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若拉下脸来,盯着黄菁问道:“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咱们警方并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有关凶手的任何线索,也就是说,咱们并没有怀疑到你身上,你大可以安枕无忧,为什么要突然跑来向警方投案自首?”
黄菁的眼睛快速地眨动着,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与惶恐。她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以为自己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了,警察绝不会查到我头上。可是今天白天我仔细一回想,却发现事情并没有我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周全。”
她告诉警方说,今天凌晨纵火后离开母亲家,走到木桹街街口,正好在世纪大道上碰到一个人,当时她跑得太快,差点还撞到那人身上。她匆忙间瞥了那人一眼,是个男的,趿着拖鞋,身上穿着一件破衣服,当时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肯定是个疯子,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事后回想,那个男人当时好像还特意瞧了她一眼,那眼神看上去十分正常,这人很可能不是疯子,而是一个早起的路人。他完全有可能看到她从木桹街,甚至看见她从她母亲家里跑出来。一旦这个案子在电视新闻和报纸媒体上曝光,此人得知命案详情,肯定会对她起疑心,也完全有可能会打电话报警。
黄菁说:“这让我心里很是不安,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欧阳若问。
黄菁看她一眼,目光很快又垂了下去:“再加上今天早上你找我问话的时候,很明确地告诉我,我妈不是被大火烧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的,我就知道我用火灾来掩盖杀人现场的计划失败了,你们迟早都会调查到我头上来。从我妈家里回去之后,我心里很是害怕,曾想过跑到外地去逃命,可是我手里并没有多少钱,根本不可能逃太远,而且现在买火车票也需要实名制,只要我一上车就肯定会被你们抓回来。想来想去,觉得与其等着你们来抓我,倒不如主动投案自首,或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三位警察说:“警察同志,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了,我……我不会被判死刑吧?”
欧阳若与队长对望了一眼,说:“这个我们可不敢保证。当初你拿起刀去杀你母亲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了。”
黄菁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忽然低下头,把脸埋进掌心里,呜呜大哭起来。
审讯结束,走出办案区时,方可奇不由感叹道:“弑母焚尸,黄菁这个女人也太心狠手辣了些。”
龙毅似乎有点嫌他多嘴,回头瞪他一眼,方可奇吐吐舌头,立即止住话音。欧阳若看见队长脸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破案后的轻松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对这个案子还心存疑虑,就问:“龙队,你是怀疑黄菁并没有对咱们说真话吗?”
龙毅说:“凶手虽然已经到案,但此案疑点甚多,现在结案还为时过早。黄菁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还需要咱们进一步去调查。”
“确实还需要再做调查!”忽然间,前面有人接住他的话头。三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法医芮雪正站在办案区门口等着他们。
龙毅急忙快步从办案区走出来,芮雪拿出一个白色透明的证物袋递给他。龙毅接过一看,证物袋里装着一枚青色纽扣,他疑惑地问:“这个是……?”
“今天下午我们对死者赵凤霞进行了详细的尸检,意外地发现她嘴巴里竟然含着一枚纽扣,因为隐藏在舌根底下,所以在案发现场初检时咱们没有发现。”芮雪说完这枚纽扣的来历,又抬头看着他问,“我刚才听说赵凤霞的女儿已经来自首了?”
龙毅点头说:“是的,她说是她杀了她妈妈,然后又纵火焚尸。”
“是单独作案吗?”
“据她交代,这个案子是她一个人做的。”
“那看来你说得没错,这个案子你们确实还需要好好调查一下。”说这句话时,芮雪的目光又落在了证物袋里的那枚纽扣上。
龙毅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证物袋里的纽扣上印着一匹昂头挺尾向前奔跑的彪狼,这是著名服装品牌“七匹狼”的标志。而且众所周知,七匹狼是一个男装品牌,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推出过女装。死者赵凤霞绝不会无缘无故在临死前将这样一枚纽扣含在嘴里。按常理推测,这枚纽扣极有可能是她在与凶手搏斗或挣扎扭打过程中从对方身上咬下来的。她之所以至死也一直含在嘴里,是来不及吐出来,还是有意给后面发现尸体的人或者警察留下寻找真凶的线索?
看着这枚意外出现的纽扣,龙毅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方可奇也仔细看了队长手里的纽扣,皱眉说:“难道杀死赵凤霞的并不是她女儿黄菁,而是另一个男人?”
