数目,数够了20下之后,停了下来,伸手把她从刑柱上揪下来,说道:“今天行刑完毕,你可以回去了。记住,明天要准时赶到刑场,接受行刑,如果你敢抗命或是逃走的话,哼哼,只怕大汗神威震怒,加重对你的惩罚!”
说完,武士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用力向前一搡,她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害怕两名武士再伤害自己,她急忙爬起来,本能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半晌却听不到武士的动静,她战战兢兢地睁眼一看,惊讶地发现她正在自己的家里。乳白色的墙壁,悬挂着儿子苏小河的获奖作品。悬垂的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悦耳的叮咚声。自己却是蜷缩在沙发前,正在瑟瑟战抖。
天!原来是个恐怖的噩梦。
可是好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么个没名堂的怪梦呢?梦中两名武士的形貌活生生的,野兽一样的可怕,她确信自己此前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他们又是如何闯入自己的梦境中的呢?
疑惑之际,忽然感觉到胸脯上一阵剧痛。她解开睡袍,一眼就看到了雪白的胸脯上纵横交错的20道鞭痕,她再次尖叫起来。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再大声尖叫,也不会有人赶来。所以她的尖叫声很快就停止了,又撩开衣襟,用指尖戳了一下胸脯上的痕迹。她再度尖叫起来,这一次是因为剧痛钻心。
她抓起电话,正要打给儿子苏小河,手已经按到了按键上,却突然犹豫了起来。还是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吧,以免吓到儿子。
想到儿子,她的脑子恢复了冷静,并立即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的身体发生了病变,体内的某种毒素,又或是器质性的,总之,就是身体出了问题。体内的病变,导致了她胸脯处出现了类似于伤痕的印痕,而病变时所产生的强烈刺激,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导致她做了刚才那么个怪梦。
必然是这个原因,这个解释是科学的、合理的。
想明白之后,她立即联系了自己的医生,并决定在医生的诊断结果出来之前,先不告诉苏小河。
【有人在伤害我们】
听了母亲的叙述,苏小河十分惊诧。
在情理上,他认同母亲的判断,一定是母亲的身体出现了病变,才导致鞭伤一样的印痕出现,以及噩梦的产生。可是,正在门外的那个脏男人刘兹新,他又是怎么知道母亲的这个梦的?
尽管刘兹新所说与母亲的叙述大相径庭,母亲只是梦到自己被两个武士施以鞭刑,而刘兹新却声称,苏小河的母亲委托他来找苏小河,这个说法,实在是有点怪异。
苏小河断定,母亲的梦多半和叶丽有关系,但有什么关系,目前信息不足,无法作出判断。他想了想,走到门外,叫刘兹新过来,拿出一沓钱来:“你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拿去吧?”
刘兹新极是诧异地看着苏小河,苏小河催促道:“快点拿去,我这边还有事!”
刘兹新抓起钱来,突然掷在苏小河的脸上,就听他狠狠地骂道:“王八蛋,我冒了生命危险给你送信,你却这样羞辱我。老子虽然是个收破烂的,未必比你有钱,但老子的钱,都是干净的!”
骂声中,刘兹新掉头气冲冲地离开了。
苏小河难堪地低声道:“你看这个家伙,他还得了理了呢。”
顾不上理会刘兹新的愤怒,苏小河立即开车送母亲去看医生。
医生检查的时候,苏小河的母亲把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这就是体内的病变,导致了皮肤出现血痕,又刺激大脑做了噩梦,这没错吧?”
医生笑道:“没错没错,而且体内的病变也不严重,吃点药就好了,你就先留在医院里观察几天吧。”
母亲不愿意:“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医院?你医院的环境未必及得上我家里舒服。”
医生劝道:“留在医院,是因为医院有充足的医疗条件,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我说吧?”
一边劝苏小河母亲住院治疗,医生一边将苏小河拉到一边,低声吩咐道:“你母亲的身体情况,是不需要住院观察的。你可以带她回家,但必须先报警。”
“报警?”苏小河大吃一惊,“为什么要报警?”
医生看着苏小河:“苏小河,你太不关心你母亲了,你难道没有好好地看看她的伤吗?那是最明显不过的皮外伤,是真正的鞭痕。”
苏小河倒退一步,惊得脸色惨白。
原来那并非是一个梦,而是真的有什么人用皮鞭伤害了母亲。
是什么人干的?母亲为什么要骗自己,说那是一个梦呢?
