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
“阿泰跟张小姐关系好吗?”
“张小姐?”她不明白姑婆为什么突然会提起她,“他们挺好的。阿泰当然有时候说话是没什么分寸,但他对谁都一样,姑婆,你跟他处久了,就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张小姐跟阿泰是不是特别谈得来?”
奇怪,姑婆又问了一遍几乎相同的问题。不过这次,她终于明白姑婆究竟想问什么了。
“我不知道谁在瞎说,不过,我觉得阿泰跟张小姐没什么关系。”
“真的吗?”姑婆好像不太相信,“我怎么听说,她是阿泰的情人。”
“没有的事。阿泰说她是披着白兔皮的狐狸精。当然,他是笑着说的。”
“我们都觉得是张小姐偷了你舅妈的那把枪。”姑婆慢悠悠地说。
她大惊,“张小姐偷的?”
“是的,所以她也可能就是凶手。”姑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如果你能找到张小姐,你就能帮他摆脱嫌疑。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她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跟你爹的关系”
“她跟我爹?没有的事。”她站了起来,“姑婆,我突然想起还有封信要写,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你叫我,我就在自己的房间。”
“好的。谢谢你。”姑婆朝她笑笑,“你知道阿泰现在在哪里吗?”姑婆又问。
“他在舅妈那里。”不知不觉,她的语气变得很生硬。现在再清楚不过了,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不惜陷害一个好人!姑婆说得对,只要找到张慧真,就等于找到了线索。是她偷了枪?她偷枪干什么?她要对付谁?
不管她要对付谁,张慧真都应该是第一嫌疑人,应该让巡捕房的人知道这一点。
夏英奇透过窗子,看见阿泰和夏秋宜父子急匆匆穿过大道,走出大门。
他们要去哪里?火车站吗?
夏秋宜的下一步打算是不是要尽快将这个惹事的儿子送走?送得越远越好?
他们应该是想通过这个方法为阿泰争取时间吧。乘着唐震云不在的时候,他们会消灭所有阿泰犯案留下的证据,比如,清洗阿泰的汽车,买通附近的小店主为其作证,夏秋宜还可能会去弄一包烟土,藏在什么地方,然后谎称烟土已经找到了,是他自己忘记放在哪里了。
希云对于这件事很积极,那样的话,唐震云应该最晚明天就能回来。她得乘今天有空去张慧真的房间看看。
“你得帮我个忙。”她走到床边。
哥哥翻了个身,看着她。
“说吧。”
“我想到一个地方可以藏烟土,我需要顶楼房间的钥匙。”
哥哥用下巴指指他的箱子。
“在那里。”
哥哥早在十年前就学会打造万能钥匙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出入别人的房子,高兴。
毫无障碍的原因。
她打开哥哥的竹箱,笔盒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里面并排放着三支毛笔。她取出中间那支,拧下笔头,露出一个铁制的小东西。
“你小心着点。”哥哥道。
“当然。”
她把那个小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哥哥又说话了。
“你干吗让周希云去救他?”
她不吭声。
“把他推到别的女人面前,你就高兴了?”哥哥又道。
至少,她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如果因此能撮合他们两人,她也为他感到半夜一点,夏英奇悄悄溜上了楼。
顶楼被隔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她一看便知,那间大的应该就是储藏室,而旁边的那扇小门,应该就是原先张小姐的房间。她把万能钥匙插入锁孔,按照哥哥教的用法,轻轻一转,再一转一推,门锁吧嗒一声开了。
她推门进去。
她本以为这里应该空无一人,她也做好了看不见一个人的准备,所以,当她打开灯忽然看见床上的那床被子里有东西在动时,禁不住吓了一大跳。她赶紧将那把万能钥匙藏在袖子里,随后,她一边拼命想着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一边慢慢朝床边移动。
她才刚到床边,忽然,床上坐起一个人来,她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令她惊讶的是,她看见的是个光着身子的陌生男人。
那男人一坐起来,被窝里就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怎么啦!”
是梅琳的声音!她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赶紧关上了灯。陌生男人正在推身边的梅琳。过了会儿,梅琳坐了起来。
“她是谁?”年轻男人问梅琳。
梅琳看着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姑婆!”她叫道,随即就用手捂住了嘴,现在她已经完全清醒了,“你怎么会来这里?”虽然屋里很暗,但她还是能看出梅琳此刻脸红耳赤。
“我听见很吵的声音,就上来看看,”她定了定神,问道,“他就是你说的邮差?”