欧阳若点头说:“至少凶手中有一个是男人——咱们不能排除黄菁与别人合伙作案的可能。”
方可奇恼火地道:“看来黄菁并没有对咱们说实话啊。”
欧阳若说:“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
“龙队,”方可奇凑到队长跟前说,“咱们要不要重新审讯黄菁?”
龙毅在办案区门口来回踱了几步,摇摇头说:“暂时不用,从目前咱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如果是这个男人杀死了赵凤霞,那黄菁主动来投案自首显然是为了替他顶罪。如果是她伙同这个男人作案,她现在把所有罪责都扛在自己头上,显然是为了保护和包庇自己的同伙。无论是哪种情况,既然她已经决心一个人扛下这个罪名,在咱们没有掌握确切证据之前,是很难再从她嘴里掏出新线索来的。”
欧阳若明白队长的意思:“所以说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重审黄菁,而是尽快调查清楚这枚纽扣的主人到底是谁。”
“仅凭一粒扣子,怎么去查?”方可奇感觉到有点为难。
欧阳若思索着说:“其实并不难,既然黄菁冒着有可能要被判死刑的危险一心替那个男人顶罪,我想那个男人与她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吧。咱们只要重点围绕她身边的穿过七匹狼男装的男人展开调查,就肯定会有所收获。”
龙毅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想法。他说:“这确实是个可行之策,咱们就先这样展开调查吧。”
欧阳若看看队长,又看看已经递交完证物却并没有急着离去的芮雪,抢着道:“龙队,这个线索就让我跟小方去查吧,你看芮雪姐也是个大忙人,好不容易过来找你一趟,你就抽空陪陪她吧。”龙毅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朝方可奇挤挤眼,拉着他快步走出大门。
方可奇一头雾水,问:“师姐干吗这么着急啊,我这都忙了一天了,还想回去喝口水呢。”
“行了,到外面师姐买瓶矿泉水给你喝。”欧阳若白了他一眼,“你没瞧出来吗,最近芮雪姐对咱们龙队的态度可是温柔多了。”
方可奇抠抠后脑勺,想一想说:“哎你别说,还真是这样呢。以前芮雪姐可是法医中心出了名的冰美人,尤其是对咱们龙队,更是没有一个好脸色,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对咱们龙队和颜悦色地说话了。”
“是啊,其实这个纽扣证物她完全不用亲自跑一趟,叫助手送过来,或者打电话叫咱们派人过去取就行了,可是她这个一向忙得不可开交的法医中心副主任今天却亲自把证物送过来,而且还在办案区门口等了咱们那么久,你说她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找个借口过来见见咱们龙队啊。”
方可奇“啊”的一声,一拍脑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师姐,要不咱们给他们撮合撮合,让他们破镜重圆呗。”
欧阳若叹息一声说:“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离婚的,现在看来显然两个人心里都还在关心着对方,要是真的能撮合他们重新走到一起,那倒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她一边感慨着,一边开车拐上街道。她带着方可奇先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九州百货城。她知道在百货城七楼有一间七匹狼男装专卖店,从规模上看,应该是城里最大的七匹狼加盟店了。
来到专卖店后,欧阳若拿出证物袋,让店员看了里面那枚纽扣,然后问她:“能看出这是哪一款衣服上的扣子吗?”
店员认真看了之后点头说:“这应该是最新款的七匹狼立领夹克衫外套上的扣子,你看,就是这个款式。”她指着店里一件深灰色男装外套给他们看。欧阳若拿着纽扣一比,那件外套上的扣子,果然与自己手中的纽扣一模一样。
方可奇问:“这种扣子,只有这个款式的衣服上才有吗?”
店员肯定地点点头,说:“是的,这种扣子比较特别,从正面看是圆形的,但反过来从背面看则有一点点像椭圆形,到目前为止,还只用在这种新款的外套上。”
欧阳若拿出手机,将那件外套拍下来,谢过店员后,两人坐电梯下楼。走出百货城时,方可奇问:“接下来咱们去哪里?”
欧阳若看看手机里的男装照片说:“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咱们只要去调查一下黄菁的熟人圈子里有谁穿过这样款式的七匹狼就行了。”
第五章 抓捕行动
欧阳若和方可奇来到光明大道沙井巷,黄菁的杂货铺就开在这里。两人下车一看,发现杂货铺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
方可奇上前抓住那把挂锁摇晃一下,皱起眉头说:“不对啊,就算黄菁不在家,她丈夫雷四光也应该在家啊。”
“这可难说,我听说这个雷四光本身就是个街头混混,估计一天到晚也难得有什么时间待在家里。”欧阳若扭头四顾,看见旁边一家小店的台阶上有几个中年妇女正在打麻将。
她走过去在那家小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丢给方可奇,然后凑到那几个打麻将的妇女身边,向她们打听:“请问你们认识黄菁吗?”