苏小河的脑子一片混乱,甚至无法有条理地进行思考了。他开车带母亲回到家后,就坐在母亲的床边,握住母亲的一只手,静静地看着母亲,说:“妈,你休息好了,我就坐这里,绝不会让任何梦境打扰你的休息。”
母亲笑了:“瞧你这孩子,快回自己屋睡觉,不过是一点小毛病,吃点药就好了。”
苏小河道:“妈,记得我小时候,你说要培养男孩子的独立性格,让我自己一个人睡,我害怕得哭起来,当时妈妈你就是这样,坐在我的床边,拉住我的手,让我慢慢睡去。现在该轮到儿子回报你了,我也这样握住你的手,给妈妈讲故事,让妈妈睡个安心的觉。”
听了儿子的话,母亲脸上容光焕发:“小河啊,你还是留着你的故事讲给女孩子听吧。你妈我商海打拼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已经没有能够打动妈妈的故事了。”
“不,有一个。”苏小河说,“我给妈妈讲一个小傻嫚的故事,保证你没有听过。”
于是,苏小河拉着妈妈的手,把叶丽讲给他的小傻嫚偷食精灵蛋的故事慢慢地讲述出来。母亲果然听得很入神,随着故事不疾不徐的节奏,她的眼睛慢慢闭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看着母亲那张为岁月摧残的容颜,苏小河落下泪来:“妈,为了儿子,你付出的太多太多,而儿子对你的回报,却是将你卷入噩梦一样的生活…”突然之间,他看到母亲的面孔扭曲起来,身体也在不停地战抖,苏小河大骇,失声大叫道,“妈,你醒一醒…”他想把母亲从噩梦中唤醒,可是母亲的抽搐却更加激烈了。
突然,她猛地坐起来,双手抱在胸前,身体蜷缩成一团,无论苏小河怎么用力摇晃她,就是不见她从梦中醒来。
激烈的扭曲之中,苏小河看到雪白的床褥上,沁出缕缕血迹。他吃惊地掀开母亲的睡衣,眼见殷红的鲜血,正从那道道鞭伤处涌淌出来。
母亲正在受刑,而他却只能袖手旁观。
情急之下,苏小河猛地抄起母亲的腿弯,抱着母亲就往门外走,他想送母亲去医院。他已经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口,母亲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冲着他的脸大声喊道:“我看到他了,小河,我看到那个男人了!”
“妈,你不要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苏小河说。
可是,母亲却用力从苏小河的怀中挣脱出来,她赤脚站在地上,双手抓住苏小河的肩膀,继续大声喊道:“我看到那个收破烂的了,我是今天才看到他。”
“什么?妈你说什么?”苏小河惊呆了。
母亲撩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喘息着走到沙发前,喝了杯水,重复道:“就是我们白天在聚烟阁酒楼里见的那个人,他叫…对了,叫刘兹新。没错,我刚才在梦里真的遇到了他。而且情况跟他说的一模一样,我被倒悬在刑柱上,等着武士对我实施鞭刑,这时候刘兹新来了,我急忙扯落一块衣襟,在上面写下你的电话和向你呼救的字样,让他转送给你…”
“你今天才梦到他,可是他昨天就来了。”苏小河感觉自己的脑子,实在是不够用了,“这岂不是说,他之前就见到了你刚才做的梦吗?”
“没错,就是这样。”母亲点头。
苏小河沉吟道:“那这事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今天他对你催眠了,所以你梦到了他所说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梦到那两个武士,你又如何解释?”