梅琳没回答,开始慌里慌张地穿衣服。
“姑婆,你不能告诉我爸妈,如果他们知道,阿宾就完了。”这是梅琳现在最担心的事了。
“反正他总要见你爸妈的,干脆,现在就……”
夏英奇作势要去开门。
“不要!”梅琳从床上跳下来,抱住了她的腿,“姑婆!求求你,你千万不能告诉我爸妈今天的事,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对付阿宾的。”
她再看看那个男人,他正在穿衣服,对梅琳的举动视而不见。这男人还真傲。
“好吧。”她想了想道,“我不会告诉你父母。不过我有几件事要问你。”
梅琳一听说她不会告发自己,立刻眉开眼笑。
“没事,没事。姑婆你尽管问。”她继续穿起衣服来。
“昨天晚上,你们也在这里?”
梅琳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你有这里的钥匙?”
“是啊,张小姐走后放在信封里了。”梅琳道。
“除了你,谁还有这里的钥匙?”
“还有我哥,”见她面露惊讶,梅琳忙道,“姑姑,你别瞎想,他跟张小姐没事,这钥匙是我给我哥的。”
“你有两把钥匙?”
“是啊。其中一把是张小姐走后放在信封里的,另一把是她原先放在花瓶里的。原本我以为她给我的钥匙就是原来放在花瓶里的那把,可后来又在花瓶里找到了钥匙。一开始没找到花瓶。它不在原来的地方。”
“所以说,是张小姐给你留了两把钥匙?”她觉得这很奇怪。
梅琳点头。“阿宾”
梅琳朝她的小情郎招手,阿宾已经穿好衣服了,“快谢谢姑婆,来嘛!”她大声撒娇。
她连忙示意梅琳说话声音轻点,梅琳心领神会地点头。阿宾慢腾腾很不情愿地走上前在黑暗中给她鞠了一躬。
“你为什么要把其中一把钥匙给你哥?”她又问。
梅琳笑着耸肩。“他问我要的。”
“他为什么要这里的钥匙?”
梅琳耸耸肩,“他没告诉我。我正好有两把,就给了他一把。”
“你说你们昨晚就在这里?”她提醒道。
梅琳又点头。“你们整个晚上都在这里?几点到几点?”
“实际上只有两个小时,阿宾两点到,他上夜班后过来,凌晨四点走的。那时候园子里的人都睡着了。其实那堵墙就是他弄坏的。他聪明吧?哈哈!”
夏英奇朝阿宾看过去,他始终低着头,不吭声。她心想,如果让夏太太知道那堵墙是他弄坏的,那八成会让他去坐牢。这恐怕也是让梅琳离开他的最好方式了。梅琳这样的富家千金,等新鲜劲一过,估计就忘记他了吧。
“你再跟我说说张小姐,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就是11月1日,前一天,她拿薪水还请我出去吃了一碗馄饨呢,第二天又是大姑搬家,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她在我的钢琴里留下一封信就走了。信,就像我之前说的,已经让我烧了,因为是她让我这么做的。她怀孕了,怕人发现。她走得好匆忙,连留在我这里的一箱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
“你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悄声问。
梅琳撇撇嘴,又回头看看她的情郎,“我不知道。她从没对我说过她在跟谁好。”她娇滴滴地说。
“她跟你姑父,关系好吗?”
“他们好像从来没说过话。我不知道。我哥哥有时候会跟她开开玩笑,不过,她好像不喜欢我哥,说我哥是纨绔子弟,不牢靠。”
阿宾背起了他的包。
“你要走了?”梅琳惊问。
阿宾没说话,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
“小心点。”梅琳低声提醒。
阿宾打开窗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梅琳站在窗前,直到阿宾走得无影无踪,才放下心。
“姑婆,我也走了。”梅琳道,“对了,您刚刚是怎么开的门?”
“你还问我呢!”她假装嗔怪道,“你们没把门关上。”
梅琳朝她吐吐舌头。
她跟梅琳一起离开张小姐的房间,等她把梅琳送回房,她又返身上楼。刚刚她也在窗前,只不过,她没去看阿宾,她看的是窗前的那棵大树。只要把手一伸就能够到树枝。身手灵活的人,应该很容易就能爬到树顶吧。
她想起梅琳说的话。“昨晚鸟叫声真吵,吵死我了。”
9.针锋相对
对于夏秋宜来说,昨晚令人难忘,尽管他跟夫人已经是多年的夫妻,但她如此主动殷勤,倒还是生平第一次。虽然他明白,她这么做全是为了她那个宝贝儿子。但他还是觉得很满足。昨天晚上,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新婚之夜。
“玉清。”他醒来时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是说,今天就让我把阿泰送去广州?”