四个女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麻将桌上,听到她的问话头也不抬地说:“认识啊。”一个女人一边摸牌一边补充说,“她就在前面开杂货铺,经常跟咱们一起打麻将。”
欧阳若“哦”一声,另一个女人又说:“你们是来找她的吧?不过她今天不在家,她娘家出大事了,今天一整天也没怎么见着她。”
欧阳若感觉这几个女人应该跟黄菁很熟络,于是就拿出手机,打开那件七匹狼男装外套的照片,问她们:“你们知不知道黄菁的熟人中,有哪个男的穿过这样的衣服?”
她把手机放在麻将桌中间,四个女人都伸长脖子看了,然后又相互看一眼,一齐抬头来看她,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警服,不由神情微变,都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欧阳若瞧出了端倪,说:“我们是在调查一宗案子,想找一个跟黄菁关系密切而且穿过这样的衣服的男人。如果你们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当然,警方一定会为你们保密,你们说的话,绝不会被警察以外的人知道。”
四个女人又相互看看,似乎都在心里掂量着什么,其中有一个胖女人转过头朝四周看了看,见旁边并没有其他人,才悄声说:“警察同志,黄菁的老公雷四光就有一件这样的衣服,昨天我还见他穿过呢。”
“真的吗?”欧阳若不觉精神一振,“你确定你见雷四光穿过这样的衣服?”
胖女人点点头,说:“她老公确实有一件这样的外套,对吧?”这句话她是问牌桌上其他三个牌友的。三个女人一齐点头。
胖女人说:“别看雷四光这个人平时游手好闲,也不出去找工作,可是他花起钱来还是蛮大方的,衣服穿的都是牌子货,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挣来的钱。”
方可奇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两口水,抹一下嘴巴问道:“那你们知道这个雷四光去了哪里吗?我们刚才去他们家的杂货铺看了,店门是锁上的,屋里没有人。”
另一个女人摇头说:“这可不知道,我看这个人平时就有点神神秘秘的,虽然我跟他们家是邻居,可一天到晚也难得见他一面,有时候看见他从外面回来,居然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要从后门回家。”
欧阳若又问了几句,却发现这些人对雷四光也并不熟悉,从她们嘴里问不出半点与雷四光有关的具体信息。她只好作罢。
两人再次回到黄菁的杂货铺门口,方可奇见欧阳若盯着门上的挂锁直皱眉,就问:“师姐,你是想进去看看吗?”
“是啊,如果咱们能进去搜查一下,找到雷四光的那件缺少了一颗纽扣的七匹狼外套,那可就省了咱们不少事了。”
方可奇拍拍手说:“这个简单啊,你要是想进去,我直接拿块砖头把这锁砸开就行了。”
欧阳若瞪他一眼说:“咱们是警察,不是小偷。”
方可奇脸红了一下,嘿嘿一笑说:“我也就说说,不会真的砸锁。”
欧阳若走到杂货铺的侧面,凑到半开的窗户前往屋里瞧了一眼,屋里光线很暗,地上堆满了杂七杂八的货物,并没有看见有人,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她沿着墙边继续往后走,来到杂货铺的后门口,后门也是关着的,用手推一下,已经从里面锁上了。她正有些沮丧,却忽然听到方可奇在后面叫了一声:“师姐!”
欧阳若回过头来,方可奇往旁边指了指,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杂货铺后面窗户横栏上放着一根竹竿,竹竿的另一头搭在几米开外的一个树杈上,竹竿上面晾着几件衣服。她一件一件地看过去,居然在靠近树杈的那一头看见竹竿上挂着一件还没有晾干的七匹狼男装外套,颜色款式与她在专卖店里看到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
她把衣服从竹竿上取下仔细一看,衣服前面只有四颗纽扣,最下面一颗纽扣果然已经不见了。又拿出证物袋里的纽扣与衣服上的四颗纽扣比对,完全一样。她与方可奇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闪出兴奋的表情,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方可奇搓着手说:“看来这个雷四光真的跟赵凤霞之死脱不了干系,咱们要不要立即拘捕他?”