母亲说着,突然撩开睡袍,露出血迹斑斑的肌肤:“还有我身体上这血淋淋的伤痕。不需要医生说我也知道,这不是心理暗示的结果,而是真正的鞭痕,现在它仍是疼痛不止。
“有人在伤害我们,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最后说道。
【错乱时空】
〖时间错乱了。〗
苏小河在他的笔记本上,这样写道。
〖时间错乱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不同了。我们如同乘坐于忒修斯的战船,从昨天到今天,所有的甲板都已经换过了。每一个人都不再是昨天那个人,虽然他们仍然拥有往昔的记忆,但他们不是他们,这却是毫无疑问的。
时间错乱了,收破烂的刘兹新,他在3天前就已经进入了母亲的梦境。在他带回来母亲的求救讯息之后,母亲才发出呼救。如果在今天走出家门,迎面遇到20年之后的我,我绝不会有丝毫的吃惊。
有一种力量正在悄然潜入,干扰了我们原有的世界秩序,也改变了我们记忆与生存的法则。
最可怕的是,这种力量不是外在的,而是源于我们黑暗的内心深处。它是我们心灵的愿望,我们的愿望影响了事物本身,也扭曲了世界的形态。〗
看到这里,我啪的一声,把苏小河的笔记本合上。
没错,苏小河说得没错,导致这个世界规则错乱的力量,是我们的愿望。
让我们追溯事情的源头吧,我们追溯到了70年前,一个叫卡摩斯的外国人因为他的愿望,导致他的命运出现了奇怪的变数。我们又追查到了10年前,天才美少女作家吴虹,又因为自己的愿望迷失在蓝天白云之际。此后人类更多的愿望渐沉渐浮,直到古文物贩子潘家帅浮上水面,因为他的愿望,他在万米高空中的飞机上消失了,于是,这个世界就产生了寻找他的愿望。我由此出发,于海鲜城中见到了酒楼老板付业兴的愿望,继而追到了苏小河,发现了这条隐伏10年之久的愿望之线。此后我的愿望,窥视到了10年前就已化尘归烟的幼稚园小朋友周若来的愿望,沿着这条愿望之线,我被引到了老虎的家中,与老虎及他母亲的愿望相遭遇,并目睹了他们的愿望是如何扭曲了艾米一家的生活的。
基本上就这样吧。我想,苏小河的母亲在噩梦降临的3天前,就召唤着收破烂的刘兹新去营救她,这很正常,真的很正常。而且依我看来,不出这样的事情,那反倒不正常了。
苏小河对此大惑不解,那是因为他低估了母亲求救的愿望,那愿望是何等的强烈啊!想一想,被两个满脸浓密胡须、目光冰冷得如野兽一样的凶狠男子施以鞭刑,那是何等恐怖的事情?这时候她的愿望,一定是强烈到无以复加,足以颠覆这个世界那脆弱的逻辑体系的程度。
这个世界,因为苏小河母亲强烈的愿望而改变。
事实上,每一个人的愿望都在扭转改变着这个世界。但恐怕很难有人,比苏小河母亲求救的愿望更强烈,所以这一次的改变,也是如此的风格鲜明。
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一旁目瞪口呆的艾米说:“现在我们应该清楚了,我们这条现实的忒修斯之船,是由每一个人不同的愿望为材质,相互勾连错合而成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船上的维修水手,都在不停地强化或淡化着自己的愿望,任何一个人的愿望,对这条船的改变都是根本性的!从70年前的卡摩斯开始,又或是更早,绝对会更早,我确信这一点。早在我们无由追溯的古老时代,这条船就不断地被改变。就在我对你说话的瞬息刹那,这个世界已经被改变了无数次,只是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以为改变没有发生。”
艾米站起来,又坐下,显然是被我的话给搅昏了头,说:“你说得煞有介事,可我还是难以理解,一个人怎么会进入另一个人的梦中?而且还是在后者未曾做梦之前提前进入?这缺少最基本的逻辑依据,我仍然无法接受。”
“你应该…”我本打算举她的父亲为例,可是担心她受到刺激,就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听说过壶卜效应?”
艾米摇头:“没有,这又是个什么怪东西?”
我哈哈大笑起来:“你很聪明,一点没错,壶卜效应是我杜撰出来的名词,特指观测者的介入影响并改变了观测的结果。这个故事是说一个占卜者,他预言一只壶会在当天夜里被打碎。壶的主人信之不疑,于是将壶东藏西藏,结果因为过分小心,把壶放在了一个从未放过的地方,结果壶还是打碎了。”
听我讲述了壶卜效应的故事,艾米思考了好长时间,突然说道:“还是不对头,夏警官。你说的那是对未来事件的影响,这样的情形司空见惯,就好像有考生因为担心考试挂科,紧张到了彻夜不眠的地步,结果第二天进了考场,却因为一夜未眠,在考场上睡着了。你所谓的壶卜效应不过如此,它和苏小河母亲所遭遇到的事明显存在差异,无法构成对现象的合理解释。”
“我想我能听懂你的质疑,”我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观测只能够影响到未来,而无法影响到过去,是这个意思吧?”
艾米犹豫了一下,耸了耸肩:“大致吧,感觉还是不到位,但方向是正确的。”
那我们由此开始,解释清楚这一系列问题,相对来说就容易一些了。我走到书架前,看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问道:“艾米,你最讨厌的是谁?哦,我说的是历史人物,是阴毒残暴的朱元璋?还是权力欲强烈的慈禧太后?最讨厌哪个?”