“是啊。我昨晚上给我哥打了个电话,他说他都安排好了,阿泰到广州后,就直接送他去香港,我姑姑姑父一家都在那里,他去了也有个照应。”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却温柔地捋了捋他的头发,“让他走得越远越好,等这事的风头过了,让他再回来。”
“可是我问过阿泰,他说他什么都没干。”
她坐到镜子前,开始擦粉,“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孩子,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说实话的。就跟我们小时候一样。你干过什么荒唐事,会当着你父亲的面承认吗?”
夫人是有所指。他们成亲后一年,他曾经包养过一个女孩。后来那女孩死了,这件事,他父亲一直都不知道。
“谁没有年轻过。”他笑道。
她站起身,“是啊,谁没有年轻过?”她轻声叹着气,替他扣上衬衫扣子,“所以,你也得原谅你儿子,他只是太年轻了。”
“你句句话离不开你儿子。”
“我可是十月怀胎把他生下来的。他有什么事,我都得替他担着。”她拍拍他的胸口,“一会儿,你得想想怎么跟希云和梅琳解释那个警察的事。”
“有这个必要吗?”
“我看希云很需要你的解释,她昨天很激动。”
“希云?”
她笑着叹气,“我看她是有点喜欢那个警察。”她坐到镜子前,梳起头来,“昨天忘记提醒你了,你得趁早去打听一下他在南京的家世背景,到时候也好有个准备。”
“我昨天晚上就托人去问了,今天就会有消息。我想好了,不管他有没有背景,到时候,就说这是一场误会,再把张慧真的名字告诉他。他的行李还在这里,我估计他最晚明天就能出来。”
太太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你还可以告诉他,这案子交给上海巡捕房去办了。他来上海的目的不是要把夏漠带回南京吗?那让他把自己的事做好,其他的事,不用他管。”
砰砰砰,砰砰砰,有人在急急地拍门。
“谁啊。”太太打开门,是竺芳,“阿芳,什么事这么急?”
“是周太太。她跟春兰打起来了。”竺芳心急火燎地说,“老爷,太太,您快去看看吧,要不然得出事。”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太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她们在哪儿?”
“在厨房。”竺芳道。
“她怎么会跟春兰打起来?”他问道。
“周太太说,昨晚上她肚子饿想叫春兰拿吃的给她,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春兰。”
竺芳快步在前面走,夏秋宜和太太跟在她身后。现在每次看到竺芳,他都禁不住会想起之前大姐说过的话。他实在无法从竺芳那张苍老衰败的脸上看出任何女性的特征来,也实在难以想象她还曾经“追求”过死去的周子安。会不会又是大姐在捕风捉影?
他们来到厨房,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大姐夏春荣的嚎叫声。
“小贱货!眼里没我是吧?我打死你个小贱货!贱胚!小赤佬!”接着是两声清脆的啪啪声,和春兰的尖叫声。
“啊——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的工钱又不是你付的!雌老虎!穷婊子!给你脸叫你声太太,要不然,我呸!”
啪又是一声脆响。
“雌老虎!雌老虎!”春兰发狂般叫了起来。
他冲进厨房,正好看见春兰朝她大姐冲过去,他一脚飞去正好踢中春兰的腹部,春兰捂着肚子就弯下了身子。
“你翻了天了!”他喝道,“还敢打主人!你今天就给我卷铺盖滚蛋!阿芳,马上给她算账!”