欧阳若想了一下,说:“先别着急,咱们把这件衣服拿回去让技术科的同事再详细化验一下,看能不能从技术层面确定这颗纽扣就是这件衣服上的。”
两人回到刑警大队,将调查到的情况向大队长龙毅做了汇报。龙毅听说这枚纽扣来自黄菁的丈夫雷四光穿过的外套,脸上并没有显出多少意外的表情。他点着头说:“如果杀人真凶是雷四光,黄菁是在为她丈夫顶罪,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第二天,技术科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在赵凤霞嘴里发现的那枚纽扣上还带着一点线头,经过警方技术人员对纽扣线头与那件外套纽扣脱落处的衣物纤维进行化验和比对,发现两者纤维及染色完全吻合,基本可以确认那枚纽扣就是从这件外套上掉落的。
龙毅立即再次提审黄菁,黄菁仍然一口咬定自己是杀死母亲并纵火焚尸的真凶。
龙毅问:“你是一个人单独作案吗?”
黄菁点头说:“是的,全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你母亲的死,跟你丈夫有关吗?”
黄菁愣了一下,旋即摇头:“与他无关,我已经说了,我没有同伙,人是我一个人杀的,火也是我一个人放的。”
龙毅戴上白色手套,拿出证物袋里那枚纽扣问她:“你认识这颗纽扣吗?”
黄菁眯着眼睛瞧一下,说:“有点眼熟,但不记得是什么衣服上的扣子了。”
龙毅说:“昨天咱们法医对你母亲的尸体进行了详细检验,结果在你母亲嘴里发现了这枚纽扣。我们推测,这应该是她临死前与凶手纠缠扭打过程中,从凶手的衣服上咬下来的。经过咱们调查与鉴定,最终确认这枚纽扣,来自这件衣服。”
欧阳若听队长说到那件衣服,立即从旁边的证物袋中拿出了那件从杂货铺后面竹竿上取下的七匹狼外套。
黄菁一见这件衣服,顿时就变了脸色。
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龙毅的眼睛。龙毅沉下脸来,开门见山地问:“这件外套是你丈夫雷四光的,对吧?”
“是……是他的……”黄菁的声音忽然低下去。
“他衣服上的纽扣,怎么会被你母亲临死前咬在嘴里,请你给我解释一下。”
“我……我……”黄菁在他的逼视下,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头也低下去,目光开始变得闪烁起来。
龙毅没有再说话,审讯室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黄菁的身体在审讯椅上晃动着:“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干的,一定是他干的……”她再也强撑不下去,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既然是他干的,为什么你要跑来向警方自首?”
“因为他是我丈夫,我……我不想他出事啊……”黄菁抬起头时,眼泪鼻涕已经流得满脸都是。
据她交代,其实她丈夫雷四光比她更急着想得到她娘家这笔拆迁款,可是因为她母亲宁死也不同意拆迁,这让雷四光感到十分恼火。为了这事,极少去黄菁家的他,还曾跟黄菁一起回去劝说过赵凤霞几次,可是赵凤霞都没有被他们说动。雷四光曾不止一次当着黄菁的面说“这个倔老婆子,要是把我惹毛了老子早晚要砍死她”。
昨天天刚蒙蒙亮,彻夜未归的雷四光忽然从外面跑回家,不但神色慌张,而且衣服外套下摆处还有一片新鲜血迹。黄菁问是怎么回事,雷四光支支吾吾不肯说,回家后换了衣服洗个澡,倒头就睡。上午的时候,黄菁忽然接到消息说她木桹街的娘家起火了。她急匆匆赶到木桹街,果然看到娘家的房子被大火烧毁。一开始她以为真的是失火所致,后来欧阳若找她问话时,她才知道这场火灾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且凶手在放火前还先用水果刀刺死了她母亲。
黄菁听了之后,忽然想起丈夫早上回家时身上的血迹,再联想到面对她质问时他脸上慌张的表情,她心里就已经明白过来,杀死母亲的凶手不是别人,肯定是自己的丈夫。至于他的杀人动机嘛,自然就是为了早点拆掉她娘家的旧房子,早点拿到那笔巨额的拆迁款。
她又急忙赶回家,质问丈夫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雷四光却不敢说,只是提了个挎包急匆匆出门,说是要出去避一下风头,如果有警察或其他人来找他,就说他到广东打工去了。
黄菁知道他这是畏罪潜逃,一个人坐在家里越想越害怕,她看过很多刑侦剧,知道警察有的是办法抓到那些逃犯,丈夫是绝不可能逃脱警方追捕的。要想让他不落到警方手里,唯一的办法就是她去向警察自首,向警方承认母亲是被自己杀死的,这样警察以为真凶已经落网,自然就不会再继续追查雷四光。为了彻底消除雷四光的杀人罪证,她在自首之前还特地将他昨晚穿回的带血的外套重新清洗了两三遍,直到完全看不出异样才挂到竹竿上晾晒。情急中她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衣服上少了一枚纽扣。
“洗完衣服,你就立即跑到公安局来自首了,对吧?”欧阳若一边做着审讯笔录,一边问她。
黄菁点头说:“是的,我妈命案现场的一些细节,你昨天已经对我说了,见到警察后我根据你告诉我的现场情况自己编了一个故事,这就是你们昨天审讯我时我说出的作案经过。我原本以为只要你们抓住了我这个凶手,就不会再继续追查下去了,谁知道……”
欧阳若从审讯笔录上抬起目光瞧她一眼,感叹道:“你对雷四光倒是一片苦心啊!”