艾米的回答把我吓了一跳:“都不是,我最讨厌的是秦始皇。”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他开创了中国的集权体制。”艾米回答说,“请不要因为我的回答而奇怪,可能是因为受到我父亲的影响吧。”
“也对。”我点头,“智慧与权力是对冲的两极,二者必然彼此憎恨。你父亲是企业家又是学者,对始皇帝的暴政必然是颇有微词。”
艾米道:“不是颇有微词,是…”
我打断了她,问:“你听说过一个叫赵纪的女孩子的故事吗?”
“赵纪?”艾米呆住,“这人又是哪个?”
【学者穿越记事簿】
赵纪,一个富有大智慧的女学者,年轻,美貌,冰雪聪明。许多男同事都发疯地追求她,可是她置若罔闻,只是每天在试验室里,不停地组装一台谁也叫不出名堂的机器。
我开始对艾米讲述赵纪的故事。实际上,赵纪并非像她表面上那样冰冷,她的心里也在期待着爱人的温情抚摸。只不过,她心里暗暗地有一个期许,她的爱人,至少要能够在智慧上与她比肩,能够知道她正在设计的机器是什么,否则的话,就难以打动她的心。
然而这个天才女学者最终还是失望了。直到她将自己的机器设计并制造成功,也没人猜出这台机器的用途。
孤零零的赵纪,只好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机器里,启动按钮,将时间定位于公元前259年。
没错,你猜到了,赵纪发明了时间机器,她要启程前往冷兵器时代的战国,去做一件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她要杀掉秦始皇。
因为她是个学者,是个科学家,而极端权力却是最憎恨思想与知识的,权力是智慧最大的敌人。秦始皇就是运用了他的权力,摧毁了中国的智慧与思想,将中国牢牢地锁定在愚昧的黑暗世纪。摧毁权力是每一个学者的梦想,只有在一个没有思想禁制的自由时代,才会开放出绚丽的智慧之花。相信任何一个有思想的智者,如果获得一台时间机器,都会做同样的事情。而赵纪,她也许只是比别人抢先一步而已。
赵纪出发了,她横越2000余年的浩瀚时空,飘落于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世界。虽然她只是一个女人,但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会成功,因为她拥有着积累了2000多年的思想与智慧。而她返回的时代,正值秦始皇出生之时,不过是掐死一个长大后成为祸害的婴儿而已,这并不难。
她只是担心自己下不了手。
除此之外,再无顾虑。
她准确地抵达了正确的时间,发现自己的时间机器正停在一座山坡上。她打开机器的舱盖,钻了出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仰望着如洗的长天。2000多年前的世界,没有丝毫的工业污染,她感觉自己到了天堂。
突然,一块石头重重地击在她的后背上,痛得她惊叫一声,急忙回头,惊讶地发现树丛中蹿出来几十个野人,脸被浓密的胡须与头发裹住,只露出两只比野兽更可怕的怪眼。野人的身上扎裹着树叶,手持竹标,光着双脚,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声音,向她袭杀过来。
糟糕,遇到野人了。
赵纪想起来了,秦始皇出生的时代,的确有许多流民逃窜于荒野之间,过着原始人的生活,可是她却不知道他们居然也会袭杀路人。但当野人们扑过来时,她确信了这一点。重返森林的原始人,必然会重返食人生番时代,这是常理,可是却被她忽略了。
她想逃向自己的时间机器,可是更多的野人从丛林中蹿出来,合力将时间机器推下山坡。眼看时间机器崩裂成碎片,后面是食人生番兴奋的怪叫,她只能含泪拼命地向前逃。野人怪叫着在后面追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落在她的身体上,这时候她才后悔没有多带一名伙伴来。
她从山坡上逃到了荒野地带,前面又冲出来一伙持刀的强盗,强盗们身上穿着衣服,比野人略有进化。但强盗比野人更可怕,所以赵纪又在强盗的追杀之下,拼命地奔跑。
前面又冲出来一伙乱兵,乱兵身上披着铠甲,武器装备强于强盗,很快将强盗杀散。但是乱兵同样也是一伙暴徒,结果就是赵纪仍然被追杀。幸好前面又来了一支正规部队,乱兵掉头逃走,而赵纪也已经筋疲力尽,昏死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赵纪发现她已经被关进一只木笼里,被牛车拖拉着,慢慢地前行,前后有许多这样的木笼子,里边都关着年轻的女人。她摇着栅栏,大声喊叫,要求那伙人立即释放她,结果却是引来了一记重重的皮鞭。
这时候她终于发现,她听不懂押送她的士兵的语言。而她的话,那些野蛮的士兵同样也听不懂。语言不通,满肚子的智慧无法派上用场,赵纪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她被这伙士兵强拖到了奴隶市场上,公开拍卖。她试图跟这些肮脏的奴隶贩子讲道理、讲法制,换来的却是凶狠的皮鞭抽打。这时候赵纪终于后悔了自己的鲁莽之举,可是,她已经无法逃脱了。
一名大肚子的商贾,像捏弄小猫小狗那样,掐赵纪的脸蛋,捏弄她的乳房,最后满意地点点头,丢几块黄铜给奴隶贩子,强行拖走了她。她徒劳地想劝说大肚子商贾放了她,可是语言不通,回到过去与到了外星球上没有两样,她只能任由暴力宰割。
几天之后,她被带到了一座巍峨的城市,这时候她已经能够和大肚子商贾进行简单的对话。
她说:“我叫赵纪,是来自未来的科学家。请你马上放了我,否则我会生气的。”
大肚子商贾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用比外星人更难懂的语言说:“赵姬?这个名字好,我要把你送给秦国公子异人,我敢赌一斛明珠,你和异人生下来的孩子,必然会成为秦国的国君,说不定还会一统六国,你信不信?”