“老爷,是她打我!”春兰捂着肚子哭道。
“她打你,你也不能打她!”他怒道。
这下他大姐哭了出来,“我命好苦,在这里处处受气,连佣人也欺负我!”她哭喊着奔出了厨房。
他赶紧朝旁边的汪妈使眼色,“快去看着点。”
汪妈不太情愿。
“快去啊。”
汪妈这才追了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道。
“她这是在向我示威呢。”他太太在旁边冷冷吐了一句。
他困惑地看着她。
“昨天晚上,我让春兰去做别的事了,所以,她没叫到人。”太太低声在他耳边道,“我吩咐她把车库偷偷擦一遍。”
原来如此。
“再说,是你大姐自己说不吃饭的。谁知道,她后来又到处找吃的。”他太太瞄了一眼跪倒在地板上抽泣的春兰,“春兰,你以后跟秀梅换换,让秀梅去服侍周太太。”
春兰匍匐在太太的脚边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太太,谢谢太太。”
竺芳扶起春兰:“这两天,你少在周太太面前出现。”
“我也不想见着她。”春兰小声说。
“好了,把这里收拾一下。”他太太指着春兰吩咐道。
春兰含泪点头。
“就这么完了?她打我大姐,你还要留着她?”离开厨房的时候,他有点恼火。
他太太笑道:“我可没看见春兰打你大姐,我就看见你大姐打她了,还有你,那一脚怎么踢得过去!”她白了他一眼,“别把丫头不当人。现在可不比过去了。早几十年,你杀个丫头就像杀只鸡。可现在呢?人家也有说理的地方。这丫头要是一时想不开投了河,你说这事传出去好听吗?小报会怎么说?她家里人到时候找你要钱的话,你说你给不给?”
“好吧,好吧,我不管了。”
太太这一串话说得他头疼,他本来也不想管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总之,你看着办。我不希望再发生同样的事。”
“得了,我会好好安抚你大姐的,你去办正经事吧。”太太道。
他们来到客厅,他大姐蓬头垢面地趴在沙发上痛哭。银娣在一边安慰她。
“大姐,别哭了。小心把眼睛哭瞎了。”
“你还咒我!你这小老婆,给我滚远点!”大姐咆哮道。
他和太太听见银娣的话,都忍不住想笑。
“银娣,你闪远点,你大姐要是发起火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就遭殃了。她刚刚还把春兰打了一顿。”太太道。
银娣忙闪到了一边。
“大姐啊,”太太走到了他大姐身边,“你何必跟一个下人过不去。希云呢?”
“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没见她。她爹死了,她还怪我,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病!”大姐气哼哼地说。
“大姐,子安的尸体昨天送到上海巡捕房的停尸房去了,他们检验过之后,就会把尸体还给我们,到时候我们就给他下葬。这几天我们也该好好想想怎么给子安办丧事了。他死得那么惨,总得给他办得风光点。”他太太道。
这几句话让大姐眼睛里的怒意消散了一些。
“过会儿我就去打电话,到时候要是送棺材样本来,大姐,你可得一起过来看,我可不知道你中意哪一个。”他太太又道。
大姐轻叹一声,“人都死了,什么样的棺材还不都一样!”
“话是这么说,可总不能随便给他裹张席子吧?我们还是……”
太太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两眼盯着玻璃窗外。他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也是一惊,阿泰?
他怎么又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太太问他。
他没法回答,但他并不觉得有多惊讶。阿泰从来就不是那种安安分分听父母话的好孩子。
“我哥回来了。”梅琳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打开了门。
阿泰进了门。没人想到会有接下去的事发生,大姐忽然站起来,劈头盖脸就给了阿泰一个耳光。
“小痞子!杀人犯!”大姐嘴里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
阿泰被打懵了。
“姑妈!你这是在干什么!”阿泰怒道。
“以为我不知道!小赤佬!”大姐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们突然找人把那警察给抓起来!为什么?当我是瞎子?他们真的在怀疑那个警察吗?他们会为了谁干这种事?就是你!你个小痞子!杀人犯!你把子安还给我!”大姐一边说话,一边上来拉扯阿泰的衣服。
在场!
笑,这几句话听得他心头火起。别说家里的下人讨厌他大姐,有时候,他自己也想亲手掐死她。她说的这叫什么屁话!而且当着这么多人!连南京的姑姑也“大姐,你闹什么闹!”他怒道。
“我闹?你们耍阴的,还不许我说话了?我告诉你希云去哪儿了!我让她去巡捕房了!我让她把你们干的这堆烂事一五一十去跟警察说!你们等着吧!”大姐冷“你们以为把他送走,就万事大吉了?别做梦了!我夏春荣可不是傻子!”
啪!一声脆响,没人想到,竟然是他太太给了他大姐一个耳光。
“夏春荣!你吃错药了!”
“玉清。”他立即上前拉住了太太的手。
她恶狠狠地甩脱了他。
“你没听到她说什么吗?我看她是疯了!”