黄菁的目光黯淡下去,说:“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虽然有各种不好,但对我还算体贴,我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出什么事。”
“可是如果你真的被警方认定为杀人凶手,杀人偿命,那很可能是要被判死刑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就算我真的被警方认定是凶手,也不会被抓去枪毙的。”黄菁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想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但两只手已经被铐在审讯椅上,她只好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说,“因为我已经怀孕了,已经有两三个月身孕,听说孕妇就算是杀人也不会被判死刑对吧?”
龙毅扭头与助手欧阳若对视一眼,两人都感到有些意外,原来黄菁之所以敢来投案自首,是因为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难怪她如此有恃无恐。欧阳若点头说:“我国刑法确实有这样的规定,犯罪的时候不满十八周岁的人和审判的时候怀孕的妇女,不适用死刑,也包括不适用死缓。正是因为你明白这一点,所以替你丈夫顶罪的时候你才如此有恃无恐对吧?”
黄菁低下头去,说:“是的,我只是希望他没事就好。我跟他结婚的时候我妈就不看好他,我不想让我们的婚姻真的成为一个笑话……”
“黄菁,请你抬起头来,”龙毅忽然叫一声她的名字,表情严肃地说,“下面这个问题,请你务必要如实地认真地回答我。”
“什么问题?”黄菁抬头看着他,眼睛里一片茫然。
龙毅盯着她问:“你丈夫雷四光,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我不知道……”黄菁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之色,摇头说,“昨天他走的时候,只跟我说要去广东打工。”
“那显然是他随口而出的一句假话,我要问的是他现在所处的真实位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黄菁看看他,很快又把目光移了开去,“如果他真的打算畏罪潜逃,肯定不会把真实去向告诉我,对吧?”
龙毅挑着眉头说:“我们已经调查过,你丈夫既没有去过火车站,也没有去过长途汽车站,因此咱们推测他现在应该就藏身在咱们南州市内。如果你知道他的藏身之处,请告诉我们,被害人毕竟是你母亲,只有咱们警方抓到真正的凶手,才能告慰你母亲的在天之灵,对吧?”
黄菁用力吸一口气,带着央求的语气说:“你们不要问了,并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只是他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龙毅敲着桌子说:“那你再好好想想,他有哪些地方可以去,你也不希望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有一个永远也回不了家的逃犯父亲吧?”
“这个我也想不出来,他这个人平时在外面虽然狐朋狗友比较多,但那些都是酒肉朋友,不可能会在他落难的时候冒这么大危险收留他,除非……”
“除非什么?”龙毅的目光闪了一下。
黄菁犹豫一下,说:“除非他回到乡下老家,可能还能躲上几天。”
欧阳若问:“他老家在哪里?”
“他老家在咱们市下面的白杨店镇八一村,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亲和一个还在上学的妹妹,他对自己的父母亲倒是很孝顺,经常回去看望他们。”
欧阳若迅速地将她说的这个地址记录下来。
审讯结束后,龙毅立即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还有几名年轻刑警,分乘两辆小车,直奔白杨店镇。为了不打草惊蛇让犯罪嫌疑人有所警觉,他们开的是普通牌照的小车,身上也没有穿警服。
来到白杨店镇八一村,已经是中午时分。众人把车停在村口,步行进村。
八一村是一个依傍在水边的小村子,村前是一条水泥村道,村后紧挨着一条小河,河面不宽,但水流却很湍急。
进村后,龙毅找到一名村民打听雷四光家的具体位置,那位村民用手指一下,说顺着村道走过去,看见有一间红砖屋就是他家了,村民们都已经起了楼房,全村就只有他们家住的还是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