赵纪呻吟了一声,昏死过去。
故事讲到这里,我大声说道:“没错,赵纪正是赵姬,她就是秦始皇的母亲。她回到过去,原本是想终结秦始皇的性命,却不想阴差阳错,反而由她本人生下了秦始皇。正因为承袭了母亲优良的基因与智慧的血统,所以秦始皇才会运用母亲赋予的天赋统一了六国。这恐怕是返回过去的赵纪所未曾料到的。
“她又怎么会想到,权力原本是智慧的异种,是畸形的智慧,是智慧中的癌变病灶。如果没有智慧,这世上又怎么会有权力肆虐苍生?”
说完,我补充道:“艾米,这就是壶卜效应的过去式。我们习惯性地认为,观测者只会影响到未来的结果,却不会对过去造成丝毫改变。但是我告诉你,愿望的影响无所不在,不唯是能够影响到未来,同样也能够影响到过去。
“而且,过去一直在受影响。”
我最后说。
艾米分明是听明白了我的暗示与告诫,她怔怔的,过了好久才低声道:“我想我不喜欢这种改变。”
“所以,这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我解释道,“我们正在尝试终止这个不愉快的过程。”
第七章 缢鬼杀人事件
【奇怪的访客】
我走进浴室,调好水温,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之下,任由温水劈头盖脸地浇下,脑子里却仍然想着苏小河母亲的情形。
她因为苏小河的鲁莽而遭受到可怕的刑罚。惩罚她的,是两名饿兽般恐怖的皮甲武士。可是这两名武士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们会不会如我所判断的那样,是来自过去呢?
如果报信人刘兹新能够从未来带回她的求救信息,那么,刑罚者来自过去,应该是一个平衡的对称。
这世界是平衡的。如果真的有人从过去来到现在,那么,就必然会有人从未来返回,不这样才怪了。
不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会崩盘散架,散板完蛋。
平衡平衡,万事万物只有平衡才能保持稳定。桌子不平衡就会倒,楼房不平衡就会坍塌,地球不平衡就不会在旧有的轨道上绕着太阳转下去,说不定早像彗星一样满太空乱窜了。而宇宙如果不平衡的话,就不会存在。如果有人从过去来到现在,那非得也要有人从未来返回,必然如此。
但问题是,那两个凶恶的皮甲武士,他们究竟来自哪个时代呢?
我想我应该补补历史课了,我只知道中国历史上有个暴君秦始皇,只知道秦始皇的父亲叫异人,母亲是赵姬。所以我对艾米讲了女学者赵纪返回过去,成为赵姬并生下秦始皇的故事。讲的时候只是作为一个故事,可现在我越来越坚信这一点,说不定我的讲述是真实的。谁知道呢?秦始皇固然是个暴君,但其雄才大略也是史上公认的。好端端的,别人都是正常的普通人,偏他打破了既有平衡,有了雄才大略,一定是有什么外部变量导入而引发的。
正想着,浴室的门突然被人在外边重力敲响,艾米惶急的声音响了起来:“夏警官,夏警官,你快点出来。”
“我我我…我正在…”我慌了神,连浴液都失手掉在了地上,“我正在…”
艾米的声音更急切了:“夏警官,你快点,外边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