大姐捂住脸,充满仇恨地望着她太太冷笑,“沈玉清,你瞧瞧你这狗急跳墙的模样!你瞧瞧你自己!我告诉你,你打我这巴掌,我给你记着!到时候一百倍还在你儿子身上。”
太太脸色铁青地盯着大姐,忽然,她转头朝他看来。
“你大姐疯了!”她缓了一口气道,“赶紧让她回房休息去吧。”
“说我疯了!我才没疯!你们干过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大姐还在咆哮。
太太也不说话,默默走到大姐身后,忽然,她操起一个花瓶就朝大姐脑后砸去。
“玉清!”他喊道。已经来不及了。
大姐“啊”地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赶紧!把她扶回房里去!把门锁上!什么地方也别让她去!”现在是太太在咆哮了,她将那砸坏的花瓶,随手丢在地上,“阿芳,去打电话让王医生来一次。”
几个佣人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不醒的大姐抬了出去。
他禁不住掏出手绢擦汗。
“她醒后,你打算怎么做?”他把太太拉到一边。
“不是我打算怎么做,是她打算怎么做!”太太余怒未消。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这事我来处理。我去跟她聊聊,看看她想怎么样?”
“聊什么聊!直接捆了送疯人院!”太太别过头去,盯着她儿子,“你跟我来!”
阿泰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你们这是在干吗?真的当我是。”
“闭嘴!”他喝道。要不是这个混球,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他想到这些,真恨不得一掌劈死这个逆子。
刚刚还吵闹不堪的客厅里转眼就只剩下了一脸沉思的夏英奇和茫然无措的银娣。
“姑姑,我们还是去吃早饭吧。我看他们是不会吃了。”发了一阵呆后,银娣终于回过神来了。
“你还好吧?”夏英奇看银娣满脸通红,还在不断喘着粗气,“要不要先坐一会儿?”
银娣摇头,“刚刚孩子踢了我一脚,我刚刚,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管他们了,你快坐一会儿。”她连忙扶银娣坐下。
这时候,汪妈带着一个女人走进了客厅。
“朱小姐,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问问太太。”汪妈道。
银娣看见那个女人,向她招手。“朱小姐来啦。”
女人唯唯诺诺地点着头,走了进来。
夏英奇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女人,三十多岁,身材矮胖,剪着清汤挂面的学生头,脸上则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她挎着个大包袱,匆匆走过夏英奇身边时,眼镜从鼻子上滑到了地上,夏英奇连忙替她捡了起来。
“朱小姐。你怎么会来?”银娣问那女人。
“公司已经关门了。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有些周先生的私人物品,继续留在办公室也不是个事,我就送过来了。”朱小姐回身看了看客厅外的走廊,“可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可不是!刚刚这里吵架了。”
银娣小声道,忽然看见了身边的夏英奇,连忙热情地作介绍,“这是朱小姐,周先生的秘书。”她又拍拍夏英奇的手臂,“这是我们家从南京来的姑姑。”
朱小姐听到银娣叫夏英奇“姑姑”,好奇打量起她来。
她笑着解释:“我父亲跟这里老爷的爷爷是同一辈,所以我也成了长辈了。”
朱小姐客气地朝她笑笑。
这时,汪妈走进了客厅。
“朱小姐,太太现在正忙着,让你把东西留下就是了。”
朱小姐点头称好,将她挎着的大包袱放在了茶几上。
“朱小姐,这都是些什么啊?”银娣问道。
“都是周先生平常用的东西,杯子、毛巾和衣服之类的,昨天警察来过后,我就把它们整理了一下。总不能就这么留在那里,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周太太也能留个纪念。”她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随后朝她们点了点头,算是告别,就走了出去。
夏英奇连忙跟上去,“朱小姐,你吃过早饭吗?”现在才早晨七点多,“朱小姐你来得真早。”
听她这么说,银娣也捧着肚子走了过来,“我刚刚还想问呢,叫姑姑抢先了。朱小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干脆吃了早饭再走吧。”
朱小姐摇头道:“不麻烦了。我还是走吧。”
朱小姐可能是最了解周子安的人了。夏英奇可不想让她这么快就走。
“要不咱们到草坪那边的亭子里去坐会儿吧,去饭厅吃也拘束。”她提议。
银娣马上表示同意,“好,我这就去跟厨房说。让他们把点心送到那里去,你们等等我。”
朱小姐想谢绝,银娣忙道:“朱小姐,你别客气。你来一趟不容易,怎么着也得吃碗圆子再走。”
朱小姐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坚持了。银娣快步走向厨房。
“二太太,你慢着点。”夏英奇在她身后提醒她。